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jié)婚五十年,季望川依舊恨我入骨。我處處討好,將一雙兒女養(yǎng)的出人頭地,
五十年金婚紀(jì)念日,他還是拒絕與我留下一張照片。我心中悲痛,可飛馳的汽車撞向我時,
他卻為了救我死了。彌留之際,他用盡最后一絲力氣,拔下無名指的婚戒。「孟晚晚,
如果當(dāng)初我先救的不是你,該有多好……」葬禮上,兒子痛苦不已?!赴?,
你總說你和清秋阿姨有緣無分,媽害了你一輩子,讓您都不能壽終正寢,
不過現(xiàn)在您終于能和清秋阿姨團(tuán)聚了?!古畠阂矏汉莺莸牡芍摇?/p>
「要不是你爸怎么會這么早離開!你就是個掃把星,為什么死的不是你!」
所有人都說季望川不該娶我,連我也這么覺得。所以,我同系統(tǒng)做了交換,回到了五十年前。
這一次,我會徹底消失在季望川生活里,成全所有人。1「孟晚晚!別睡,快醒醒!」
耳邊是男人急切的聲音,我恍惚睜眼,吸入一大口濃煙。眼前是扭曲變形的車間鋼架,
和年輕的季望川。我竟然真的回到了五十年前,一切錯誤的起點。上一世,棉紡織廠火災(zāi),
季望川因為先救我,折返回來時隔壁的宋清秋已經(jīng)死了。因為這事他怨恨了我一輩子。
現(xiàn)在我終于有機會改變這一切了?!缚焐蟻?!我背你出去!」季望川的手臂往前伸了伸。
我強忍住胸口的酸澀,把他的手推開。
「宋清秋......她在......東側(cè)倉庫......你快去救她……」
季望川伸出的手僵住了,眼神不由自主的轉(zhuǎn)向東側(cè)。臉上的擔(dān)憂急切幾乎都要溢出。
可下一秒,他回頭,堅定的伸手拉住我的胳膊。「先救你,我馬上......」「不,」
我打斷他,再次將他的手推開,「季望川,你不先救她,你會后悔一輩子……」
我一生的不幸,五十年婚姻,五十年冷暴力,統(tǒng)統(tǒng)都由此開始。我踉蹌的站起身,
「我可以自己出去,你快點,她快堅持不住了……」「可……」沒等他回話,
我拖著腿往前走。身后季望川的腳步漸遠(yuǎn),我扯出笑,眼淚卻不自覺流出。這第一條紅線,
應(yīng)該是徹底斬斷了。上輩子我和系統(tǒng)做了交換,求得了這次回到過去的機會。系統(tǒng)告訴我,
「我和季望川身上有三條纏繞交錯的紅線,重生的三天內(nèi),我需要徹底斬斷這三條紅線,
然后離開?!埂笍拇宋液退麡驓w橋,路歸路,我不會與他結(jié)婚,生兒育女,
他也不會因為我郁郁寡歡一輩子,還不能壽終正寢?!埂傅f事皆有因果,擅自破壞因果,
我需要承擔(dān)代價?!怪灰荛_心活著,我不怕任何代價?,F(xiàn)在他可以成功救下宋清秋了。
依著系統(tǒng)的原因,我能感受到我和季望川身上的羈絆淡了。砰,
眼前的越來越大的火勢打斷了我的思緒。我挪動的腳步越來越小,腿上的傷很痛,
而我也吸入了太多的濃煙。暈倒的前一刻,恍惚間我落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
2「水……水…」緩緩的溫水浸潤喉嚨,我慢慢睜開雙眼。當(dāng)視線聚焦,
二十五歲的季望川就這樣撞進(jìn)我的眼簾。他下巴冒出青黑的胡茬,眼底布滿血絲,
