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幕如織,將整個世界都籠罩在一片朦朧的灰暗之中。兒童醫(yī)院住院部B棟靜靜地矗立在前方,像一頭蟄伏在雨夜中的沉默巨獸。那股無形的屏障,如同凝固的空氣,橫亙在陳瞬與醫(yī)院大樓之間,帶著一種令人心悸的排斥感。
他沒有硬闖。
“時之瞳”的預(yù)警依舊在腦海中回蕩,那十二根巨大的黑色晶體指針,如同懸在頭頂?shù)倪_摩克利斯之劍,讓他不敢有絲毫大意。他深吸一口氣,雨水混雜著冰冷的空氣灌入肺腑,讓他稍微冷靜了一些。
右眼再次傳來熟悉的微弱灼熱,視野中的世界仿佛被蒙上了一層淡淡的金色濾鏡。他凝神細(xì)看,那無形的屏障在他眼中不再是鐵板一塊,而是呈現(xiàn)出一種奇異的、流動的紋理,像水波,又像某種能量場。他注意到,這屏障并非完美無瑕,在某些節(jié)點,能量的流動似乎存在著極其細(xì)微的間隙,或者說,是某種頻率上的“不諧和”。
“候選人……”他低聲自語,胸口那枚看不見的標(biāo)簽似乎也傳來了一絲微弱的共鳴。這屏障,或許對普通人是絕對的阻隔,但對他這個被卷入“神的游戲”的“候選人”而言,未必沒有空子可鉆。
他嘗試著伸出右手,那股前所未有的力量感再次涌現(xiàn)。他沒有試圖用蠻力去撕裂屏障,而是小心翼翼地,將自己的感知,或者說,是某種與“因果律反制”相關(guān)的、更為本源的力量,嘗試著去貼合屏障上那些流動的紋理,去尋找那稍縱即逝的“不諧和”的節(jié)點。
就像是……給一把精密的鎖,配上一把獨一無二的鑰匙。
幾秒鐘后,陳瞬的身體微微一晃,眼前的景物似乎出現(xiàn)了一瞬間的扭曲。他向前邁出一步,竟然毫無阻礙地穿過了那道無形的屏障!沒有驚天動地的聲響,也沒有能量的劇烈碰撞,就那么自然而然地,如同穿過一層水幕。
他回頭看了一眼,屏障依舊存在,隔絕了外界的風(fēng)雨。
來不及多想,陳瞬拔腿就向住院部B棟的大門沖去。自動感應(yīng)門“唰”地一聲滑開,一股濃郁的消毒水味混合著某種難以言喻的陰冷氣息撲面而來。
醫(yī)院大廳內(nèi)燈火通明,卻空無一人。值班護士臺后方空空如也,只有電腦屏幕幽幽地亮著,顯示著某個未完成的錄入界面。墻上的電子鐘清晰地顯示著當(dāng)前的時間,每一秒的跳動都顯得那么刺耳。
太安靜了,安靜得讓人心慌。
陳瞬的腳步在光潔如鏡的地面上發(fā)出清晰的回響,他甚至能聽到自己粗重的呼吸聲和擂鼓般的心跳。妹妹的病房在三樓,他記得清清楚楚。
電梯……他瞥了一眼電梯指示燈,暗紅色的數(shù)字停留在“1”,一動不動。他毫不猶豫地沖向樓梯間。
“砰砰砰——”
急促的腳步聲在封閉的樓梯間里回蕩,形成一種令人窒息的壓迫感。每一層樓的指示牌都清晰可見,但周圍的環(huán)境卻越來越壓抑。空氣似乎變得粘稠起來,那股陰冷的氣息也愈發(fā)濃重,像是無數(shù)雙看不見的手,在暗中拉扯著他,試圖拖慢他的腳步。
三樓!
他幾乎是撞開了樓梯間的防火門,沖進了住院部的走廊。走廊里的燈光比大廳要昏暗一些,幾盞應(yīng)急燈閃爍著微弱的光芒,將墻壁上那些可愛的卡通貼畫映照得有些詭異。
“307……307……”陳瞬的目光飛快地掃過一間間病房的門牌號,心臟像是要從嗓子眼里跳出來。
終于,他看到了那個熟悉的數(shù)字——307。
病房的門虛掩著,一道微弱的光線從門縫里透出來。
陳瞬的手有些顫抖,他輕輕推開房門,一股比走廊里更加刺骨的寒意瞬間將他包裹。
病房內(nèi),只有一盞昏黃的床頭燈亮著。妹妹陳念,小小的身影蜷縮在病床上,被子蓋到了胸口,只露出一個小腦袋。她的臉色異常蒼白,沒有一絲血色,嘴唇也失去了往日的紅潤,呈現(xiàn)出一種病態(tài)的青紫。她雙眼緊閉,眉頭微微蹙著,仿佛陷入了某種不安的夢魘。
“念念!”
陳瞬一個箭步?jīng)_到床邊,聲音因為極度的恐慌而沙啞變形。
他伸出手,想要碰觸妹妹的額頭,卻又在即將觸及的那一刻猛地頓住。他怕,怕自己的碰觸會驚擾到什么,或者,會得到一個他無法承受的答案。
他的目光落在妹妹手背上扎著的輸液管。透明的液體正一滴一滴地、緩慢地流入她的血管。一切看起來似乎都很正常。
但是,陳瞬的右眼,那只“時之瞳”,卻再次傳來一陣細(xì)微的刺痛。他凝神看去,瞳孔深處,金色的光芒流轉(zhuǎn)。
在他的視野中,輸液管內(nèi)的液體,在滴落到某個臨界點后,竟然出現(xiàn)了一絲極其微弱、幾乎難以察覺的倒流現(xiàn)象!就像是有一股無形的力量,在與輸液瓶內(nèi)的壓力抗衡,甚至隱隱有壓過一頭的趨勢!
