三歲弟弟將百草枯倒進了米缸。我看到后,連米帶缸一起燒了。奶奶回來后得知情況,
一巴掌打在了我臉上,罵我敗家精三歲的周小樂踮著腳尖,小手扒著米缸邊緣,
另一只手拿著半瓶百草枯,正專注地將農藥倒入米缸中。我站在廚房門口,
手里的菜籃子“啪”地掉在地上,幾根青菜滾了出來。“小樂!”我尖叫一聲沖過去,
一把奪過他手里的農藥瓶。瓶子里只剩下不到三分之一的透明液體,
而米缸里的大米表面已經濕了一片,散發(fā)出刺鼻的氣味。弟弟被我突然的動作嚇到,
“哇”地哭了起來。我顧不上哄他,心臟在胸腔里瘋狂跳動,手指不自覺地顫抖。
百草枯——村里王大叔去年就是因為誤服了這種農藥,三天后就沒了。我記得爸爸說過,
這東西只要一小口就能要人命?!霸趺戳??怎么了?”奶奶的聲音從院子里傳來,
伴隨著急促的腳步聲。我低頭看著米缸,大腦飛速運轉。這缸米是家里一個月的口糧,
上個月新打的,少說也有七八十斤。如果倒掉我咬住下唇,不敢想象奶奶會有什么反應。
但如果不處理“小滿!你干什么呢?小樂怎么哭了?”奶奶已經走到了廚房門口,
她六十多歲,身材瘦小但精神矍鑠,一雙眼睛銳利得像能看透人心。我深吸一口氣:“奶奶,
小樂把百草枯倒進米缸了?!蹦棠痰哪樕查g變了,她快步走過來,
一把抱起還在抽泣的周小樂,然后探頭看向米缸:“倒了多少?”“大概半瓶。
”我聲音發(fā)顫,舉起那個已經輕了不少的農藥瓶。奶奶的臉一下子沉了下來,
她先是仔細檢查了周小樂的手和嘴,確認他沒有碰到農藥后,明顯松了口氣。
然后她的目光又落回米缸,眉頭緊鎖。“這米不能要了吧?”我小心翼翼地問。
“怎么不能要?”奶奶的聲音突然拔高,“把上面一層撇掉不就行了?
你知道這一缸米多少錢嗎?”我瞪大眼睛:“可是百草枯有毒啊!萬一”“萬一什么萬一!
”奶奶打斷我,“以前我們鬧饑荒的時候,連樹皮都吃,現在有點農藥就浪費糧食?
敗家玩意兒!”我胸口發(fā)悶,手指緊緊攥住衣角。奶奶總是這樣,從來不聽我把話說完。
我轉頭看向弟弟,他已經被奶奶哄得不哭了,正睜著無辜的大眼睛看著我們。“小樂,
告訴姐姐,為什么要往米缸里倒農藥?”我蹲下身,盡量溫柔地問他。周小樂咬著手指,
奶聲奶氣地說:“奶奶奶奶也倒?!蔽覝喩硪唤ь^看向奶奶:“您往米缸里倒過農藥?
”奶奶的表情有一瞬間的不自然,隨即又恢復了嚴厲:“胡說八道什么!
小孩子亂說話你也信?”她拍了下周小樂的后背,“別瞎說!”但我的心已經沉了下去。
我記得上個月奶奶確實抱怨過米缸里有蟲子,說要“治一治”。當時我沒在意,
難道“去拿個盆來,我們把上面一層米弄出來。”奶奶命令道,
已經開始動手掀開米缸的蓋子。我看著她的動作,一股寒意從腳底升起。不能這樣,
絕對不能。我猛地站起來:“不行!這米不能吃!”“你發(fā)什么瘋?”奶奶瞪著我。
我沒有回答,轉身沖出廚房,跑到院子里拿起靠在墻邊的鐵鍬,又沖進柴房抱了一捆干稻草。
我的動作又快又急,心臟在胸腔里劇烈跳動,耳邊全是自己急促的呼吸聲?!爸苄M!
你要干什么?”奶奶追了出來,聲音里帶著驚恐。我沒有理會,徑直回到廚房,
用鐵鍬鏟起米缸里的米,一鍬一鍬地往外運。米粒灑落在地上,白花花的一片,
像一條蜿蜒的小河?!白∈?!你這個敗家精!”奶奶尖叫著撲過來,想要奪走我手里的鐵鍬。
我側身躲開,繼續(xù)我的動作。汗水從額頭滑落,模糊了視線,但我沒有停下。直到米缸見底,
我才停下來,用稻草圍住米缸,然后從灶臺邊摸出火柴?!澳愀?!”奶奶的聲音已經變了調。
我劃著火柴,看著那小小的火苗在指尖跳動,然后毫不猶豫地扔向稻草。火苗“轟”地竄起,
瞬間吞噬了稻草和殘留的米粒,米缸被火焰包圍,發(fā)出“噼啪”的響聲。
奶奶發(fā)出一聲凄厲的尖叫,沖過來一巴掌打在我臉上。
火辣辣的疼痛瞬間從臉頰蔓延到整個頭部,我的耳朵嗡嗡作響,眼前一陣發(fā)黑?!皵〖揖?!
