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色的世界,在陳瞬沖出電梯的剎那,如同被打碎的琉璃,轟然崩塌!
極致的凝滯感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時間洪流的瘋狂反噬!
“噗——!”
陳瞬只覺喉嚨一甜,一口滾燙的鮮血不受控制地噴灑而出,在冰冷的地板上綻開一朵妖異的紅梅。身體像是被無數(shù)雙無形的大手撕扯,每一寸肌肉,每一根骨骼,都在發(fā)出不堪重負的呻吟。
【當前剩余生命力:4%……3.5%……】
小電冰冷的提示音,此刻聽在他耳中,竟帶著一絲解脫般的寧靜。他用盡最后一絲力氣,踉蹌著撲倒在地,沉重的金屬電梯門在他身后“哐當”一聲,帶著決絕的意味,徹底合攏。
門內,隱約傳來那三只黑色絲狀人形怪物憤怒到極致的尖嘯,以及瘋狂撞擊電梯門的巨響,仿佛要將這厚重的鋼板都撕裂開來。但這一切,似乎都與陳瞬無關了。
他勉強抬起頭,布滿血絲的雙眼艱難地聚焦。
這是一條……空曠得令人心悸的走廊。
墻壁是冰冷的金屬色澤,泛著幽幽的、不知從何而來的微光??諝庵袕浡还傻摹㈩愃葡舅c金屬混合的奇異味道,吸入鼻腔,帶著一絲刺骨的涼意。
寂靜。
死一般的寂靜。
除了他自己粗重而痛苦的喘息,以及心臟在胸腔內狂跳,再無其他聲響。
88層……
這就是88層?
陳瞬的目光在兩側光滑如鏡的墻壁上瘋狂搜尋,試圖找到任何一個門牌的痕跡。
沒有。
什么都沒有。
這條走廊仿佛沒有盡頭,兩側的墻壁完整得像是一整塊金屬雕琢而成,連一絲縫隙都找不到。更別提什么8808室的門牌了。
一股透骨的寒意,從腳底板直沖天靈蓋。
被耍了?
還是說……從一開始,這就是一個必死的局?
【當前剩余生命力:2%……】
生命力跌破2%的剎那,一種前所未有的虛脫感席卷了他。眼前的景物開始旋轉、扭曲,耳邊似乎響起了無數(shù)亡魂的呢喃。他感覺自己的靈魂正在一點點剝離身體,向上飄浮,飄向那無盡的黑暗。
“不……不應該是這樣……”陳瞬的嘴唇無聲地蠕動著,意識已經開始渙散。
難道,自己拼盡一切,透支了生命,忍受了非人的痛苦,最終等來的,就是這樣一個空無一物的結局?
訂單……失敗了嗎?
那所謂的“懲罰”,又會是什么?比現(xiàn)在這種狀態(tài)……更可怕嗎?
恐懼,如同最深沉的夢魘,將他徹底吞噬。
【訂單倒計時:3……2……1……】
小電的聲音,第一次帶上了一種莫名的……像是宣判般的意味。
結束了。
一切都結束了。
陳瞬絕望地閉上了眼睛,等待著那未知的,卻足以碾碎他一切希望的懲罰降臨。
然而,預想中的劇痛或是靈魂湮滅并沒有到來。
取而代之的,是一陣極其細微的……如同水波蕩漾的聲音。
“嘩啦……”
聲音很輕,很輕,卻在這死寂的走廊中,清晰得如同驚雷。
陳瞬猛地睜開眼睛,渙散的瞳孔重新凝聚起一絲微弱的光芒。
他看到,在他正前方不遠處的金屬墻壁上,原本光滑如鏡的表面,此刻竟然像是投入了石子的湖面一般,蕩漾起一圈圈漣漪!
那冰冷的金屬,在這一刻仿佛擁有了生命,變得柔軟、流動,如同液態(tài)的水銀。
漣漪的中心,光線開始扭曲,一個模糊的輪廓漸漸浮現(xiàn)。
那輪廓越來越清晰,越來越凝實……
最終,在陳瞬難以置信的目光中,一扇門,一扇古樸的、帶著暗沉色澤的木門,就這么憑空從金屬墻壁中“擠”了出來!
門扉之上,一個由不知名金屬打造的門牌,正散發(fā)著幽幽的紅光,如同惡魔的眼眸。
上面赫然是四個扭曲的數(shù)字——8808!
