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淮天塹的風(fēng)裹挾著鐵銹味,天玄青的狼爪扣在懸崖邊緣,俯瞰下方翻涌的冥河水。柳如煙的機關(guān)翼在身后嗡嗡作響,齒輪間卡著幾片毒蛛絨毛,那是昨夜雙橋鎮(zhèn)防御戰(zhàn)時留下的。
“羅盤顯示鎮(zhèn)魂棍在天塹底部?!鄙倥穆曇舯伙L(fēng)聲撕碎,“但河水被九幽魔氣污染,普通妖修接觸即腐?!?/p>
熊魁的熟鐵棍砸在巖石上,激起的碎石落入河中,瞬間化作白骨:“老子當年和蘇挽月來過這里,鎮(zhèn)魂棍藏在‘陰陽交匯眼’,得用純正的妖帝血脈開啟?!彼聪蛱煨?,熊瞳里閃過擔憂,“小崽子,你娘當年為了護你,沒告訴你血脈里的……”
“我知道。”天玄青握緊妖狼戰(zhàn)棍,銀狼首簪在陽光下泛著冷光,“正邪交織的詛咒,對嗎?”他望向河水,狼瞳里映出自己半獸化的倒影,“但母親用妖魂為我擋住了魔主殘魂,現(xiàn)在該我用這血脈,做點正事了?!?/p>
天蒼野的手突然按在他肩上,玄鐵短棍上纏著新的繃帶:“阿青,記住,你娘留給你的不是詛咒,是選擇——用棍劈開黑暗,還是被黑暗吞噬?!彼统鰝€玉瓶,里面裝著青狼部落的“逆血酒”,“喝了它,能暫時壓制魔氣侵蝕?!?/p>
酒液入喉如刀,天玄青感覺狼紋在血管里燃燒,竟與河水中的魔氣產(chǎn)生共鳴。他躍入冥河,妖狼戰(zhàn)棍在身前劃出屏障,狼首虛影吞噬觸碰到的魔氣,竟讓河水露出片刻清澈,顯出深處的青銅巨棍——正是妖帝鎮(zhèn)魂棍。
“小心!”柳如煙的機關(guān)弩射向河底陰影,“是鬼蜮的‘冥河骨蛟’,用修士骸骨煉制的!”
骨蛟破水而出,脊椎骨上串著數(shù)百枚人妖修士的頭骨,每顆頭骨都嵌著紫丹。天玄青的棍風(fēng)掃過,頭骨紛紛炸裂,卻見骨蛟的骨架瞬間重組,竟是用三陰鬼霧凝聚的虛體。
“用裂云棍·點字式!”天蒼野在岸上大喊,“攻擊它的妖核,在尾椎第七節(jié)!”
少年立刻變招,棍尖如靈蛇般鉆入骨蛟骨架,點中泛著紫光的妖核。骨蛟發(fā)出尖嘯,化作黑霧散去,卻在消散前,將天玄青卷入河底的漩渦,直通陰陽交匯眼。
“阿青!”柳如煙的尖叫被漩渦聲吞沒,她毫不猶豫地啟動機關(guān)翼,追著黑霧扎入河中,“熊大哥,快用熟鐵棍撐開漩渦!”
河底的黑暗中,天玄青感覺妖力正在流失,逆血酒的效用即將耗盡。鎮(zhèn)魂棍的金光就在前方,卻被九幽魔主的殘魂虛影擋住,那虛影的面容,竟與他在沉星島見過的骨血雕像一模一樣。
“天玄青,來做本座的容器吧?!碧撚伴_口,聲音里帶著千年前的怨毒,“你體內(nèi)的吞天魔狼血脈,本就是本座與妖帝之戰(zhàn)的余孽。”
妖狼戰(zhàn)棍突然震動,蘇挽月的虛影在棍身浮現(xiàn):“阿青,用‘歸魂式’與鎮(zhèn)魂棍共鳴,別被魔主的幻象迷惑!”
