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午后的陽光像融化的蜂蜜，緩緩流淌在美術(shù)館的玻璃穹頂上。
沈曜站在莫奈的《睡蓮》前，看著畫布上那些交織的藍綠色塊，思緒卻飄到了昨晚——他花了整整兩小時在衣柜前挑揀衣服，最后選了一件淺咖色的針織衫，因為裴敘曾說過這個顏色讓他看起來"像秋日里的一縷陽光"。
"看這里。"身旁的裴敘突然低聲說道，修長的手指指向畫作右下角，"筆觸的方向變化，像不像信息素濃度的梯度分布？"
沈曜微微側(cè)頭，目光從畫作移到裴敘的側(cè)臉。
Alpha今天沒戴眼鏡，睫毛在展廳燈光下投下細密的陰影。他靠得那么近，沈曜能聞到他身上比平日更濃郁的冰川薄荷氣息——這讓他后頸的腺體微微發(fā)燙，心跳也不自覺地加快了。
他是不是特意減少了抑制劑用量？沈曜暗自揣測，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書包帶。
自從上周在裴敘公寓過夜后，他似乎對這種氣息越來越敏感了。
"我以為經(jīng)濟學家只會看數(shù)據(jù)和圖表。"沈曜小聲回應(yīng)，聲音里帶著自己都沒察覺的親昵。
裴敘的嘴角勾起一個幾不可見的弧度："經(jīng)濟學也是一種藝術(shù)。"他指向另一幅雷諾阿的作品，"這種筆觸，就像市場波動中的隨機游走。"
沈曜忍不住笑出聲，又立刻捂住嘴，生怕打擾到其他參觀者。
原來嚴肅的裴教授也會說這樣的話。
他偷偷打量著身旁的男人——深灰色高領(lǐng)毛衣包裹著挺拔的身姿，說話時喉結(jié)微微滾動，整個人在藝術(shù)館柔和的燈光下顯得格外...溫柔。
這個認知讓沈曜心里泛起一陣奇異的暖流。
他想起第一次在經(jīng)濟學院見到裴敘時，那個站在講臺上不茍言笑的男人，與現(xiàn)在這個會跟他討論印象派筆觸的裴敘，奇妙地重疊在一起。
"餓了嗎？"看完第三個展廳，裴敘看了看腕表，這個動作讓他袖口露出一截銀色表鏈，"頂樓有家不錯的咖啡館。"
沈曜點點頭，突然意識到自己從早上開始就緊張得沒吃多少東西。
他是不是注意到了？這個念頭讓他的耳根微微發(fā)熱。
咖啡館的露臺視野開闊，能俯瞰整個藝術(shù)區(qū)的紅磚屋頂。
沈曜捧著一杯熱可可，看著奶油在杯口慢慢融化。
裴敘坐在他對面，黑咖啡的苦香混合著他身上的薄荷氣息，形成一種令人安心的氛圍。
"下周要降溫了。"裴敘突然開口，手指輕輕敲擊著杯沿，"記得把厚外套拿出來。"
沈曜的指尖在杯壁上輕輕一頓。
他連這個都記得。
上周他隨口提過自己總是忘記換季整理衣柜，結(jié)果在換季時感冒的事。
這種細致入微的關(guān)懷，比任何甜言蜜語都更讓他心頭顫動。
"嗯。"他低聲應(yīng)著，假裝專注于杯中的奶油，卻忍不住在桌下悄悄伸腳，碰了碰裴敘的皮鞋尖。
Alpha的動作明顯停滯了一瞬，攪拌咖啡的手停在半空。
沈曜看到他的喉結(jié)不明顯地滾動了一下，耳廓也染上淡淡的粉色，但他很快恢復(fù)了常態(tài)，只是嘴角的弧度更深了些。
他害羞了。
這個發(fā)現(xiàn)讓沈曜心里涌起一股小小的得意。
"對了。"裴敘突然從西裝內(nèi)袋取出一個深藍色的小盒子，"給你。"
沈曜接過盒子，心跳突然加速。
他小心翼翼地打開，里面是一枚精致的銀質(zhì)書簽，頂端懸著鏤空的銀杏葉裝飾。
葉脈處刻著兩個幾乎難以察覺的字母：PX。
"這是......"
"生日禮物。"裴敘的聲音比平時柔和，"提前準備的。"
沈曜的手指微微發(fā)抖。
他怎么知道我的生日？這個疑問剛浮現(xiàn)在腦海，答案就立刻清晰起來——學生檔案？辯論隊申請表？還是...
"辯論隊招新表。"裴敘仿佛讀懂了他的心思，"三年前的。"
三年前。
沈曜的心臟像是被輕輕捏了一下。
那時候他才剛?cè)雽W，甚至不認識裴敘，而對方卻已經(jīng)記住了他的生日。
書簽在陽光下閃爍著細碎的光芒，他翻到背面，看到一行刻得極小的字：
「給SY，愿你的每個秋天都有銀杏與詩?！?018.9.15」
這是他們真正相識的日子。
沈曜的視線突然有些模糊，喉嚨像是被什么堵住了。
他記得，他竟然都記得。
那些他以為只有自己在意的細枝末節(jié)，那些他以為轉(zhuǎn)瞬即逝的瞬間，原來都被裴敘珍而重之地收藏在記憶里。
"你記得......"沈曜的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
裴敘伸手，輕輕覆上他的手背，掌心溫暖而干燥："每一個細節(jié)。"
陽光透過玻璃頂棚灑落在兩人交疊的手上。
沈曜突然想起自己背包里的那個信封，原本打算等到生日當天再送的。
他深吸一口氣，取出那個米色信封，推到裴敘面前。
"我也有東西給你。"他的聲音有些發(fā)顫，"本來打算生日那天......"
裴敘修長的手指拆開信封，里面是一張有些泛黃的照片——大一新生辯論賽上，年輕的沈曜站在聚光燈下，而評委席角落的裴敘正望著他，眼神專注得近乎溫柔。
照片背面寫著一行字：
「給PX，謝謝你找到我?！猄Y」
"陳家明幫我找到的。"沈曜解釋道，手指無意識地絞著衣角，"校報的存檔照片......"
他的話沒能說完。
裴敘突然傾身向前，在美術(shù)館露臺的陽光下，在咖啡與松節(jié)油的氣息里，給了他一個溫柔至極的吻。
薄荷的清涼與巧克力的甜膩交融，沈曜閉上眼睛，聽見自己的心跳聲大得驚人，也聽見裴敘在他唇邊輕聲說：
"生日快樂，沈曜。"
這一刻，沈曜忽然明白，最好的禮物從來都不是物質(zhì)的東西，而是有個人記得關(guān)于他的每一個細節(jié)，包括那個他自己都快要遺忘的初秋相遇。
而更珍貴的是，這個人愿意用余生，繼續(xù)記住關(guān)于他的每一個瞬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