“這……這他媽也行?”陳瞬的喉嚨里發(fā)出一聲沙啞的、如同破風箱般的低吼,震驚到連身體的劇痛都暫時忘記了。
墻壁里……長出門來了?
這已經超出了他對這個世界,不,是對所有世界的認知!這種魔幻到極致的場景,讓他一時間以為自己是不是因為生命力透支,已經產生了瀕死的幻覺。
“吱呀——”
不等他從這巨大的震撼中回過神來,那扇新出現(xiàn)的8808號房門,發(fā)出一聲令人牙酸的摩擦聲,緩緩地、自動地向內打開了一條縫隙。
一股難以形容的氣息,從門縫中逸散出來。
那氣息很復雜,帶著一絲絲甜膩的芬芳,又夾雜著一股若有若無的……如同深海魚類般的腥咸。
陳瞬的心臟,不受控制地狂跳起來。
是生路?還是……更恐怖的深淵?
他已經沒有選擇。
【當前剩余生命力:1.5%……】
生命,仍在無情地流逝。
他咬緊牙關,用手肘支撐著地面,一點一點,艱難地朝著那扇詭異的門爬去。每挪動一寸,都像是要耗盡他全身的力氣,骨骼摩擦的“咔咔”聲清晰可聞。
終于,他爬到了門前。
門縫不大,但足以讓他看清門內的一角。
昏暗的光線下,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雙……赤裸的腳。
那雙腳很白,白得有些過分,腳趾圓潤,涂著鮮紅的蔻丹,在昏暗中顯得格外妖冶。
順著腳踝向上,是……浴袍的下擺。
純白色的絲質浴袍,松松垮垮地裹著,隱約能看到浴袍下擺邊緣,有幾縷……濕漉漉的,像是深色海藻一般的東西,正微微蠕動著。
陳瞬的瞳孔驟然收縮!
那不是海藻!
那是……那是幾根細長的,帶著粘液的,如同章魚觸須般的東西!正從浴袍的下擺處,悄無聲息地探出,又緩緩縮回,仿佛擁有自己的生命!
一股寒氣,比走廊里的金屬寒意更加刺骨,瞬間凍結了陳瞬的血液!
就在這時,一個慵懶而冰冷的女聲,從門內傳來,帶著一絲明顯的不悅:
“你遲到了?!?/p>
聲音很好聽,如同最上等的絲綢劃過肌膚,卻偏偏透著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
“整整三十秒?!?/p>
陳瞬的身體僵住了。
三十秒?
他記得,自己沖出電梯時,小電提示的訂單倒計時,恰好歸零。也就是說,他并沒有遲到。
但這個女人……
“抱歉……”他想開口解釋,卻發(fā)現(xiàn)自己的喉嚨干澀得厲害,發(fā)出的聲音微弱得幾乎聽不見。身體的劇痛和極度的虛弱,讓他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
門,被徹底推開了。
一個身材高挑的女人,施施然走了出來。
她果然穿著一件純白色的絲質浴袍,腰帶松松地系著,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膚和精致的鎖骨。一頭烏黑的長發(fā)如同瀑布般垂落,遮住了她大半張臉,只露出一個弧度優(yōu)美的下巴,和一抹嫣紅的嘴唇。
她的目光,清冷而淡漠,掃過匍匐在地的陳瞬,就像是在看一只……微不足道的螻蟻。
“作為懲罰……”女人伸出一只手,那只手同樣白皙得過分,手指纖長,指甲上涂著與腳趾同色的蔻丹。
然而,就在她伸手的剎那,陳瞬清晰地看到,她那纖細的手指,在指尖處,竟然也詭異地扭動、分叉,化作了數(shù)根細小的、閃爍著濕滑光澤的……觸須!
那些觸須如同擁有生命的毒蛇,靈活地擺動著,尖端微微顫抖,仿佛在空氣中嗅探著什么。
陳瞬只覺得頭皮一陣發(fā)麻,一股源于靈魂深處的恐懼,讓他渾身的汗毛都倒豎了起來!
這個女人……到底是什么東西?!
“……就稍微剝奪你一點‘時間’吧。”
女人聲音依舊平淡,仿佛在說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話音未落,她那已經化為觸須的手指,輕輕一彈。
一道微不可察的幽光,從觸須尖端射出,快如閃電,瞬間沒入了陳瞬的右手手背!
