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不祥的邀請函雨水像斷了線的珠子，噼里啪啦地砸在車窗上。
俞陌將雨刷調(diào)到最快檔，仍覺得視線模糊。導(dǎo)航顯示距離目的地還有三公里，但山路蜿蜒，
加上這場突如其來的暴雨，車速不得不降到二十邁?！斑@種天氣開這種路，真是瘋了。
”俞陌自言自語道，手指無意識地敲打著方向盤。副駕駛座上，
那封燙金邊的邀請函在昏黃的車燈下泛著詭異的光澤。
俞陌第三次瞥向那行漂亮的鋼筆字：「誠邀俞陌先生于本月十五日光臨霧隱山莊，
共敘同窗之誼。有要事相商，萬望勿辭?！踢h」程遠。
這個名字讓俞陌的太陽穴突突跳動。十五年沒見的老同學(xué)，突然發(fā)來這樣一封邀請函，
本身就透著古怪。更奇怪的是電話里程遠那種難以掩飾的興奮和緊張。“你一定要來，俞陌。
”電話那頭，程遠的聲音壓得很低，“我發(fā)現(xiàn)了一些事情...關(guān)于林雨的?！绷钟?。
這個名字像一把鋒利的刀，瞬間刺穿了俞陌努力維持的平靜表象。十五年了，
他以為自己已經(jīng)將那段記憶深埋心底，沒想到僅僅一個名字就能讓它破土而出。
一道閃電劃破天際，照亮了前方突然出現(xiàn)的鐵藝大門。俞陌猛踩剎車，
輪胎在濕滑的路面上打滑了半米才停下。大門兩側(cè)的石柱上，
“霧隱山莊”四個斑駁的大字在閃電的照耀下顯得格外猙獰。
“到了么...”俞陌搖下車窗，冰涼的雨水立刻打在臉上。
他伸手按下門柱上的對講機按鈕。“您好，請問是俞陌先生嗎？
”對講機里傳來一個低沉的男聲?！笆堑?，我受邀來參加...”“請進，
程先生已經(jīng)等候多時了?！睕]等俞陌說完，大門就緩緩開啟，發(fā)出刺耳的金屬摩擦聲。
俞陌皺了皺眉，驅(qū)車駛?cè)搿Ｓ昴恢?，兩?cè)高大的松樹如同沉默的守衛(wèi)，投下陰森的剪影。
車燈照亮的前方，一棟三層高的歐式別墅逐漸顯現(xiàn)，尖頂和拱窗在閃電中時隱時現(xiàn)，
宛如哥特小說中的場景?！斑@地方選得真夠陰森的?！庇崮巴：密嚕テ鹧埡捅嘲?，
冒雨跑向別墅大門。沒等他敲門，厚重的橡木門就自己打開了。
一個身材瘦高、面色蒼白的中年男子站在門內(nèi)，面無表情地看著他?！坝嵯壬堖M。
我是山莊的管家，姓陳。”男子側(cè)身讓出通道，“其他客人已經(jīng)到了?！庇崮疤と氪髲d，
一股混合著霉味和薰衣草香氣的古怪味道撲面而來。大廳裝潢考究但明顯年代久遠，
水晶吊燈投下昏黃的光線，墻上掛著一幅幅人物肖像，
在光影交錯中仿佛正用陰郁的目光注視著來客。“程遠呢？”俞陌環(huán)顧四周，
沒看到主人的身影?！俺滔壬跁刻幚硪恍┦虑椋聿蜁r會與各位見面。
”陳管家接過俞陌的外套，“您的房間在二樓右側(cè)盡頭，已經(jīng)準備好了。需要我?guī)先幔?/p>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庇崮敖舆^鑰匙，“其他客人都在哪里？”“有的在房間休息，
有的在圖書室?！惫芗椅⑽⒕瞎巴聿推唿c開始，請準時到餐廳?！庇崮包c點頭，
拎著背包上樓。樓梯的木地板發(fā)出令人牙酸的吱呀聲，仿佛在抗議他的重量。
二樓走廊鋪著厚實的暗紅色地毯，踩上去幾乎無聲，
但兩側(cè)墻壁上那些古老油畫中人物的眼睛，似乎隨著他的移動而轉(zhuǎn)動。
“真是見鬼的設(shè)計...”俞陌嘟囔著，找到了自己的房間。
鑰匙轉(zhuǎn)動的聲音在寂靜的走廊中格外清晰。推開門，一股淡淡的檀香味飄來。
房間比想象中寬敞，四柱床上掛著深色帷幔，書桌上擺著一盞復(fù)古臺燈，
旁邊是一摞整齊的空白稿紙和幾支鋼筆——顯然是考慮到他作為作家的習(xí)慣。俞陌放下背包，