一股徹骨的寒意從陳瞬的腳底板直沖天靈蓋。
這絕不是正常的現(xiàn)象!
他猛地抬頭,環(huán)顧四周。病房里的陳設(shè)和他離開時一模一樣,墻上掛著的卡通兔子掛鐘,指針“滴答滴答”地走著,顯示的時間與他手腕上的電子表分秒不差。
沒有那十二面旋轉(zhuǎn)的晶體時鐘,沒有那如同審判之矛般的黑色指針。
“時之瞳”看到的恐怖景象,難道……僅僅是預(yù)警?或者,是某種更可怕的幻象,用來迷惑他,動搖他的心神?
陳瞬的腦子亂成一團。他不敢確定,也不敢輕易下任何結(jié)論。
他小心翼翼地靠近妹妹,幾乎屏住了呼吸。他能清晰地感覺到,一股難以言喻的陰冷氣息,正以妹妹的身體為中心,緩緩地向四周彌漫。這股氣息,與他在金茂大廈遭遇觸須女人時感受到的邪惡能量同源,卻更加隱晦,更加詭異,帶著一種……掠奪生命的味道。
妹妹的呼吸很輕,輕到幾乎無法察覺。若非胸口還有著極其微弱的起伏,陳瞬幾乎要以為……
不!他不敢再想下去!
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F(xiàn)在不是慌亂的時候。如果“時之瞳”的景象是預(yù)警,那么說明最壞的情況還沒有真正降臨。他還有時間,還有機會!
他不能驚醒妹妹。在不清楚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之前,任何輕舉妄動都可能帶來無法預(yù)料的后果。他記得很清楚,那十二根黑色晶體指針,最終都指向了住院部B棟,指向了妹妹所在的方位。那模糊的黑影,也矗立在樓頂,仿佛一個冷漠的操偶師。
這絕對不是普通的疾??!
這是沖著他來的!沖著他這個“候選人”來的!而妹妹,不幸成了被殃及的池魚,成了那些隱藏在幕后的混蛋們,用來威脅他、拿捏他的工具!
“混蛋……”陳瞬的牙齒咬得咯咯作響,指甲深深陷入手心,卻感覺不到絲毫疼痛。一股狂暴的怒火在他胸中熊熊燃燒,幾乎要將他的理智吞噬。
但他必須克制。
為了念念。
他緩緩地在床邊的椅子上坐下,目光一瞬不瞬地盯著妹妹蒼白的小臉。他的右手下意識地握緊,那股奇異的力量感在掌心流淌。他想到了“因果律反制”,如果妹妹的遭遇是某種被強加的“惡果”,那他是不是可以用這種力量,去逆轉(zhuǎn),去消除?
可是,他對這種力量的掌控還太膚淺,太粗糙。萬一……萬一弄巧成拙,反而加速了妹妹的生命流逝,那他將萬劫不復(fù)!
恐懼,像一只無形的大手,緊緊攫住了他的心臟,讓他幾乎喘不過氣來。
他只能等,只能觀察。
他仔細(xì)地觀察著妹妹的每一個細(xì)微的變化。她的眉頭時而蹙緊,時而又稍微舒展,仿佛在與什么東西對抗。她的手指偶爾會無意識地蜷縮一下,嘴唇也似乎在囁嚅著什么,卻發(fā)不出任何聲音。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病房里的空氣越來越冷,那股陰邪的氣息也越來越濃。陳瞬感覺自己的皮膚都泛起了一層雞皮疙瘩,不是因為冷,而是因為一種源于靈魂深處的戰(zhàn)栗。
他甚至能感覺到,妹妹的生命力,正在以一種極其緩慢,卻又無法阻止的方式,一點一點地被剝離,被汲取。就像一朵正在被無形黑洞吞噬的花朵,逐漸失去鮮艷的色彩。
而他,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卻束手無策。
這種無力感,比任何酷刑都讓他痛苦。
“外賣系統(tǒng)……”陳瞬的腦海中閃過這個罪魁禍?zhǔn)?。如果不是這個該死的系統(tǒng),他還是一個普通的大學(xué)生,妹妹也不會遭受這種無妄之災(zāi)。
他嘗試著在心中呼喚系統(tǒng),但和以往一樣,石沉大海,沒有任何回應(yīng)。這個系統(tǒng),除了發(fā)布那些要命的“S級訂單”,就再也沒有提供過任何有用的信息和幫助。
“等著……你們都給我等著……”陳瞬的眼神在昏暗的燈光下閃爍著駭人的寒光,“無論是誰,敢動我妹妹,我一定會讓你們……付出血的代價!”
他將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妹妹身上,不放過任何一絲一毫的變化。他知道,那個隱藏在暗處的敵人,一定在等待著什么,或者在進行著某種不為人知的儀式。
妹妹平靜的睡顏下,隱藏著未知的、足以吞噬一切的恐怖危險。陳瞬感到自己像是站在萬丈懸崖的邊緣,腳下是深不見底的黑暗。他每一步都必須小心翼翼,每一步都如履薄冰,生怕一不小心,就會驚動某種潛藏在暗流之下的可怕存在,將他和妹妹一同拖入萬劫不復(fù)的深淵。
他不知道自己還能守多久,也不知道下一刻會發(fā)生什么。他只知道,他不能退,也無路可退。
他的目光再次掃過墻上的卡通兔子掛鐘,那“滴答、滴答”的聲音,在寂靜的病房里,仿佛變成了催命的倒計時,敲擊在他的心臟上,也敲擊在妹妹脆弱的生命線上。
突然,妹妹的眉頭蹙得更緊了,小小的身體似乎微微顫抖了一下。
陳瞬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
來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