“呃啊——!”
一股難以形容的劇痛,如同燒紅的烙鐵狠狠燙在骨髓深處,猛地從右手手背炸開!
陳瞬發(fā)出一聲凄厲到變調的慘叫,整個人不受控制地弓起了身體,像一只被丟進滾油里的蝦米!
他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右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發(fā)生著恐怖絕倫的變化!
原本雖然沾染了血污,但還算年輕的皮膚,在短短一兩秒內,迅速變得干枯、松弛,失去了所有的水分和光澤!
一點點褐色的斑點,如同雨后春筍般,從皮膚下層瘋狂地冒了出來,迅速蔓延,很快就布滿了整個手背!
皮膚下的血管變得清晰可見,青筋虬結,如同干枯的樹根。指節(jié)變得粗大、變形,指甲也失去了光澤,變得灰白、增厚,甚至出現(xiàn)了裂紋!
這……這是……
老年斑!萎縮!干枯!
他的右手,在短短幾秒鐘內,竟然變成了一只……垂垂老矣的,屬于八九十歲老人的手!
那種生命力被強行掠奪、時間被加速抽走的恐怖感覺,比之前使用“時間琥珀”的代價,更加直觀,更加殘忍!
如果說“時間琥珀”的代價是生命力的瘋狂傾瀉,是一種內在的消耗,那么此刻,他所承受的,就是生命被活生生剝奪,然后具象化在他眼前的酷刑!
鉆心的疼痛,不僅僅是肉體上的,更像是靈魂被撕裂了一角!
【警告!未知力量入侵!生命結構受到嚴重破壞!】
【生命力急速流失中……1%……0.5%……】
小電的提示音,第一次帶上了尖銳的、甚至可以說是驚恐的意味!
陳瞬痛得幾乎要暈厥過去,冷汗瞬間浸透了全身,牙齒咬得咯咯作響,口腔中充滿了濃郁的血腥味。他能清晰地感覺到,自己右手所代表的那一部分生命,正在以一種無可抗拒的方式,被徹底抽離!
女人收回了那只已經恢復成正常手指模樣的手,居高臨下地看著在地上痛苦翻滾的陳瞬,眼神沒有絲毫波動,仿佛只是隨手碾死了一只不小心爬到腳邊的蟲子。
她的紅唇微微勾起一抹淺淡的弧度,那弧度中,帶著一絲難以言喻的……愉悅?
“記住這種感覺,下次,就不會只是遲到三十秒的‘小小’懲罰了。”她的聲音依舊冰冷,卻又帶著一絲貓戲老鼠般的玩味。
陳瞬蜷縮在地上,渾身劇烈地顫抖著,右手傳來的劇痛和那種生命被剝奪的虛無感,讓他連呼吸都變得困難。
他抬起頭,用盡全身力氣,看向那個如同魔神般矗立在眼前的女人。
絕望。
前所未有的絕望,如同冰冷的海水,將他徹底淹沒。
訂單……他媽的這到底是什么見鬼的訂單?!
要他面對的,就是這樣一個喜怒無常、視人命如草芥,并且擁有著匪夷所思能力的恐怖存在?
別說完成訂單了,他現(xiàn)在連自己能不能活過下一秒,都成了未知數(shù)!
而這僅僅是……遲到三十秒的懲罰?
如果真的激怒了她,那又會是什么樣的下場?
陳瞬不敢想,也不能想。
他只知道,自己這一次,似乎真的……一腳踏入了真正的地獄。
而那個女人,就是地獄的看門人,或者……是更高層次的存在。
她那雙隱藏在發(fā)絲后的眼眸,仿佛能洞穿一切,帶著一種令人窒息的壓迫感,讓陳瞬感覺自己在這股力量面前,渺小得連塵埃都不如。
他該怎么辦?
如何在這種強大到令人窒息的存在面前,完成那該死的訂單?
又如何……承受這已經足以致命的懲罰?
生命力,已經瀕臨枯竭。
而眼前的女人,卻像是一座無法逾越的冰山,散發(fā)著足以凍結一切的寒意。
死神的游戲,似乎并沒有因為他沖出電梯而結束,反而……進入了更加殘酷,也更加無解的絕殺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