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水間的白霧裹著打印機嗡鳴，蘇晚把最后一份裝訂好的提案塞進文件袋。
玻璃幕墻外烏云壓城，她看了眼手機天氣預報，暴雨圖標正在閃爍。"蘇晚姐，
林總監(jiān)讓你把提案送到客戶公司。"實習生小張扒著門框探頭，
"他說對方要求三點前必須送到。"墻上的掛鐘指向兩點二十。蘇晚抓起文件袋往外走，
電梯門開合的瞬間，
的聲音："這個方案必須加入全息投影......"暴雨傾盆而下時她剛跑到寫字樓門口。
文件袋緊緊護在懷里，高跟鞋踩進水洼濺起泥點。忽然頭頂罩下一片陰影，
黑色傘面帶著熟悉的雪松香。"我開車送你。"林深的西裝下擺還在滴水，
領帶歪斜地掛在脖子上。他伸手要接文件袋，被蘇晚側身躲過。
"林總監(jiān)還是回去盯你的全息投影吧。"她鉆進雨幕，聽見身后急促的腳步聲。
傘柄突然塞進她手心，男人轉身沖進雨里，深灰色襯衫瞬間洇成墨色。第二天晨會上，
林深眼下掛著青黑："后勤部需要增加外勤補貼。"他翻著報表，
指尖在某個數(shù)字上重重一敲，"雨天配送應該配備專車。
"行政主管詫異地抬頭："可是公司規(guī)定......""規(guī)定是死的。
"鋼筆尖在實木桌面戳出個小凹痕，"這個月我的項目獎金撥三成到后勤預算。
"散會后蘇晚在走廊被攔住。林深遞來燙金請柬時，
袖口露出的創(chuàng)可貼還滲著血絲："今晚行業(yè)酒會，需要女伴。""林總監(jiān)找錯人了。
"她后退半步，"我只是個送文件的。""你大學時拿過廣告創(chuàng)意金獎。"他的喉結動了動，
"上周我看到你在茶水間畫的草圖......比現(xiàn)在執(zhí)行的方案強十倍。
"雨夜霓虹在酒杯里搖晃，蘇晚看著展臺上侃侃而談的林深。他解開西裝扣子時，
露出里面皺巴巴的襯衫——袖口那顆黑曜石袖扣，是她去年生日送的。"林太太真是好福氣。
"身旁的貴婦抿著香檳，"聽說林總最近推了所有應酬，天天準時下班？
"蘇晚轉動無名指上的戒痕："我們離婚了。"水晶吊燈突然熄滅，展廳陷入黑暗。
人群騷動中，有人牢牢握住她的手腕。掌心薄繭摩挲過曾經(jīng)戴婚戒的位置，
溫熱的呼吸落在耳畔："配電箱故障，跟著我走。"安全出口的綠光里，
她看見林深白襯衫后背上洇開的血痕——昨晚他冒雨追車時，被路邊護欄劃傷的位置。
"醫(yī)藥箱在車上。"他的聲音悶在口罩里，"先送你回家。"老式居民樓停電了。
林深舉著手機電筒檢修保險絲，暖黃光暈里，蘇晚看見他西褲膝蓋處沾著墻灰。
上次家里跳閘是三年前，他當時在電話里說"找物業(yè)處理"。"冰箱里有冰袋。"她別開臉，
"后背要敷。"男人蜷在布藝沙發(fā)上敷藥，長腿委屈地縮著。窗外路燈突然亮起，
照亮茶幾上吃剩的便當盒——香菇雞絲粥，她從前常給他熬的配方。后來每周五下班，
黑色路虎就悄悄跟在公交站牌后。蘇晚抱著文件袋上車時，總能聞到保溫桶里飄出的粥香。
有次等紅燈，林深突然伸手擦掉她嘴角的芝麻粒："策劃部在招副總監(jiān)。
""我現(xiàn)在的工作很好。""你值得更好的。"他握方向盤的手青筋凸起，"當年是我眼瞎。
"暴雨再次來襲時，公司正在開招標會。蘇晚送資料到會議室，
