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發(fā)呆中的林響連忙站起，推門走進去，里面的卷發(fā)大媽已經(jīng)站起來但還在戀戀不舍地問診：“醫(yī)生，我這個病能根治吧？我有時候覺得一站起來就暈，而且腦子嗡嗡響，我從網(wǎng)上查了..….”
“沒什么大問題，”身穿白大褂、有些禿頂?shù)哪嗅t(yī)生專注地看著電腦屏幕，打斷對方的喋喋不休，“我給你轉(zhuǎn)到耳鼻喉科了，你去那邊看一下，我估計就是個…”
“耳鼻喉科？我是頭暈?。 本戆l(fā)大媽一臉震驚。
“嗯，我知道，頭暈應該掛神經(jīng)科，耳鼻喉科也行，我這里是精神科，不管頭暈。”
醫(yī)生“嘖”了一聲，發(fā)現(xiàn)很難三言兩語解釋清楚，于是道，“耳鼻喉科的孫教授今天坐診，我剛替您查了，就剩一個號了，您還不快去？”
“你這里不是神經(jīng)科嗎？”大媽難以置信。
“你是幾號？叫什么名字？”禿頂醫(yī)生看向剛走進來的林響。
“A1006號，林響?！绷猪懹樣樆卮稹?/p>
“現(xiàn)在的小年輕哦，一點禮貌都沒得，直接就往里闖…”卷發(fā)大媽嘟囔著瞪了林響一眼，拿著厚厚的一沓病歷本風風火火地出了門，“哐當”一聲關(guān)上門。
“說說，有什么病癥？”禿頂醫(yī)生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屏幕。
“最近幾個月，我一直都在做同一個夢，也不能說完全相同，我在夢中的角色是不同的，有時是個小孩，有時是個女人……”說到這里時，禿頂醫(yī)生的目光終于從電腦屏幕投射到林響的臉上，表情也明顯復雜起來。
“你是說...你在夢里不斷地轉(zhuǎn)換著角色？”幾分鐘后，聽完林響敘述的禿頂醫(yī)生推了推掉到鼻梁上的眼鏡，問道。
“是的?！绷猪扅c點頭，“他們似乎在舉行宴會，在討論一個什么能力，但總到了關(guān)鍵的時候卡住，我已經(jīng)輪換了幾十個，但始終不知道他們在干什么...”
“你是個配角，小配角?！倍d頂醫(yī)生肯定說道，林響一愣，不知道該怎么接話。
禿頂醫(yī)生進一步解釋：“你是個群演，你輪換的那些角色都不重要，所以壓根沒人跟你對臺詞，你只需要坐著就行了，對吧？”
“到現(xiàn)在為止，確實還沒有過臺詞?！绷猪懛朔P記本，遞過去，“這都是我的記錄的內(nèi)容，您看看?！?/p>
禿頂醫(yī)生接過筆記本，認真翻閱了一會，然后道：“關(guān)于那個吊著的男人，你有什么想法？這里面好像沒有關(guān)于做他的記錄?！?/p>
“還沒有輪到他?！绷猪懷柿丝谕倌?，“因為一看就很痛，所以我很抗拒...”
“最后黑箭射穿你胸口的時候你不痛嗎？”禿頂醫(yī)生又問。
“呃...還沒感覺到痛，就已經(jīng)醒來了?！绷猪憣擂位卮?。
“那你有試過做些其他動作嗎？比如不過去鞠躬、或者直接站到桌子上大喊？”
“試過，但沒有人回應我，這場夢好像有既定的程式，在程式之外的其他內(nèi)容，都不會得到回應?！?/p>
“嗯...你這病還不算太嚴重，根據(jù)我的判斷，大概是平時思緒過多，現(xiàn)實中無法實現(xiàn)，將其投射到夢境中導致的，你是不是很喜歡幻想一些有的沒的？”禿頭醫(yī)生遞回筆記本，開始點擊鼠標。
“還好吧...”林響不確定。
“有？還是沒有？”禿頂醫(yī)生停下手上的動作，一臉嚴肅。
“有...有..”林響訕訕點頭。
“沒談戀愛吧？”禿頂醫(yī)生猥瑣一笑。
“沒...”
“宅男？不喜歡社交？”
“嗯...”
禿頂醫(yī)生點了幾下屏幕：“問題不大。我給你開點藥，助眠的，白天不要胡思亂想，把精力都集中到工作上，晚上睡覺的時候多放松，看看喜劇，沒事的時候多談談戀愛?！?/p>
“夢是現(xiàn)實的投射，你做這種夢只能說明你很渴望做主角，但其實現(xiàn)實中你只是個平平無奇的配角，所以到了夢里，給自己安排的角色也都沒有臺詞，因為你沒有女朋友，所以你就...”
說到這里，禿頂醫(yī)生頓了一下，繼續(xù)道，“年輕人不要有那么大的壓力，人活著是為了自己，不要太在意世俗眼光，如果是你的家人對你有什么看法，你也不要在意，最重要的是你自己...”