少年咬緊牙關(guān),狼紋與鎮(zhèn)魂棍的棍紋共振,竟在黑暗中劃出一條金光大道。他看見,母親當年在鎮(zhèn)魂棍上刻下的月紋,正與他的狼紋交織,形成完整的“裂云歸魂陣”。
“你以為蘇挽月真的死了?”虛影突然冷笑,“她的妖魂早就被本座困在鎮(zhèn)魂棍里,日日承受萬蟻噬身之苦——”
“住口!”天玄青的怒吼讓鎮(zhèn)魂棍發(fā)出清鳴,“我娘說過,棍道本心是守心,而我的心——” 他握緊戰(zhàn)棍,銀狼首簪刺入虛影眉心,“是劈開你這種謊言!”
金光閃過,虛影崩解,鎮(zhèn)魂棍的封印終于解除。天玄青握住棍身的瞬間,無數(shù)記憶涌入腦海:妖帝與魔主的終戰(zhàn)、母親在棍上刻下的留言、還有父親當年在天塹布下的青狼戰(zhàn)旗陣。
“阿青,當你看見這段話時,娘已經(jīng)去了該去的地方。鎮(zhèn)魂棍的封印需要你的血與骨來加固,別害怕,這是娘早就準備好的路……”
狼淚滴在鎮(zhèn)魂棍上,竟讓棍身的山河圖亮起,露出通往廣陵劍派密道的地圖。天玄青這才明白,母親早已算到一切,她的妖魂從未消散,而是化作棍紋,指引他走向最終的戰(zhàn)場。
“天玄青!”柳如煙的機關(guān)翼終于突破黑霧,少女的發(fā)梢滴著冥河水,卻仍笑著舉起羅盤,“熊大哥炸開了漩渦,我們……”
她的聲音戛然而止,因為看見天玄青手中的鎮(zhèn)魂棍,和他身后懸浮的蘇挽月虛影。天玄青轉(zhuǎn)身,將母親的虛影輕輕攏入妖狼戰(zhàn)棍,感覺體內(nèi)的血脈不再躁動,而是與鎮(zhèn)魂棍產(chǎn)生了奇妙的共鳴——那是正邪兩股力量的平衡。
“柳姑娘,我們?nèi)V陵劍派。”他望向河岸,熊魁正背著天蒼野與鬼修戰(zhàn)斗,“那里有解開人妖偏見的關(guān)鍵,還有……” 他握緊鎮(zhèn)魂棍,“我娘藏在密道里的最后一道棍痕?!?/p>
兩人躍上河岸時,臨安棍盟的支援隊伍正好趕到。老猿妖帶著數(shù)十名棍修,手中的竹棍、鐵棍、木棍上,都纏著柳如煙改良的狼血機關(guān)符——這是她在雙橋鎮(zhèn)時,為了促進人妖合作,連夜趕制的。
“小崽子,拿到鎮(zhèn)魂棍了?”老猿妖的酒葫蘆在棍頭搖晃,“那就讓仙域看看,咱們妖域棍修,不是只會悶頭打架!”
廣陵劍派的山門隱在云霧中,正門的“止戈”匾額已裂成兩半,露出后面的“斬妖”二字。天玄青的狼耳捕捉到門內(nèi)傳來的哀嚎,人類修士的哭喊聲中,夾雜著妖族被鎖妖陣折磨的嘶吼——這里,竟成了鬼蜮的煉魂場。
“他們在用人妖兩族的仇恨,喂養(yǎng)重生之花?!绷鐭煹臋C關(guān)棍齒輪轉(zhuǎn)動,發(fā)出憤怒的嗡鳴,“看這些鎖妖陣的布局,是我?guī)熼T的‘九曲黃泉陣’,只有……”
“只有機關(guān)閣的傳人能破。”天玄青接過話,狼瞳落在她腰間的璇璣紋上,“你能做到嗎?”
少女點頭,指尖劃過機關(guān)棍的樞紐:“但需要你用鎮(zhèn)魂棍護住我,這陣法的每一道劍氣,都帶著對妖族的殺意,會干擾我的心魂。”
“放心?!碧煨鄬㈡?zhèn)魂棍插在兩人中間,狼紋與棍紋形成保護層,“我的棍,就是你的盾?!?/p>
陣法開啟時,劍氣如暴雨般襲來。天玄青的棍風(fēng)掃過,竟將劍氣中的殺意轉(zhuǎn)化為棍道的戰(zhàn)意,而柳如煙的機關(guān)術(shù),則將這些劍氣重組為破陣的鑰匙。兩人背靠背,棍影與機括聲交織,竟在劍雨中踏出一條血色通路。
“天玄青,你果然來了?!比^劍主的聲音從陣眼傳來,“可惜來晚了,重生之花已經(jīng)吸收足夠的仇恨,馬上就要——”
他的話被鎮(zhèn)魂棍的棍鳴打斷。天玄青看見,陣眼處的祭臺上,插著母親的斷月棍殘片,周圍環(huán)繞著數(shù)百名被折磨的人妖修士,他們的鮮血正匯入花種的根部。
“放開他們!”柳如煙的機關(guān)弩射斷鎖鏈,救下一名妖族少女,“你們仙域口口聲聲斬妖除魔,卻和鬼蜮一樣用生魂煉丹!”
