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夢刃初現(xiàn)梅雨季的潮氣滲進骨髓，陸沉舟盯著墓碑上“林素月”三個字，
指尖在雨傘把手上掐出月牙形的紅痕。十年了，母親的忌日永遠伴著黏膩的雨，
像道永遠結不了痂的傷口?！靶〗?，有您的快遞?！蹦箞@管理員遞來個牛皮紙袋，
封口處印著褪色的鐘表圖案，寄件人地址欄一片空白。懷表的冷硬觸感從掌心炸開的瞬間，
世界突然傾斜。陸沉舟踉蹌著撞向墓碑，雨傘骨硌得肋骨生疼，再睜眼時，
腳下已是潮濕的水泥地，腐木與鐵銹的氣味撲面而來。
“滴答——”漏水的天花板在地面砸出淺坑，二十米外的磚墻上用血寫著“7.19”，
數(shù)字邊緣爬滿扭曲的裂痕，像被某種活物啃噬過。戴青銅面具的人背對著她，
手中握著滴著水的銀簪，簪頭刻著破碎的鏡面圖案——和母親棺木中失蹤的遺物一模一樣。
“媽媽？”她脫口而出，聲音在密閉空間里回蕩。面具人緩緩轉身，眼洞處溢出幽藍微光，
舉起銀簪的動作讓陸沉舟想起母親臨終前的姿勢——那年她也是這樣站在浴室里，
鏡面上凝著水珠，卻說“沉舟，別靠近鏡子”。劇痛從太陽穴炸開，陸沉舟猛地抽回手，
懷表“當啷”落地。墓園的雨還在下，她盯著掌心的冷汗，發(fā)現(xiàn)懷表后蓋不知何時打開，
里面夾著張泛黃的照片：母親穿著二十年前的風衣，
笑容明媚地摟著個戴眼鏡的男人——她的父親，卻無論如何也想不起他的名字。
照片背面是母親的字跡：“7月19日，別信鏡子里的自己”。當晚十點，
陸沉舟站在302室門前，指尖撫過鄰居王阿姨的羊毛圍巾。入夢的瞬間，
她置身于掛滿鏡子的走廊，每個鏡中倒影都在對她微笑，直到最深處的鏡面突然裂開，
黑色液體涌出，將王阿姨拖進裂縫?！熬取爆F(xiàn)實中，她的手還抓著圍巾，
耳邊已響起救護車的鳴笛?；魡⒚鞯木赵跇堑罒艄庀路垂?，這個總在午夜出現(xiàn)的男人，
此刻眼中帶著慣有的冷硬：“又一個7月19日，對吧？”他遞過文件夾，
里面是近十年七起猝死案的資料，死者均在睡前自述“夢見被鏡子里的怪物追殺”。
陸沉舟的指尖停在照片欄。七個死者，頸間都戴著碎鏡造型的項鏈，
和母親棺木中不翼而飛的那條完全相同。最后一頁是張現(xiàn)場照片，死者床頭擺著半塊懷表，
齒輪處刻著細小的“L.S.Y”——母親名字的縮寫?！澳愀赣H陸明修，
十年前7月19日失蹤，對吧？”霍啟明突然開口，視線落在她攥緊的懷表上，
“我父親是第一起案件的死者，臨終前手里攥著半塊懷表，和你這塊能拼成完整的齒輪。
”走廊的聲控燈突然熄滅，陸沉舟在黑暗中摸到懷表的齒輪，凹凸的紋路像道未愈的傷疤。
她想起十二歲那年，父親總在深夜調試懷表，說“沉舟的眼睛能看見別人的夢，
是陸家祖?zhèn)鞯摹畨羧小?，可現(xiàn)在，她連父親調試懷表時的表情都記不清了。“跟我來。
”霍啟明打開手電筒，光束照在她腕間的銀鐲上，“你母親死亡當天，現(xiàn)場的鏡子全部粉碎，
法醫(yī)在玻璃渣里發(fā)現(xiàn)這種銀飾的碎屑——和你現(xiàn)在戴的同款?！便y鐲突然發(fā)燙，
陸沉舟猛地抽手。鏡中世界的碎片在腦海中閃過：青銅面具人舉起銀簪的瞬間，
鏡面上曾映出她自己的臉，卻戴著和兇手相同的面具。“明晚零點，去廢舊鐘表廠。
”她突然說，聲音不受控制地顫抖，“我父親失蹤前最后出現(xiàn)的地方，
