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親3年，顧邵銘小妾成群。我一心只照顧母親。
母親自從父親被誣陷買過通敵槍斃后極度孱弱，那些養(yǎng)身子的名貴藥材，
僅顧邵銘的督軍府能湊全。直到那天，顧邵銘的新歡白露薇買通下人在我的湯里下藥，
腹中7個(gè)月的孩子，生下來就是死胎。我向他請求懲罰白露薇，他卻說薇薇善良，
定是我故意陷害不成，做了惡果！母親聽后一口氣沒上來，就這么去了。她說死后，要火葬，
把骨灰灑向大海，也算自由，再不拖累我。顧邵銘，曾許我一生一世的顧督軍，
卻用我娘冰冷的骨灰壇子，指著我的鼻子?！吧蚯迨?。”“好好聽薇薇的話，不然，
你娘的骨灰，我就讓她揚(yáng)在這院子里，喂狗！”他懷里的白露薇，咯咯嬌笑。他說，
我爹是賣國賊，還害死了他的母親。這筆血債，他要我用一輩子來償。償？我的孩子，
我的母親還不夠嗎？我垂下眼，指甲掐進(jìn)掌心，血腥味在嘴里彌漫?！笆?，督軍。
”第一章顧公館的宴會廳，水晶吊燈的光芒傾瀉而下，晃得人眼暈。靡靡的西洋樂曲中，
男人們高談闊論，女人們巧笑嫣然。我端著沉甸甸的銀質(zhì)酒盤，游魂般穿梭在衣香鬢影之間。
白露薇，新晉的電影明星，此刻顧邵銘公開帶在身邊的紅顏知己，正被一群太太小姐簇?fù)碇?/p>
她穿著一身水鉆鑲滾邊的進(jìn)口蕾絲旗袍，勾勒出玲瓏的曲線。她看見我，
描畫精致的眉梢得意地挑起，嬌笑著迎上來，攔住了我的去路?！扒迨徑憬??！彼曇籼鹉仯?/p>
伸出纖細(xì)的手指，從我盤中取走一杯香檳，優(yōu)雅地抿了一口。轉(zhuǎn)身之際，
手肘卻精準(zhǔn)無比地撞向我手中的托盤。嘩啦——酒水瞬間潑了我半身，
冰涼的液體順著旗袍的開衩滲入肌膚，激起一陣寒顫。玻璃杯碎裂的聲音在喧鬧中炸開，
音樂似乎都停頓了一瞬。“哎呀，清蕪姐姐，你怎么這樣不小心？
”白露薇故作驚訝地捂住嘴，眼底卻盛滿了戲謔的光?！叭缃駠y當(dāng)頭，人心惶惶，
姐姐莫不是也心不在焉，替那些百姓憂心起來了？”這話引得一陣竊笑。一個(gè)穿著軍裝，
肥頭大耳的男人甚至撫掌贊道：“白小姐真是深明大義，巾幗不讓須眉?。 蔽掖瓜卵?，
沒有看他。賓客們的目光，像無數(shù)根細(xì)針，齊刷刷扎在我身上。顧邵銘站在不遠(yuǎn)處，
正與一位金發(fā)碧眼的外國領(lǐng)事低聲交談。察覺到這邊的騷動，他僅僅是投來一瞥。目光冷漠，
沒有半分停留。白露薇見他沒有干涉的意思，膽子更大了。她俯下身，湊到我耳邊，
聲音壓得極低，帶著惡毒：“聽說你那個(gè)沒福氣的孩子，生下來就是個(gè)死胎？
”我的心驟然縮緊，像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攥住，痛得幾乎無法呼吸?！罢媸强上?，
連看一眼這破碎山河的機(jī)會都沒有?！彼龂K嘖兩聲，語氣里滿是虛偽的惋惜?！安贿^也好，
免得將來做了亡國奴，受盡屈辱?！彼逼鹕?，從精致的皮手袋里慢條斯理地取出一物。
是一塊通體瑩潤的羊脂白玉簪，上面雕刻著栩栩如生的雙魚。是我母親留給我的。前些日子，
她來我那簡陋的偏院，“瞧見”了這玉簪，便以“督軍見我戴著好看，定能心情愉悅”為由，
強(qiáng)行“借”走了。此刻，玉簪在她指尖晃動，折射出溫潤的光澤。“這玉簪倒是塊好料子，
”她對著光細(xì)細(xì)端詳，嘴角勾起一抹詭異的笑，“可惜啊，戴在我身上，
總覺得沾了些不祥的晦氣?！痹捯粑绰洹！芭荆 币宦暣囗?。
玉簪被她狠狠擲在光潔堅(jiān)硬的大理石地面上。四分五裂。我瞳孔猛地一縮。
那時(shí)顧邵銘尚未意氣風(fēng)發(fā)，對我父親尊敬有加，以重金購得，作為壽禮送給我母親的。他說，
