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六歲那年,債主上門討債,我媽將我姐緊緊抱在懷里,把我一腳踹了出去?!耙X沒有,
這小丫頭送你了,從此以后咱們兩清!”債主錯愕不已:“你居然拿你女兒抵債?
”我媽嗤笑道:“什么女兒?我可不認(rèn)識這個野種!你要是不同意,我現(xiàn)在就掐死她!
”于是,我成了債主的孩子。十幾年后,我媽癱在輪椅上流口水,被扇耳光,
工作人員推著她來問我:“請問她是您的母親嗎?”我搖搖頭:“不認(rèn)識?!?小時候,
我有個外號,叫“災(zāi)星”,因為我害死了我爸。我還記得那天,
一向?qū)ξ依涞陌职滞蝗缓皖亹偵貑栁?“乖女兒,想吃冰淇淋嗎?爸爸去給你買。
”我高興壞了,看著我爸帶著錢夾走了出去,我追在他后面喊:“爸,我要葡萄味的,
千萬別忘了!”我等啊等,我爸一直沒回來,下午,我媽接了個電話之后,
急匆匆地要帶我姐出門,我鼓足勇氣湊上去:“媽媽,你們要去哪?。堪职质裁磿r候回家?
”我媽眼一瞪,指著我罵:“就你屁事多!問什么問?回來要是稀飯還沒熬好,我扇死你!
”我姐得意洋洋地笑著,沖我做鬼臉:“噢噢,媽媽帶我出去,就不帶你,沒人疼的可憐鬼!
”直到深夜,我媽和我姐回來了,我媽哭得兩只眼睛跟核桃似的,她一把揪住我的衣領(lǐng),
上來就扇了我兩巴掌。我本來還有點困倦,這下完全清醒過來,我媽又拽著我的頭發(fā),
把我從廚房拖到客廳,用衣架劈頭蓋臉往我身上砸,她邊哭邊喊:“天殺的掃把星!
你還我老公!你還我老公!你怎么不去死?。 薄拔揖烤乖炝耸裁茨醢。繑偵夏氵@個討債鬼!
好端端的你為什么要吃冰淇淋?我把你嘴給撕爛!”我才知道,
我爸去給我買冰淇淋的路上出了車禍,人已經(jīng)沒了。我媽對準(zhǔn)我的胸口就是一腳,
我摔出去幾米遠(yuǎn),還沒爬起來,我媽硬把我按下去,點燃了兩根蠟燭:“你給我在這跪著,
敢起來我就打斷你的腿!不孝玩意!”蠟燭是白色的,現(xiàn)在又是深夜,風(fēng)一吹,火苗晃動,
涼意順著后背爬上來,我打了個冷戰(zhàn):“媽,我害怕,我想去睡覺……”“你還有臉?biāo)?/p>
要不是你,你爸就不會死,你個掃把星,跪好了!”我媽先回了臥室,我姐經(jīng)過我身邊,
往我臉上狠狠啐了一口:“災(zāi)星,都是你害死我爸爸,你趕緊從我家滾出去!”我頭暈?zāi)垦#?/p>
傷口火辣辣地疼,只能咬著牙不讓自己倒在地上。我不明白事情為什么會變成這樣。
我姐說自己吃冰淇淋都吃膩了,我卻從來不知道那是什么味。
她寧愿把吃不完的冰淇淋扔垃圾桶,也不肯讓我舔一口嘗嘗。我想吃冰淇淋,
可我沒有求過任何人,是我爸自己突然要去給我買的,我也沒辦法預(yù)測到會發(fā)生車禍。
我才六歲,就莫名其妙背負(fù)上了殺人犯的罪名。2我和我姐是異卵雙胞胎,
我姐只用了十幾分鐘就出來了,可輪到我,卻把我媽折磨得死去活來,最后只能改為剖宮產(chǎn),
還為此傷了身體,醫(yī)生說我媽以后很難再有孕。我媽氣哭了,認(rèn)定是我斷送了她的兒子夢,
況且我樣貌平平,再加上我不如我姐嘴甜會來事,我媽就更討厭我了。
這種厭惡隨著我爸的去世達到了頂峰,只要稍有不順心,我媽就會對我大打出手。
衣服沒晾干,打我;米飯煮軟了,打我;打麻將輸了,也打我,我身上被打得青紫交加,
幾乎沒一塊好肉。所以,當(dāng)債主上門要債時,我媽趕緊將我姐抱在懷里,把我一腳踹了出去。
債主是個皮膚黝黑的女人,足足比我媽高了半個腦袋,嗓門又大:“半年前你就說還錢,
到現(xiàn)在我可是一個鋼镚都沒看見,錢呢!”“我不跟你啰嗦,到底什么時候給錢!