聽見林深在跟董事們爭執(zhí)："我說過核心數(shù)據(jù)不能云端共享！
""但這是最高效的......""高效不等于安全！"他一拳砸在投影儀上，
"上周后勤部外勤記錄顯示，有不明IP試圖接入公司系統(tǒng)......"警報突然炸響。
走廊里傳來尖叫："服務器遭黑客攻擊！"蘇晚沖進機房時，林深正跪在地上搶修主機。
顯示屏藍光映著他慘白的臉，冷汗順著下頜滴在鍵盤上。她下意識去摸他額頭，
被滾燙的溫度驚住。
"備份系統(tǒng)......在第三個機柜......"他嗆咳著指向角落，
"密碼是你生日......"警方帶走內鬼那天，蘇晚在茶水間煮姜茶。
林深裹著毯子蹭過來，鼻尖通紅："董事會要給你升職。""我拒絕了。"她攪動著紅糖，
"調到分公司更清靜。"瓷勺"當啷"撞上杯壁。林深突然抓住她手腕，
睫毛上還凝著淋雨時的水珠："別走。""憑什么？
""憑......"他的喉結劇烈滾動，"憑你走之后，家里空調總調錯溫度。
憑我學會熬粥總是糊鍋，憑我......"聲音哽在喉嚨里，"憑我現(xiàn)在看不得下雨天。
"窗外雨聲漸歇，陽光穿透云層。蘇晚抽出手，把姜茶推過去："把感冒養(yǎng)好再說。
"后來每個陰雨天，后勤部都能收到匿名外賣。鮮蝦云吞面，多加紫菜不要蔥。
有次小張好奇掀開保溫蓋，看見便簽上龍飛鳳舞的字跡："今天沒淋雨吧？
"行政部的玻璃門被敲響時，蘇晚正在整理調崗申請表。林深倚著門框，
指節(jié)還懸在磨砂玻璃上："聽說你要去杭州分公司？""下個月調令。"她把鋼筆插回筆筒，
"華南區(qū)需要重建后勤體系。"林深扯松領帶，
露出鎖骨下方泛紅的皮膚——連續(xù)三天熬夜的后遺癥。他抓起申請表，
紙張在指尖簌簌作響："杭州濕度大，
你膝蓋受過傷......""林總監(jiān)連員工體檢報告都要管？"蘇晚按下碎紙機開關，
"現(xiàn)在是午休時間。"碎紙機突然卡住，申請表皺成一團。林深的手掌按在停止鍵上，
青筋順著腕骨爬上小臂："今晚七點，錦江飯店。""沒空。""不是應酬。"他喉結滾動，
"我約了省中醫(yī)院的骨科專家。"電梯間傳來同事的說笑聲。蘇晚抓起文件夾往外走，
手腕突然被攥住。林深的拇指無意識地摩挲她腕表表帶——這是他們離婚后第一次肢體接觸。
"就當是前夫贖罪。"他聲音發(fā)澀，"當年你摔傷膝蓋，
我在深圳開會......"話沒說完就被市場部經(jīng)理撞破。
王總端著枸杞保溫杯嘖嘖稱奇："林總親自指導后勤工作？
"林深順勢接過蘇晚懷里的文件夾："在討論扁平化管理。"他翻著報表突然抬頭，
"后勤部數(shù)字化改造方案，明天晨會我要看到初稿。"蘇晚瞪著他走向總監(jiān)辦公室的背影，
發(fā)現(xiàn)他后頸粘著片枯葉——估計又是通宵加班后直接睡在休息室沙發(fā)上。
暴雨在傍晚準時造訪。蘇晚望著窗外發(fā)呆，突然被陰影籠罩。林深拎著電腦包，
袖口卷到手肘："我車送去保養(yǎng)了。""所以？""搭你的地鐵。"他晃了晃交通卡，
"正好討論數(shù)字化方案。"晚高峰車廂擠得像沙丁魚罐頭。林深用臂彎給她圈出方寸空間，
西裝面料蹭過她耳尖。突然一個急剎車，他下意識護住她后腦，掌心撞在金屬扶手上。
"你手在抖。"蘇晚盯著他泛白的指節(jié)。"咖啡喝多了。"他別開臉，