三絕劍主冷笑:“斬妖除魔?不過是個幌子。人妖兩族只要存在,就必有仇恨,而仇恨——” 他指向花種,“就是最強的力量?!?/p>
天玄青的狼爪捏碎祭臺,斷月棍殘片突然發(fā)出強光,與鎮(zhèn)魂棍、妖狼戰(zhàn)棍共鳴,形成完整的裂云棍。蘇挽月的虛影再次浮現(xiàn),這一次,她的面容不再虛幻,而是帶著釋然的微笑。
“阿青,還記得娘教你的第一式嗎?”虛影開口,斷月棍與妖狼戰(zhàn)棍合二為一,“不是劈山,不是破天,是——”
“是‘守心’?!碧煨嘟舆^話,裂云棍在手中綻放出三色光芒,“守心,守的不是單純的善,而是不讓仇恨蒙蔽雙眼,不讓偏見成為兇器。”
棍風(fēng)席卷整個陣法,花種的根須被連根拔起,露出其下埋著的“人妖仇恨錄”——那是用兩族修士的怨念寫成的邪典。天玄青的棍尖點在典籍上,竟將其化作齏粉,露出里面藏著的、母親當年寫給父親的信。
“蒼野,若我回不來,請告訴阿青,他的血脈是雙刃劍,但劍鞘始終在他手中——那就是用棍道守護的善良與希望?!?/p>
狼淚再次落下,天玄青終于明白,母親為何執(zhí)意讓他參加棍道大會,為何信任人類修士柳如煙。因為真正的棍道,從不是為了戰(zhàn)斗,而是為了守護兩族生靈,不讓他們淪為仇恨的燃料。
“現(xiàn)在,該結(jié)束了?!彼蛉^劍主,裂云棍的三色光芒照亮對方驚恐的臉,“用你的劍,還是用你的心,來承認人妖共治的可能?”
劍主顫抖著跪下,劍刃插入地面:“我……我只是棋子,真正的幕后黑手是……”
話音未落,廣陵劍派的后山突然傳來巨響,一座隱藏的地宮緩緩開啟,門口的石碑上,刻著與沉星島相同的九頭毒蛛圖騰。柳如煙的羅盤指針瘋狂旋轉(zhuǎn),最終指向地宮最深處,那里,正躺著九幽魔主的完整骸骨,胸口插著的,竟是父親密室中的那半塊妖帝骨血。
“怎么會……”天蒼野的聲音帶著震驚,不知何時已帶著熊魁趕到,“那半塊骨血,我明明藏在姑蘇密室……”
天玄青握緊裂云棍,狼瞳里映著魔主骸骨眉心的狼紋——那與他的血脈完全一致。他突然想起碑林里的雕像,想起母親的留言,終于明白,九幽魔主的殘魂,早已附在妖帝骨血上,等待著與他的血脈融合。
“阿青,小心!”柳如煙的尖叫被地宮的震動淹沒,魔主骸骨突然睜開眼,骨爪扣住天玄青的肩膀,“終于等到你了,我的完美容器——”
裂云棍在手中寸寸碎裂,天玄青感覺體內(nèi)的血脈正在被拉扯,母親的妖魂、父親的血、還有他自己的意志,都在魔主的力量下?lián)u搖欲墜。柳如煙的機關(guān)棍砸向骸骨,卻被骨爪輕松拍飛,熊魁的熟鐵棍更是連骨皮都沒擦破。
“沒有人能阻止魔主重生!”骸骨發(fā)出震耳欲聾的笑聲,“包括你,天玄青——不,應(yīng)該叫你,九幽之子!”
