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愛的人要結(jié)婚了“我愛的人馬上就要結(jié)婚了,我還不能惆悵一下了。
”“你總是跟我愛同一個人?!薄笆前?,總是這么巧,要不咱倆是哥們呢?
一個高中、一個城市上大學(xué)、一個公司,喜歡的人都一樣。都說臭味相投、同類相吸,
就是這個意思。”我抬手跟白頻洲碰了個杯,他的眼睛狹長,睫毛濃密,
垂眸的時候一點情緒都看不出來。今晚他的視線幾乎沒超過我的下巴以上,
總是抬到下巴頦子就落下去了,讓人看不到他眼里的情緒。我想看出個什么來?我也不知道,
他馬上就要結(jié)婚了。這家燒烤店是我倆下班總愛來的一家,人多、熱鬧。
熱鬧到不會有任何人注意到我倆,無論我倆發(fā)生什么。其實我倆從來也沒發(fā)生過什么,
就是吃吃燒烤聊聊天,白頻洲滴酒不沾,常常是我喝個大紅臉,被他送回家。
“今兒就到這兒了,婚禮我一定給你包個大紅包。祝兄弟白頭偕老,永結(jié)同心。
”我擺擺手拒絕白頻洲相送,沒啥好送的,我不想他看見我轉(zhuǎn)身狼狽的樣子。這么多年了,
終于要親眼看著他走向別人的懷抱,這個場景已經(jīng)在夢里發(fā)生過無數(shù)次,
下周不過是演練變實操罷了。騎著小電驢回了家,四面透風(fēng)的小平房夏天住著挺涼快,
就是蚊子多。打開門,一股藥味撲面而來,這么多年算是把這房子腌入味了。
扔了鑰匙脫了鞋,整個人脫力似的一屁股坐到床上,
一個四棱四角的東西咯的我又齜牙咧嘴的站起來?!吧叮俊蔽姨忠话抢皖^看去,
人愣怔在當(dāng)場。是我爸,我咋把這給忘了。我蹲下來,抱著盒子看了半天,一個小小的盒子,
竟然能裝下那么大一個人。其實最后爸走的時候,也沒有那么大了,
蜷縮在床上干干瘦瘦的一條,過去因為干體力活一直發(fā)泡的手指都癟下去了。我摩挲著盒子,
眼睛干得發(fā)疼。八萬,給你找個長眠的地方要八萬。爸,要不咱回家吧。
我媽住的那個山我看風(fēng)水挺好的,咱們一家三口,埋一塊。我揉了揉眼睛,真操蛋,
人一天能喝多少水,怎么能有這么多眼淚?還得拿紙擦,拿袖子擦吧,不花錢,哈哈哈。
走之前,還得干點事。我在抽屜里藏了點念想,最后一點。懶得起身了,從床尾爬到床頭,
打開床頭柜,里面放著兩張照片。一張是兩三歲的時候照的這輩子唯一一張全家福,
另一張是個一寸照,照片上的人眼睛狹長,眼尾微吊,很青蔥的模樣,
照片背面是沒撕干凈的紙,昭示著這張照片來路不正。將它們摸起來揣進口袋,
抽屜里還有一瓶放了一個月的老鼠藥,晶體的,像白砂糖。小時候糖貴,
媽媽就愛把白砂糖放在瓶子里,一點一點吃,怕招螞蟻。好主意,放點白砂糖吧,甜著走。
翻箱倒柜的找出那包白砂糖來,當(dāng)時爸一天吃十幾粒藥,嘴里苦,每天都要給他兌糖水喝。
他走了,這包白砂糖就跟他的衣服、藥、就診單子一起收到大塑料袋里了。
還好嫌麻煩一直懶得扔,扔了就得苦著走,也不知道那玩意兒是什么味的。抖了一點糖進去,
擰緊瓶蓋晃勻。火車晃晃悠悠四個多小時,轉(zhuǎn)客車一個多小時,終于回到了清水鎮(zhèn),
模模糊糊還記得那個山頭在鎮(zhèn)子邊上。上次上墳是六七年前的事了,只能憑著記憶摸瞎。
終于摸到山上,自從畢業(yè)后把爸接到燕京,一直也沒回來過,給媽磕了三個頭,安置了爸,
掏出那瓶藥和備好的礦泉水。真甜,是甜的,恐怕不放糖都甜,藥監(jiān)局得管管,
這么甜容易害人啊。鄉(xiāng)下的天真干凈,夜里也藍,幽深幽深的藍。那句詩怎么念的來著?
梳洗罷,獨倚望江樓。過盡千帆皆不是,斜暉脈脈水悠悠。腸斷白蘋洲。
清水鎮(zhèn)的夏天認識白頻洲是在夏天,清水鎮(zhèn)的夏天很熱,但不是燕京那種干熱,
清水鎮(zhèn)離海不遠,是那種濕噠噠的熱。九月份對于清水鎮(zhèn)的果農(nóng)來說是個豐收的季節(jié),
大片紅彤彤的蘋果、黃澄橙的梨掛在樹上等著被摘下?lián)Q成錢,
一年的忙碌在九十月份全都會有結(jié)果。我很喜歡清水鎮(zhèn)的春夏秋冬,
一年四季都充滿了果香和花香。煙市的市河清水河打鎮(zhèn)前流過,夜里有明亮的星和月,
晨有朝霞暮有夕陽,清水河有著所有農(nóng)村最原始的模樣,大自然的美麗和農(nóng)民的樸素。
而這里所有的優(yōu)點,都因為認識白頻洲成為自卑的源頭。有人說愛讓人變得更美好,
那應(yīng)該是得到了回應(yīng)的雙向奔赴的感情。如果是暗戀的話,它總是讓人覺得自己不夠好。
九月十八是袁瑤瑤的生日,她大張旗鼓的追白頻洲追了三個月,
好說歹說生日會上邀請過來一起吃個飯。我正坐在他旁邊。他一進門就是焦點,帥,
客觀的帥,眼睛狹長、睫毛濃密,皮膚白皙,
有著拔個兒時期的男生特有的清瘦卻不塌腰駝背。他一來整個聚會的畫風(fēng)都變精致高級了,
男的女的都開始吹口哨?!艾幀?,你要是追不到我可追了,這么帥的帥哥流到別人家可惜了。
”楊清華一向性子直,有啥說啥,平時袁瑤瑤不計較,這時候卻有點聽到心里去了。
她把我拉到楊清華旁邊,堵上那個空位,這樣一來白頻洲只好挨著我坐。
瑤瑤吃醋吃的太過明顯,飯桌上“咦”聲一片,但她一點都不在乎。她一向如此,
做什么都是明目張膽,暗戀在她的世界是一個很遙遠的詞,
她一旦喜歡誰恨不得全天下都知道,她的熱烈讓我羨慕。白頻洲繃著臉,
一看就是好學(xué)生沒見過這陣仗,估計都后悔來了。袁瑤瑤知道白頻洲臉皮薄,
沒好意思坐他旁邊,白頻洲左邊是我,右邊和隔壁的人空出了一個上菜位,
袁瑤瑤坐在他正對面。座位上饒過白頻洲,游戲卻沒有。刀康從書包里掏出來一個轉(zhuǎn)盤,
說要一起玩轉(zhuǎn)盤游戲,轉(zhuǎn)到什么內(nèi)容就要執(zhí)行什么內(nèi)容?!拔闯赡耆瞬荒芎染疲?/p>
既然罰不了酒,抽到什么都不能耍賴。”刀康吆喝道。其他人朝袁瑤瑤噓起來,
聽也知道是她的主意,刀康只不過是個出面人。轉(zhuǎn)盤轉(zhuǎn)了幾圈,
有喝三杯水的、有去隔壁學(xué)狗叫的、有上桌抱下桌的。轉(zhuǎn)盤轉(zhuǎn)到我上家金俊良那兒,
我的心突然開始狂跳,有一種冥冥的預(yù)感,我會跟白頻洲干點啥。“嚯,這個可以,
我下面開始數(shù)第二個人親吻上一個人?!苯鹂×颊酒饋黹_始數(shù),“白頻洲親吻江千帆!
”“就這么幾個人還用得著數(shù)?!蔽椅兆∷氖种割^往后一折,他嗷的蹲下去了。
“親一個親一個!”大家開始起哄,我的腦袋嗡嗡作響,不知道為什么心臟突然有點發(fā)緊。
白頻洲看著挺面冷的,就是那種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氣勢,本以為他會想個說辭糊弄過去,
或者直接就玩不起翻臉。沒想到他站起身,在眾目睽睽之下,抬起我的手問我,“可以親嗎?
”他的眼尾跟他的語調(diào)一樣微微上揚,跟個小鉤子似的,
我感覺我的心臟就像咬了鉤的魚不知道怎么蹦跶好了。我點點頭,然后手背上一片溫?zé)幔?/p>
落下一個吻來。“牛逼!”金俊良抓著他旁邊凌云飛的手學(xué)白頻洲,“學(xué)霸就是學(xué)霸,
紳士、文雅,還這樣親。”“你以為誰都跟你一樣粗魯。”袁瑤瑤生怕白頻洲被大家說惱了,
連忙推進游戲進程,“快點快點,江千帆到你了?!薄皢褑褑眩承┤思刀士?,
肯定在那兒想,要是親的是我該多好啊~”金俊良耍賤兒道。刀康把袁瑤瑤拉起來,
“江千帆,你跟瑤瑤換個位置,一點兒沒有眼力見,今天瑤瑤是主角。
”“主角應(yīng)該坐在上菜位,讓瑤瑤坐那兒去?!蔽抑噶酥赴最l洲右邊的位置道。
右邊的女生自覺站起來,袁瑤瑤半推半就的坐了過去。轉(zhuǎn)盤輪到我手里,
我看了一眼指針和各個板塊的內(nèi)容,親吻后面的幾個內(nèi)容都是不疼不癢的,
我輕輕挑了一下指針道,“哎呀失手失手,這個是下面第二個人喝三杯水”“瑤瑤,喝水。
”金俊良熱心腸的給她的水杯倒?jié)M水。刀康站起來拿起瑤瑤的水杯遞到白頻洲面前,
“瑤瑤今天是壽星,怎么能被懲罰?大學(xué)霸幫忙喝一杯唄?
”白頻洲拿起自己的杯子倒?jié)M水一飲而盡?!耙残?。”刀康朝大家問道,
“人家這個是有情飲水飽,一杯更比三杯強。大家覺得行嗎?”“你這說的牛頭不對馬嘴的,
可以,刀哥發(fā)話了誰還敢說不行?!苯鹂×及艳D(zhuǎn)盤一推推到袁瑤瑤懷里,
“壽星來一個心想事成?!痹幀幠弥D(zhuǎn)盤看了半天,掄圓了一轉(zhuǎn),
定睛一瞧——“上家去隔壁包間學(xué)狗叫。。?!北娙丝春脩蛩频目聪蛎鏌o表情的學(xué)霸。
“還是算了吧?!痹幀幬嬷D(zhuǎn)盤臉通紅,沒想到自己會轉(zhuǎn)成這樣?!霸趺淳退懔?,
我都去叫了?!绷柙骑w不滿意道,“瑤瑤你這不行啊,太護著了,將來的家庭地位堪憂。
”我看了瑤瑤一眼,投去一個你放心的眼神,“這樣吧,剛剛瑤瑤的懲罰就是上家代的,
這次還是上家代吧,我去?!睕]待大家反應(yīng)我已經(jīng)站起來跑到隔壁了,汪了兩聲回來,
袁瑤瑤向我投來感激的目光,我眉毛一挑,作出哥辦事你放心的表情。“咦~行吧行吧,
你們就寵著瑤瑤吧?!币活D飯下來袁瑤瑤到底也沒心想事成,
倒是我跟白頻洲親了一次抱了一次。晚上回家,驚奇的發(fā)現(xiàn)我跟白頻洲是一個鎮(zhèn)上的,
只不過他家住的是臨馬路的大洋樓,我家住的是后排小平房?!澳阕∵@兒?