再不還錢老娘把你家給砸了!”我媽在債主面前抖得像個小雞仔,
她一腳把我踹翻在地:“要錢沒有,這小丫頭送你了!從此以后咱們兩清!
”我剛好滾到債主腳下,女人迅速后退兩步,嘴里罵罵咧咧:“你他媽神經(jīng)病吧!
我要這女孩有屁用?我還得花錢養(yǎng)她!”我媽厚顏無恥地說:“那怎么了?你養(yǎng)她幾年,
等十四五歲了,隨便把她賣到哪個窮山溝里,彩禮也夠你狠賺一筆了,這買賣穩(wěn)賺不賠!
”債主震驚不已:“你居然拿你女兒抵債?”我媽冷笑一聲:“什么女兒?
我可不認(rèn)識這個野種!你要是不同意,我現(xiàn)在就掐死她!”“媽的,遇到瘋子了。
我再給你最后一星期,趕緊還錢!”債主走了,我媽眼神陰冷,沖上來甩了我一耳光。
“掃把星!你害死你爸還不夠,現(xiàn)在還想拉我下水!我當(dāng)初就該把你扔進馬桶溺死!
”她發(fā)瘋般地大吼大叫,拼命拿腳踹我,還不忘道德綁架:“你就是欠我們家的!要不是你,
我老公怎么會死?我拿你去抵債怎么了?你個喪良心的賤貨!”“你給我滾!
從今以后我連一粒米都不會給你吃,我餓死你!養(yǎng)你還不如養(yǎng)條狗!
”我感覺額頭上濕漉漉的,用手一摸,全是血。我倒在地上,已經(jīng)發(fā)不出任何聲音,我想,
就這樣死了也不錯。砰砰砰!門被打開,一雙鞋停留在我面前?!跋日f好,
一共是五萬兩千塊錢,這小丫頭歸我,以后就跟你沒關(guān)系了,咱們?nèi)隋X兩清!
”我媽欣喜若狂:“好好好!你趕緊把她帶走吧!只要不讓我還錢,你打死她也沒事!
”我抬頭,女人那雙粗糙的大手把我抱起來,聲音沉穩(wěn):“行,這丫頭我就帶走了。
”女人把我?guī)Щ亓艘婚g小屋子,當(dāng)看見我身上那些傷口時,她驚得倒吸一口冷氣。
“幸虧我臨時改了主意,要不然你真就死在那了。”女人身上暖烘烘的,
我忍不住往她懷里縮,她一臉嫌棄地把我推開了?!吧砩吓K兮兮的,趕緊去洗個澡。
”她打開我從家里帶來的那個小書包,里面除了被我姐剪爛的沙包,什么都沒有。
女人沉默片刻,拉著我到了一家服裝店?!跋胍募路?,自己說?!蔽艺伊撕芫?,
拿了一件顏色最老舊的外套。女人皺起眉頭,我以為她要罵我,又趕緊把手縮了回去,
女人嘖了一聲:“你真奇怪,小小年紀(jì)穿得跟個老大媽一樣,哪有小女孩不愛美的?
”店員在旁邊推薦了幾條漂亮的裙子,她問我想不想要,我絞著手指頭不敢吱聲?!翱禳c!
我還有其他事呢,你到底要不要?”我點點頭,緊接著又搖頭,我實在是太害怕了。
3我爸去世后,我媽帶我姐出來逛街,我永遠(yuǎn)都只能低著頭站在后面。有時店員注意到我,
熱情地給我推薦衣服,我媽就會直勾勾地盯著我:“想不想要?”我激動地點頭:“想要。
”啪!我的臉?biāo)查g腫起來,我媽繼續(xù)冷笑著問我:“想不想要?
”這回我的聲音小了很多:“想要。”啪!我臉上又挨了一巴掌。問到第三次,
我終于號啕大哭:“媽,我不要了,我不喜歡……”我媽這才嗤笑一聲,
對目瞪口呆的店員說:“看吧,是她自己不要的,可不能怪我?!迸嘶蛟S是察覺到了什么,
把袋子塞進我懷里:“別磨磨唧唧的!想要就拿著,我還能揍你不成?”挑完衣服,
女人又給我買了一大碗牛肉面,我狼吞虎咽地吃下去,被噎得直翻白眼,
女人罵罵咧咧的來拍我的背:“吃慢點!你餓死鬼投胎??!又沒人跟你搶!