走到窗前。透過被雨水模糊的玻璃，
能看到遠處起伏的山巒和近處被狂風吹得東倒西歪的樹林。天色已經(jīng)完全暗下來，
偶爾的閃電照亮整個山谷，剎那間如同白晝?！斑@種天氣...”俞陌拉上厚重的窗簾，
轉(zhuǎn)身打量房間。床頭柜上放著一本精裝書，他拿起來一看，
是阿加莎·克里斯蒂的《無人生還》?！昂?，還真是應(yīng)景?！庇崮翱嘈σ宦?，將書放回原處。
他決定在晚餐前先洗個熱水澡，驅(qū)散身上的寒意和旅途的疲憊。浴室很寬敞，
老式但維護良好的浴缸，熱水很快就放滿了。俞陌脫衣服時，
注意到浴室鏡子上用霧氣寫著幾個字：“歡迎回來?！彼偷剞D(zhuǎn)身，
但浴室里除了他空無一人。字跡很新，應(yīng)該是剛寫不久。俞陌用手指擦掉字跡，心跳加速。
這是惡作劇，還是...?快速洗完澡，俞陌換上一身休閑裝，決定去找其他客人。
剛打開房門，他就聽到樓下傳來一陣笑聲。順著聲音，他來到一樓的圖書室。
圖書室的門半掩著，俞陌推門而入，里面的談話聲戛然而止。三雙眼睛同時轉(zhuǎn)向他，
然后其中一雙眼睛的主人——一個戴著金絲眼鏡的瘦削男子——站了起來?！坝崮?！
真的是你！”男子快步走過來，伸出手，“我是周明，還記得嗎？醫(yī)學(xué)院的周明！
”俞陌愣了一下，隨即握住對方的手：“當然記得，解剖課總拿第一的周明?！薄肮?，
那都是過去的事了。”周明笑著推了推眼鏡，轉(zhuǎn)向另外兩人，“這兩位你也應(yīng)該認識。
”沙發(fā)上，一個穿著高領(lǐng)毛衣的微胖男子站起身，有些拘謹?shù)攸c點頭：“俞陌，好久不見。
我是劉志，以前坐在教室最后一排的那個?！薄皠⒅?！”俞陌驚訝地走過去和他握手，
“你現(xiàn)在...?”“開了家小書店，勉強糊口?！眲⒅静缓靡馑嫉匦α诵Α?/p>
最后一位是個女性，她優(yōu)雅地從扶手椅上站起來，黑色連衣裙勾勒出窈窕的身材，
及肩的黑發(fā)襯著雪白的肌膚，紅唇微啟：“十五年不見，大作家還記得我嗎？
”俞陌的喉嚨突然發(fā)緊：“蘇...蘇雅？”“答對了。”蘇雅微微一笑，
眼角浮現(xiàn)出幾道細紋，卻更添風韻，“聽說你現(xiàn)在是暢銷書作家了？”“勉強過得去。
”俞陌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正常，“你們都是收到程遠的邀請來的？”三人點點頭。
周明說：“是啊，突然收到邀請函，說是老同學(xué)聚會。我本來工作挺忙的，
但想到十五年沒見了，就來了?！薄拔乙彩恰！眲⒅靖胶偷溃?/p>
“程遠在信里說有個驚喜要告訴我們。
”蘇雅輕輕搖晃著手中的紅酒杯：“他說發(fā)現(xiàn)了一些有趣的事情，關(guān)于...我們過去的。
”俞陌注意到她說“我們過去的”時，眼中閃過一絲異樣的神色。就在這時，
圖書室的門再次被推開，陳管家站在門口?！案魑豢腿耍聿鸵呀?jīng)準備好了。
程先生將在餐廳與各位見面?！彼娜烁S管家穿過走廊，來到寬敞的餐廳。
長餐桌上擺放著精致的餐具和燭臺，六張椅子整齊排列。燭光搖曳，在墻上投下晃動的影子。
“請各位就座，程先生馬上就到。”管家說完，退出了餐廳。俞陌選擇了靠中間的位置坐下，
蘇雅自然地坐在了他對面。周明和劉志分別坐在兩側(cè)。第五個座位空著，顯然是留給程遠的。
“你們知道程遠這些年做什么嗎？”俞陌問道。周明搖搖頭：“畢業(yè)后就沒什么聯(lián)系了。
聽說他繼承了家族企業(yè)？”“好像是做古董生意的?！眲⒅狙a充道，
“這山莊就是他家的老宅，重新裝修的。
”蘇雅輕抿一口侍者剛倒上的紅酒：“他電話里聽起來很...興奮，
說是有重要的事情要當面告訴我們。”俞陌正想說什么，餐廳的門突然打開，