我以前怎么沒見過你?”“之前在燕京上學(xué),高考要回戶籍地,我媽便帶我回鎮(zhèn)上念高中了。
”“怪不得,還是京城人士,高級高級?!毙睦矧嚨挠悬c自卑起來,
白頻洲長得好看、學(xué)習(xí)又好,家庭也好?!澳銓頃匮嗑﹩幔俊薄盎?,
如果高考成績理想的話大學(xué)就回去了。”喔,我跟他揮手再見,路燈將影子拉的老長,
我回過頭去看影子,順便看了一眼洋樓的方向,二樓某個房間的燈亮了起來,他回屋了。
清水鎮(zhèn)的夏天,2011年9月18日,我對白頻洲一見鐘情。沒有不及格生日會以后,
袁瑤瑤追白頻洲追的更緊了,但她不知道那條賽道上又悄然多出了一個人。
白頻洲是實驗班優(yōu)等生,我跟袁瑤瑤在普通班,她墊底,我中上游。
自從知道白頻洲要考燕京的大學(xué),我便開始發(fā)奮學(xué)習(xí),考不上燕京的一本,
二本還是可以沖刺一下的。高中抓早戀抓的嚴(yán),袁瑤瑤最近被班主任敲打了幾句,
一到課間操再也不敢往實驗班顛兒了,老老實實坐在座位上看著一桌子情書發(fā)呆。
我自告奮勇的跟她說,以后情書小吃什么的我可以幫她送。袁瑤瑤立刻眸如星火,
亮得我心里發(fā)虛。揣著袁瑤瑤的情書去實驗班,底氣都足了,
再也不是前兩天探頭探腦的我了。實驗班就是實驗班,每回來都靜悄悄的沒聲兒,
我拽了一個上廁所的同學(xué)低聲道,“幫我叫一下你們班白頻洲唄。”“白頻洲,有人找。
”同學(xué)朝班里喊了一句,我臉一紅,沒想到他這么大氣,直接就這么喊,
好在實驗班的種子選手們沒有一個抬頭看的,全都埋頭學(xué)習(xí)。白頻洲走出來,
藍白校服穿在他身上變得跟名牌似的,真好看。我從兜里掏出那封粉色情書遞過去,
學(xué)霸臉唰一下紅了?!霸幀幍?。”我連忙解釋道?!芭丁!卑最l洲接過去揣進口袋。
學(xué)霸還挺純情,我看著他濃密的睫毛愣了一下神?!斑€有事嗎?”“哦,
鎮(zhèn)上新開了一個燒烤店,都是現(xiàn)串現(xiàn)烤挺好吃的,你放學(xué)要不要一起去?”“還有誰?
”我一撓頭,哎喲,這是臨時想法,沒想那么豐滿,“還有袁瑤瑤。”白頻洲一頓,
半晌抬起頭,正好對上那雙琥珀色的眸子,“她家離那兒近嗎?”被他這么一看,
看得我有點心虛,弱弱道:“多遠她都能去。”“行。”學(xué)霸答應(yīng)的這么痛快,
我怎么反而心里有些失落呢?悶悶的回到教室,袁瑤瑤坐在我座位上等消息,
“怎么樣怎么樣?他收了嗎?”“收了?!薄熬谷皇樟耍俊痹幀幯鲋^,她眼睛挺大的,
很漂亮,我卻莫名覺得她像只猴兒。“收了啊,以前沒收嗎?”“沒有,
我桌上那么多情書他一封都沒收過。媽呀那這是被你感動還是被我感動了???
”“我說你名兒了。”想啥呢,學(xué)霸哪哪兒都優(yōu)秀,學(xué)習(xí)也好長得也好看家庭也好,
怎么會是同性戀?!敖Х?,你是我的福星?!痹幀幬罩业氖旨拥夭幌裨挕?/p>
“那個什么,白頻洲約你晚上吃燒烤,就我們鎮(zhèn)上那家,你能去嗎?跟你家正好反方向。
”“能去,怎么不能去!我的天吶江千帆,你知道我生日約他約了多久費了多大勁嗎?
你怎么這么厲害??!”袁瑤瑤整個人抱了上來,班主任好巧不巧的站在門口。
“干什么呢干什么呢,你們是學(xué)生!最重要的事情是學(xué)習(xí)!
江千帆袁瑤瑤放學(xué)來我辦公室一趟!”我跟袁瑤瑤對視一眼,
兩個大字大山一樣壓到我倆身上。完了!放學(xué)以后,我跟袁瑤瑤蔫頭耷腦的進了辦公室。
班主任姓胡,我們叫他大胡子,方臉五短身材,眉毛壓著眼睛,長得特別喜劇化。
往常被他訓(xùn)話都是先笑三分鐘,今天一點都笑不出來,只希望趕緊解釋清楚放我倆走。
“老師,我倆真的沒談戀愛?!薄皼]談戀愛抱一起?”“我倆是激動。”我胡扯道,
“我倆報了個課后培訓(xùn)班,請實驗班同學(xué)給我倆講題,對方同意了?!薄罢l?
”莫名不想把白頻洲扯進這場謊言里,我支支吾吾沒出聲,袁瑤瑤倒是大大方方道,
“白頻洲?!薄霸幀帲闶遣皇钱?dāng)我傻?”我一愣,袁瑤瑤倒是立刻醒悟過來,
“我們真的是找白頻洲講題。”“講題你也不許去,江千帆可以去,袁瑤瑤我白天剛點完你,
你晚上就給我鬧妖,非要讓人家家長找到咱們班你才肯罷休嗎?”“白頻洲家長找來學(xué)校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皼]有,昨天他們班開家長會,
袁瑤瑤去找白頻洲的時候被他媽媽撞見了?!痹幀幙鞖饪蘖?,“輔導(dǎo)作業(yè)也不行?
”“你找誰不好,非要找他?我看江千帆都能教你,
你先在咱們班排上名次再去盯著尖子班看吧?!贝蠛訉⒃幀幜粝聛?,讓我先走。
我一時有點興奮,在袁瑤瑤哀怨的眼神掃視下都壓不住嘴角?;氐浇淌?,同學(xué)都走空了,
最近教育局抓得緊晚自習(xí)暫時取消,空蕩蕩的教室里,坐在我座位上的那個人格外扎眼。
“白頻洲?”焦糖色的窗格子印在他身上,甚至能看到他臉上細小的絨毛,
我想夕陽有味道的話一定是甜的?!澳惚焕蠋熃修k公室了?”“嗯?!蔽易哌^去,
他正在看我那張七十九分的英語試卷,我扯過來合上壓到書底下?!耙驗槭裁矗?/p>
英語不及格嗎?”我竟然在他冷冰冰的臉上看到了笑意,腦子一蒙,嘴就瓢了,
“沒有不及格,五十九才不及格?!薄坝⒄Z滿分一百五,及格分不應(yīng)該是九十嗎?
”他笑的更深了,“還等瑤瑤嗎?”“不等了,我們先走吧。”晚上吃燒烤的人多,
大廳里都是大人,小隔間里是偷喝啤酒的學(xué)生,老板問坐哪兒,白頻洲回頭看向我,
“你應(yīng)該不喝酒吧?”其實我高一就喝了,但突然不想承認,使勁點頭道,“不喝,
滴酒不沾。”收銀臺前面有個單獨的二人座,離其它桌都遠,聲音也小講話方便,
我跟白頻洲縮在那兒,一人一盤烤串吃了起來。“你還沒說你為什么被老師叫去辦公室。
”我怕大胡子明天去跟白頻洲證實,便老老實實說道,“我跟瑤瑤放學(xué)沒走,
老師問我們干嘛,我說想找你幫忙復(fù)習(xí)功課,老師不信把我倆叫去辦公室批評了一頓。
”“那你說的是真的嗎?”你不是知道事實嗎還這么問,我臉上一熱大著膽子說道,
“其實也不假,就是不知道你愿不愿意?!薄皟蓚€不太好帶,一個還行。我教給你,
你教給瑤瑤吧?!蹦銒尣蛔屇銈z往一處湊,
竟然還能想出這么個曲里拐彎的方法幫助瑤瑤學(xué)習(xí),看來是真心的喜歡,
“你是想讓瑤瑤也考燕京的大學(xué)嗎?行,你教我,我一定把你教的原模原樣傳授給她。
”“嗯。”學(xué)霸真冷漠!我以前見過你晚上回家我開始跟爸媽打聽,白頻洲一家那么扎眼,
大人們肯定多多少少都有所聽說。鄉(xiāng)下什么都慢一拍,
外面流行好幾年的衣服款式、玩具小吃這邊才開始流行,但八卦流傳的最快,
誰家前一天拌個嘴,第二天全鎮(zhèn)的人都能知道。
“媽你聽說過咱們鎮(zhèn)上東邊的大道搬來一戶人家嗎?
”“鎮(zhèn)上一千多戶我哪兒知道你說的哪家?”媽媽一邊吞藥片一邊跟我說。
“就東邊有個二層小洋樓,從燕京搬來的,一個媽媽帶著一個兒子回戶籍地高考。
”“聽你隔壁劉嬸說起過,大城市來的,跟鎮(zhèn)上的人沒什么走動,人家有自己的圈子。
你問這個干嘛?怎么?跟你一個班?我怎么聽說人家孩子是尖子生在實驗班?”“是學(xué)霸,
我倆約好周末來咱家?guī)臀已a習(xí)功課。”媽媽含著藥片喝水的手停下,“真的假的,
那媽媽給他做一桌好吃的,再去買點桃酥。”大概苦到了媽媽連忙喝了一口水,
分好幾次才吃完大大小小十幾粒膠囊和藥片。我看著墻上的裂縫和桌子上的灰塵,“不用,
咱們把家收拾收拾就行了。爸!”我沖著廚房喊道?!霸趺戳??”爸爸在廚房炒菜,
被我喊過來眉頭微蹙著?!霸蹅兪裁磿r候能把這個水泥地換成地板磚?。?/p>
我看好多同學(xué)家這幾年都新裝修把水泥地換成地板磚了?!薄澳惆帜膬河绣X裝修啊,
你媽媽一年到頭吃藥,你還要上學(xué)?!薄靶》?,他只是來給你補習(xí)功課又不是相親,
有必要還把家里裝修一遍嗎?”媽媽不解道。有啊,想起那個亮堂堂的人兒,
覺得他什么都要配最好的才行,在這個房子里坐一會兒都覺得委屈了他。
我輕嘆一口氣覺得自己很過分,家里什么情況我清楚得很,不應(yīng)該說這樣的話讓爸媽傷心,
以后好好學(xué)習(xí)去燕京立下自己的一片天地,那時候站在白頻洲面前應(yīng)該更能挺直腰桿。
周五放學(xué),我溜到樓上等白頻洲下課,正好碰到教導(dǎo)主任,實驗班下課都拖堂,
他瞄著我又瞄了一眼我旁邊的班級,“你是二班的?”我搖搖頭,“十七班。
”“十七班上來溜達什么,放學(xué)了還不快回家。”教導(dǎo)主任五十多歲,大長臉皺紋很深,
不笑的時候看著很兇,我不想一會兒白頻洲出來看到我被訓(xùn)趕緊溜了,
給他發(fā)短信說到校門口等他。到了校門口,小街對面站著幾個赤橙黃綠青藍紫,我見過他們,
之前總在學(xué)校周圍勒索學(xué)生,前一陣還有家長來學(xué)校鬧事說自己孩子被打了,
所以最近學(xué)校都會派老師在校門口溜達,他們也就不怎么出現(xiàn)了,怎么今天又過來了。
白頻洲來到校門口已經(jīng)放學(xué)半小時了,估計現(xiàn)在放學(xué)的都是實驗班的同學(xué),
白頻洲要過馬路去坐公交,我攔住他,“往前走走我們坐672路吧,
那邊有幾個小混混不安全?!卑最l洲看了我一眼,露出很淺的笑?!澳阈κ裁??”“沒什么,
就是感覺好像以前見過你。”“怎么可能,我見過你肯定記得?!蹦汩L得這么光輝耀眼。
白頻洲沒有就著這個話題繼續(xù)深說,我卻往深處想了想,難道白頻洲對我也有感覺?