”女人敲著桌子:“聽好了,我可不是白養(yǎng)你的,你也看到了,我不是什么有錢人,
給你一口飯吃,保證你不被餓死而已。”“有點眼力勁,別給我闖禍,
我可沒功夫替你收拾爛攤子,要不然我就把你再送回去!
”我小心翼翼地拉女人的柚子:“我吃少少的,你別不要我?!迸松裆珡?fù)雜,
摸著我的頭:“你叫什么名字?”“周春和?!闭f起來,
這個名字還要感謝登記處的工作人員。當(dāng)年,我媽本想叫我和我姐來娣盼娣,
在工作人員的再三勸阻下,因為出生在春天,我姐取名叫景明,我叫春和,春和景明。
“既然你跟了我,就得跟我姓,我姓趙,趙素梅,你以后就叫趙春和,懂了嗎?”我點點頭,
乖巧地叫了一聲媽媽,她笑了。經(jīng)過公園時,趙素梅指著旁邊的秋千問:“想玩嗎?
”她讓我坐在上面,猛地一推,伴隨著刺激的尖叫,我飛向半空中,趙素梅把我高高抱起,
語氣中帶著點嫌棄:“瘦得跟小貓一樣,你以后可得好好吃飯,不能挑食!
”4一晃十年過去了,我在新媽媽的撫養(yǎng)下過得很好。她開了一家餡餅店為生,
每天早出晚歸,一個個燒餅攢出了我的學(xué)費,我有空就會到店里幫忙,我們娘倆說說笑笑,
雖然不富裕,但我卻很知足。這種平靜的生活,在我遇到周景明的那天戛然而止。放學(xué)后,
我在店里幫養(yǎng)母賣燒餅,這會兒正是生意的高峰期,我累得滿頭大汗,竭力維持秩序,
一道男聲傳了過來:“趙春和,要兩個餡餅,一個素的,一個肉的!”我抬頭,是陸筠,
他長相俊朗,又是某位董事長的獨子,無論走到哪里,都是人群中的焦點。
我剛把餡餅遞過去,就看見周景明站在陸筠身邊,嫌棄地捂著鼻子。五分鐘后,
周景明跑了過來,把燒餅啪的扔到窗口,大喊道:“你們家怎么做生意的!
這么長的頭發(fā)都看不見?顧客吃壞了你們負(fù)責(zé)嗎?!”我探出頭,剛好和周景明對視上,
剎那間,她的眼里閃過震驚、興奮、得意,最后張嘴沖我罵到:“喲,掃把星還沒死呢?
你賣的東西誰敢吃?誰吃誰倒霉!給我賠錢!”我看她一眼:“這頭發(fā)是棕色的,
我是黑頭發(fā),麻煩你不要睜眼說瞎話?!敝芫懊鳉饧睌?“你就這種服務(wù)態(tài)度是吧?
吃出頭發(fā)還成我的錯了?我要曝光你!”養(yǎng)母聽到動靜,好聲好氣地和她解釋:“這位同學(xué),
你剛才的話我都聽到了,我們的確沒有棕色頭發(fā),
有可能是你自己不小心掉了一根……”“誰讓你說話了?身上一股窮酸味,
怪不得只是個破擺攤的!天生伺候人的賤命!”周景明還要罵,
陸筠突然開口打斷了她:“夠了,人家做生意又沒礙著你,你故意為難他們干什么?
賣餡餅就該低人一等嗎?”周景明委屈萬分:“阿筠,明明是這家店衛(wèi)生不達標(biāo),
我都在餡餅里吃出頭發(fā)了……”“餡餅是我拿回來的,有沒有頭發(fā)我心里清楚,
你既然嫌這嫌那,以后就不要跟我一起走了!”陸筠對我做了個抱歉的口型,轉(zhuǎn)身離開,
周景明臉漲得通紅,惡狠狠地瞪我一眼,也追了上去。我并沒有輕松多少,我知道,
周景明一定會找機會報復(fù)我。當(dāng)晚,因為突然高燒不退,我不得已請了三天的假。
等我再回到教室時,周景明被簇?fù)碓谌巳褐虚g,我自認(rèn)為最好的朋友和她聊得正起勁。
我走到座位上,桌肚里塞滿了垃圾,椅子上黏著一層不明物體,我的筆記本也不翼而飛。
我強忍著心中的怒火:“誰干的?”周景明長了張娃娃臉,皮膚白皙,
笑起來時顯得更加單純無辜:“不知道呢,我來的時候就是這樣了,要不你去告老師?