也是母親日記里提到的‘時間與夢境的交界’?！被魡⒚鞯耐资湛s：“你怎么知道這些？
”陸沉舟沒有回答，只是摸著懷表背面的凹痕。那里刻著行極小的字，
是她在墓園時突然看清的：“當鏡中世界開始吞噬，記得數(shù)齒輪轉動的次數(shù)”。而現(xiàn)在，
她清楚地聽見懷表內部傳來十七聲輕響——和母親死亡時，
醫(yī)院走廊的掛鐘停擺前的響動分毫不差?；氐焦?，陸沉舟翻開母親的日記本，
泛黃的紙頁上，1999年7月的記錄只剩半頁：“老陸帶著懷表去了鐘表廠，
說那里的鏡界能封存沉舟的能力。如果我沒回來，
就讓沉舟記住……”后面的字跡被水漬暈開，只?！般y簪”“齒輪”幾個殘字。
她摸向床頭柜，
那里擺著母親的遺物：半支斷簪、缺角的鏡子、還有張全家?！掌锏母赣H被劃掉，
只留下她和母親的笑臉。記憶突然出現(xiàn)裂縫，她驚恐地發(fā)現(xiàn)，自己竟想不起父親的聲音，
甚至不確定照片里的男人是否真的存在過。懷表在桌上發(fā)出輕響，指針指向11:59。
陸沉舟盯著鏡中的自己，突然看見身后的墻面滲出水漬，漸漸浮現(xiàn)出“7.19”的血字，
和夢境中見到的一模一樣。鏡中倒影的嘴角勾起冷笑，舉起了什么東西——是那支銀簪，
簪頭的碎鏡圖案正在滴血。她猛地轉身，背后只有空白的墻。再回頭時，鏡中倒影恢復正常，
只是左眼下方多了道細長的血痕，和母親尸體上的致命傷位置相同。手機震動，
是條匿名短信：“陸沉舟，你以為遺忘就能逃避嗎？7月19日的鐘擺，已經(jīng)開始倒數(shù)了。
”雨點砸在防盜網(wǎng)上，像無數(shù)個齒輪在轉動。陸沉舟握緊懷表，
聽見里面?zhèn)鱽淼谑呗曒p響——和十年前那個雨夜，母親死亡時的響動，分毫不差。
2 記憶迷宮廢舊鐘表廠的鐵門在午夜十二點發(fā)出不堪重負的呻吟，
鐵銹混著雨水的氣味撲面而來。陸沉舟的手電筒光束掃過門楣，
“永明鐘表廠”的招牌已剝落大半，“永明”二字恰好對應父親陸明修的名字?！靶⌒哪_下。
”霍啟明踢開擋路的齒輪，金屬碰撞聲在空曠廠房里回蕩。二樓的破窗漏進月光，
照亮成排的工作臺，每個臺面上都擺著破碎的鏡子，
鏡面用紅漆畫著扭曲的沙漏——和母親日記里的涂鴉一模一樣。陸沉舟的指尖劃過某面鏡子，
入夢的眩暈感襲來。這次的夢境不是碎片，
而是完整的1999年7月：母親林素月坐在臺燈下，
日記本攤開在“沉舟的能力會被‘鏡中人’利用”那頁，父親陸明修正在調試懷表，
齒輪轉動聲與窗外的暴雨交織?！袄详?，真的要去嗎？”母親的聲音帶著顫抖，
“鏡界一旦開啟，連我們都可能困在里面。”父親抬頭，
鏡片后的眼睛映著懷表的光：“只有把沉舟的‘夢刃’封存在鐘表廠的鏡界，
才能阻止她被能力反噬。你看，懷表的齒輪和鏡界的核心共鳴了?！彼e起懷表，
背面的齒輪突然發(fā)出十七聲輕響，和十年后陸沉舟聽到的分毫不差。夢境突然扭曲，
母親的日記本被狂風翻到最后一頁，陸沉舟看見自己的名字旁畫著破碎的鏡子，
鏡中倒映著戴青銅面具的自己。當她伸手觸碰，
畫面突然切換成地下室場景：父親站在刻滿名字的鏡子前，懷表齒輪嵌入鏡面凹槽，
鮮血從指尖滴落。“沉舟！”霍啟明的聲音穿透夢境，陸沉舟猛地回神，
發(fā)現(xiàn)自己的手正按在廠房墻壁的凹痕上——那里的紋路竟與懷表齒輪完全吻合。
