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噓?！顾鋈缓∥胰狙闹讣?，喉結(jié)擦過黃金鈴鐺的紋路。「您該喚我兄長，
就像七年前火場里...喚那個死人一樣。」「他用右手教你握刀時，
左手可曾撫過你頸后的疤？」趙元璟捏碎青瓷盞，碎屑混著血線蜿蜒進(jìn)我衣領(lǐng)。
蕭寒的劍鞘叩響窗欞：「主上不如問問，那夜她肋下三寸的刀傷為誰擋的？」
我扯開蕭寒衣襟冷笑：「這螺旋刺青分明是——」1銅鏡里映出的臉蒼白如紙。
我的手指死死扣住梳妝臺邊緣，指甲幾乎要掐進(jìn)木紋里。外頭絲竹聲混著浪笑飄進(jìn)來，
混著脂粉的甜膩氣息，熏得胃里翻涌。我忽然想起三日前，
自己還穿著月白襦裙坐在將軍府后院的秋千上，母親正往我發(fā)間簪一朵新開的茉莉。"清歡，
等你爹凱旋......"母親的話被急促的馬蹄聲打斷。"夫人！小姐！
"管家渾身是血撞進(jìn)門來，"將軍戰(zhàn)死......圣上降罪蘇家滿門！
"妝臺上的燭火猛地一跳，爆開一朵燈花。"姑娘還磨蹭什么？
"門外鴇母尖利的嗓音刺破回憶，"劉大人可是專程為你來的！
"我盯著鏡中那張被胭脂染紅的唇。母親臨死前將最后一支金步搖塞進(jìn)我手心時，
血也是這般艷紅。"活下去。"母親咽氣前說的最后三個字，此刻像烙鐵般燙在心口。
我抓起案上青瓷酒壺仰頭灌下。酒液順著脖頸流進(jìn)衣領(lǐng)，燒得喉嚨發(fā)痛。
這是今晨鴇母教我的："若受不住疼，就多喝些，醉著總比清醒強(qiáng)。"2珠簾掀開的剎那，
喧鬧聲浪撲面而來。二樓雅間里坐著個腦滿腸肥的中年男人，腰間玉帶幾乎要被肚腩撐斷。
見我進(jìn)來，他渾濁的眼珠頓時黏在我單薄的紗衣上。"果真是蘇無塵的女兒？
當(dāng)年在宮宴上見過他夫人，倒有七分相似......""大人說笑了。
"鴇母諂笑著推她上前，"清歡姑娘剛及笄，嫩得很呢。"腥臭的酒氣噴在臉上，
我看著那只戴滿翡翠扳指的手朝自己胸口探來。
三日前這只手的主人在朝堂上彈劾父親"通敵叛國"，三日后卻在這里撕扯她的衣裳。"砰！
"酒壺突然砸碎在地。我自己都未反應(yīng)過來，手中鋒利的瓷片已抵在男人咽喉。
我聽見自己嘶啞的聲音。"劉尚書可還記得，三年前您嫡子墜馬，
是我爹連夜策馬三十里請來太醫(yī)？"男人臉色驟變，肥肉顫抖著擠出冷笑。
"蘇家如今是逆賊，本官能賞你口飯吃已是......"寒光閃過，
血珠順著瓷片邊緣滾落。"清歡！"鴇母尖叫著撲來，卻被我反手用碎瓷抵住脖頸。
滿堂賓客驚叫著逃竄，我卻突然笑出聲。多可笑，這些平日里滿口仁義道德的權(quán)貴，
此刻竟像蛆蟲般在地上爬?；靵y中，一道清冷男聲穿透喧囂："五百兩，買她今夜。
"我循聲望去，雕花屏風(fēng)后轉(zhuǎn)出個青衫男子。他約莫二十出頭，眉目如墨染山水，
腰間懸著柄烏木劍鞘，行走時廣袖流云般拂過滿地狼藉。最駭人的是他身后跟著的侍衛(wèi)，
竟扛著口黑漆棺材。3"蕭......蕭公子？"劉尚書突然結(jié)巴起來，
"這、這丫頭是罪臣之女......""六百兩。"男子眼皮都不抬，指尖輕叩棺木。