一看就很久沒有休息?!感蚜??」他聲音沙啞得不成樣子,右手懸在半空,
似乎想碰我又不敢。我移開視線,沒想到兜兜轉(zhuǎn)轉(zhuǎn),救我的還是他。我下意識摸向無名指。
沒有婚戒,只有兩道紅線的印記。我成功了,宋清秋活下來了,第一條紅線消失了。
「還要喝水嗎?」他將水杯遞到我嘴邊,手指觸碰到了我和嘴唇,燙得我渾身一顫。
讓我想起上輩子最后時刻,這雙手也是這樣扶著我的臉,然后決絕地摘下了婚戒,
說著沒有遇到我該有多好。我側(cè)開臉,搖頭拒絕。「你的腿...對不起,我去晚了?!?/p>
他欲言又止,目光落在我的右腿。我了然地笑了。上輩子這場火災(zāi)后,
我的右腿落下終身殘疾,到老了只能靠輪椅出行。而這次為了推開他,
我拖著傷腿走了更遠(yuǎn)的路,只會比前世更加嚴(yán)重。我敲敲包的嚴(yán)嚴(yán)實實的右腿,故作輕松,
「要截肢嗎?」季望川猛地站起來,聲音發(fā)顫,「胡說什么!我不會讓你有事,
我聯(lián)系了省城的專家,明天就轉(zhuǎn)院。就算傾家蕩產(chǎn)...」我看著為我心急如焚的他,
自嘲一笑。這樣的季望川,要我怎么能不愛呢。我和他認(rèn)識幾十年。他一直都這樣,
嘴上說著恨,心里卻比誰都柔軟。明明不愛我,卻還是為我花光積蓄治療右腿。
醫(yī)生說我今年不能上樓,所以無論狂風(fēng)暴雨,他每日都會準(zhǔn)時來接我下班。
他牽著我的手走過大街小巷。在這個電梯還沒有普及的時代,日以繼夜背著我上樓回家。
季望川什么都好,只是不愛我。我低下頭掩住眼底的淚光:「不用了,這不關(guān)你的事?!?/p>
「對了,宋清秋怎么樣了?!刮疑驳霓D(zhuǎn)移話題。聽到宋清秋,
他臉上閃過一絲的柔軟:「她沒事,只是吸入濃煙,小張還給她拍了一張照,
她笑的跟沒事人一樣?!埂甘菃幔蔷秃?。」季望川笑了,我也跟著他笑。我看向窗外,
天空的云朵就像一朵巨大的向日葵。我看的入神,季望川伸手晃了晃。他笑著說,
「想看向日葵了是不是?醫(yī)院門口種了一大片,你等著,我去給你摘。」我愣了一瞬,
這是第一次季望川主動要送我花。我用力壓下眼底的潮意,扯出燦爛的微笑?!负冒?,
我等你?!辜就ǔ鲩T了,我伸手描繪他的背影。就當(dāng)是我自私一回,我伸手摸了摸肚子,
感受著孩子的存在。明天,我就痛痛快快的斬斷第二根紅線。3季望川出門后,
我看見地板上有個東西,似乎是他落下的。我強撐著下床,扶著墻壁慢慢挪。是張照片。
我彎腰撿起,呼吸瞬間凝滯。是剛剛季望川說的照片。照片上的宋清秋做著鬼臉,
季望川側(cè)臉望著她,眼里盛滿我從未見過的寵溺。我恍惚想起前世金婚紀(jì)念日,
我穿著新做的旗袍,小心翼翼地問:「望川,我們拍張合照好嗎?」
他頭也不抬的拒絕:「沒必要。」他似乎忘記了,五十多年來,我和他從沒有過一張合照,
就連結(jié)婚本上的照片都是合在一起的單人照。我夢寐以求的,她卻輕而易舉就得到了。
「孟同志?」護(hù)士的呼喚讓我回神,「你腿還沒好,怎么下床來了,我扶您回去吧?!?/p>
我點點頭。我一直等到天黑,也沒能等來季望川的向日葵。擔(dān)心他出事,
我托護(hù)士幫我問問他的行蹤。護(hù)士同情的看了我一眼,「他沒事,