沈伯母福壽雙全，沈家是他最敬重的長輩。如今，這份所謂的敬重，連同我沈家的清譽(yù)，
都被他默許著，任由這個(gè)女人，碾得粉碎。我死死咬著下唇，
直到一股濃重的血腥味在口腔中彌漫開來。我緩緩蹲下身，不顧滿地狼藉和冰冷的酒液。
伸出手，指尖顫抖著，拾起一塊最大的玉簪碎片。碎裂的邊緣鋒利，輕易便劃破了我的指腹。
一滴血珠滲出，染紅了玉的殘角。白露薇似乎沒料到我會如此平靜，眼中閃過一絲錯愕，
隨即又化為更深的輕蔑?！霸趺?？清蕪姐姐還想把這些碎片拼起來不成？破鏡難圓，
死物復(fù)生，不過是癡人說夢罷了?！彼诳谳p笑得意至極。我沒有理會她。
只是將那塊染血的玉簪碎片緊緊攥在掌心，任由鋒利的邊緣刺入皮肉。這點(diǎn)痛，提醒著我，
我還活著。父親的案子，絕不能就此沉冤。我要找回的，不只是我父親的清白，
還有沈家對這片土地不曾更改的忠誠。我站起身，目光平靜地看向白露薇。她臉上的笑容，
在對上我眼神的剎那，有那么一瞬間的凝固?！鞍仔〗悖蔽议_口，聲音比想象中要平穩(wěn)，
“這玉簪，碎了也就碎了?！薄爸皇牵行〇|西，不是摔碎了，就能徹底抹去的?！闭f完，
我不再看她，也不再看周圍那些各懷心思的臉孔。轉(zhuǎn)身，一步一步，走出了這片虛假的繁華。
身后，似乎傳來了顧邵銘略帶不悅的輕咳聲。還有白露薇氣急敗壞的低語。都與我無關(guān)了。
掌心的刺痛，反而讓我頭腦更加清醒。今夜，只是一個(gè)開始。第3章白露薇站在留聲機(jī)旁，
纖長的手指輕輕搭在旋轉(zhuǎn)的唱片上?！逗稳站賮怼返陌袂{(diào)，纏纏綿綿。
她忽然尖叫一聲，身體便像是被無形的手猛地一推，搖搖晃晃地朝著半開的窗戶倒去。窗外，
是公館三樓的高度。下面，是堅(jiān)硬冰冷的石板路，摔下去，不死也殘?！鞍 让?！
”白露薇的呼救帶著恰到好處的顫抖與驚恐。“清蕪姐姐，我知道你恨我入骨！
”“可你也不能因?yàn)槎杰娙缃裣矚g我，就…就狠心推我下去?。 彼穆曇魩е耷?，
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斑@國事已經(jīng)夠亂的了，你何苦再添內(nèi)亂，讓督軍分心！
”我明明與她隔著一張寬大的酸枝木長桌。這距離，便是我伸長了手臂也斷然碰不到她分毫。
她這番唱念做打，真是精彩。顧邵銘卻如一陣旋風(fēng)般沖了進(jìn)來，他甚至沒有看我一眼，
徑直奔向窗邊。一把將“搖搖欲墜”，面色煞白的白露薇緊緊攬入懷中，
動作帶著一絲后怕的急切。白露薇伏在他懷里，肩頭不住聳動，發(fā)出低低的啜泣聲。隨即，
顧邵銘一雙布滿血絲的眸子，如鷹隼般攫住我。那眼神，冰冷，銳利，
充滿了不加掩飾的殺意。“沈清蕪！”他開口，聲音嘶啞，像是從齒縫中擠出來一般。
“你和你那個(gè)通敵賣國的父親沈慕白一樣，骨子里都流著惡毒的血！
”父親的名字從他口中吐出，帶著刻骨的恨意?！叭缃駠y當(dāng)頭，邊境戰(zhàn)事吃緊，
你不想著為國分憂，卻在內(nèi)宅爭風(fēng)吃醋，耍這種卑劣手段！”“簡直無恥至極！
”他每一個(gè)字，都像是一顆燒紅的子彈，射入我的胸膛。將我本就千瘡百孔的心，
炸得體無完膚?！安皇俏?！”我望著他，試圖從他眼中找到一絲一毫的信任，哪怕是猶豫。
“邵銘，你看看清楚，我站在這里，如何能推到她？”“你信我一次！”我嘶吼著，
聲音卻被他眼中的暴怒與失望無情吞噬。“信你？
”他冷笑一聲：“除非這破碎的江山能立刻重圓！除非我那些戰(zhàn)死的弟兄能起死回生！
”他抱著懷中嚶嚶啜泣，梨花帶雨的白露薇，頭也不回地向外走去。那背影，高大，決絕，
像是一道不容置喙的命令，將我所有的辯解都判了死刑。房門“砰”的一聲被他甩上，