"或者，劉大人想試試這口新打的楠木棺？"滿堂死寂。我看著劉尚書連滾帶爬逃出門去，
手中瓷片"當(dāng)啷"落地。男子走近時，我聞到他身上若有若無的沉水香，
混著鐵器特有的冷腥氣。"為何救我？"我啞聲問。男子解下大氅裹住我發(fā)抖的身子，
指尖掠過我腕間淤青時頓了頓。"三年前漠北雪災(zāi)，蘇將軍曾從狼群口中救下一個少年。
"他低頭看我腕上那串珊瑚珠——正是父親當(dāng)年系在那孩子傷口上的止血之物。
窗外更鼓驟響，我突然抓住他衣袖："你能幫我查清父親戰(zhàn)死的真相？
"男子拂開我凌亂的鬢發(fā)，月光漏進(jìn)窗欞，在他眸中凝成兩點寒星。"我要你答應(yīng)三件事。
""第一，從今日起，你叫姽婳。""第二，我會教你易容、用毒、暗器。
""第三......"他忽然貼近她耳畔，溫?zé)釟庀Ⅲ@起一片戰(zhàn)栗。"永遠(yuǎn)別對仇人心軟。
"“好！”4五更梆子敲響時，我撕碎了繡著茉莉的手帕。
天井里那株老梅被風(fēng)刮得簌簌作響，殘紅如血，落在我新?lián)Q的玄色勁裝上。
燭火在青銅鶴嘴燈里幽幽晃動，映得墻上人影如鬼魅糾纏。我盯著案上攤開的《百毒經(jīng)》，
指尖無意識摩挲著珊瑚珠串。這是蕭寒今晨扔給我的。"當(dāng)年你父親用它替我止血，
如今該用它取仇人性命。""分心了。"冰涼劍鞘突然抵住我的后頸。我本能地后仰，
袖中銀針激射而出，卻在觸及蕭寒衣襟前被他兩指夾住。男人輕笑一聲，
劍鞘順著她脊椎滑到腰際。"若這是淬了鶴頂紅的毒針，
此刻你已經(jīng)......"話音未落，我突然旋身，藏在舌底的刀片堪堪劃過他喉結(jié)。
蕭寒瞳孔驟縮，暴退三步撞翻藥柜，數(shù)十個琉璃瓶嘩啦啦碎了一地。"很好。
"他抹去頸間血痕，眼底竟泛起笑意。"記住，真正的殺招永遠(yuǎn)藏在獵物松懈的瞬間。
"我喘著氣跌坐在地，這才發(fā)現(xiàn)冷汗已浸透重衣。三個月來，
這間藏在地底三丈的密室成了我的煉獄。蕭寒教我將胭脂化作見血封喉的毒粉，
教我把發(fā)簪鍛成穿顱的暗器，卻從未提過自己的來歷。"為什么選我？
"蕭寒正在調(diào)配藥膏的手頓了頓?；椟S燭光里，他側(cè)臉顯出幾分不屬于殺手的溫柔。
"因為你是蘇無塵的女兒。"他蘸著藥膏涂抹我腕上的鞭傷。
"你父親臨終前托人給我?guī)г挕籼K家遭難，務(wù)必保住他最珍視的明珠。"5子夜時分，
銅盆里的藥湯沸騰如血。我看著水中倒影逐漸扭曲，想起蕭寒說過的話。"易容之術(shù)，
改的是骨相，痛的是神魂。"當(dāng)滾燙的藥膏敷上臉頰時，我咬碎了含在口中的軟木。
骨骼在劇痛中發(fā)出細(xì)微的咯吱聲，仿佛有千萬只螞蟻在啃噬面皮。
蕭寒掐著我的下頜強(qiáng)迫我直視銅鏡。"看清楚，從今日起，世上再無蘇清歡。
"鏡中漸漸浮現(xiàn)一張陌生面孔。眉梢微挑，唇色艷如滴血，右眼角多出一粒朱砂痣。
我伸手觸碰鏡面，指尖卻穿透虛影按在蕭寒手背上。"三日后牡丹宴，宰相府。"他抽回手，
扔來一疊密函。"你要扮作揚州鹽商之女，接近宰相嫡子趙元璟。"密函散落在地，
我瞳孔猛地收縮。密函中，宰相的筆跡，竟然和父親最后一封戰(zhàn)報的朱批一模一樣。
