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我攥著藥包穿過回廊時，聽見身后傳來議論聲。“謝小侯爺又拒了張閣老的提親，
說要等奉旨賜婚。”“他那樣的人，自然要配公主郡主，哪是咱們能議論的？
”碧桃輕輕拽了拽我的袖子：“姑娘走快些，莫要沖撞了貴人?！蔽业皖^盯著腳下的青石板，
鞋面繡的玉蘭花被磨得發(fā)白。作為侯府表姑娘，
我早已習慣了這樣的目光——像看一株無人在意的野草，卻又帶著幾分好奇。
轉角處突然有人止步，月白錦袍下擺掃過我腳邊。我慌忙福禮：“見過小侯爺。
”謝連霆目光落在我手中的藥包上：“又去取藥了？”我攥緊紙包，指節(jié)泛白：“是，
母親的咳疾總不好。”他頷首，腰間玉佩隨動作輕晃：“明日讓廚房燉些雪梨膏，
對咳疾有益?！蔽姨ь^看他，發(fā)現(xiàn)他眼神溫和，不似傳聞中那般冷冽。“謝小侯爺體恤。
”我輕聲說。他轉身時，袖口拂過我發(fā)梢：“不必多禮，都是一家人。
”這句話像顆小石子投進湖面，蕩起細微的漣漪。自父母故去后，
再無人對我說過“一家人”。夜里，
碧桃捧著雪梨膏進來：“小侯爺竟記得姑娘說過夫人的病。”我望著青瓷碗里的膏體，
想起謝連霆今日在回廊停留的三息時間——以往他遇見旁的表姑娘，總是目不斜視地走過。
“許是順路問的?！蔽医舆^碗，指尖觸到溫熱的碗壁。
碧桃卻搖頭：“前幾日別的表小姐纏著小侯爺說話，他都沒停過步?！蔽业皖^攪著膏體，
心里泛起漣漪。謝連霆這樣的人，為何獨獨對我多了幾分留意？第二章三日后，
我在花園里遇見謝連霆。他倚在石桌邊，手中握著卷書，聽見腳步聲抬頭：“過來坐。
”我愣住，看他指了指身邊的石凳，一時竟忘了動作?！芭挛?？”他挑眉，合上書卷。
我這才驚覺自己攥緊了帕子，慌忙搖頭：“只是沒想到小侯爺會在此處。
”他輕笑：“這花園雖小，倒比前院清靜?！蔽易谑噬?，聞見他身上的松木香氣。
碧桃說這是他慣用的香，連皇帝都曾贊過“清而不冽”。“姑娘每日都來花園？
”他忽然開口，“我常見你對著玉蘭花發(fā)呆?！蔽疫o帕子：“玉蘭花好看。
”他點頭：“確實好看，像姑娘身上的氣質?！蔽颐偷靥ь^，看見他眼里有笑意：“怎么，
覺得我在說笑？”“不敢?！蔽覄e過臉，心跳聲震得耳膜發(fā)疼。謝連霆這樣的人，
怎會輕易夸人？定是我聽錯了。他忽然伸手，指尖掠過我發(fā)間：“有花瓣。
”我慌忙后退半步，卻撞在石桌上。謝連霆伸手扶住我肩膀，
掌心溫度透過衣料傳來：“這般膽小，日后如何管家？”我抬頭看他，“小侯爺說笑了，
我哪有管家的福分?！蔽业皖^盯著他腰間玉佩，
“日后自然是表小姐或哪家貴女……”“為何不是你？”他打斷我，語氣認真。我愣住，
不知如何作答。遠處傳來表姐的笑聲，尖銳如銀鈴：“謝哥哥果然在此！”謝連霆皺眉，
松開手后退半步。表姐扭著腰走近，目光在我身上打轉：“云妹妹也在？真是巧。
”“表姐安好?！蔽腋６Y后退，謝連霆卻開口：“你方才說要去取佛經？我讓人陪你去。
”我一愣，想起確實與碧桃提過此事，不想他竟記在心上?！安槐芈闊┬『顮?，
我自己去便好?！蔽肄D身時，聽見表姐嬌嗔：“謝哥哥怎的對云妹妹這般上心？
莫不是……”后面的話被風卷走，我攥緊帕子，只覺心跳得厲害。第三章晨起時，
碧桃慌慌張張跑進來：“姑娘，不好了！小侯爺被賜婚了！”我手中的茶盞“當啷”落地，
碎片濺在裙角：“賜婚？賜給何人？”“定北王府的陸明珠姑娘！”碧桃臉色發(fā)白，
“圣旨已下，說是門當戶對的良緣。”我攥緊桌沿，
想起前日在花園遇見的陸明珠——她穿一身鵝黃緞面裙，裙擺繡著金線牡丹，
眼神高傲如孔雀?！肮媚锟蛇€記得，小侯爺昨日讓人送了玉蘭花糕？”碧桃拾起碎片，
“當時我還說，小侯爺怎會知道姑娘愛吃這個……”我搖頭，
指尖觸到腰間的玉佩——那是謝連霆前日托碧桃轉交的，說是“看著適合你”。