震得我耳膜嗡嗡作響。室內(nèi)，只剩下《何日君再來》的歌聲，幽幽回蕩。我閉了閉眼，
再睜開時(shí)，一片清明。我一定要揭露真相。不僅僅是為了我自己洗刷冤屈，
更是為了不讓白露薇這樣的小人得志，不能讓父親的悲劇，在更多忠良身上重演。
我走到電話旁，深吸一口氣，撥通了顧邵銘辦公室的號碼。接電話的是他的副官，李副官。
他冰冷刻板的聲音透過聽筒傳來，不帶任何感情：“督軍正在處理前線緊急軍務(wù)，沈小姐。
”頓了頓，他繼續(xù)說道，語氣中帶著幾分公事公辦的漠然?！岸杰娪辛?，
沈小姐若真有悔過之心，就即刻去城西的‘望江樓’?！薄霸谀抢?，向白小姐磕頭謝罪。
”“或許，督軍還能念及幾分舊日情分，給你一條生路。”望江樓……我的心猛地一抽。
那里，曾是我們一同并肩眺望這片土地的地方，如今，他卻要我在那里，
向另一個(gè)女人磕頭謝罪，用我沈清蕪的尊嚴(yán)，去換一條他施舍的生路。電話那頭，
李副官還在公式化地等待我的回復(fù)。我握著聽筒的手，指節(jié)因?yàn)橛昧Χ⑽⒎喊住?/p>
第4章夜色如墨，我依約前來，推開虛掩的門。里面卻空無一人。只有幾盞搖曳的煤油燈，
將我的影子拉得歪歪扭扭?！邦櫳坫?？”無人應(yīng)答。突然，身后傳來一陣惡風(fēng)。
我還沒來得及回頭，后頸便是一痛，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覺。再次醒來，
是在一間潮濕的廢棄貨棧。冰冷的地板貼著我的臉頰，手腳被粗麻繩反綁著。幾個(gè)穿著短衫，
流里流氣的地痞圍著我。他們的眼神污穢不堪，嘴里不干不凈地議論著女人的身段。
“小娘們，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薄熬蛣e怪哥幾個(gè)給你松松筋骨了?！币粋€(gè)人嘿嘿笑著，
用腳尖踢了踢我的胳膊?！斑@年頭，女人嘛，玩物而已?！绷硪粋€(gè)湊近，
粗糙的手指捏住我的下巴。“細(xì)皮嫩肉的，可惜了?！彼毫寻愕奶弁磦鱽?。我拼命掙扎，
麻繩勒緊了手腕，火辣辣地疼。他們的狂笑聲在貨棧里回蕩，我的意識漸漸模糊，
身體的疼痛似乎已經(jīng)麻木，只剩下胸腔里那顆不甘的心還在跳動。不知過了多久。
他們似乎接到了什么指令，罵罵咧咧地將奄奄一息的我扔在冰冷的地上。腳步聲遠(yuǎn)去。
貨棧里再次陷入死寂。只有我的呼吸聲，微弱得幾乎聽不見。我用盡最后一絲力氣，
指尖觸到旗袍內(nèi)袋。摸出藏好的半截鉛筆和一張皺巴巴的香煙盒紙。
疼痛讓我的手顫抖得厲害。眼前發(fā)黑，我咬緊牙關(guān)，在紙上艱難地寫下幾個(gè)字?！邦櫳坫懀?/p>
國仇家恨，你究竟要被蒙蔽到何時(shí)？”我抬起頭?？吹揭粋€(gè)站在門口，
看起來年紀(jì)尚小的小流氓。他的眼神沒有其他人那么兇狠，似乎尚存一絲猶豫。
我將紙條塞到他手里，又從被撕破的旗袍內(nèi)袋里摸出母親留下的一枚素金戒指。
這是我身上唯一值錢的東西。我將戒指塞給他。聲音沙啞得幾乎聽不見?！澳萌?，
幫我把這個(gè)送到督軍府?！彼粗?，又看了看手里的紙條和戒指。顧邵銘正在作戰(zhàn)指揮室。
沙盤上插滿了代表敵我雙方的小旗?？諝饫飶浡o張和疲憊。副官走進(jìn)來，
遞上一張揉皺的香煙盒紙?！岸杰姡腥怂蛠淼?。”顧邵銘展開一看。眉頭猛地緊鎖。
紙條上的字跡凌亂，帶著血跡。內(nèi)容讓他心中一震?！巴瓨牵课液螘r(shí)讓她去過望江樓？
”“而且……國仇家恨？”他腦海中閃過沈清蕪蒼白的臉。和她嘶吼著“不是我”的聲音。
心中第一次生出了強(qiáng)烈的疑竇。這其中似乎牽扯著比他想象中更深的東西。那張紙條上的字，
像是一把鈍刀，在他心底攪動。帶來一種從未有過的煩躁和不安。第5章副官腳步匆匆，