”一群人嘻嘻哈哈地笑起來,他們都知道,因為沒送禮,我是班主任最討厭的幾個學(xué)生之一。
周景明揚起手,把一本書砸向我,我被砸得眼前直冒金星,周景明還在笑:“你們都看好了,
山雞想變鳳凰,就是這個下場!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東西!”從此以后,我的噩夢就開始了。
我盡可能的不去招惹周景明,卻架不住她鼻子上臉。被撕爛的作業(yè)本,畫在衣服后面的豬頭,
走在路上從天而降的一桶臟水和垃圾,我濕透的襯衫讓一群小流氓瘋狂吹口哨:“大雷妹,
別捂??!讓我們開開眼唄!”我告訴老師,那個斯文的女老師喝著茶,
充滿惡意的目光在我身上來回掃視:“為什么他不去欺負(fù)別人?就只欺負(fù)你?
干了什么自己心里沒數(shù)嗎?”陽光下,周景明穿著校服,柔聲細(xì)語地說:“老師,
作業(yè)收齊了,我放在這里?!闭f話間,我看見她動作敏捷的塞了一張卡,女老師會心地笑了,
意味深長的瞥了我一眼:“有些人啊,怎么教也不上道!”我只能沉默,
一想到養(yǎng)母起早貪黑做餡餅的身影,我怎么也開不了口。
我看著自己的成績從第一名、第五名、掉到十幾名,而周景明從中游一路上升至年級前十,
和陸筠出入成雙,一時間風(fēng)光無限。我的變化逃不過養(yǎng)母的眼睛,
她皺著眉翻看我的試卷:“春和,你成績平時還不錯,為什么最近下降這么厲害?
”我低下頭,在養(yǎng)母的注視中久久沉默,回到房間,打開手機,
映入眼簾的是校園墻上的一條熱帖:【每日一問:趙春和賤人今天死了嗎?
】【聽說她已經(jīng)被睡過了,多少錢能買她一晚?】【沒人說嗎?她身上老是一股臭味,
好惡心!】【窮山惡水出刁民,她還偷東西呢!】評論區(qū)附帶著各種污言穢語,
還有我被惡意P丑的各種表情包,我的痛苦就這樣被踩在腳下供人取樂,一文不值。
我一夜未眠,提筆寫下了遺書。5半夜,我悄悄打開門,卻不想養(yǎng)母就坐在門口。
她紅著眼睛,跟我說:“春和,媽媽只有你了,別丟下我,好嗎?”我愣住,
滿腔委屈就像洪水一樣泄了出來,我撲到她懷里失聲痛哭。沒過幾天,養(yǎng)母親自送我去學(xué)校,
她一腳踹開了教室門,沖上講臺,俯視著臺下每一個學(xué)生:“誰是周景明?
”周景明笑吟吟地站了起來:“阿姨,是我?!别B(yǎng)母冷笑:“就是你帶頭欺負(fù)我女兒是吧?
”周景明故作驚訝:“阿姨,你說什么呢?我聽不懂。”“俗話說得好,龍生龍鳳生鳳,
老鼠的兒子會打洞,在亂咬人之前我勸你……”啪!養(yǎng)母長年干活,這一巴掌扇過去,
周景明的半邊臉?biāo)查g腫成了發(fā)面饅頭,她甚至來不及尖叫,養(yǎng)母又給了她兩巴掌,
然后利落地把她的腦袋按進了垃圾桶。一旁的女老師瞪大眼睛,
氣得手直哆嗦:“趙春和家長,你無緣無故進校毆打我的學(xué)生,我要把這事報告給校方!
”養(yǎng)母一腳踩在椅子上,她指著還在不斷干嘔的周景明,
嗓門洪亮:“誰再敢動我女兒一根手指頭試試,我趙素梅饒不了他!”滿屋寂靜,
女老師見沒人敢?guī)颓?,氣勢也弱了下去,她跑到外面打了幾個電話,再回來時語氣激動。
“領(lǐng)導(dǎo)說,現(xiàn)在讓你們到辦公室一趟,景明,你親媽來了?!敝芫懊饕宦?,得意地瞥我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