~應(yīng)該不會,沒覺得他是個同?;氐郊议T口,我給白頻洲打預(yù)防針,“我家里有點破,
你要有心理準(zhǔn)備。”“小帆,我在燕京也住過平房,你家不會比燕京的老房子還破,相信我。
”他這么一說我頓時放下心來,走進院子,媽媽已經(jīng)聽到動靜迎了出來,“你就是小洲吧?
長得真俊開進來吹風(fēng)扇,外面熱死了。”媽媽特地把家里收拾了一遍,
將唯一的風(fēng)扇放到了我屋里,我的小書桌上還有切好的水果和點心,這待客禮儀堪比過年。
“你家里有人常年吃藥嗎?”白頻洲翻出書本來很隨意的問了一句?!班?,
我媽身體不好常年吃藥,你覺得味道大嗎?我可以把門關(guān)上?!卑最l洲拉住起身的我,
“不是,我只是想跟你說藥不能長期吃,最好是找中醫(yī)調(diào)理一下,這樣吃下去也不是辦法。
”“我媽是心臟病,中醫(yī)只能調(diào)理治不了根本?!卑最l洲下意識的想反駁,
話快要出口的時候卻咽了回去。后來我才知道,其實中醫(yī)是很厲害的,
只是我們一家人在小鎮(zhèn)上坐井觀天,能享用到的醫(yī)療資源非常有限,小病靠扛,大病靠熬。
白頻洲是個邏輯思維非常清晰的人,講起題來深入淺出通俗易懂,
有時候老師講不明白的題他一點我就通了?!鞍最l洲,聽說燕京有很多補習(xí)班和課外班?
”“是?!卑最l洲垂著眸子看題,濃密的睫毛掃下一片陰影,他的到來是那么的新奇,
讓人忍不住探究,更何況他是我掩藏在心里的秘密非常想靠近一點,再靠近一點。
“你都報過什么班?”“小學(xué)的時候報過劍橋少兒英語、小提琴、鋼琴和網(wǎng)球,
上了初中還學(xué)了滑雪?!薄斑@么多?”“很累?!卑最l洲垂著睫毛,
似乎是想到了曾經(jīng)痛苦上課的模樣。可我卻覺得好羨慕,我還從來沒報過班也沒有任何特長,
狗瑤學(xué)過鋼琴,就連刀康、凌云飛這些頑皮小子都會輪滑和二胡,都是為了中考加分學(xué)的,
而我什么都不會,純靠成績硬上的一中?!靶√崆倌銕砹藛幔靠梢詾槲已葑嘁磺鷨??
”我滿含期待的看著他。白頻洲抬起眸子,眸心上似漾出一圈水波,“沒帶過來,
但以后若有機會我一定為你演奏?!蹦峭砦易隽藦匾沟膲?,
夢里白頻洲穿著白襯衫系著紅色領(lǐng)結(jié),冷白而纖長的手指握著琴弦緩緩拉動,他站在舞臺上,
一束光追著他,小禮堂里一個觀眾都沒有除了坐在第一排的我。一曲完畢,他抬起眼,
追光燈在他的睫毛上攏了一層光暈,他走下舞臺緩緩來到我身邊,
攜起我的手輕輕落下一個吻。等我回過神來他整個人忽然離我極近,
說話的時候有熱氣呼在我的耳畔,“江千帆,我的表演你還滿意嗎?
”斷背山高二開始一周一小考,一月一大考,烤的學(xué)生們像個烙餅,小臉蠟黃,干干脆脆,
香酥美味。瑤瑤聽說白頻洲為了教她學(xué)習(xí)那么努力的時候,手一抖選擇題又錯了一道。
我倒是進步飛速,從中上游跑到了上游,最近幾次模擬考一直都是班里前三。
“我就不是學(xué)習(xí)那塊料。”考試不易,瑤瑤嘆氣?!澳銊e氣餒,別的料你也不是,
還是好好學(xué)習(xí)吧?!蔽艺J真的鼓勵她道?!敖Х?!”模擬考是級部大考,
普通班的試卷和實驗班一樣,周末白頻洲來家里講題,順便看了眼我們班的成績。“不錯,
第二,瑤瑤呢?有進步嗎?”“有進步,她倒數(shù)第二,倒數(shù)第一缺考兩門。
”……“小洲吃點水果?!眿屢贿M門帶進一身藥味。是家里的骨瓷盤,過年招待客人用的,
媽竟然用它裝水果,而且蘋果、梨都削了皮切成了小塊。“謝謝阿姨。
”白頻洲接過果盤吃了兩塊,“好甜。”他仰頭笑的樣子像是那種所有長輩都會喜歡的小孩。
白頻洲在同齡人面前和在長輩面前,竟然是兩種模樣。媽朝他笑了笑,
一直站在后面看我倆做題,數(shù)學(xué)最后兩道大題我只做對了半道,最后一個附加題,寫了個解,
堆了一堆公式一個對的都沒與?!靶≈迣W(xué)習(xí)這么好,是不是報班了???”媽說這話的時候,
眼睛通紅,她一直覺得自己生病拖累了全家,也拖了我學(xué)習(xí)的后腿。白頻洲平時看著耿直,
沒想到立刻就get到了我媽的點,擺手道,“阿姨我從來不報任何班,都是自學(xué),
千帆語文好,我跟他是相互學(xué)習(xí)?!眿寢屗剖菍捨苛艘恍珳I珠還是止不住掉下一顆,
她轉(zhuǎn)頭抹了把淚。沒想到爸爸也來湊熱鬧,跟在后面探頭進來問了一句,“小洲,
你每天多少生活費?你們學(xué)校的食堂貴不貴???”“叔叔,我每天都帶飯的,
不過我有點挑食,為了不讓我媽擔(dān)心,每天回家前都要倒掉好多,
如果千帆不嫌棄讓他跟我一起吃吧?”“飯放到中午不涼了嗎?”我媽好奇道。
“我的飯盒是可以加熱的,到了中午就熱一下?!薄百F不貴?
要不我們也給小帆買個加熱飯盒讓他帶飯,就是不知道你這飯盒在哪兒買的?”“不太貴,
可能清水鎮(zhèn)沒有,沒事阿姨我的飯盒兩層呢,我跟小帆吃足夠了。”我媽感激道,
“那我讓小帆每天帶水果給你吃?!奔依锓N了蘋果、櫻桃,還有小黃瓜什么的,
別的不多就水果多。“再給小洲拿點桃酥,那個桃酥好吃?!蔽野州p推了媽一下提醒她。
“桃酥前天被來家里的小孩吃完了,我再去買些?!薄皠e買了阿姨,我吃過晚飯來的,
這些水果就夠了?!卑謰岦c點頭,在門口站了一會兒,去倒了兩杯果汁過來便回屋了。
白頻洲沒事人似的繼續(xù)給我講題,可我一點都聽不進去。沉默了好半晌說道,“白頻洲,
我一定幫你追到瑤瑤,不過得高考后,別為了早戀耽誤了學(xué)習(xí)。”這是我唯一能報答他的。
不過我覺得自己還是挺卑鄙的,說的這么大仁大義,其實心里還是有點自私的想法,
想著高考前不談戀愛,就可以再占用一下白頻洲。白頻洲靜默了一瞬,”我不是為了這個“。
“我知道我知道?!蔽疫B忙追加道,“我知道你不是為了這個,這個就是兄弟之間的幫忙。
”你是頂頂優(yōu)秀的人,學(xué)習(xí)好長得好心地又善良。我只是更加覺得自己像沒有殼的蝸牛,
不敢去奢望一朵玫瑰。把自己沒有防護的滿身柔軟放在你面前,很輕易就能被刺穿。
在長出殼之前,越喜歡的東西越使我感到畏懼。玫瑰越美麗,離我越遙遠。
最后一道數(shù)學(xué)大題有點難,白頻洲講了兩遍我都沒有聽懂,我一緊張就愛咬指甲,
在大拇指甲終于被我咬禿了以后終于想出一個好計策,大言不慚的對白頻洲道,
“有沒有更通俗易懂的方法,我這樣講給瑤瑤,她肯定聽不懂。
”白頻洲定定的與我對視兩秒,然后低下頭去露出一個淺淺的笑來,那笑太淺太快,
以至于讓我分不清他是真的笑了還是我的幻覺?!昂茫覔Q個方法再給你講一遍。
”講完數(shù)學(xué)卷兒,白頻洲起身去廁所,他人剛走出屋門,手機便亮了,
是他媽媽回的微信【好知道了,早早回家。】我不由自主的拿起了他的手機,沒有密碼,
一推開就是微信界面,上面白頻洲的媽媽問他下課了為什么還沒回家?白頻洲說,
教育局不讓上晚自習(xí),他們一幫尖子生在學(xué)校圖書館偷偷上晚自習(xí)。我放下手機若有所思,
白頻洲不跟他媽說在教我學(xué)習(xí),是不是怕揪出他跟瑤瑤還有瓜葛?
還是說怕他媽覺得我耽誤他學(xué)習(xí)?白頻洲上完廁所回來,洗了手沒有擦干,
纖長的手指上凝著水珠,襯得皮膚像剛抹完護手霜似的水水嫩嫩的。我遞了一張紙巾給他,
他道了聲謝?!鞍最l洲,你家有DVD,能不能去你家看美劇練口語?”“可以呀,周六吧,
周六我媽上班不在家。”我轉(zhuǎn)著筆沒有看他,“為什么要挑你媽不在的時候???
你媽媽是不是不讓你給別的同學(xué)補習(xí)功課,怕耽誤你學(xué)習(xí)?”白頻洲笑道,“怎么想那么多?
