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再和秦行見面,他明顯話多了起來。
「你說的那個釣點真有那么多魚?」
我不著痕跡打量了他一眼,一身黑衛(wèi)衣和灰色運動褲,黑發(fā)沒用發(fā)膠抓起,自然散落在額前。
提起感興趣的事兒時,他眼睛微微睜大,亮晶晶的,哪里還有平日里金融雜志上那種冷漠矜貴,倒有點兒二十出頭大學生的感覺了。
我點頭:「去了你就知道了,我來這兒這么多次就沒空軍過?!?/p>
其實我壓根兒就不會釣魚,我純粹是為了釣秦行這條魚這些日子瘋狂惡補的,這個釣點也是我打聽了無數(shù)人每天自己上山轉悠發(fā)現(xiàn)的。
秦行一開始評論的時候我沒理他,第二天又發(fā)了一條朋友圈之后才慢悠悠回:
【在山上,挺難找的?!?/p>
這次他秒回:【能麻煩下次去的時候捎著我嗎,謝謝?!?/p>
我放下手機吃了個晚飯,估計著他快要等得不耐煩了才回了個:
【行?!?/p>
……
我和秦行隔著好幾米甩鉤,他沒主動說話,我也不去冷臉貼熱屁股。
偶爾對方中魚的時候我們會偏頭看看,我能看出我上魚之后他其實很渴望地想來看看,但是又有點兒不好意思,只能裝作若無其事視線掃過來掃過去的。
從顧予詩的微博來看,秦行就是這么一個有點兒冷冷的人,不喜歡的事情連敷衍的客套也不愿意。
大概是從小就含著金湯匙出生,自身條件又這么優(yōu)越,他碰上的事情少有需要他討好主動的,他已經(jīng)習慣以自己為中心了。
他身邊這些年大概不會缺各種往上貼的狂蜂浪蝶,如果我太主動,恐怕在他心里也就和那些女人一樣,不值得注意了。
主動帶秦行來過一次后,我就沒再聯(lián)系過他,但我摸清了他來的時間,每天都會在這里蹲點,保證和他一個周最少偶遇一次。
但等上魚的過程太無聊,第三次見面之后,他還是開始跟我搭話了。
「你怎么找著這個釣點的?」
「附近的漁場和釣點我基本都去過了,沒什么意思,這是有一次爬山偶然看到的,覺得不錯來試了一次,沒想到還真不錯?!?/p>
一聊起釣魚,秦行明顯話多了起來。
說到興起的時候,他給我看了他去亞馬孫河釣鯰魚的視頻,我贊嘆不已,然后給他看了我出海釣金槍魚的照片。
他眼前一亮,隨后又有些惋惜:「之前我也想去釣金槍魚的,但太忙了一直沒機會?!?/p>
他抬頭看我,第一次正視我:「沒想到你也這么喜歡釣魚,愛釣魚的女生還真不常見。」
我倆越聊越多,開始聊到運動、喜歡的音樂、電影和書,然后他驚訝地發(fā)現(xiàn)我們居然有不少共同的興趣愛好。
我們都喜歡滑雪,都喜歡三島由紀夫的《午后曳航》,都喜歡聽玉置浩二,偶有不同的地方我們也都能理解對方的喜好,等到回過神后我們才發(fā)現(xiàn)居然整整聊了一下午,天都黑了。
這之后我們經(jīng)常一起釣魚聊天,甚至我們還一起養(yǎng)了一只小野貓,這只黃色的小貓也就幾個月大,每次我們來釣魚的時候都會乖乖趴在旁邊等魚吃,有時候我倆都沒上魚它還會急地喵喵叫催我倆。
我給它取了名字叫年年,寓意年年有余,每次去都會親親抱抱。
秦行對它不那么感興趣,每次年年去蹭他的時候他都會避開,他有點兒潔癖,嫌棄貓毛會粘在他身上。
這天晚上,告別時秦行第一次問我:
「你下次什么時候來?」
我想了想:「最近工作比較忙,不好說。」
他眼底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失落,但還是禮貌點頭,沒多說什么。
之后的一個周我都沒去,第二個周我才姍姍來遲。
再次見到我,秦行面上不顯,但很快就把椅子往我這邊兒挪了挪。
「你這幾天干嗎去了,怎么都沒來釣魚?」
我走過去摸了摸地上趴著的年年,它抻長了身子在地上伸懶腰,小肚子鼓鼓的,胖了很多,皮毛油光水滑,一看就是被照顧得很好的樣子。
「這些天是你在喂它嗎?」
秦行矜持地抬起下巴,語氣里帶了點兒責怪:
「明明是你要給它取名字的,這些天又不管它?!?/p>
他很快又有點兒得意起來:「當然是我在照顧它了,每天都來給它釣魚吃?!?/p>
年年走過去蹭了蹭他的腿,秦行皺眉,嘴上嫌棄著:
「能不能離我遠點兒,每次都蹭我一身毛?!?/p>
手上卻輕車熟路地把它抱了起來放在腿上。
年年愜意地趴在他身上,他黑色的外套上立馬糊上貓毛,可他也不在意,反而駕輕就熟撓起它的下巴。
我在旁邊看著,心里下了定論。
原來是個死傲嬌。
我心里暗笑坐在一邊拿魚竿,卻不小心被魚鉤鉤破了手,我「嘶」了一聲擠了擠手指,一顆鮮紅的血珠冒了出來。
秦行立馬把年年放了下來,從一邊的箱子里拿出創(chuàng)可貼,蹙眉走過來。
「怎么這么不小心?!?/p>
我想接過創(chuàng)可貼,他卻自然而然道:
「伸手。」
「你準備得還挺齊全——」我笑著抬頭,卻在撞進他視線時把剩下的話都吞了回去。
太近了。
不知不覺間,我們似乎離得太近了。
山間亮橘色的夕陽逐漸染上藍,暗淡下來,風被困在山谷里帶起潮濕的水汽,我能聞到秦行身上淡淡的木質調(diào)香氣,若隱若現(xiàn)的,不知道是香水還是剃須水味。
他的瞳孔比一般人要淺一些,帶著一種無機質般的冷和澄澈,此時卻倒映著滿滿的我。
風吹起我的頭發(fā)拂過他的臉,他就這么怔怔看著我,直到年年不耐煩地在一邊叫了一聲,我們才同時回神,猛地各自后退一步,秦行飛快扭頭背對著我蹲下摸著年年的背:
「釣了吧,這就給你餓?!?/p>
我撲哧一聲笑出來,昏暗的光線下,他耳朵不明顯紅了起來,坐到一邊釣魚不說話了。
然而平時很有耐心的秦行這天晚上一直動來動去,一晚上一條魚都沒上。
從這天起,我們之間似乎有了一種默契。
他來釣魚的時候總會叫我一起,我們一個周最少會出去兩次。
有時是在荒無人煙的山里,有時是在一望無垠的海上,有時是在他包下的漁場。
但是,每次都只有我們兩個人。
這期間我一直關注顧予詩的微博,她的秀恩愛微博越來越少,到最后好幾天都沒再發(fā)一條了。
我冷冷看著,白天再用最好的狀態(tài)和最精致的妝容和她男朋友見面。
這種彼此心知肚明卻一直揣著明白裝糊涂的關系一直發(fā)酵到兩個月后,我覺得時機到了。
那天晚上他抱著年年時,我突然開口:
「秦行,你有女朋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