季同志一直都呆在宋清秋同志的病房,兩人可開心了,病房一直傳出笑聲?!?/p>
「你不是明天做流產(chǎn)手術(shù)嗎,還是趕緊休息吧?!刮业男θ萁┰谠?。意料之外,
又在意料之中。季望川從不對我說謊,除了宋清秋的事。我和季望川一年前就訂婚了。
但我從來沒有阻止他去找她。只是最近宋清秋的爸出了政治錯誤,
而季望川正好是調(diào)回省城的關(guān)鍵時候。我才阻止他和宋清秋有過多交集。他嘴上答應(yīng)我,
卻總是找各種各樣的理由瞞著我去見她。
甚至上輩子他以為宋清秋錯過了救援最佳時機是我故意為之,恨了我一輩子。我躺回床上,
閉上眼,我想我還是太貪心了。夜已深,沒等來季望川,我卻等來了他的爸媽。
周母一看見我,便心疼的抹眼淚:「可憐的晚晚,怎么傷成這個樣子。」
周父一看我的病房空無一人,兩條眉毛皺成八字?!讣就ㄈ四??你受這么重的傷,
不好好陪著你,他滾哪里去了!」周父與周母真切的關(guān)心,讓我心頭泛酸。父母犧牲后,
周父與周母是真的把我當(dāng)親女兒疼愛。我一向聽話,可這一次卻要違背他們了。我撐起身,
對著二老鄭重的說:「伯父伯母,我和季望川的婚事就算了吧?!?/p>
「過幾日我就申請調(diào)去東城,這么多年看著伯父伯母對我的照顧,晚晚都銘記于心?!?/p>
周母一愣,連忙上前拉住我:「晚晚你別急,東城離這天南地北,
你一個小女娃去到那邊怎么活啊。」「是不是季望川這混小子這一次先救那個宋家的,
讓你傷心了?你放心,伯母肯定好好說他?!埂竿硗?,望川心里肯定是有你的,
這次一聽說你腿受傷,他立馬就讓我們聯(lián)系省城的醫(yī)院,望川只是一時沒想清楚,
你千萬不要賭氣離開呀!」前世,宋清秋離世,季望川悲痛欲絕,他們也是這個勸我的。
最后,我過了五十年貌神合離的婚姻生活,所有人都后悔了。我回握住周母的時候,
輕聲開口?!覆?,望川心里沒我,強扭的瓜不甜,我不想就這么結(jié)婚?!?/p>
「要是他就這么娶了我,我也能想到我和他的婚姻會是多么的糟糕,
他會一輩子想著念著他的心上人,而我不愿意看到他活的不開心?!拐f到這,我不得不停下,
強忍住翻騰上涌的悲痛。周母嘆了口氣,「晚晚,等結(jié)了婚,望川會發(fā)現(xiàn)你的好的?!?/p>
我抹去眼角的淚水,笑著搖頭?!覆?,伯母,愛與不愛不是光靠時間就能產(chǎn)生,
我不想逼他,我們還是算了吧?!怪芨钢苣笇σ暫芫茫S后深深嘆了一口氣。周母抹了眼淚,
「終究是我們周家沒有福分,娶不到晚晚這么好的媳婦?!?/p>
周父拍了拍我的肩膀:「到了東城那邊,有任何的困難,你的聯(lián)系我們,
我和你伯母永遠(yuǎn)是你的家人?!刮业难蹨I瞬間滾出來,抱住周母:「好,謝謝伯父伯母?!?/p>
一夜無眠,第二天一早,我被推進(jìn)了手術(shù)室。4我沒想過,流產(chǎn)竟比生孩子還要痛。
醫(yī)生將鉗子伸進(jìn)我的體內(nèi)攪動。我疼的發(fā)顫,死死咬住嘴唇。這樣的痛,
讓我想起了前世生孩子那一夜。我懷的是雙胞,我生了一天一夜才生出了一個孩子。
醫(yī)生說一個小時內(nèi)我生不出來,孩子和我都有生命危險??晌覍嵲跊]有力氣了。