是她覺得看美劇不算學(xué)習(xí),而且美劇尺度大,她接受不了。”這個原因倒是也說得通,
我心里一下好受許多。白頻洲媽媽很厲害,來這里不到兩個月就找了個班上,
聽大人說工資拿的也不低,幾乎比本地大部分人都高了?!叭思乙患易佣际歉咧?/p>
聽說丈夫還是工程師?!卑謰屃闹e天,我在旁邊豎著耳朵聽。是啊,
白頻洲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從教養(yǎng)到習(xí)慣再到平時的表現(xiàn),
一看就是精心培養(yǎng)出來的?!皨?,我周六去白頻洲家跟他學(xué)英語,晚上再回來?!薄靶?,
你帶點東西去吧,空手去人家家里不像話?!薄八麐尣辉诩遥芰影?,我就不帶了,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眿寢屃⒖桃鈺轿以捓锏囊馑?,
跟我的想法一樣覺得白頻洲的媽媽怕兒子輔導(dǎo)我功課耽誤學(xué)習(xí),“好,小洲真是個好孩子,
你成績進步全靠他,以前我都沒見你進過班里前五?!薄捌谀┛嘉艺埶燥?。
”“你把他喊家里來,我給你們做一大桌好吃的。”“不用了媽,我請他吃燒烤。
”白頻洲家里很大,有很多我沒見過的設(shè)備,
投影儀、DVD、還有微波爐、雙開門的智能冰箱,冰箱上有液晶顯示屏。
白頻洲從冰箱里拿出一個蘋果來,又紅又水靈,就跟剛從樹上摘下來的似的,
一點都不像我家冰箱保鮮層拿出來的蘋果,死氣沉沉的?!白?,我找片子。
”白頻洲從一堆DVD里找出一張兩個英國男子交錯站立封面的碟片來?!斑@是什么???
”“斷背山。”“講什么的?”“不知道,沒看過?!笨吹蕉昼姷臅r候,
我感覺這個片子有些不對勁,到三十分鐘的時候我已經(jīng)腳趾扣地了,“白頻洲,
我們換個片子吧?!薄霸趺戳耍俊卑最l洲茫然的抬頭看著我,“這個不好看嗎?
”他是真的看不出來嗎?還是在他們大城市里這種片子其實很常見?我有點拿捏不準(zhǔn),
既怕露怯又怕他是真的沒看出來?!拔蚁肼爮V播,感覺廣播更貼近英語聽力?!薄靶?。
”看白頻洲把電視關(guān)了,我悄悄松了一口氣。關(guān)于白頻洲是直的還是彎的這件事,
值得好好探究。我喜歡你會讓給我么連續(xù)兩個月考了五次小測驗,兩次模擬考之后,
同學(xué)們終于開始奮起反抗,覺得壓力大好久沒上體育課了,需要運動一下來釋放內(nèi)心的壓力。
班主任們一合計決定把取消的秋季運動會按日程舉行,并且高一高二高三全員都要參加,
說是要德智體美勞全面發(fā)展,這也就意味著運動會前的體育課都不會被占了,全校歡呼。
“不知道實驗班參不參加運動會?”座位每周輪換,袁瑤瑤本周是我前桌,
動不動就坐我桌子上,大山一樣擋住我的光?!按┲棺幽叵氯ハ氯?。”“我又沒岔腿。
”袁瑤瑤雖然如此說但還是老老實實下去了,她一向女漢子慣了有些動作是無意識的。
“帆帆,你說白頻洲會有項目嗎?”她的臉湊近,帶來一陣好聞的洗發(fā)水味。
“袁瑤瑤我覺得你成績再往前進兩名,可能比較容易吸引到白頻洲的注意。
”我把她的頭發(fā)撩開,她卻賤兮兮的再次擋上來。“哎呀,帆帆,你能不能幫我去打聽打聽,
求你了~我把我的Switch拿給你玩。”我特么,“好的?!蓖砩戏艑W(xué),
我站在校門口等白頻洲,他們班老師不喜歡學(xué)生跟普通班走的太近,
老擔(dān)心他的大寶貝們被我們普通班學(xué)生教壞,所以我很少去實驗班晃悠。
白頻洲說去個廁所就出來,等了十分鐘,我從校門口往里張望,
一大幫勾肩搭背的學(xué)生陸陸續(xù)續(xù)的往外走,高高矮矮胖胖瘦瘦,
在白頻洲出現(xiàn)那一刻全都淪為了背景板。他應(yīng)該是洗了一把臉,頭發(fā)還沾著水珠,
有幾縷濕噠噠的貼在額頭上,迎面走過來的時候就像一棵雨后茁壯生長的植物,
帶著蓬勃的朝氣和讓人精神一振的清新。怎么會有人校服穿的一絲不茍、乖乖的背著雙肩包,
也一點不顯呆氣。就連脖頸間被夕陽照的晶透的汗珠都是青春的氣息?!按糇?。
”白頻洲剛抬起手要敲我頭,我就條件反射的躲開了,
被他抓到一副呆樣已經(jīng)不是一次兩次了?!澳氵@是去了個廁所,還是去走了個紅毯?。?/p>
”他這么帥這么優(yōu)秀,讓我有點吃味?!班??”白頻洲不明所以的看向我。我揉了揉鼻頭,
“沒事,下個月的運動會你們班參加嗎?”“參加,只不過沒有訓(xùn)練時間,只有兩節(jié)體育課。
”“那你報項目了嗎?”我?guī)е幀幫懈兜氖姑鼏柕??!皥罅?,你報的什么?”?/p>
這是什么奇怪的回答套路,我還沒問呢怎么被反問了,“八百米,別看我學(xué)習(xí)沒你好,
跑步絕對比你厲害,從小到大跑步都沒拿過第二,一直是第一?!薄笆菃??這么厲害,
我不太會跑步。”我得意的原地做了個跑步姿勢,“跑步有什么不會的,掄起胳膊跑呀。
”“那你教我吧?我也報了八百米。”。。呃?——“小洲??!
如果到時候我一不小心加錯了油,你可千萬別怪我?!痹幀幱滞松洗蔚慕逃?xùn),
一激動就愛抱著別人的胳膊亂晃。我抽出胳膊給她打了一針鎮(zhèn)定劑,“我理解你,
就怕班主任不理解你。”剛剛還興沖沖的瑤瑤果然立馬變臉,“哎呀!早戀又不犯法,
聽說國外都鼓勵早戀!”“少看那些邊角料新聞,他們還早婚呢?讓你十四就嫁人你愿意嗎?
”袁瑤瑤面帶粉紅的憧憬道,“如果是洲洲我就愿意。”戀愛腦,沒救了。袁瑤瑤還不知道,
就因為我多嘴問了一句,就把自己賣身給白頻洲當(dāng)夜教了。每晚放學(xué)后,
我跟白頻洲多了一項操場跑圈的活動?!鞍税倜子惺裁醋⒁馐马梿??”白頻洲看著有些焦慮,
這就是學(xué)霸心態(tài),做什么都要做好。我拿出他給我講題的勁頭,跟他分享一些跑步的小經(jīng)驗,
“一開始不要盲沖,最后快到終點線的時候再沖。你如果不經(jīng)常跑步得提前練練,
不然到時候容易腿抽筋。”白頻洲點點頭,速度又放慢了一些,
他一放慢我不得不跟著慢下來,周圍的視野和聲音一下子變得清晰起來。有點尷尬,
自從學(xué)校決定舉辦運動會,一放學(xué),小情侶們?nèi)纪低稻奂诓賵錾霞s會,
真正在訓(xùn)練的寥寥無幾,而我和白頻洲就是那兩個寥寥。白頻洲跑著跑著鞋帶開了,
他蹲到一旁的草坪上系鞋帶,我停下來等他,
旁邊正好有一對席地而坐的小情侶正抱在一起親的忘情,還帶響。。。白頻洲彎腰系鞋帶,
衣服滑下去一些,露出一截腰來,在路燈下看著像敷了一層油脂,什么叫膚如凝脂,
大概就是這狀態(tài)吧?還有那屁股。。我一拍腦袋,強迫自己想點正事。
“富強、民主、文明、和諧。比學(xué)趕幫超、德智體美勞?!薄澳阍谀钸妒裁茨??
”白頻洲轉(zhuǎn)頭看過來,結(jié)果腳下沒站穩(wěn),一屁股坐了下來,我也沒防備被他帶倒在地。
他的頭發(fā)簇在我的鼻尖有些癢,我下意識的要推開他的頭,卻聽見他嘶了一聲?!霸趺戳??
”“腰好像扭了,你別動?!薄乙膊桓覄印T诎最l洲掙扎著起身的這兩三分鐘,
身旁情侶親吻的聲音越來越大,好像是貼著我的耳膜在親。
前些天我偷偷去網(wǎng)吧把《斷背山》看完了,
那些與當(dāng)下十分相似的場景開始無限在腦海里循環(huán)播放。“白頻洲你快點。”我悶聲道。
“疼的起不來。”白頻洲跟被蛇咬變異了似的,嘶嘶嘶了半天卻趴在我身上一點沒挪窩。
我等不了那么久,干脆摟著他的腰將他挪下去,再不起開要出事?!拔冶闳メt(yī)務(wù)室吧?
”我詢問道。白頻洲一向不喜歡與人觸碰,更何況一個男生端著另一個男生在操場上走,
這畫面美的讓人不敢想象。我已經(jīng)做好他說算了吧,
我就轉(zhuǎn)身去廁所解決一下生理反應(yīng)的準(zhǔn)備。白頻洲輕輕的訝異了一下,但點頭點得很快,
“啊?哦。”我只好將他打橫高高抱起,一路上膩膩歪歪感覺要就地洞房的小情侶,
讓我產(chǎn)生一種端著美人去修正果的錯覺?!扒Х沂遣皇撬こ膳两鹕??
”我現(xiàn)在的姿勢相當(dāng)于端著一百四五斤的杠鈴,當(dāng)然狂抖,
“大~概~吧~少說點話~一會兒~別~吐我~一身唾沫~”“那是羊癲瘋,江千帆,
我很重嗎?”“不是~你~很重~是我虛~”我特么的不想開口說話了,咱們閉嘴行不行。
“既然你虛,你把我抱低點不是更省力嗎?”低不了,媽的,別說話了。
我沒理他加緊幾步終于走到了醫(yī)務(wù)室,再不到我都要帕金森了。我將白頻洲放到門口半躺著,
自己蹲到一邊平息喘氣,真的是平息喘氣,不是遮擋什么,這通體力活,
大羅金仙來了都得萎,不過好在不用在他面前出洋相?!巴送砩厢t(yī)務(wù)室不開門了。
”“怎么辦?送你去醫(yī)院吧?你還能堅持嗎?”白頻洲摟著我的脖子滑下來,
人還倒在我身上,“我好像好一些了?!薄罢娴膯??不需要再去醫(yī)院看看嗎?”“不用,
我回家貼個膏藥就行?!薄昂茫宜湍慊丶??!甭愤厰r了一輛出租車到他家樓下,
看著白頻洲一瘸一拐的進了家,我突然反應(yīng)過來,他腰不好怎么看著腿也不行了?