所有人都轉(zhuǎn)頭望去。但進來的不是程遠，
而是一個他們都沒預(yù)料到的人——一個穿著灰色西裝，頭發(fā)花白的中年男子。
“羅...羅教授？”周明第一個認出來，驚訝地站起身。男子微微一笑：“同學(xué)們，
好久不見?！庇崮案械揭魂囇灐Ａ_教授，他們大學(xué)時的心理學(xué)導(dǎo)師，
也是當年那件事的調(diào)查負責人之一。他為什么會出現(xiàn)在這里？羅教授走到空著的座位前，
但沒有坐下：“程遠臨時有些事情要處理，讓我先來招待各位。他很快就會來。
”侍者開始上前菜，但餐桌上的氣氛已經(jīng)變得詭異起來。
俞陌注意到每個人臉上都帶著困惑和不安，尤其是當羅教授提到“十五年前的真相”時，
蘇雅的手指明顯顫抖了一下?！敖淌?，”俞陌決定直接問出來，“程遠邀請我們來，
到底是為了什么？”羅教授環(huán)視眾人，緩緩道：“我想，是為了林雨。
”這個名字像一塊冰落入熱油，餐桌上的氣氛瞬間凝固。劉志的叉子掉在盤子上，
發(fā)出清脆的響聲；周明的眼鏡反射著燭光，看不清眼神；蘇雅則死死盯著自己的餐盤，
嘴唇抿成一條細線?！傲钟?..的什么事？”俞陌聽到自己的聲音干澀得不像自己。
羅教授正要回答，餐廳的門再次打開。所有人都期待地望去，但出現(xiàn)在門口的仍然不是程遠，
而是陳管家。他的臉色比之前更加蒼白，額頭上甚至有細密的汗珠。
“各位...”管家的聲音有些發(fā)抖，“恐怕...恐怕出了些狀況。
程先生他...他在書房...你們最好去看看...”俞陌第一個站起來，
其他人緊隨其后。管家?guī)ьI(lǐng)他們穿過迷宮般的走廊，來到三樓的一扇雕花木門前。
“程先生說要獨自待一會兒，不讓打擾...”管家顫抖著說，“但剛才我敲門沒人應(yīng)，
從鑰匙孔里看到...”俞陌不等他說完，就試著轉(zhuǎn)動門把手。門鎖著。
他用力拍門：“程遠！程遠！你在里面嗎？”沒有回應(yīng)?！坝袀溆描€匙嗎？”周明問道。
管家搖搖頭：“只有程先生自己有一把。”羅教授上前檢查門鎖：“這是老式鎖，
可以從鑰匙孔看到里面...”他彎腰看向鑰匙孔，突然僵住了?！霸趺戳?？
”蘇雅緊張地問。羅教授直起身，臉色異常凝重：“叫警察吧?！薄暗降自趺戳耍?/p>
”俞陌推開羅教授，自己湊到鑰匙孔前。燭光昏暗的書房內(nèi)，程遠坐在寬大的扶手椅上，
背對著門。但讓俞陌血液凝固的是，程遠的脖子上纏繞著一條鮮紅的絲帶，
在燭光下如同鮮血般刺眼。那條絲帶的系法他再熟悉不過——蝴蝶結(jié)，右偏的蝴蝶結(jié)。
就和十五年前林雨脖子上的一模一樣。第二章 死亡重現(xiàn)俞陌的額頭抵在冰冷的門板上，
鑰匙孔中看到的畫面烙印在他的視網(wǎng)膜上——那條紅絲帶，那個右偏的蝴蝶結(jié)。
十五年前的記憶如潮水般涌來，他幾乎能聞到那股淡淡的梔子花香，
看到那張蒼白的、永遠定格在十九歲的臉龐?！白岄_！”周明的聲音將他拉回現(xiàn)實。
這位曾經(jīng)的醫(yī)學(xué)生不知從哪里找來了一把消防斧，毫不猶豫地向門鎖劈去。第三下重擊后，
鎖芯碎裂。周明一腳踹開門，眾人涌入書房。
書房里彌漫著淡淡的雪茄味和另一種說不清的甜膩氣息。
程遠——他們記憶中那個總是笑容滿面的陽光男孩——此刻歪著頭坐在高背椅上，雙眼微睜，
嘴角甚至帶著一絲詭異的微笑。如果不是那條深深勒入脖頸皮肉的紅絲帶，
他看起來就像睡著了一樣?！皠e碰任何東西！”羅教授厲聲喝道，但為時已晚，
蘇雅已經(jīng)走到了尸體旁邊，顫抖的手指懸在程遠的臉前?！八?..他還有溫度，
”她聲音嘶啞，“剛死不久...”劉志退到墻角，開始干嘔。