周望川用力的攥著我的手,「晚晚,你在努努力好不好,我沒辦法失去你和孩子,我求求你,
你在努努力……」他竟然哭了,這是我第二次見他流淚,第一次是宋清秋死的時候。
看著他的眼淚,我突然多了一點力氣,用力將孩子生了下來。周望川抱著大汗淋漓的我,
眼淚滴落在我的肩膀?!竿硗?,我們不生了,再也不生了,我害怕……失去你?!?/p>
那時的我天真的以為周望川對我是有感情的??珊竺妫f的不生,卻是再也沒碰過我。
手術(shù)過程只有短短半個小時,我卻覺得幾輩子過去了。護(hù)士將我推回病房,
我撐著力氣打電話給棉紡廠主任申請調(diào)令。因為我是烈士遺孤,主任二話沒說就答應(yīng)了。
讓我這幾天就去報到。掛了電話,我癱在病床上,靜靜感受第二根紅線的消失。
「這樣才是對的...」我對著空空蕩蕩的病房自言自語,「他們只是一場意外,
這兩個孩子,本來就不該來到這世上?!箍尚呐K突然狠狠抽搐起來,疼得我彎下腰。
我死死咬住被角,淚水卻決了堤。我竟然親手殺了我的孩子……不知過了多久,我哭到脫力,
睡了過去。卻被一聲震怒吵醒。5「孟晚晚!」周望川一把把我扯起來,
力道大的像要把我的手腕捏碎。「火災(zāi)時你讓我先救清秋,我還當(dāng)你變好了,
沒想到在這里等著我,我不過就是沒給你帶那個破花,你就在我爸媽面前告狀,
讓他們欺負(fù)清秋,她現(xiàn)在割腕自殺了,醫(yī)院血庫的血不夠,清秋現(xiàn)在還在搶救,你滿意了?」
愣了幾秒,我才反應(yīng)過來周望川的話。前世,宋清秋死在了火災(zāi)里,
這一世明明我已經(jīng)讓周望川救下了她,也取消了和他的婚約,為什么宋清秋還會自殺呢?
本來我還想這救命之恩的第三條紅線如何斬斷。如今,倒是正好。我努力從病床上坐起來,
「所以,你認(rèn)為是我逼她自殺的嗎?」季望川愣住了,似乎沒有想到我會如此直白的點破,
他的語氣更加尖銳。「難道我還冤枉你了?清秋現(xiàn)在生死未卜,
你現(xiàn)在就該在手術(shù)室門口跪著贖罪!」他推著我整個病床去到了手術(shù)室門口。護(hù)士忙前忙后,
著急去借血。她對著季望川說:「病人失血過多,血庫里b型血不夠,
快去聯(lián)系有沒有相同血型的人來獻(xiàn)血,借調(diào)需要時間,病人快撐不住了?!?/p>
我扯了扯護(hù)士的袖子,「我是b型血,抽我的?!棺o(hù)士大喜,「太好了,病人有救了,
只是至少需要400ml,你臉色這么蒼白,撐不住嗎?」「不行?!辜就ù蚵湮业氖?,
厲聲拒絕,「我會再找人,不需要你來逞英雄,400ml血!你這么瘦弱,不要命了嗎?」
護(hù)士著急,「可病人危在旦夕,撐不了多長時間了。」季望川看向手術(shù)室,
眼底的心疼幾乎要溢出。我讀懂了他此刻的著急。我重新拉住護(hù)士的袖子,
輕聲開口:「我撐得住,我愿意獻(xiàn)?!棺o(hù)士看向我:「你最近有沒有動過大手術(shù),如果做過,
半條命都會沒了,即使沒有做過,也會大傷元氣。」我低頭看向肚子,
緩緩搖頭:「沒有做過,養(yǎng)養(yǎng)就好了,救人要緊?!辜就ㄔ僖淮尉o緊握住我的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