傷的這么重還被我折疊成躺倒的Z字型抱著豈不是更完蛋?辛苦他忍了一路。。
因為白頻洲傷了腰,這段時間我不得不去他班級門口接送他上下學(xué),
別人眼里我們走的也更近了。一班班主任叫蔡陽,我們都管他叫菜籽油,因為他說話娘娘腔,
還老愛跟校長打小報告,跟女老師說起話來怪腔怪調(diào)的,整個人透著一個大寫的油膩。
每周三周五,最后一節(jié)課是菜籽油的課,有時候他還會放學(xué)后過來安排事情,
所以最近總能見著我?!巴瑢W(xué),你是幾班的啊?”菜籽油說話愛抿嘴,
讓人特想給他遞個紙巾?!笆甙??!薄笆甙嗬贤覀儼嗯芨陕镅??”“老師,我腰扭了,
他是負責(zé)來接我上下學(xué)的?!卑最l洲一瘸一拐的走過來。“哎,
你白天不是還——”“老師我先走了,還有幾道題回家得仔細拆解一下。
”白頻洲很自然的拿過我單肩背的書包,手臂搭上我的肩膀跟個半癱似的伏在我身上。。
這書包你拿它干嘛。。“腰扭了,腿瘸什么啊?”菜籽油在后面嘀咕道。
扶著白頻洲一路上收獲頗多關(guān)注,白頻洲作為一個帥氣的學(xué)霸不但是實驗班女孩子們的焦點,
普通班也鼎鼎有名。誰不喜歡一個又帥學(xué)習(xí)又好的男生,
不管是顏值派還是慕強派都很容易喜歡上白頻洲?!皩W(xué)霸的魅力可真大,
我這輩子都沒這么矚目過。”一直到走出校門好遠,我都感覺有目光追隨,
“我書包里有好幾封給你的情書,回去拆開看看?!卑最l洲從不帶女孩子們的情書回家,
估計是怕挨罵,他媽媽好像管他管的挺嚴(yán)的?!皼]什么好看的,情書全都那樣。”“看看嘛,
人家女孩兒費勁寫的,而且你也別一棵樹吊死,你。?!卑最l洲停下腳步,
我才恍然發(fā)覺自己剛剛發(fā)表了什么驚天渣男言論。
我心里本來想的是你別那么喜歡袁瑤瑤了行不行,結(jié)果這話一出來就變味了,
“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說。。我?!薄敖Х?,你是不是喜歡袁瑤瑤?”???我懵了一瞬,
不理解他為什么會得出這樣一個結(jié)論。但,這也不失為一個好主意,,我垂下頭喃喃道,
“我喜歡你還會讓給我?。俊薄安粫??!卑最l洲撒開我,自己一瘸一拐的往前走。
“我跟你開玩笑呢,我才不會跟你搶?!蔽夜吠茸拥呐苌锨?,
主動把自己的脖子伸過去讓他摟著借力。白頻洲氣生的很堅定,甩開我的手,
跛著腳走的更快了?!澳愕降着さ檬茄€是腿啊?!卑最l洲的背影一滯,
半晌甩下悶悶的一句,“腰和腿是連著的,你沒當(dāng)過人嗎?
”……是我技不如人好在運動會來臨那天,白頻洲的腰傷愈合了。我倆都報了八百米,
成了最直觀的對手,不再是幾百個學(xué)生的年級排名,
而是只有五個人馬上就能見到結(jié)果的戰(zhàn)爭。我站在最里圈,白頻洲在我后面第二圈,
刀康跑來鼓勵我,“考場失意,運動場得意,加油爭個第一,兄弟晚上請你吃火鍋。
”說起來最近模擬考也是神了,每次都是第二,總跟班上第一差幾分。“我跑步不行的。
”我看了一眼一個周沒給我好臉色的白頻洲,故意謙虛道。“你還不行?
高一的時候你下課老不穿校服,在路上一看見班主任咻的一下就竄出去了,都跑出虛影了。
”白頻洲在旁邊悶笑一聲,我感覺自己的耳朵頓時像被火燒了一樣,伸手懟了刀康一個趔趄,
“我那是忘記穿,不是不穿,馬上開始了你快去一邊兒把跑道讓開。”起步的時候,
我跟白頻洲的距離不大,小聲叮囑他道,“你悠著點注意腰,現(xiàn)在別跑太快,最后再爆發(fā)。
”白頻洲點點頭,我的狗腿子病又犯了,因為他的回應(yīng)歡欣雀躍。這一個周,
他每天給我講題跟個機器人似的,多余的話一句不說,這個點頭應(yīng)該是冰雪消融的意思。
等賽后我再請他吃頓燒烤,跟他搶袁瑤瑤的事兒應(yīng)該很容易就翻篇了。
我開心的加快腳步追前面的人了,第一圈跑完我已經(jīng)是第一名,
但感覺身后一直有個人影形影不離的。我略回了回頭,驚訝的發(fā)現(xiàn)那人竟然是白頻洲,
他一直跟我保持著半米左右的距離,穩(wěn)穩(wěn)的跟在我身后?!霸趺戳??”白頻洲緊跑幾步,
幾乎與我并肩?!皼]、沒怎么,感覺你挺能跑的?!薄百惽芭嘤?xùn)還是有用的,謝謝你。
”……賽前你瘸了半個月,如果真是因為我的培訓(xùn),那我還挺牛逼的。。
最后一圈沖刺的時候,瑤瑤擠在人群里嚷嚷,“加油加油。”眼睛盯著白頻洲眨都不眨,
就差沖上去告訴他,白頻洲我是在給你加油,我身在十七班,心在一班。
我和白頻洲離她越來越近,瑤瑤激動地聲音都變尖了,“加油呀!加油!
”白頻洲突然腳下一絆,與我拉開一米的距離,我倆第一第二沖向了終點。
十七班的同學(xué)擁上來歡呼,刀康湊到袁瑤瑤身邊:“我懂,瑤瑤,美人計,
你是大胡子派去敵方的奸細嗎?”我看向白頻洲,他轉(zhuǎn)過身來跟我說了一句,“冠軍,恭喜。
”“謝謝?!钡昧说谝晃覅s沒有很高興,一個是感覺瑤瑤竟然能讓白頻洲分神,
另一個是如果白頻洲不分神我不一定能拿到這個第一?!鞍最l洲,給你水喝,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干擾你的?!痹幀庍f過去一瓶礦泉水,滿臉歉意?!皼]事,不是因為你,
是我技不如人?!卑最l洲沒看見瑤瑤遞過去的水,手直愣愣的奪下我剛擰開的瓶子。我特么。
。。轉(zhuǎn)手接過瑤瑤的水,這下是你不要的,可不是我搶的。剛擰開瓶蓋,那只手又伸了過來,
接過我還沒來得及送到嘴邊的水,朝著自己的腦袋兜頭倒下,“太熱了?!?。。?!昂脦?!
”周圍女生尖叫。?。?!白頻洲爽完睜開眼看著結(jié)了霜的我,恍然大悟似的“你沒水喝啊,
我書包里有瓶電解質(zhì)水,我去拿給你?!边@還有個差不多。
喝了電解水感覺整個人緩過來不少,袁瑤瑤特狗的想過來蹭一口,我倆雖然不是一個鎮(zhèn)的,
但從小學(xué)就要好,別說喝一個瓶子里的水了,小學(xué)她父母鬧離婚那段時間,
瑤瑤還在我家住了一個月,跟我一個房間睡覺。但顯然這只是我倆的想法,
白頻洲就特別不樂意,在袁瑤瑤剛要把瓶子對上嘴的時候被他半道截下。我倆懵懵的看向他,
他用特別正直無畏的眼神看回來,“女孩子別喝男生喝剩的水,不衛(wèi)生?!?。。。我特么,
一轉(zhuǎn)頭瑤瑤已經(jīng)笑成了狗。“晚上我繼續(xù)去你家給你輔導(dǎo)作業(yè),你記得帶上上次測驗的試卷。
”白頻洲也不管我什么臉色,背起書包回自己的班級了。就這樣就完了?我還沒發(fā)作呢,
我氣的跺腳,袁瑤瑤笑的一頭栽到我懷里,“江千帆,你臟,白頻洲說你臟。
”“他沒說我臟,”我小聲辯解,“他說的是不衛(wèi)生。
”“我也好想去你家寫作——”“哎哎哎,你倆干嘛呢?這次還有什么理由,又讓我看見了。
”大胡子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抱著我的八百米獎狀,臉上的笑還沒來得及消失直接僵住了。
“你還去嗎?”我小聲問瑤瑤。。。。白頻洲來我家太多次,已經(jīng)不像第一次來那么拘謹(jǐn)了,
下午跑步一身汗,回來第一件事自然是洗澡。我媽做好了晚飯,聽我倆說都要洗澡,
搓著手問,“你倆能不能一起洗?我怕熱水袋里的水不夠。”那時候鎮(zhèn)上還沒有電熱水器,
只有一個黑色的太陽能熱水袋放在小平房上,夏天曬一天熱烘烘的,一次只夠一個人洗澡。
我心里是覺得這個主意挺好的,但我不敢,如果我在白頻洲面前表現(xiàn)出異樣,
他會不會覺得我是個變態(tài)?他那么高尚圣潔的人!想到這,我按下心中的躁動道,
“讓小洲先洗吧,我歇一歇消消汗?!薄拔蚁赐昃蜎]水了,一起吧,
兩個大男人還有什么好害羞的?!卑最l洲接過我媽遞過來的兩條浴巾,
將其中一條蓋在我頭上?!按笮』镒哟蟠蠓椒降摹!蔽覌屚绷宋乙幌拢?/p>
他倆一唱一和的襯得我跟個大姑娘似的?!靶?,走?!蔽页断略〗肀г谛厍?,
端著盆跟白頻洲一前一后進了淋浴間。近十月的夜已經(jīng)泛起了涼氣,我家的花灑有點小,
騰不起一屋子的熱氣,白頻洲在下頭沖的時候,我躲到一邊背著身不敢看他?!澳阍诟陕?,
刨墻嗎?”水汽慢慢氤氳開,白頻洲的聲音罩在霧氣里有一絲暗啞?!拔医o咱倆蓋衣服呢,
別弄濕了?!蔽也桓肄D(zhuǎn)身,更不敢脫褲子,僵在那一動不動。人在特緊張的時候,
耳朵就會特別靈,我?guī)缀跄苈牭剿鬟诘桨最l洲身上的聲兒,
水珠沿著他的頭發(fā)、臉、脖頸、胸、腰一路滑向隱秘的地方。霧氣里他的眼睛一定是濕潤的,
帶著沐浴露的香氣,頭發(fā)貼在頭皮上但也不會丑,他的頭骨很好看,圓圓的,
但是五官深邃立體?!澳愕降资窃谏w衣服還是做衣服,快來,我感覺水有點涼了要。
”白頻洲拽了一下我的胳膊,被他拽過的地方像有一股電流似的竄遍全身,
撒開手還是有麻麻的觸感?!皝砹??!蔽业纳ぷ幽粏?,卻不敢清嗓子,
有種說不出的尷尬。脫完上衣長褲,就剩下一條小褲衩,我感覺時間都尷尬的僵住了,
好不容易磨磨蹭蹭的脫下來,還沒澆熱水就已經(jīng)全身紅溫了。
淋浴間里好像長滿了白頻洲的眼睛,任我怎么躲怎么縮,他都能把我看個清清楚楚。
“來了來了”,我低著頭縮著身子挪到花灑下頭,一直不敢抬頭看他,
但我能通過他定住的腳趾感受到他也有一瞬間的凝固。我略側(cè)了側(cè)身,糟糕!