喉結下方有道新鮮抓痕——昨天搬服務器機箱時被金屬邊劃的。出站時雨勢轉大。
林深突然鉆進便利店，出來時抱著透明傘："天氣預報說八點停雨。"他按下自動傘開關，
"你在這里等......"話沒說完，蘇晚已經(jīng)沖進雨里。身后傳來慌亂的腳步聲，
傘面強行罩過頭頂。林深半邊身子濕透，鼻尖幾乎碰到她劉海："至少讓我送到小區(qū)門口。
"保安亭的探照燈掃過來時，蘇晚發(fā)現(xiàn)他皮鞋里在滲血。新買的牛津鞋磨腳，
后跟已經(jīng)磨出血泡。她想起結婚那年他跑遍半座城買的婚鞋，也是這般固執(zhí)地磨出血。
"進來包扎。"她甩開單元門。林深僵在玄關，
看著鞋柜上歪倒的男士拖鞋——他搬走時留下的。蘇晚翻醫(yī)藥箱的手頓了頓，
扔過來一雙酒店一次性拖鞋。碘伏棉球按上傷口時，他倒抽冷氣。
蘇晚放輕動作："數(shù)字化方案不用明天交。""要交。
"他盯著茶幾上的馬克杯——他們一起在陶藝館做的情侶杯，"后勤部上季度損耗率超標，
董事會在盯。"突然響起的視頻會議提示音打破僵局。林深接通電話往陽臺走，
蘇晚聽見他在吼技術部："防火墻再升級！上次泄密......"雷聲吞沒后半句話。
她熱了杯牛奶放在茶幾上，瞥見電腦屏幕密密麻麻的代碼。
最頂端的文檔標注著"后勤部安全系統(tǒng)改造計劃"，創(chuàng)建時間顯示連續(xù)二十三天凌晨兩點后。
暴雨驟停時，林深靠在沙發(fā)上睡著了。筆記本電腦滑到地毯上，
屏幕還停留在郵件界面："已為您預約胃癌早期篩查"。發(fā)件時間是一小時前。
蘇晚關機的動作驚醒了他。林深猛地坐直，抓過電腦合上："我該走了。
""體檢報告怎么回事？""員工福利。"他故作輕松地笑，"公司四十歲以上都要查。
""你身份證上寫的是三十七歲。"樓道聲控燈次第亮起，照見林深顫抖的睫毛。
他忽然抓起茶幾上的涼牛奶灌下去，喉結快速滾動："去年應酬胃出血住院，沒敢告訴你。
"晨會上董事們吵成一團。蘇晚送文件時，聽見林深在拍桌子："后勤部必須換智能門禁！
""成本太高......""上個月市場部丟了三臺單反！"他甩出監(jiān)控截圖，
"有人用復制卡進出倉庫。"蘇晚低頭查看手中的門禁記錄，
忽然指著一串數(shù)據(jù)："這卡號不存在于系統(tǒng)。"她把平板推過去，"但上周五刷開過機房。
"林深瞳孔驟縮。那晚他胃疼發(fā)作，是蘇晚來送的胃藥。"查刷卡人。"他扯松領帶，
"重點排查上周五加班人員。"蘇晚轉身時，看見他偷偷往嘴里塞止痛藥。
鋁箔板上的藥片所剩無幾，說明這瓶是三天前開的。午休時茶水間飄著當歸味。
蘇晚守著砂鍋攪動，身后傳來刻意放輕的腳步聲。林深扒著門框嗅了嗅："好香。
""給陳姐燉的安神湯。"她蓋上鍋蓋，"她女兒高考失眠。
"林深指尖在料理臺劃圈："聞著像你以前做的排骨湯。""當歸換了新牌子。
"她擦干手要走，"鍋里有多的。"下班時發(fā)現(xiàn)砂鍋洗得锃亮，保溫桶擱在消毒柜頂上。
蘇晚打開看見張便簽："當歸放多了，苦。"字跡被水汽洇開，角落畫了個齜牙的笑臉。
地鐵過道里遇見抱著紙箱的陳姐。蘇晚幫她按電梯，
聽見她嘀咕："林總突然給我批了帶薪陪考假，還讓后勤部給我女兒寄了套押題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