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牛馬不如泥水灌進鼻腔的瞬間,我意識到這不是公司茶水間。
倒刺勾住后背皮肉發(fā)出撕裂聲,血腥味混著馬糞的酸臭直沖腦門。
趙四的牛皮靴碾著我的脖頸,青石板上凝結的冰碴子正貼著我的顴骨。
我第三次被馬鞭抽進泥坑時,終于確認自己穿越了。倒刺勾著后背的皮肉翻卷起來,
血水混著糞尿滲進傷口,疼得我差點咬碎后槽牙。"裝什么死!
"監(jiān)工趙四的臭腳碾在我脖子上,"今日不把二十車草料鍘完,老子把你剁了喂狗!
""二十車草料鍘不完,今晚就睡在馬尿桶里!"監(jiān)工甩動三尺長的馬鞭,
鐵鉤在鞭梢閃著寒光。我蜷縮在散發(fā)著霉味的干草堆里,盯著自己長滿凍瘡的手,
看著凍裂的指尖滲出黃水。三天前這雙手還在敲擊價值兩萬的機械鍵盤,
此刻卻抓不住半根枯草。三天前我還是廣告公司總監(jiān),此刻卻成了李記馬場最低等的牛馬奴。
記憶最后停留在凌晨三點的寫字樓,電腦屏幕上的PPT還差三頁沒做完。"小李子,
喝口熱湯。"滿臉褶子的老張頭蹲在我身邊,遞來的陶碗缺了個豁口,
破陶碗里飄著兩根枯草,渾濁湯水里浮著疑似蟲殼的東西。
老人枯樹皮般的手腕在我掌中顫抖:"小李子,趙四爺?shù)谋拮诱催^蛇毒,
傷口得用童子尿..."我猛地攥住他枯樹枝似的手腕:"現(xiàn)在是天武幾年?
馬場東家叫什么?""天武十七年吶。"老張頭渾濁的眼珠轉了轉,
"東家是戶部李侍郎的嫡女李清月,上月剛及笄..."我腦子嗡的一聲。
昨晚通宵改的廣告案客戶就是李氏集團,PPT最后一頁還寫著"抓住Z世代消費心理"。
馬廄外忽然蹄聲如雷。十匹通體雪白的西域馬踏碎薄冰,金線織就的車簾掀起一角,
露出半張敷著珍珠粉的少女面容。我看到她發(fā)間晃動的紅寶石頭面,
與昨日會議上甲方王總監(jiān)戴的梵克雅寶限量款如出一轍。"大小姐當心!
"趙四突然飛起一腳將我踹向馬群,"這腌臜貨沖撞了貴人!"我滾倒在結冰的料槽旁,
近距離看到那些名貴馬匹的蹄鐵。本應光亮的鐵片布滿裂痕,后蹄邊緣卷曲如破敗的鐮刀。
記憶突然閃回上周做的馬具品牌方案,
歐洲博物館里那具十六世紀的青銅蹄鐵在PPT上旋轉。當夜寒風卷著雪粒子灌進草棚,
我撕開襤褸的衣衫包扎傷口。老張頭說馬場東家是戶部李侍郎的嫡女,
這分明就是我熬通宵改方案的客戶資料。月光下,大小姐馬車頂?shù)牧鹆哒凵涑隼涔猓?/p>
像極了我工位旁的亞克力方案模型。突然響起的銅鈴聲驚飛夜梟。我透過棚頂破洞,
望見四個壯漢抬著朱漆木箱進入東廂房。箱角滲出的暗紅液體在雪地上拖出蜿蜒痕跡,
月光照亮箱面烙印——那是個扭曲的"貢"字。
第二章 馬蹄鐵革命鐵錘砸在熟鐵上的脆響驚醒了馬場。我蹲在廢棄的鍘刀旁,
用炭筆在樺木板上畫出等比例圖紙。老張頭偷來的鐵料在晨光中泛著青灰色,
像極了甲方嫌棄的"不夠高級"的鍍鉻樣品。我趴在草料堆上疼得直抽氣,
目光卻死死盯著那些西域馬的蹄子。皸裂的角質層滲著血絲,后蹄鐵已經(jīng)變形卷邊。"老頭,
咱們馬場有鐵匠鋪嗎?"我舔掉嘴角的血沫,"給我弄三斤熟鐵,再找兩塊樺木。
""你不要命啦!"老人抖如篩糠,"庫房每塊鐵都有官印,少說判個流放三千里!
"我摸出懷里半個硬得像石頭的饃饃,咬碎摻著麩皮的硬饃,舌尖品出鐵銹味。
昨夜偷看賬冊發(fā)現(xiàn),馬場每月光蹄鐵損耗就占支出三成。
大小姐車駕用的鎏金蹄鐵造價三十兩,卻連半月都撐不過。廣告公司十年,
我?guī)图追阶鲞^馬具品牌全案,此刻記憶里清晰的浮現(xiàn)出歐洲馬蹄鐵的3D解剖圖。
當夜暴雨如注。我蜷在漏風的草棚里調(diào)試模具。鐵片在炭火中燒成橘紅色,
我用石塊敲出帶凹槽的V型弧度。趙四帶著酒氣的呼嚕聲從隔壁傳來,
混著雨聲像破舊的風箱,我摸著燙手的鐵片在泥地上畫受力分析圖。"你這是在作甚?