你知道這一缸米多少錢嗎??。俊蹦棠痰穆曇艏怃J刺耳,“你爸辛辛苦苦種地,
你就這么糟蹋糧食?”我捂著臉,眼淚不受控制地涌出來,但倔強地沒有哭出聲。
火還在燃燒,映照著我們兩人的臉,一老一少,都因為憤怒而扭曲。
“有毒會死人的”我哽咽著說。“放屁!”奶奶啐了一口,“我小時候吃過比這更臟的東西,
不也活得好好的?就你金貴!”周小樂被這場面嚇壞了,又開始大哭。奶奶轉身去哄他,
嘴里還在不停地罵我:“敗家精就知道糟蹋東西養(yǎng)你有什么用”我站在原地,
看著火焰漸漸變小,米缸被燒得漆黑。臉上的疼痛比不上心里的痛。從小到大,
無論我做什么,在奶奶眼里都是錯的。就因為我是女孩,而周小樂是男孩。
門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爸爸和媽媽一前一后沖進院子。他們是被火光和濃煙引來的。
“怎么回事?”爸爸周建國一進門就大聲問道,他是個身材高大的莊稼漢,皮膚黝黑,
此刻臉上寫滿了震驚。“問你女兒!”奶奶厲聲道,“她把一整缸米都燒了!
”媽媽李秀梅快步走到我身邊,看到我紅腫的臉頰,眼中閃過一絲心疼:“小滿,
發(fā)生什么了?”我終于忍不住,
進媽媽懷里大哭起來:“小樂小樂把百草枯倒進米缸我怕有毒就”媽媽的身體明顯僵了一下,
她推開我,嚴肅地問:“你說什么?百草枯?”我點點頭,
著指向還在奶奶懷里的周小樂:“他他拿著農藥瓶倒了半瓶進去”爸爸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
他幾步走到燒焦的米缸前,用腳撥了撥灰燼,然后轉向奶奶:“媽,是真的嗎?
情有些不自在:“小孩子胡鬧把上面一層撇掉就行了這敗家丫頭非要把整缸米都燒了”“媽!
”爸爸突然提高了聲音,“那是百草枯!會死人的!”奶奶被兒子的態(tài)度嚇了一跳,
隨即又強硬起來:“你吼什么吼?我養(yǎng)你這么大,你就這么跟我說話?
”媽媽走過來拉住爸爸的手臂,輕聲說:“建國,別這樣”爸爸深吸一口氣,
壓低了聲音:“媽,百草枯真的不能碰。去年老王家的教訓還不夠嗎?
”“那也不能燒了一缸米??!”奶奶不甘示弱,“你知道現在米價多貴嗎?”我站在一旁,
看著他們爭吵,心里既委屈又憤怒。為什么沒人關心我和弟弟差點中毒?
為什么只在乎那缸米?“夠了!”我終于忍不住大喊一聲,所有人都停下來看向我,
“你們就知道米!米!米!我和小樂的命還不如一缸米值錢是嗎?
”奶奶冷笑一聲:“你的命?你不是好好的嗎?裝什么可憐?”“媽!
”這次是媽媽出聲制止,“小滿做得對。如果米真的有毒,吃了會出人命的。
”“你們”奶奶看著我們,眼中閃過一絲受傷,隨即又變得強硬,“好啊,
都聯(lián)合起來對付我是吧?我一把年紀了,為這個家操碎了心,到頭來就落得這個下場?
”她說著,突然把懷里的周小樂塞給爸爸,轉身就往屋里走。爸爸想追上去,被媽媽拉住了。
“讓她冷靜一下吧?!眿寢屳p聲說。爸爸嘆了口氣,低頭看了看懷里的周小樂,
又看了看我:“小滿你唉”我知道他想說什么。他想說我做得對,但又舍不得那缸米。
就像他明知道奶奶偏心,卻從來不敢真的反抗一樣。媽媽走過來,
輕輕摸了摸我紅腫的臉頰:“疼嗎?”我搖搖頭,眼淚卻又涌了出來。媽媽嘆了口氣,
拉著我往屋里走:“我給你敷點藥。”走進我們住的偏屋,媽媽從柜子里拿出藥箱,
找出清涼油輕輕涂在我臉上。火辣辣的疼痛感稍微緩解了一些?!皨尅蔽倚÷晢?,
“奶奶真的往米缸里倒過農藥嗎?”媽媽的手停頓了一下,
然后繼續(xù)涂抹:“上個月是有蟲子她說用農藥熏一熏”我倒吸一口冷氣:“那你們吃了?
”“我把上面一層都扔了”媽媽的聲音越來越小,
“沒告訴你是不想讓你擔心”“可是”我的聲音顫抖起來,“那也很危險??!
”媽媽沒有回答,只是默默地給我涂藥。我知道她夾在奶奶和爸爸中間很為難。在這個家里,
奶奶的話就是圣旨,沒人敢違抗?!靶M”媽媽終于開口,“你今天做得對。
但是下次能不能別這么沖動?好好跟奶奶說”“我說了!”我激動起來,“她根本不聽!
她從來不聽我說話!就因為我是女孩!”“不是這樣的”媽媽試圖安撫我?!熬褪沁@樣的!
”我推開她的手,“從小就是這樣!小樂做什么都是對的,我做什么都是錯的!
去年我不小心打碎一個碗,她罵了我三天!上個月小樂把她的老花鏡折斷了,
她還笑著說‘男孩子就是調皮’!”媽媽沉默了,她知道我說的是事實。在這個家里,
性別決定了一切。我出生時,奶奶聽說是個女孩,連醫(yī)院都沒去。而周小樂出生那天,
她殺了兩只老母雞燉湯?!皨尅蔽业穆曇舻土讼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