牡丹宴當(dāng)夜，宰相府燈火如晝。我扶著侍女的手踏上玉階，金絲雀羽裙裾掃過青石地面，
腰間銀鈴輕響如催命符。我看著遠(yuǎn)處被眾人簇?fù)淼内w元璟，那張與劉尚書有七分相似的臉，
令我袖中淬毒的指甲幾乎刺破掌心。下一秒。"姑娘小心。"一道溫潤男聲突然響起。
我踉蹌跌進(jìn)個檀香懷抱，抬頭正對上趙元璟含笑的眼。他指尖拂過我鬢邊芍藥，
突然壓低聲音。“真是個美人！”"三更時分，西廂第三間密室，有姑娘想見之人。
"我望著他離去的背影，摘下鬢邊的芍藥扔在了地上。6更鼓敲響時，
我摸到宰相府的密室門前。血腥味混著鐵銹味撲面而來。當(dāng)我看清鐵架上奄奄一息的人影，
手中燈籠"啪"地墜地。那張布滿烙刑傷痕的臉，分明是三個月前"暴斃"的蘇府管家！
“蘇伯！你還活著？！”我死死抓住蘇伯的手，就仿佛是在抓住我蘇家滿門的希望，
我有好多好多話想要問。父親為何戰(zhàn)死？我蘇家滿門又為何被全部抄斬。
眼淚卻總是比話語快我一步。"清歡小姐......"老人嘶聲抓住我的裙角。
"將軍根本沒有通敵！是宰相偽造了密信，
因為將軍發(fā)現(xiàn)了他們在漠北私造兵器......"門外突然傳來腳步聲，我還未回神，
頸后驟痛。昏迷前最后一刻，我看見趙元璟把玩著從我發(fā)間取下的毒簪，輕聲笑道。
"蕭寒沒教過你么？越美的陷阱，越要舍得用真心來換。"劇痛從后頸蔓延到四肢時，
我聞到熟悉的沉水香。睜開眼，金絲軟枕上繡著并蒂蓮紋，床帳綴滿南海珍珠。
若非腕間玄鐵鎖鏈錚錚作響，我?guī)缀跻詾樯碓谀硞€貴女的閨房。銅鏡里映出趙元璟的身影，
他正在把玩我的毒簪，簪頭藍(lán)光流轉(zhuǎn)。"鶴頂紅混孔雀膽，見血封喉。
"他轉(zhuǎn)身時廣袖帶起香風(fēng)。"蕭寒倒是舍得教你真本事。"7我猛地攥緊鎖鏈。
這個男人連我掙扎的弧度都算準(zhǔn)了。鎖鏈長度剛好夠我沖到妝臺前，卻碰不到他衣角。
趙元璟低笑著俯身，玉冠垂下的流蘇掃過我的鼻尖。"猜猜看，你那忠心耿耿的管家，
現(xiàn)在還剩幾根指頭？""畜生！"我嘶聲撲去，鎖鏈在腳踝勒出血痕。
趙元璟忽然掐住我的下巴，力道大得幾乎捏碎骨骼。"令尊當(dāng)年罵我父親也是這個詞。
你們蘇家人，連罵人都這般無趣。"他指尖撫過我易容的面具邊緣。
"不如......我們玩?zhèn)€游戲?！薄澳忝看疱e一個問題，我就剁那老仆一根手指。
"燭淚堆成珊瑚狀時，我咽下喉間血腥，雙眼似沁了毒般望向他?！懊廊?，不要心急！
”趙元璟手中的毒簪輕輕滑過我的臉龐，手指冰涼的觸感讓我忍不住戰(zhàn)栗。
趙元璟的問題毒蛇般纏繞著我："蕭寒右肩是否有月牙疤痕？
""他教你的是不是滄溟閣的追魂步？""三日前......""他，
為何要去刑部大牢？"最后一個問題讓我瞳孔驟縮。那夜蕭寒渾身是血回來，
腰間多出半枚虎符。難道......8"美人，時辰到。"趙元璟突然擊掌。
密室暗門轟然開啟，兩個血人跌進(jìn)來。我的尖叫卡在喉嚨里。老管家右手已只剩白骨，
而另一個血人竟是失蹤月余的禁軍統(tǒng)領(lǐng)！"你的蕭公子在找這個人吧？
"趙元璟靴底碾著禁軍統(tǒng)領(lǐng)的手指。"他可是親眼看見你父親被羽林軍亂箭射死呢。