地下室的入口藏在生銹的電梯井后，混凝土臺階上布滿潮濕的手印。
霍啟明的手電筒照亮墻壁時，兩人同時僵?。喊导t色的墻面上，刻著七個名字，
每個名字旁都標著“7.19”，最新的那個是“陸沉舟”，字跡新鮮得仿佛剛刻上去。
“看鏡子?！被魡⒚髦赶虻叵率抑醒氲穆涞冂R，鏡面布滿裂痕，
卻清晰映出兩人的倒影——陸沉舟的倒影戴著青銅面具，霍啟明的倒影握著染血的銀簪。
陸沉舟摸向口袋里的銀簪，突然想起母親棺木中失蹤的遺物正是這支。當她將簪頭貼近鏡面，
裂痕中竟?jié)B出微光，映出無數(shù)個平行夢境：有人在鏡前割腕，有人被鏡中黑影拖走，
還有個小女孩蹲在墓園，手中的懷表齒輪正在轉動?！霸撃懔恕！被魡⒚鬟f出半塊懷表，
齒輪處同樣刻著“L.S.Y”，“試試潛入我的夢境，或許能看見父親臨終前的真相。
”入夢的瞬間，陸沉舟置身于2015年的醫(yī)院病房?；舾柑稍诓〈采?，
手心里攥著半塊懷表，鏡中倒映的青銅面具人正舉起銀簪。
“小……舟……”霍父的嘴唇蠕動，視線穿過霍啟明，直直看向陸沉舟，
“鏡界的齒輪……在她那……”心電監(jiān)護儀突然發(fā)出警報，鏡中面具人轉身，
眼洞處的幽藍微光化作無數(shù)碎鏡，向兩人席卷而來。陸沉舟本能地舉起銀簪，
母親日記里的殘句突然清晰：“用銀簪劃破鏡界的裂痕——”銀簪刺入鏡面的瞬間，
整個夢境像玻璃般碎裂。陸沉舟在墜落中抓住霍啟明的手，
看見裂痕背后是無數(shù)個懸浮的鏡面，每個鏡面里都困著一個戴面具的人，
頸間掛著和死者相同的項鏈?！斑@些都是被鏡界吞噬的靈魂。”她想起懷表夾層里的信，
“他們的記憶被‘夢境吞噬者’收割，用來維持鏡界的存在?！被氐浆F(xiàn)實，
陸沉舟發(fā)現(xiàn)自己的袖口被劃破，鮮血滴在地下室的鏡子上，
竟顯露出新的字跡：“陸明修未死，鏡界深處的齒輪在轉動”。霍啟明的手機突然震動，
匿名短信彈出：“7月19日午夜，鏡界將開啟最后收割，陸沉舟的記憶，準備好了嗎？
”兩人對視時，陸沉舟突然發(fā)現(xiàn)霍啟明的左眼下方有塊淡紅色的印記，
和她在鏡中倒影看見的血痕位置相同。更令她心驚的是，母親的聲音正在她的記憶里模糊，
連日記本上的字跡都開始扭曲，唯有懷表齒輪的轉動聲，在耳邊越來越清晰。
“我需要確認一件事?！彼统瞿赣H的斷簪，與霍啟明手中的半塊懷表拼接，
齒輪與簪頭的碎鏡圖案竟嚴絲合縫，“十年前，我們的父親可能共同參與了關閉鏡界的計劃，
而母親的死亡，是為了阻止‘夢境吞噬者’利用我的能力。
”霍啟明的喉結滾動：“我父親臨終前說的‘她’，應該是指你。
鏡界需要宿主的夢境能量才能維持，而你的‘夢刃’能力，就是打開鏡界的鑰匙。
”地下室突然傳來齒輪轉動的轟鳴，天花板的裂縫中滲出幽藍微光。
陸沉舟看見自己的倒影在鏡中舉起銀簪，面具下的嘴角勾起冷笑，而現(xiàn)實中的她，
左手無名指不知何時出現(xiàn)了齒輪狀的淤青——和父親失蹤當天，她在鐘表廠看見的一模一樣。
“快走！”霍啟明拉住她的手，卻在轉身時看見樓梯口站著個戴青銅面具的身影，
頸間掛著母親的項鏈，銀簪在手電光下泛著冷光。陸沉舟的指尖觸到口袋里的懷表，
突然想起父親信中的半句：“當鏡中世界開始吞噬，記得數(shù)齒輪轉動的次數(shù)”。此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