這句話如驚雷般炸響。天玄青感覺腦海中裂開一道縫隙,無數(shù)不屬于他的記憶涌入:魔主與妖帝的融合實驗、母親為他割裂妖魂的場景、父親在密室中猶豫是否毀掉骨血的畫面……
“不……”他掙扎著搖頭,“我是青狼部落的天玄青,是蘇挽月和天蒼野的兒子!”
“是嗎?”骸骨的骨爪刺入他的心臟,“那你看看,這是什么——”
天玄青低頭,看見自己的胸口正浮現(xiàn)出與魔主骸骨相同的咒文,而裂云棍的碎片,竟在咒文的作用下,與骸骨的脊椎骨融為一體,形成新的“九幽裂云棍”。柳如煙的哭聲、父親的怒吼、熊魁的咆哮,都在耳邊漸漸模糊,唯有魔主的聲音越來越清晰:
“接受吧,你本就是我與妖帝的血脈融合體,是天生的容器。現(xiàn)在,讓我們一起,用仇恨重塑這個世界——”
天玄青的意識即將被黑暗吞噬,卻在最后一刻,感受到手中殘留的銀狼首簪的溫度。那是母親留給他的最后信物,上面還帶著她的妖魂碎片。
“娘……”他在心中低語,“我該怎么辦?”
回應(yīng)他的,是腦海中突然響起的棍鳴,那是母親在他小時候,用斷月棍敲出的安眠曲。銀狼首簪發(fā)出最后的光芒,竟在黑暗中劃出一道裂痕,露出外界的陽光——那是雙橋鎮(zhèn)的方向,是人妖兩族正在嘗試合作的地方。
“我是天玄青,是握棍的人,不是被棍握的傀儡?!彼蝗槐犙?,狼瞳中不再有迷茫,而是燃起堅定的火焰,“我的棍道,由我自己決定!”
裂云棍的碎片突然重新凝聚,與妖狼戰(zhàn)棍、鎮(zhèn)魂棍、斷月棍的力量融合,形成全新的“陰陽平衡棍”。天玄青感覺體內(nèi)的正邪血脈終于達成和解,不再互相排斥,而是共同匯入棍中,形成足以劈開天地的力量。
“裂云棍·終極式——心斬!”
棍風(fēng)化作透明的刃芒,直接貫穿魔主骸骨的眉心。骸骨發(fā)出不甘的怒吼,卻在陽光的照射下,漸漸化作塵埃。天玄青跪倒在地,看著手中的陰陽平衡棍,棍身上刻滿了人妖兩族的圖騰,狼首與劍、月輪與機關(guān)齒輪,共同組成了新的“止戈”紋。
“你……贏了?”柳如煙顫抖著爬過來,臉上沾滿灰塵,卻在看見他手中的棍時,露出笑容,“天玄青,你做到了……”
少年抬頭,看見廣陵劍派的山門處,人妖兩族的修士正互相攙扶著走出,他們的目光不再充滿敵意,而是帶著劫后余生的釋然。父親天蒼野站在陽光下,手中握著母親的銀狼首簪,眼中滿是驕傲。
“阿青,你娘要是看見,一定會很高興?!彼p聲說。
天玄青點頭,望向江淮天塹的方向,那里的魔氣正在消退,露出湛藍的天空。他知道,這只是開始,人妖兩族的偏見不可能一夜消除,但至少,他們已經(jīng)用棍與劍,劈開了第一道裂縫,讓陽光得以照進。
“接下來,我們?nèi)ツ??”熊魁的熊爪搭在他肩上,熟鐵棍上的戰(zhàn)痕又添了幾道。
天玄青握緊陰陽平衡棍,棍身的“止戈”紋在陽光下閃爍:“去仙域的中心,讓所有修士知道,人妖兩族可以共治?!彼D了頓,看向柳如煙,“然后,去機關(guān)閣,修好你的機關(guān)棍——畢竟,我們的棍道,還需要你的機括聲來伴奏。”
少女臉紅了,卻堅定地點頭。遠處,雙橋鎮(zhèn)的方向傳來鐘聲,那是人妖兩族共同敲響的和平之音。天玄青站起身,狼耳聽見風(fēng)中傳來的棍鳴,那是母親在說:“阿青,你的路,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