"我渾身血液凍結(jié)。想起父親凱旋那日，城頭落下的不是鮮花而是箭雨，
母親捂著我的眼睛說"別看"。鎖鏈突然被拽住，趙元璟將我扯到身前。"想知道為什么嗎？
”他的呼吸噴灑在我臉上，我只覺得一陣寒冷?！耙驗?，蘇無塵太干凈了！
"他摩挲著我顫抖的唇。"干凈到讓我父親害怕，
讓整個朝堂害怕......就像現(xiàn)在的你。"五更梆子敲響時，趙元璟端著藥碗進(jìn)來。
我縮在墻角，看他慢條斯理地攪動湯匙。"喝了吧，能緩解鎖心蠱的劇痛。"我猛然僵住。
昨夜心口針刺般的疼痛，竟是......“你居然給我下蠱？”"畢竟要留著你牽制蕭寒。
"他舀起一勺藥汁吹了吹。"不過，
他若是看到你這般模樣......"藥勺突然捅進(jìn)我的齒關(guān)。"你說他是會發(fā)瘋，
還是會嫌臟？"9苦澀藥汁混著血腥咽下，我在眩暈中看到他脖頸暴起的青筋。
這個永遠(yuǎn)含笑的男人此刻像張繃到極致的弓，仿佛稍碰即斷。
我忽然輕聲問："趙公子是在嫉妒蕭寒嗎？"瓷碗轟然炸裂，碎片劃過我的鎖骨。
趙元璟掐著我的脖子按在墻上，眼中第一次迸出殺意。"你以為自己是什么東西？
不過是個......"他的聲音戛然而止。我染血的指尖正點在他心口，
那里插著半根發(fā)簪。正是方才摔碗時被我藏起的瓷片。"真可惜，"我湊近他戰(zhàn)栗的耳垂，
"若是毒簪，此刻你已......"暴烈的吻突然封住我的唇。血腥在齒間漫開，
趙元璟的手掌鐵鉗般扣住我后腦。這個吻帶著毀天滅地的瘋勁，像是要把兩人都拖進(jìn)地獄。
“唔唔唔......放開......”我咬破他舌尖的瞬間，窗外傳來蕭寒的笛聲。
10此刻，我的長發(fā)凌亂的披在身前，嘴唇更是紅腫不堪?！芭?！
”本想給他一耳光的手被趙元璟抓在胸前，此刻他的雙眼鮮紅欲滴卻又極其克制。
“你這個混蛋！”"別動！他來了。"趙元璟喘著氣抵住我的額頭。"猜猜看，
若我此刻撕開你衣裳，你那光風(fēng)霽月的蕭公子是會先殺你，還是先殺我？"“趙元璟，
我要殺了你！”我拿著碎瓷片再次向趙元璟刺去。瓦片碎裂聲驟起，
趙元璟突然抱著我滾向床榻。三支弩箭破窗而入，整面墻的銅鏡應(yīng)聲炸裂。在漫天碎片里，
我看見蕭寒提劍立在月下，而他身后。三千禁軍玄甲如墨，刀鋒映出我脖頸上鮮紅的掐痕。
血順著劍尖滴在《寒山夜雨圖》上，暈開一片暗紅。半刻鐘前。
這個瘋子當(dāng)著我的面毒殺了前來搜查的宰相心腹。他染血的手指撫過我頸間瘀痕，
"不如看看這個？"拋來的畫卷滾落在地，畫中女子一襲素衣坐在紫藤架下。
右下角題著：愛妻蕓娘，永寧十七年歿。"我母親。"趙元璟突然扯開衣襟，
心口猙獰的燙傷赫然是"弒"字。"她發(fā)現(xiàn)父親私通敵國，被灌下牽機(jī)藥。那年我九歲，
被按著看完她抽搐了七個時辰。"我想起老管家的話："宰相給將軍安的罪名，
正是他當(dāng)年犯下的......""你以為蕭寒為什么選中你？"11趙元璟猛地逼近，
"因為我們?nèi)齻€，都是被至親背叛的怪物。"他扯下我發(fā)間玉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