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語調(diào)平和,無波無瀾。
不管是門外還是門內(nèi)的人,都短暫地怔了片刻。
“你這叫什么話?”
秦芳年的聲音再次飄出來,比之方才更加高亢。
“什么叫正常?你就一點都不介意嗎?那可是妓院!”
金錦被吵得回了神,略有些意外地看向蘇姚,這幅態(tài)度,不在她意料之內(nèi),可仔細(xì)想想,也不是沒有預(yù)兆。
畢竟這兩年,蘇姚過于安分了,只是蕭縱瞧不上她,帥府的人自然也不會多花心思,以至于并沒有誰真的意識到那細(xì)微的變化。
她又往身邊看了一眼,男人站著沒動,煙還夾在他雙指間,可他卻沒有再抽,臉上那淺淡的笑意也不知道什么時候消失了,他就那么站著,隔著門洞,神情莫測地看著里頭的人。
蘇姚扶著欄桿慢慢下了樓,帶著一股置身事外的平靜,看著秦芳年的眼神像在看一個無理取鬧的孩子。
“秦小姐,消消氣,你能在這里,足以說明我們的身份,談介意......”
她無奈似的笑了一聲,“是不是太矯情了?”
秦芳年被噎住了,她其實是個很能言善道的人,這還是頭一回被堵得說不出話來。
金錦不自覺想起昨晚的事,想起自己一路上的擔(dān)憂,忽然覺得自己有些可笑。
她低頭嘖了一聲,卻瞧見細(xì)碎的煙葉飄落下來,蕭縱手里的那支煙,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jīng)被捏得變了形。
“蘇姚,”
房內(nèi)再次響起秦芳年的聲音,她似是已經(jīng)冷靜了下來,音量低了下去,卻仍舊清晰可聞,“先前我還覺得少帥對你有些過分,現(xiàn)在看來,都是你咎由自取,你對少帥沒有真心,又怎么能奢望他真心待你?”
蘇姚扶著欄桿的手一頓,像是被戳中了痛楚,卻并沒有反駁。
金錦倒是有些不痛快了,蘇姚的確惹過不少麻煩,但她對蕭縱也是真心實意的好,前兩年戰(zhàn)事緊,蕭縱要把她送出去避難,她死活不肯走,嚇得整宿整宿睡不著,也非要守在他身邊。
她還救過蕭茵,那真是拼了命的去救。
當(dāng)年他們追出去的時候,她渾身是血,仍舊死死將蕭茵護在懷里,若是他們晚去一步,現(xiàn)在的蘇姚早就是一堆白骨了。
若不是為了蕭縱,她何至于此?
秦芳年沒資格這么說她。
“秦......”
她要開口,卻再次被秦芳年咬牙切齒的聲音壓了下去,“你等著吧,我遲早會和少帥修成正果,到時候,你會是第一個被攆走的。”
金錦氣笑了,秦芳年是哪里來的底氣?
她抬腳要進(jìn)去,里頭卻傳來一聲輕笑,“那我就祝秦小姐得償所愿?!?/p>
金錦腳步頓住,這是蘇姚說出來的話?
蘇姚還是先前那副溫和模樣,哪里有半分難過的意思,面對秦芳年囂張的挑釁,她甚至笑得很事不關(guān)己,“到時候,還請秦小姐吹吹枕邊風(fēng),多給我一些遣散費?!?/p>
話音落下,她頷首道別,若無其事地進(jìn)了餐廳。
客廳里再次安靜下來,這次秦芳年是真的被噎住了。
連金錦都不知道說什么好,若不是當(dāng)初親眼見過蘇姚為了蕭縱奮不顧身,歇斯底里的模樣,她都要真的以為,她來帥府只是圖錢了。
人竟然能變得這么徹底......
她頗為感慨,耳邊忽然傳來一聲冷笑,她連忙側(cè)頭,卻只瞧見一道殘影,再看的時候,蕭縱已經(jīng)鉆進(jìn)了車?yán)铩?/p>
這是不打算進(jìn)去了。
蘇姚這么乖巧,怎么還不高興了呢?
金錦心情有些惡劣,一方面是覺得蕭縱莫名其妙,另一方面是——今天不是她值班,能不能換個人來開車?
可她也不敢多說,只能咬牙切齒地鉆進(jìn)駕駛室。
車子再次呼嘯著開出了帥府。
沒了爭吵聲,發(fā)動機的轟鳴十分刺耳,不管是秦芳年還是管家都聽見了,紛紛探頭看出去,瞧見是蕭縱的車,都有些意外。
蕭縱什么時候回來的?怎么門都沒進(jìn)就又走了呢?
“少爺?”
管家追著喊了幾聲,車子毫不理會,很快就不見了影子。
他只好作罷,一回來看見蘇姚,氣不打一處來,“你剛才那話是什么意思?我就說你這種人到帥府,就是圖錢,少爺還不信,現(xiàn)在你終于承認(rèn)了吧?”
管家說得咬牙切齒,他的確一直覺得蘇姚這種人沒有真心,可她真的承認(rèn)了,他又氣得厲害。
蘇姚充耳不聞,慢條斯理地吃早飯。
管家氣得臉頰抽搐,咬牙切齒道:“少爺剛才可都聽見了,我看你還能留多久!”
話音落下他出了餐廳,卻正看見秦芳年仰頭看著三樓,那里,是蕭縱的房間。
“你看什么?”
他沉聲呵斥,“你和蘇姚是一路貨色,別以為她走了,你就能留下。”
“你管得了嗎?”
秦芳年冷笑一聲,“只要少帥喜歡,你能把我怎么樣?”
兩人爭吵起來,蘇姚只當(dāng)沒聽見,用完早餐就上了樓。
她剛才其實也聽見了發(fā)動機的聲音,知道蕭縱回來了,也知道他可能聽見了她剛才的話,但,那又怎么樣呢?
她很清楚,蕭縱并不在乎她,一絲一毫都沒有。
所以她說什么做什么,對方都不會在意,實在沒必要小題大做。
她回了自己的房間,從床底下拖出個箱子來,里頭零散著幾塊大洋和幾卷洋鈔,還有四五瓶止疼藥。
對尋常人來說不算少,可在帥府這么大的家業(yè)映襯下,就很可憐了。
蕭縱其實不是小氣的人,衣食住行都是好的,珠寶首飾也送了不少,但現(xiàn)錢卻很少給,除了每個月五十塊的零用,再沒有別的。
她還要買藥,兩年下來,再怎么節(jié)省,也只攢了這么點,都換成止疼藥怕是也不夠,她還得吃飯。
她輕輕嘆了口氣,也不知道秦芳年什么時候能拿下蕭縱,能不能說服對方,真的多給她一些遣散費......
實在不行,只能去當(dāng)珠寶了。
她收起箱子,重新塞回了床底下,倒是不怕被偷,她這房間除了蕭縱不會有旁人進(jìn)來,而對方,估計這幾天應(yīng)該也不會來尋她。
只是她沒想到,接下來的幾天,蕭縱不止沒來尋她,連帥府都沒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