“我沒有家人?！绷猪懻f道。
“呃...哦..”禿頂醫(yī)生愣了一下，訕訕點頭，“缺少家庭的溫暖確實容易滋生各種心理問題...”
“我...”林響還想說點什么，但對方已經(jīng)按下了叫號器，AI護士的甜美嗓音響起：“下一個，A1007號，孫大山?！?/p>
“兩個星期以后來復診?！倍d頂醫(yī)生說完，看到林響一臉頹喪，又補充了一句，“要實在不行，你可以找個大師看看。”
“大師？”林響愕然看著男醫(yī)生，一下子沒能理解這個詞語的含義。
“對，大師。”醫(yī)生點點頭，盯著屏幕道，“有些東西不能不信，存在即合理，老祖宗留下來的東西還是很有點東西的。”
林響微張著嘴，好半天才明白了醫(yī)生說的“有點東西”是什么東西，就是讓他找個神婆看看唄？
算了，先回家吧，下午的面試很重要。林響沒做過多停留，起身走了出去，連藥也沒拿，就往醫(yī)院門口走去。
站在醫(yī)院門口等紅燈，腦子里不自覺地想起昨天的夢，雖然之前的每個夢都有所不同，但昨天那個夢，較之之前的那一些有一個明顯的變化，那就是那雙眼睛，昨天那雙灰霧中的眼睛似乎眨了一下。
“吧嗒，”綠燈亮了，林響被人群裹挾著向馬路對面蜂擁而去。
“哈哈哈哈哈~”
“嗚嗚嗚嗚嗚~”
“嗡~”
“當~”
忽然，林響耳中雜音四起，他的太陽穴像針扎一樣痛，大腦更是幾乎要裂開，無邊無際的灰霧從四面八方涌出將他團團包裹，他看到周圍所有人都戴上了青銅面具，他看到紅綠燈的架子上吊著一個毫無生機的男人...
不知過了多久，忽然，“嗚”地一陣風吹散了濃霧，哭喊聲不見了，大片大片的陽光灑落。
“滴滴滴！”
四面八方的車輛瘋狂地對他按著喇叭。
“要死啊你！”
一聲難聽的咒罵驅(qū)散了所有的雜音，喚醒了林響。
“啊...”
林響恍然發(fā)現(xiàn)自己站在了馬路中央，一輛越野車停在他前方一步之處，留著絡腮胡的大哥正怒目而視。
“對不起對不起...”
林響連忙鞠躬道歉，待下一波綠燈到來，才跟著人群一起穿過馬路。又等了半個小時的公交車，才在一個小時后，回到了自己位于花園小區(qū)的出租屋。
面試的時間是4點，現(xiàn)在是3點20，面試地點很近，就在不遠處的寫字樓，走過去大概需要10分鐘，再留出10分鐘的空余量，3點40出發(fā)...
林響盤算好接下來的行程，開始準備面試時穿的衣服，一邊翻衣柜，一邊熟悉花大價錢購買的面試培訓班給自己預留的面試問答。
雖然專業(yè)不太對口，但我數(shù)學還不錯，邏輯能力也還可以，嗯，重點是學習能力強，記性好，一學就會，效率極高。
我身體雖然很瘦，但非常健康，能抗壓，007也絕對沒問題。
數(shù)學好為什么學文科？因為當時太年輕，一心想探索生命的意義，對文學和歷史還有些向往，多方考慮之下，就選擇了現(xiàn)在的專業(yè)。
面試教官說了，真誠是必殺技，絕對的真誠往往能給面試官留下極好的印象，但也不要太實在，該說的說，不該說的不說。
真誠之外，最好還能在面試的過程中展示一下技能，比如觀察力強、記性好？一下子就記住了好幾位面試官襪子的顏色，不行，不能是襪子，那樣顯得很猥瑣，嗯...他們用的筆的區(qū)別不同？或者男士的領(lǐng)帶，女士的口紅色號？
林響一邊回憶面試教官的培訓，一邊對鏡穿著唯一一件拿得出手的黑色風衣，鏡中的青年蒼白清瘦、頭發(fā)半長、五官清秀，唯一的不足是，他的眼神略顯陰郁，仿佛有股子說不清道不明的憂傷。
微笑...
想到面試教官的囑咐，林響對鏡彎起嘴角，露出一個不自然的微笑。有了這個微笑的點綴，青年眼中的憂傷悄然散去，變得神采飛揚。
“叮鈴鈴~”
鬧鐘響了，林響拿起手機，3點40分到了，他扣好風衣的扣子，最后環(huán)視了一眼房間，確定沒什么遺漏后，走出了家門。
門外一片昏暗，似乎有一陣陣灰白霧氣不斷涌來，林響一驚，還未來得及反應，一雙蒼白的手從灰白的霧氣中伸出，一把將他拉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