“去前院看看?！蔽艺酒鹕?，裙擺掃過碎片。碧桃欲言又止，最終跟上。前院擠滿了人，
陸明珠正笑著與謝連霆說話，袖口露出的金鑲玉鐲晃得人眼疼?！爸x哥哥，
這鐲子還是你送我的呢?！彼焓直葎?，“你說等我及笄便來提親，如今果然說話算話。
”謝連霆不置可否，目光卻掃過人群，在我身上頓住。我攥緊腰間玉佩，
聽見自己聲音平穩(wěn)：“恭喜小侯爺，得此佳偶?！敝x連霆眉峰微蹙，正要開口，
陸明珠卻搶先道：“云姑娘也來道喜？真是有心了?！薄白匀?。”我福禮，
“定北王府與謝府聯(lián)姻，真是天大的喜事?！敝x連霆的眼神暗了暗，
忽然開口：“明日我要去寺廟祈福，你……可愿同去？
”陸明珠臉色微變：“謝哥哥怎的突然要去祈福？”謝連霆看她一眼：“自然是為了婚事。
”說罷轉身走向我，“明日辰時，別遲到?！蔽毅蹲?，看他擦肩而過時袖中掉出張紙。
碧桃慌忙拾起，我瞥見紙上的字跡——是首無題詩，最后一句寫著“玉蘭花下逢”。夜里，
我對著銅鏡插簪，碧桃捧著喜服進來：“姑娘，小侯爺為何邀你祈福？
莫不是……”“別亂猜?！蔽掖驍嗨?，“不過是順路而已。
”碧桃嘆氣：“可陸姑娘方才讓人送了話來，說讓姑娘明日稱病別去。”我攥緊簪子，
指尖發(fā)疼。鏡中倒影模糊，謝連霆的臉卻清晰起來——他今日看我時，
眼神里有我讀不懂的情緒。是愧疚，是不舍，還是……我不敢再想?！懊魅瘴易詴?。
”我別好簪子，“不過是祈福，她管不著?！北烫矣杂种梗彝巴獾脑铝?，
想起腰間的玉佩。謝連霆，你究竟在想什么？這場賜婚，真的是你想要的嗎？次日辰時，
我準時來到府門前。謝連霆已在馬車旁等候，看見我時眼神一亮：“我還以為你不來了。
”我攥緊帕子：“小侯爺相邀，豈有不去之理？”他挑眉，伸手替我掀開馬車簾：“上車吧。
”我低頭時，看見他指尖泛白，像用力攥過什么。馬車啟動時，
我聽見陸明珠的尖叫：“謝連霆！你怎能帶她去？”謝連霆沒回頭，
聲音沉得像冰：“她是我表妹，為何去不得？”我望著他側臉，
忽然明白——他在故意氣陸明珠，用我做擋箭牌。可為何，我心里竟有一絲隱秘的歡喜？
馬車顛簸時，我摸到袖中的詩稿。玉蘭花下逢，逢的是我，還是他心中的白月光？謝連霆，
你這般算計，可曾想過我這個棋子的感受？寺廟里香煙繚繞，
謝連霆替我點了香：“許個愿吧。”我望著觀音像，“我愿……家人平安?！蔽逸p聲說。
謝連霆挑眉：“沒別的？”我搖頭，他忽然湊近：“我替你許了個愿?！薄笆裁丛?？
”我抬頭看他，發(fā)現(xiàn)他眼里有光：“愿你……得償所愿?！蔽毅蹲?，還未開口，
陸明珠的聲音從身后傳來：“謝連霆，你竟帶她來祈福？你是不是喜歡她？”謝連霆轉身時，
我看見他握緊的拳頭：“陸明珠，適可而止?！薄拔移?！”陸明珠尖叫，
“她不過是個表姑娘，哪配得上你？”謝連霆眼神驟冷：“配不配，輪不到你說。
”說罷轉身帶我離開，留下陸明珠的哭鬧聲?；爻恬R車上，他忽然說：“明日我會去退婚。
”我猛地抬頭，看見他眼里的堅定：“這門親事，我從未應過?！蔽疫o裙角，
心跳得幾乎要蹦出來。夜里，我摸著腰間的玉佩，想起他在寺廟說的“得償所愿”?；蛟S，
我該賭一把——賭謝連霆對我，不只是利用，還有那么一絲真心。碧桃端來安神湯時，
我忽然問：“你說，小侯爺會退婚嗎？”她愣了愣，點頭：“看他今日的模樣，定是認真的。
”我望著窗外的星光，忽然期待起明日——期待謝連霆的決定，
期待自己心底那絲隱秘的希望，不是空歡喜。第四章馬車里的氣氛有些緊繃。
我攥著袖中的詩稿，聽見謝連霆的呼吸聲比往常急促。“為何要退婚？”我終究忍不住開口，
“陸姑娘是定北王府嫡女，這門親事于你有利?！彼D頭看我，“你覺得我該為了利益娶她？
”我別過臉，盯著馬車簾上的刺繡：“世人皆如此，何況你是侯府繼承人。
”“可我不想如此?！彼穆曇舴湃?，“你以為我每日在回廊等你，是為了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