周明則展現(xiàn)出醫(yī)學(xué)生的專業(yè)素養(yǎng)，戴上隨身攜帶的乳膠手套（“習(xí)慣性帶著，職業(yè)毛病”），
小心地檢查尸體?！八劳鰰r間不超過一小時，勒斃，兇器就是那條絲帶。
”周明的聲音出奇地冷靜，“沒有明顯掙扎痕跡，可能是被下藥了。
”俞陌強迫自己移開視線，環(huán)顧書房。寬大的紅木書桌上散落著文件和照片，
一盞復(fù)古臺燈投下昏黃的光圈。
他的目光被一個打開的文件夾吸引——里面整齊地排列著五個人的資料，
包括照片和個人信息。他走近查看，
心跳加速——那是他們五個人的檔案：俞陌、周明、劉志、蘇雅，還有...林雨。
“這是什么？”羅教授不知何時站到了他身后。俞陌翻開自己的檔案，
里面不僅有他的出版作品列表、近期行蹤，甚至還有幾張他公寓外的監(jiān)控照片。
故被醫(yī)院停職的調(diào)查記錄；劉志書店涉嫌洗錢的警方備案；蘇雅的離婚協(xié)議和心理咨詢記錄。
“程遠在調(diào)查我們...”俞陌低聲道?！安恢谷绱?。
”羅教授從文件夾底部抽出一張泛黃的報紙剪報——十五年前的校報，
頭版刊登著林雨死亡的新聞，標題是《心理學(xué)系女生宿舍自殺事件》。
蘇雅發(fā)出一聲壓抑的啜泣。周明僵硬地站在原地，手套上還沾著程遠皮膚的溫度。
劉志終于停止了干嘔，臉色慘白如紙。“這不是自殺?！庇崮奥犚娮约赫f，
“程遠發(fā)現(xiàn)了什么，所以他才召集我們...然后有人殺了他?！币魂嚦聊?，
羅教授嘆了口氣：“我們需要報警?！薄笆謾C沒信號?！敝苊魈统鍪謾C晃了晃，
“從進山莊就沒了?！薄白鶛C呢？”劉志問。管家陳叔站在門口，
臉色比之前更加難看：“我...我剛才試過了，電話線好像被切斷了?！薄澳蔷烷_車下山！
”蘇雅突然提高了聲音，“我們不能待在這里！”俞陌走到窗前，拉開厚重的窗簾。
暴雨仍在繼續(xù)，窗外的山路已經(jīng)變成了一條泥濘的小河?！斑@種天氣，
沒有四驅(qū)車根本出不去?！薄败噹炖镉新坊ⅰ！惫芗艺f，“但...鑰匙在程先生身上。
”所有人的目光不約而同地轉(zhuǎn)向尸體。周明深吸一口氣，走過去搜查程遠的口袋。片刻后，
他搖搖頭：“沒有?！薄八晕覀兪?..被困在這里了？”劉志的聲音顫抖著，
“和一個兇手一起？”圖書室的落地鐘敲響了九下，在死寂的山莊里回蕩。俞陌突然意識到，
從他們發(fā)現(xiàn)尸體到現(xiàn)在，竟然才過去不到半小時?！拔覀冃枰贫ㄒ粋€計劃。
”羅教授恢復(fù)了教授訓(xùn)話時的威嚴，“首先，保護現(xiàn)場。其次，所有人不要單獨行動。最后，
我們要系統(tǒng)地搜查山莊，尋找線索和電話線被切斷的位置。”“你是說，
我們中的一個是兇手？”蘇雅尖銳地問。羅教授環(huán)視眾人：“門是從內(nèi)部鎖上的，
窗戶也都鎖著。除非有秘密通道，否則兇手只能是我們五人之一?！薄傲恕?/p>
”管家輕聲糾正，“我也在山莊里。
陌觀察著每個人的反應(yīng)——周明推眼鏡的頻率增加了；劉志不停地搓著雙手；蘇雅咬著下唇，
幾乎要咬出血來；羅教授的表情則深不可測?！拔医ㄗh分組行動?！庇崮罢f，“兩人一組，
互相監(jiān)督。周明和劉志檢查一樓和地下室；蘇雅和管家查看二樓；我和羅教授留在書房，
仔細檢查程遠的資料。”分組方案勉強獲得通過。其他人離開后，
書房里只剩下俞陌、羅教授和程遠的尸體。“你不害怕嗎？”俞陌突然問，
“單獨和我在一起？”羅教授苦笑一下：“如果兇手是你，
剛才分組時你有太多機會指定對自己有利的組合。
更重要的是...”他指了指書桌上的文件，“我認為程遠邀請我們來，
是為了揭露林雨死亡的真相。而你是當年最接近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