我的屁股好像蹭到他的胳膊了。。。一股麻意從腳趾竄遍全身,
屁股那塊像突然長脈搏了似的一跳一跳的,我愣在那不知所措。
白頻洲裝若無事的從我前面走過去,一條黑色的小褲濕噠噠的掛在他身上。
他拿起浴巾將頭發(fā)擦了擦,然后圍到腰間,將濕褲子脫了。。。媽的,還可以這樣。。
那我剛剛扭捏這一路算什么??!啊——“怎么了?你倆在淋浴間吵架啦?
”我媽接過我倆的濕衣服,莫名其妙的看著倆大小伙子扭著臉誰也不理誰。“沒有的阿姨。
”白頻洲進了房間。我媽把我扭到一邊,“小洲對你這么好,你可不能欺負人家,
人家一看就是個老實孩子。”媽,你兒子更老實。。。白頻洲,新年快樂時間真的很奇怪,
仿佛昨日還在小學(xué)一分一秒的盼著下課,覺得時間像荒漠里的沙子怎么也用不完,
到了高中卻好像按下了快進鍵,每一秒都抓不住。一轉(zhuǎn)眼高二都過半了,
我打算寒假去串店打工,掙點明年的零花錢,節(jié)假日正是需要用人的時候,
燒烤店的嬸子跟我父母都認識,知道我家情況,每年假期都愿意花錢雇我去串串。聽說,
白頻洲的爸爸要從燕京回清水鎮(zhèn),他們一家今年在清水鎮(zhèn)過年。
我聽了這個消息高興了老半天,也不知道自己高興個什么勁兒,他又不跟我一起過年。
我在后廚串串,前面廳堂里的聲音基本上都能聽見,
我一只耳朵戴著耳機聽MP3里的英語廣播,一只耳朵留著以防嬸子他們叫我聽不見。
“嬸兒,來二十根羊肉串、十根牛肉串、十根豬肉串,再來半斤餃子。
”熟悉的聲音在前廳響起,一瞬間俘獲我的全部聽力,我按了暫停摘下耳機細聽。“小洲啊,
你媽媽又不做飯啦?”“嗯,我媽今兒不愛動彈?!闭娴氖前最l洲,
我剛想站起來出去打招呼,看到自己油乎乎沾著碎肉的手,又坐了下來。真好,
想不做飯就可以買著吃,我媽常常為了一頓飯怎么便宜又能讓我營養(yǎng)跟得上而發(fā)愁。
十點來鐘客人漸漸少了,吳嬸到后廚來讓我回家。“嬸兒我串完這五十串就回去。
”“你放著嬸兒串吧,小帆你寒假作業(yè)寫完了嗎?”“寫一半了?!薄罢媸莻€好孩子,
要是我家孩子能有你一半懂事我就知足了。快回去吧。”我洗了手,去前廳拿上書包回家。
第二天晚上七點來鐘,白頻洲又來了,這次沒那么豪橫,只要了十根串。連續(xù)三天如此后,
吳嬸關(guān)心的問,“小洲又來了,你媽媽最近是不是不舒服啊,
以前都半個月一個月的才買一次?!薄笆怯悬c,嬸兒,我能在你這里寫作業(yè)嗎?
我媽最近心情不好,我不想在家待著。”“行,這有什么不行的,就是前面有點吵,
小帆在后頭一個小隔間串串,跟廚房不在一塊環(huán)境還行,嬸兒給你放個小板凳,
你在那寫作業(yè)行不?”“行,正好我跟小帆認識?!蔽乙宦?,整個腦子都炸了,
連忙竄去廚房洗手,整理衣服,然后又回到小隔間戴上塑料手套串串。等白頻洲進來的時候,
我剛剛坐下串了一串?!鞍最l洲你怎么來了?”我佯裝不知道前廳發(fā)生的事問道。
“我媽最近心情不好,我不想在她眼前晃,來這里躲躲?!薄澳銈z在這兒坐著,
嬸兒去前面招呼客人了昂?!眳菋鸢差D好白頻洲便走了。小隔間只有兩三平米,
坐兩個人再加上兩個大盆滿滿當(dāng)當(dāng),無處落腳。我低頭穿著串,
總感覺頭頂有一道視線盯著我。雖然白頻洲知道我家里的情況,但大過年的在這里干活,
而且還是在喜歡的人面前油膩膩的樣子,讓人心里非常不得勁。我一直低著頭不說話,
手上穿串的速度加快了些,尖銳的鐵簽子一下杵到了手,本來沒想哭,
被簽子杵的眼淚一下就掉下來了。媽的,為什么總在白頻洲面前這么狼狽。
頭頂籠罩的影子低了下來,白頻洲沒說話,戴上塑料手套跟我一起串了起來?!案陕??
搶我活兒?”我?guī)狭丝耷?,話里還有一絲惱意?!敖Х?,
你知不知道你現(xiàn)在很像一只兔子?!蔽彝O麓┐氖郑躲兜目粗?。他壓著笑意,
眼睛卻亮的分明,“有點可愛?!蹦闼麐尩牟趴蓯?。吳嬸一般每天能賣出四五百串,
有了白頻洲的幫忙,兩個小時就干完了一下午的活。白頻洲問吳嬸能不能讓我陪他出去一趟,
吳嬸很好說話,開玩笑說,“活兒都干完了,嬸子這里又不是計時的,是計件的,快走吧,
大過年的出去玩玩。”清水鎮(zhèn)有條清水河,跨越了煙市半個地區(qū),
小時候的夏天這里會發(fā)洪水,冬天表面結(jié)一層冰,后來鎮(zhèn)上來了一幫淘金的,
把河道挖的東一個溝西一個土堆兒的,清水河便斷流了。我跟白頻洲來到上游的位置,
有一些坑坑洼洼的小水窩,用手機的手電筒照著找冰厚的滑著玩?!敖Х?,你來實驗班吧,
跟我一起考燕京的大學(xué)?!蔽以囂奖娴哪_驀的收回,“為什么?”為什么不是瑤瑤。
“還能為什么?瑤瑤那成績能來實驗班?”這倒是,我期末考試進了班級前兩百名,
明年開學(xué)如果重新劃分班級,很有希望劃分到實驗班去。“行,
反正我也不知道要考哪里的大學(xué)?!毙〉胤降暮⒆友劢绮⒉婚_闊,
有點見識的父母會托人問考哪里的大學(xué),普通人家一般都會根據(jù)分?jǐn)?shù)選本地就近的大學(xué)。
哪個專業(yè)就業(yè)吃香、哪個專業(yè)未來有潛力,大部分村鎮(zhèn)的父母和孩子都不懂。
我確實一直沒有方向,認識白頻洲之前覺得能考上本地哪所大學(xué)就去哪所大學(xué),
認識白頻洲之后,我才有了努力的目標(biāo)和方向,就算他不說,我也是想去燕京的。
白頻洲上午跟我一起寫作業(yè),下午陪我穿串,晚上我倆蹬著自行車到處玩,
也是那個寒假我才知道周圍有那么多漂亮的地方。我們騎了一個多小時,
到達清水鎮(zhèn)上面的鎮(zhèn),這個鎮(zhèn)叫荷葉鎮(zhèn),比清水鎮(zhèn)大得多,有大市集,除夕那天有燈會。
往常我都是學(xué)校和家兩點一線,從來沒出過鎮(zhèn),
小時候周末還跟幾個發(fā)小一起玩撲克牌、溜溜球,上了高中后大家都忙于學(xué)習(xí),
很少聚在一起了。白頻洲的到來,仿佛往我貧瘠的生命里畫了一道亮色,
我開始覺得這個世界并不只有灰色、貧窮、爭吵和小孩子的力不從心。一晃眼,
半個寒假便過去了,除夕夜,我跟爸媽守在家里看春晚,時不時就能聽到媽媽的咳嗽聲,
她的病一到冬天就格外嚴(yán)重,上個月剛住了半個月的院,稍微好些就回家了。
醫(yī)院實在住不起,媽媽說咳嗽的時候吃點梨能壓下去一些,
爸爸便用自家種的蘋果換了鄰居一筐梨,總比藥便宜。媽媽的病一直靠她自己硬撐著,
爸爸唉聲嘆氣,就算是過年這樣的節(jié)日,家里的氣氛也并不高漲,
好在一家三口還是團團圓圓的。吃完飯,又包了第二天早晨要煮的餃子,
白頻洲給我發(fā)qq說讓我去他家寫春聯(lián),我一下就來了精神。跟爸媽打完招呼就沖了出去,
白頻洲站在院子里接我,這是第一次去他家他的父母都在,心里竟然涌起一種很奇怪的感覺。
“江千帆,快來一起寫春聯(lián)?!薄拔覀兗掖郝?lián)都貼完了,你們怎么才開始寫?
”而且我從來沒見誰家自己寫春聯(lián),都是買的,畢竟要貼一年,
如果字丑那豈不是看著很難受?“我爸單位不好請假,下午才回來。”進屋以后,
一個中年男人正站在桌前揮筆潑墨,穿著藍灰格子的羊毛衫、里面是細條紋的襯衣,
下面配了條西褲。沙發(fā)上的女人則是針織的連衣裙、腳上套著棉拖鞋,長發(fā)燙了大波浪,
還化了淡妝。鎮(zhèn)上很少見到這樣的打扮,大部分都是種地做小買賣的,
穿的衣服都要耐磨耐臟?!笆迨灏⒁踢^年好,給你們拜個早年?!薄澳愫媚愫?,
是叫千帆是吧?這名字起的挺好?!笔迨逍ζ饋砗艽认?,一下子沖淡了很多距離感,
“過來一起寫個春聯(lián)吧,小洲也在寫?!蔽颐P字不好看,除了我爺爺那種舊時代的讀書人,
也沒怎么見過周圍有寫毛筆字好看的。我走過去一瞧,叔叔兩張春聯(lián)寫的龍飛鳳舞,
確是一筆遒勁有力的好字,“叔叔你寫字真好看?!卑最l洲把他寫的【抬頭見喜】拿給我看,
“這是我寫的?!蔽医舆^來一瞧,端端正正的小楷,
沒想到同齡人也能寫出這么好看的毛筆字,頓時覺得自己的字拿不出手。
白頻洲拿起他的毛筆“你來寫一個?!薄拔也惶珪懨P字,沒練過。”“沒事,
圖個吉利罷了,我貼到我的臥室里,不放到外面?!甭犃诉@話我才拿起筆,
想來想去平日里堆作文的好詞好句一個也記不起來,滿腦子只有四個字【歲歲年年】。
“隨便寫就好,你寫什么我就要什么?!奔热荒X子里都是這四個字,大概這四個字跟我有緣,
我不再磨蹭,提筆小心翼翼的寫下自己的愿望?!皻q歲年年,這個好,后面什么都能接。
”白頻洲竟然真的拿去了臥室,我跟了上去,“我先把它放在我書桌上晾著,等干了再貼。
”來白頻洲家里幾次,還從來沒上過二樓,他家一樓有客廳、放映廳還有廁所和書房,
基本很少需要來二樓。白頻洲的臥室很簡單,一打開門左手邊是衣柜,右手邊是鐵架子床,
對面是窗戶和小書桌,小書桌上有兩層架子,放著書本還有幾個機器人,
小方塊組成的機器人。“這就是那個吧,那個那個可以拆開組合的那個。
”我在網(wǎng)上見過這種玩具,一激動忘了名字?!皹犯?。”“對,樂高?!薄敖Х?,
我有一個禮物要送給你。”“?。俊蔽颐闪?,我還從未收到過什么新年禮物。
白頻洲從衣柜里摸摸摸,眉頭一皺,提出一個盒子來,那盒子看著似乎很重,
外面系著藍色絲帶蝴蝶結(jié),“給你?!薄翱晌覜]有禮物給你?!薄澳銊偛皇且呀?jīng)給我了嗎?