"清脆的女聲突然在背后響起。我手一抖,燒紅的鐵片差點戳進大腿。
轉過身看見白天那頂珍珠頭面,雨幕中像朵發(fā)光的蘑菇。"你可知《考工記》有載,
凡鑄金之工..."清冷女聲穿透雨幕。轉身看見大小姐立在漏雨的棚檐下,
織錦斗篷下擺沾滿泥漿,珍珠頭面卻纖塵不染。"改良馬蹄鐵。"我舉起滾燙的鐵片,
把鐵片按在木板模型上,"傳統(tǒng)蹄鐵前緣平直,馬匹奔跑時蹄踵承受七成沖擊。
"炭筆在泥地畫出受力分析,"V型槽能分散壓力,軟木墊可緩沖震動。
"大小姐的繡鞋突然踩住我的手:"你識字?
""讀過《齊民要術》..."我盯著她裙擺上振翅欲飛的仙鶴紋樣,
"還懂些格物致知的道理。"她突然抬腳踩住我按著模具的手。
繡鞋上仙鶴的眼睛用金線繡成,此刻正死死盯著我的咽喉:"誰教你的格物之道?
""曾得墨家傳人指點。"我盯著她腰間晃動的鎏金算盤,"還懂復式記賬法。
"第三章 暗箭難防地牢的霉味熏得人腦仁疼。我數(shù)著墻縫透進來的光斑,
用稻草在地上畫管理架構圖。昨天故意讓老張頭看見的績效考核表,
現(xiàn)在應該擺在大小姐案頭了。當?shù)谝桓毙绿汨F裝上西域馬時,
趙四的三角眼里幾乎要噴出毒汁。這些天我借著給大小姐講解的機會,
已經(jīng)摸清馬場賬本藏在東廂房第三根梁上。"李管事倒是能耐。
"趙四的鞭梢掃過我新?lián)Q的粗布衣裳,"聽說你要搞什么...績效考評?
"我抱著賬本退后半步。三天前大小姐升我當馬廄管事,
現(xiàn)在二十個雜役里有八個是趙四的干兒子。我摩挲著袖中暗藏的樺樹皮,
上面用炭筆寫著八個名字——趙四的干兒子們這月克扣的草料錢,足夠買下城南半條街。
"李管事好雅興。"鐵鏈聲響中,珍珠頭面的幽光刺痛我的眼,大小姐的護甲刮過石墻,
"在地牢畫鬼符?""馬場人員優(yōu)化方案。"我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趙四手下八個雜役,
每天鍘草量不及王嬸帶著三個婦人。若是按工作量計酬..."大小姐的護甲劃過石墻,
濺起一串火星:"接著說。""實行末位淘汰制,每月績效墊底者罰去清理馬糞。
"我摸出懷里焐熱的木牌,"這是改良版馬蹄鐵模具,
若是能推廣到整個馬場..."我將樹皮推過柵欄:"這是績效考評表。
趙四手下每日鍘草量不足王嬸組六成,卻多領三倍工錢。"手指點著某處,
"上月初八他們領的二十斤精料,最后進了黑市販子的口袋。"她突然掐住我下巴,
鎏金護甲刺進皮肉:"你可知誣告管事是何罪?""西廄第三根梁上有本牛皮賬。
"我咽下血沫,"夾層里記著往漠北販鐵的路線。"深夜的暴雨中忽然馬廄方向傳來大動靜,
突然響起凄厲的嘶鳴,一聲驚雷炸響時,我們正在東廂房查賬。我提著油燈沖沖進馬廄時,
看見那匹價值千金的汗血寶馬玉獅子正用用頭撞墻瘋狂撞墻。新裝的V型蹄鐵深深陷進血肉,
木墊不翼而飛。"來人啊!李默謀害貢馬!"趙四的破鑼嗓子響徹馬場。
突然瘋跑的馬撞斷木柵,那匹裝著我改良蹄鐵的烏云踏雪拖著車轅沖向斷崖。
大小姐的織金披風被狂風卷起,像極了被甲方否決的提案在空中紛飛。我抓起套馬索狂奔時,
腳底的血泡在青石板上印出朵朵紅梅。廣告公司團建學的牛仔套馬術,
此刻在傾斜45度的山崖派上用場。麻繩擦著火星纏住瘋馬后蹄瞬間,聞到皮肉燒焦的味道,
我聽見自己肩骨碎裂的脆響。醒來后我被反綁著按在鍘刀旁時。
趙四手里晃著帶倒刺的木墊:"在證物里摻鐵砂,你小子夠陰毒啊。""且慢。
"大小姐的織金斗篷掠過我鼻尖,"馬匹飲水的竹渠為何斷流了?"所有人齊刷刷抬頭。
我親手設計的自動引水裝置正在嘩嘩噴涌,浮球閥隨著水位升降發(fā)出清脆的咔嗒聲。
第五章 致命證據(jù)我在病榻上躺了半個月。大小姐每日派人送來的湯藥里有人參須,
趙四的眼神比砒霜還毒。"李哥,查清楚了。"新收的小弟阿福湊到耳邊,
"那日馬蹄鐵里的鐵砂,是趙四姘頭在廚房偷的。"我摸著胸口結痂的鞭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