幾乎是跌撞著沖進(jìn)作戰(zhàn)指揮室。他手里緊緊攥著什么，聲音帶著壓抑不住的顫抖。
“督軍……”他頓了頓，似乎接下來的話語太過沉重，難以啟齒?！吧蛐〗?，
沈小姐的那件水藍(lán)色外套，在城郊鷹愁山深處找到了?！薄罢业綍r(shí)衣服已經(jīng)破碎，
深山多野獸…….”“人，恐怕已經(jīng)…尸骨無存了?！鳖櫳坫懯种械能娪勉U筆“啪”地一聲，
應(yīng)聲折斷。木屑扎進(jìn)掌心，他卻毫無察覺。他猛地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帶著懾人的壓迫感。
他眼眶周圍的皮膚迅速泛起駭人的赤紅，血絲迅速爬滿眼白?！澳阏f什么？”聲音低沉，
卻像從胸腔最深處擠壓出來，帶著毀滅一切的瘋狂。他一把推開擋路的副官，
瘋了一般沖了出去。引擎的咆哮聲撕裂了督軍府的寧靜。鷹愁山，樹木層疊，
一抹熟悉的水藍(lán)色分外刺眼。是我常穿的那件蘇繡旗袍外套。它被尖銳的樹杈死死勾住，
在狂風(fēng)中無力地招展、撕扯。他踉蹌著撲過去，顫抖著，將破衣服從樹杈上解下。
一個(gè)硬物從外套的內(nèi)袋滾落出來，掉在布滿碎石的地上。是一個(gè)小巧的荷包，已經(jīng)有些年頭，
布料已經(jīng)很舊了。他知道，這是我母親的遺物，我一直貼身帶著。手指僵硬地打開荷包。
里面是幾張泛黃的信箋，紙張脆弱，墨跡卻依舊清晰。還有一張已經(jīng)褪了色的黑白照片。
照片上，穿著學(xué)生裝的溫婉女子含笑站在男學(xué)生旁邊。那笑容，寧靜而幸福。是他的母親。
而她身邊的男人，是他恨之入骨的——我父親，沈慕白。他抽出信箋，是他母親的親筆。
娟秀的字跡，此刻卻如同一把把利刃，凌遲著他的認(rèn)知。“吾愛慕白，
見字如晤……”“……與君相識于微末，救國圖存，此志不渝……”“……君之才華風(fēng)骨，
世間罕有，我心向往之……”信中，母親的愛戀與仰慕躍然紙上，細(xì)膩深情。
那是他從未見過的，屬于母親的另一面。接下來的內(nèi)容，卻讓他如墜冰窟。
“……顧長宏（顧督軍長）其人，剛愎自用，心胸狹隘，名為保境安民，實(shí)則勾結(jié)外商，
中飽私囊，倒行逆施……”“……妾屢勸不聽，反遭禁足，國之將傾，民不聊生，
皆因此獠……”“……痛心疾首，夜不能寐，唯有以死明志，望君能繼我未了之愿，
護(hù)我中華……”母親的絕望與痛恨，字字泣血。顧母最終選擇用一瓶毒藥結(jié)束自己的生命，
并非抑郁，而是作為對丈夫罪行的最后抗議！而我的父親沈慕白，第一個(gè)發(fā)現(xiàn)并試圖施救，
卻被隨后趕到的顧督軍長當(dāng)場擒住。顧督軍長為了掩蓋自己齷齪的勾當(dāng)和真正的國賊行徑，
竟將所有罪名推到我父親頭上。“因情殺人”、“通敵叛國”！多么可笑的罪名！
更讓他幾近崩潰的是，顧母在信的末尾，還提到了一個(gè)他從未聽聞的秘密。
“……彼早有外室，育有一子，名喚顧邵輝，與吾兒年歲相仿……”“……利用職權(quán)，
為其私生子謀取暴利，不惜出賣國家利益，與洋人暗通款曲……”顧邵輝！
他同父異母的兄弟！那個(gè)一直以來，他以為只是父親某個(gè)遠(yuǎn)方舊友之后，
時(shí)常在軍中出現(xiàn)的年輕人！真相如同一道道驚雷，在他腦海中接連炸響。
將他過去二十多年對父親的敬仰之情，炸得支離破碎。父親的光輝形象轟然倒塌，
變成一個(gè)卑鄙無恥、賣國求榮的竊賊。而他自己，竟然是非不分，助紂為虐！
他一直痛恨的沈家，才是真正的忠良！沈清蕪那張蒼白倔強(qiáng)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