”白頻洲指了指桌子上的春聯(lián)。我大汗,那算什么禮物,“這里面是什么?貴嗎?”“不貴,
就是日常學(xué)習(xí)用品,你回去再打開?!薄昂茫x謝。”我接過沉甸甸的禮物盒,
越發(fā)好奇里面的東西,“時間也不早了,我就先走了?!薄霸俚鹊龋卑最l洲拉住我的胳膊,
他看了眼墻上的掛鐘,十一點四十二分,我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我倆并排坐在他床上,
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說些什么。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我卻并不覺得慢,
窗外響起噼里啪啦的鞭炮聲,煙市有習(xí)俗,除夕十二點跨年要放鞭炮和煙花。
“十、九、八、七、六?!睒窍码娨暀C里的主持人開始倒計時,我跟白頻洲相互對望。
“五四三二一?!薄鞍最l洲,新年快樂。”“江千帆,新年快樂?!卑最l洲,新年快樂,
歲歲年年。我說喜歡我抱著禮物盒回了家,一路上摸摸晃晃,只感覺盒子里的東西很重,
卻愣是沒猜出來是什么。放完鞭炮,爸媽已經(jīng)睡下,我回到自己的小房間,打開燈,
小心翼翼的拆開蝴蝶結(jié),心里像迎著月色澎湃的海浪。是筆記本,
那種封皮是軟皮子的筆記本,黑色的軟皮做底,上面用燙金的大字寫著2012。
2012有一本,2013有兩本,里面的分頁有年度規(guī)劃、筆記頁、錯題頁、總結(jié)頁,
是個精心設(shè)計的學(xué)習(xí)專用筆記本。大城市就是高級,竟然能弄來這么設(shè)計這么貼心的筆記本,
我抱著三個本子樂了一夜。吳嬸的燒烤店初五開門,我有四天的時間可以出去玩,
我家親戚少,四個老人都不在了,只有一個姑姑每年清明節(jié)回來一趟給爺爺上墳。
發(fā)小們好不容易新年回來一趟,只有大年初一聚在一起玩了一片撲克牌,
第二天都開始走親戚串門,我突然發(fā)現(xiàn)家族人丁興旺是一件好事。
跟我差不多處境的還有白頻洲,他們一家子在這也沒什么親戚朋友,
初二開始我就拉著白頻洲到處玩,除夕夜守歲沒去荷葉鎮(zhèn)看燈會,初二不知道還有沒有了。
我倆下午蹬著自行車跑到荷葉鎮(zhèn),大街上一片吹吹打打,竟然有舞獅會,一大隊長龍,
前面是舞獅子的,后面是大鼓隊,再往后是敲鑼的,最后墜著小腰鼓,穿著花花綠綠的衣裳,
鼓槌系著彩綢揮上天?!罢鏌狒[?!苯Х劬镉持芈返臒簦辆ЬУ??!把嗑┯袉幔?/p>
”“燕京的廟會挺有意思的,但不讓放鞭炮也沒有煙花。”“廟會大嗎?”“大,
等你以后去了燕京,我?guī)闳?,有賣小吃的,賣古玩字畫的,還有踩高蹺和空竹表演,
還有摸石猴、打金錢眼?!薄懊锸鞘裁??”“白云觀有三只石猴,
傳說摸了可以健康長壽,還能祈福許愿?!薄澳谴蚪疱X眼呢?”白頻洲連說帶比劃道,
“就是用一個金紙糊成一個大金錢,用紅絨繩吊起來,
中間那個四四方方的小孔里系一個小銅鈴。游客站在五米開外用小銅錢打上面的小銅鈴,
打到了新的一年就會順順當(dāng)當(dāng),事事如意,財源滾滾?!蔽倚Φ?,“那打不到呢?
豈不是很晦氣?”“可以一直扔,扔到打中銅鈴為止,十塊錢二十個小錢幣,一般都能打中。
”“你們燕京人真有意思,要求財還要先破財?!蔽瑾{子隊不知道什么時候又轉(zhuǎn)回來了,
呼的一下舞到我眼前,我說著話沒注意嚇得后退一步踩在了一顆小石子上,眼看就要摔倒,
白頻洲眼疾手快的在后頭接住了我。舞獅子的眨巴著大眼睛看我有沒有事,
見我安全無虞才離開,后面的接觸就沒那么近了,這大概是一種互動形式?!澳銢]事吧?
”白頻洲的聲音貼著我耳邊響起,還能感覺到他說話呼出來的熱氣。冬天的衣服厚,
不像夏天在操場上那次,貼著薄薄的布料,能感受到他身上的每一處輪廓。
我竟有些失望的起身,跟他說了一句沒事,然后在心里笑話自己臭不要臉。
九點半的時候白頻洲接到他媽媽打來的電話,雖然他走開幾步但我隱隱約約聽到幾個字,
大概是在催他回家。掛了電話回來以后,白頻洲的臉色很不對,我不敢問,
只拼命的自說自話著“路邊的舞獅子真好看”,“大鼓聲音比小鼓好聽”。
我很害怕別人不高興,不知道這是不是與父母經(jīng)常吵架有關(guān)。每次他們一吵架,
我不知道怎么辦但想哄媽媽開心的時候,就會說一些莫名其妙的話轉(zhuǎn)移媽媽的注意力,
試圖讓她開心。然而這招在媽媽那里沒什么作用,在白頻洲這里也沒什么作用?!扒Х?,
咱們回去吧,我媽有點著急了。”“好呀,”我作出一副一點都不掃興的模樣,
“正好我有點冷,手都要凍僵了,你看通紅?!蔽野咽纸o他看,
通紅的十根胖雞爪看著有些搞笑,我是易水腫體質(zhì),手垂著控太長時間也會腫,
看著像十根胡蘿卜。白頻洲果然被逗笑了,
我們騎著自行車回家一路上白頻洲的電話每十分鐘響一次每十分鐘響一次,
一直到十點鐘的時候白頻洲接了電話發(fā)了句脾氣,“我已經(jīng)在路上了,能不能不要再催了!
”那邊電話再也沒有響過。送白頻洲到家門口,他的父母都坐在客廳,看樣子是在吵架,
里面隱隱透出來一些內(nèi)容,“要不是你沒本事,兒子至于到這么一個破地方高考嗎?
”“今年你必須去,人家都去你為什么不去?這時候要尊嚴(yán)有什么用?人家都送就你不送,
你還能升官?你不升官明年的落戶名單也不會有你!”白頻洲搭在門上的手一頓,
我小心翼翼拽著他的胳膊,“河邊有放煙火的,你要不要一起去看看?”他們吵的這么激烈,
可能一時半會兒也想不到自己的兒子。一路上我倆都沒有說話,
我一直以為白頻洲人生圓滿幸福,沒想到他們家里也有煩心事、也會爭吵。
我還以為只有我家,母親天天自怨自艾,父親天天嘆氣,兩人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
外面還有一群攆在我爸后頭罵他沒本事的親戚。“為什么白叔叔那么厲害,
楊阿姨還是不滿意?”我小心翼翼問出自己的疑問,畢竟在我家,
爭吵最核心的問題就是沒錢,沒錢看病、沒錢上學(xué)、沒錢還債。白頻洲家里看上去很有錢,
為什么也會爭吵呢?落戶很重要嗎?一家人吃飽穿暖健健康康還不夠嗎?
“我爸我媽都是北漂打工族,我爸在事業(yè)單位每年都有落戶名額,
但他不會討好領(lǐng)導(dǎo)干了十多年也沒輪上他。如果不落戶我就不能在燕京高考,
日常生活也有諸多不便,所以我媽一直很在意這件事?!甭犉饋砗孟褚彩且患芡纯嗟氖虑?,
“白頻洲,那你呢?”“什么?”“你喜歡這里嗎?”河邊的煙火已經(jīng)整整齊齊擺滿一排,
大人們笑著上前點火,十幾縷青煙一同升起,“啾兒~拔!”煙花綻放,
天際飄起彩色的煙塵?!跋矚g。”煙花聲音太大,我捂住一邊耳朵,湊近他,大聲道,
“你說什么?”白頻洲用手?jǐn)n在嘴邊喊道,“我說喜歡?。?!”無數(shù)的煙火在天空爭相炸開,
白頻洲雪白的臉像是一塊最好的幕布,能映出這個世界所有明明滅滅的光亮與色彩。
2012年1月25日大年初三,清水鎮(zhèn)河畔,我在白頻洲的眼睛里看煙花。
我好像離你近了一步新年開學(xué),年級大調(diào)班,整個年級一共二十一個班,
二十、二十一是音樂班,前四個班是實驗班也就是重點班,中間的普通班不是按照名次來的,
只有實驗班才是。我按照成績進入了四班,跟白頻洲在一個樓層,感覺距離更近一點了,
只不過我的成績在班上只排到了尾巴,而白頻洲來到一中除了第一次考試,
后面一直都是年級第一。
我跟瑤瑤、凌云飛、刀康他們幾個經(jīng)常一起玩的約了晚上去燒烤店慶祝,離開十七班,
他們是我最掛念的人。沒想到的是,白頻洲也在最后一節(jié)課給我發(fā)來微信,
說晚上一起吃個飯慶祝我進入實驗班。我把跟瑤瑤他們約飯的事告訴白頻洲,
問他要不要一起,白頻洲遲了一會兒沒有回,我心眼小沒出息,
以為他不高興了立馬追加一條,咱倆單獨吃也行?!靖麄円黄鸪园?,
我也好久沒見到瑤瑤了?!堪?,我太自戀了,怎么就以為白頻洲更想單獨跟我一起吃飯呢?
哪兒來的自信?狗瑤聽說晚上白頻洲要加入飯局,特地擼了個妝,
乍一見她我還以為她在哪個整容機構(gòu)高就了?!艾幀?,你不化妝好看。
”此話一出迅速得到眾人的肯定。袁瑤瑤用手肘懟了我一下,“你們懂什么?大學(xué)霸你說說,
我這個妝好看嗎?”“好看的,但不太適合你。”“哈哈哈哈”我們幾個爆笑如雷,
“還得是學(xué)霸會說話,好看,不適合你。”吵吵鬧鬧的到了學(xué)校門口的燒烤店,
刀康看著玻璃杯里新鮮打出來的啤酒朝我使了個眼色。白頻洲不知道我會喝酒,
正左右為難之際,瑤瑤女漢子似的拍了他一巴掌,“學(xué)霸在這兒呢,擠眉弄眼什么。
”刀康嘆了口氣,不知道為什么,明明白頻洲從來也沒說討厭抽煙喝酒的人,
但我們幾個在他面前都特自覺,有一種學(xué)渣見了學(xué)霸天生的敬畏感。
我、白頻洲、刀康坐一邊,瑤瑤、金俊良和凌云飛坐一邊?,幀幈緛硐胱最l洲旁邊,
怎奈何白頻洲一屁股坐到刀康旁邊,又把我的書包放到他另一邊,人就滿了。
金俊良和凌云飛非常有眼力勁兒的讓瑤瑤小公主坐到白頻洲對面,小公主的臉色這才好了些。
煙市臨海,一年四季有海鮮吃,瑤瑤最愛吃皮皮蝦但又嫌扎手,每次都要叫一盤讓我給她剝。
三月的皮皮蝦不是季節(jié),架不住公主想吃,要了一盤避風(fēng)塘風(fēng)味的皮皮蝦,
我拿剪刀一只一只的給她剝了半盤子?!盀槭裁床灰贿厔円贿叧?,這樣都放涼了。
”白頻洲好奇道。“哦,我這是給瑤瑤剝的,差不多了狗瑤,就這些吧,
剩下的讓兄弟們也嘗嘗?!蔽易匀欢坏囊f給瑤瑤,卻感覺一旁的視線不太對勁,
我轉(zhuǎn)頭看去,白頻洲明明還是那張面無表情的木頭臉,我卻明晃晃的感覺他生氣了。哦對,
他喜歡瑤瑤,別人幫瑤瑤剝蝦他肯定吃味,但我不喜歡他喜歡瑤瑤,所以,
我?guī)е芰鲜痔啄闷鹨粔K蝦肉往瑤瑤嘴里塞。“要死,,要死了你,漏我一褲子油。
”瑤瑤一巴掌拍在我胳膊上,而后想起明戀小情兒還在對面坐著呢,急忙形象公關(guān),
“小帆你自己吃啦~辛辛苦苦剝的?!薄皣I,”幾個兄弟異口同聲的差點yue出來。
“瑤瑤不愛吃這個,會花妝,我替她吃了吧?!卑最l洲拿過那盤蝦也不管周圍人是何神色,
吭哧吭哧的埋頭吃。“洲洲愛吃皮皮蝦啊,我給洲洲剝。”袁瑤瑤拿過剪刀,開始剪蝦皮,
“嗷——”燒烤店響起一陣凄厲的豬叫,袁瑤瑤剪到自己手了。八點半的時候,
我借口家里有事,跟白頻洲提前走,自從上次去荷葉鎮(zhèn)看舞獅他媽媽不高興以后,
晚上九點之前我必然要讓白頻洲站在自己家門口。快到他家樓下的時候,白頻洲突然問我,
“喜歡嗎?”我愣了一下,以為是剛剛飯桌上我給瑤瑤剝蝦引出的他這句,哭笑不得道,
“也沒那么喜歡其實?!卑最l洲垂下眼睫,莫名像被辜負的良家婦男,
“里面的頁面是我親手設(shè)計的呢,下次爭取讓你喜歡吧?!蔽姨孛?。。你說的是本子啊。。。
——實驗班跟普通班真的不一樣,下課跟上課沒什么兩樣,靜悄悄的幾乎沒什么聲,
大家都在匆匆忙忙的寫作業(yè)看書,搞得我亞歷山大,也一分鐘不停地學(xué)習(xí)。
白頻洲照例晚上跟我一起寫作業(yè),現(xiàn)在我倆寫起作業(yè)來硬氣多了,我感覺白頻洲也是如此,
畢竟我是實驗班的了,在他媽媽眼里不是那種耽誤他學(xué)習(xí)的同學(xué)了。
白頻洲設(shè)計的筆記本很科學(xué)合理,只要一用本子就會想起他來,我突然覺得這個禮物很心機。
當(dāng)然了我不會自作多情,覺得這是白頻洲對我的小心機,我又不是瑤瑤。上高二以后,
半年重新調(diào)一次班,所以每次考試我都很重視很緊張,
生怕掉出實驗班再跟白頻洲隔著一層樓。我覺得那不僅僅是隔著一層樓更像隔著一個世界,
樓將我們分為三六九等,就像財富把大人分為三六九等一樣,
只有跟白頻洲在同一層我才有安全感。好在高二暑假前的期末考我依舊保持在年級前二百名,
越往前越難,這半年我的進步幅度不大,只前進了四五名。
感覺越往前大家的名次越像定死了一樣,難以浮動。上了高三,
又開始偷偷摸摸流行起了晚自習(xí),但高三的晚自習(xí)不是老師強制,是學(xué)生自發(fā)地。
每天一放學(xué)普通班開開心心的回家,實驗班幾乎沒有出教室的?,幀幩麄兒茏杂X,
從來沒有打擾過我,也沒再找過我吃飯,我慢慢脫離了那個小群體,
就連家里都對我的高三生活格外重視,每天給我定一瓶牛奶??上液扰D汤亲?,
媽媽不得不改成雞蛋、雞湯、排骨湯,仿佛多吃一點肉蛋奶就可以多考一點分?jǐn)?shù)一樣。
高三的時候媽媽又住了兩次院,但誰都沒跟我說,我以為就像往常一樣,
在醫(yī)院住幾天媽媽又會回來,所以我便沒有過問。我也喜歡瑤瑤高三寒假,
是我們最后可以一起狂歡的日子,瑤瑤說要一起跨年。白頻洲本來參加不了,
他媽媽給他報了個寒假班。但他默默地沖了個涼水澡得了重感冒后,
醫(yī)生說或許是高三壓力大免疫力下降,他媽媽就給他五天假期,
從除夕夜到初五可以休息五天?,幀幾≡谑欣?,我們幾個都住在鎮(zhèn)上或者村里,
瑤瑤說煙市為了發(fā)展旅游業(yè),跨年的時候海邊有特別大的煙花展,
邀請我們?nèi)ナ欣镆黄鹂礋熁缒?。大家掏出所有的零用錢在酒店定了三個房間,
瑤瑤住自己家,我跟白頻洲一間,刀康跟凌云飛一間,楊清華和金俊良一間。
上一次聚這么齊還是瑤瑤的生日會,轉(zhuǎn)眼間我們都要迎來自己的十八歲。除夕夜,
我們七個人浩浩蕩蕩的去了海邊,白頻洲笑著說從小到大都沒有這么多朋友一起出去玩過。
他說燕京很冷漠鄰居之間都不說話,放學(xué)后跟同學(xué)就是陌路人,從來不彼此串門。
“讓學(xué)霸感受一下大煙市的熱情!”我們六個人合力把白頻洲舉了起來,一起往海邊跑去。
白頻洲一路高呼著,好像真的把胸腔內(nèi)積郁的所有壓力都喊了出來。真奇怪,
大人老是說“少年強說愁”,可是為什么這么點愁能把我們每個人都壓得氣喘吁吁?
煙花分時間段燃放,十點一波,十二點一波,冬天的海邊風(fēng)大又冷,
但絲毫沒有打消人們的熱情,大家圍著煙花筑了一道人墻。小孩兒們在人墻間穿梭,
刀康突然舉手提議道,“我們要不要來個不怕冷挑戰(zhàn)?”“怎么個挑戰(zhàn)法?脫衣服冬泳?。?/p>
你們?nèi)グ晌医o你們加油?!爆幀幾鲃菥鸵ッ摰犊档囊路凰ブ鴥芍桓觳仓谱?。
“玩不了那么大的,敢不敢把鞋脫了讓大海親吻我們的腳丫!看誰先挺不??!
”“別折磨大海了,你那個臭腳丫子。”袁瑤瑤雖然這么說,卻第一個脫下了鞋襪。
我們幾個男生豈能沒有一個女生有魄力?紛紛開始脫鞋?!罢l的腳這么臭?!薄澳愕?。
”“是你的?!睅字淮蟠笮⌒〉哪_踩在一起,一向高冷的學(xué)霸也玩的不亦樂乎。
冬天的海水真的很冷,刺骨的冷,但架不住我們正處在好勝心強的年紀(jì),犟,死犟,
誰都不肯認輸。“你們看那是什么?”袁瑤瑤指著海邊一些瑩瑩亮亮的東西驚喜的喊道。
“星星掉下來了?”刀康愣頭愣腦的去踩,發(fā)現(xiàn)踩不滅?!耙切切堑粝聛?,
在場的誰都活不了,有空你還是多看看書吧,露怯?!绷柙骑w恥笑他道?!澳銊e說,
星星掉下來這句話聽著還挺浪漫?!蔽胰炷切┧{色的星星,捧到手心里卻熄滅了大半。
“你們這群土包子,這叫藍眼淚,我在旅游雜志上看到過,可能因為今年暖和,所以提前了,
正常應(yīng)該三月以后才有?!苯鹂×即鹨山饣蟮??!斑@里竟然有藍眼淚?”白頻洲也來了興致,
“聽說藍眼淚其實是一種會發(fā)光的藻類?!薄罢l拿手機拍一張?!绷柙骑w提議道。“對啊,
咱們合張影吧?”袁瑤瑤掏出手機,攔了個路人甲道,“小姐姐能不能幫我們拍張照啊?
”“可以呀?!毙〗憬隳槺P圓圓看著非常和藹,“來,一二。
”七個人哆哆嗦嗦的站在海水里踢起一串水珠,“三!”時間定格。“謝謝姐姐。
”袁瑤瑤每次求人的時候嘴巴甜的跟抹了蜜?!皼]關(guān)系,小妹妹女孩子不能這么凍自己的腳,
容易痛經(jīng)?!痹幀幤綍r大大咧咧,一聽痛經(jīng)兩個字臉立馬紅了,“好的好的,謝謝姐姐。
”“哎呀那我們趕緊把鞋穿上吧,別把瑤瑤凍壞了?!逼鋵嵤谴蠹叶紙猿植蛔×?,
拿瑤瑤做借口。但瑤瑤被一句痛經(jīng)羞得說不出話,竟然沒有反駁。馬上就要到時間了,
我們擠過人墻,找到一個最佳觀景位站定不動。去年的除夕是跟白頻洲一起度過的,
當(dāng)時在他家里寫了歲歲年年的春聯(lián),沒想到今年就實現(xiàn)了,我們真的還在一起跨年,
希望明年可以去燕京一起跨年?!斑@么大的煙花,許愿肯定靈,一會兒我們一起許愿吧。
”瑤瑤提議道?!靶校乙S愿明年咱們還能湊到一起跨年?!钡犊惦p手合十,表情虔誠。
最后倒計時的時候,整個沙灘上的人一起倒數(shù),“十、九、八、七?!蔽覀兤邆€人雙手合十,
開始許愿,我偷偷睜開一只眼看向白頻洲,他的表情看上去十分認真,
不知道他會許什么愿望。我靜下心來,開始許自己的愿,“新的一年愿父母健康長壽,
家庭和睦,愿明年還能跟大家一起跨年,愿白頻洲的愿望都實現(xiàn)?!薄叭?、二、一。
”“新年快樂!”不遠處廣場的鐘聲響起,我們七個人手拉手歡呼。真好呀,那一年的冬天。
“走,回酒店吃蛋糕吧,我媽媽給咱們定了蛋糕?!痹幀幚覀兊氖滞嘏?,
大家的腳都是濕的快凍僵了,覺得這個提議特別不錯。到了酒店換了鞋,袁瑤瑤開始切蛋糕,
白頻洲手揣在口袋里,一副要拿不拿的樣子,難得看到大學(xué)霸還有這么緊張的時候。
我忍著笑低頭去看他在掏什么,就看到他的口袋露出卡片的一角。我心里咯噔一下,
他這不會是要跟瑤瑤告白了吧?難道他剛剛許的就是這個愿?想到剛剛我許愿,
還虔誠的希望白頻洲的愿望可以實現(xiàn),就感覺腦子里有一匹野馬正在脫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