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個采藥女，就在我要成為魔修盤中餐時，仙君救了我。都說救命之恩無以為報，
唯有以身相許。沒承想，我竟真成了仙君的道侶。我每日辛勤地為他熬制藥膳。然而有一日，
他掀翻食甕，厲聲質問我：“你在里面放了什么?！蔽颐佳蹚潖?，笑道：“沒什么，
只是加了點我對你的愛。”我是個采藥女，不光會采藥、種藥還會制藥，
只不過恰好制的是毒藥，再加上蠱毒不分家，所以我又恰好會那么一點點蠱罷了。
我看著他吐血也要喝的藥膳，不禁疑惑，我的手藝竟這么好？1遇上蕭凌之前，我是個凡人，
生得一副姝麗秾艷的好顏色。這樣的相貌對我這樣無依無靠的孤女可不是一件好事。
但我并未遮掩，我深知這是我最好的籌碼。因為我要靠它釣上一位好郎君。某一日，
朽枯山上天降異象。原本枯死的花草樹木紛紛回春，山上飄來一股異香。
這場景當即就把我驚在原地。我嘟囔幾句。但還是像往常一樣背起藥簍朝山上走去。
朽枯山已經(jīng)大變樣了。原本的荒地已經(jīng)被瘋長的灌叢覆蓋，上山的路已經(jīng)全然看不清了。
但我走過很多回。而且，上山的路被我種上了草藥。不會走錯的。很快，我便來到了山頂。
我借灌木的葉片遮掩，窺視著不遠處的正搶奪一株奇物的魔修們。忽然，
他們停下手中的動作，齊刷刷地盯向我。我訕訕地挪開了腳步?！芭距庇质且宦暣囗?。
“滾出來！”我并沒有滾出去，我走了出去。他們被我的容貌震在原地，
露出不懷好意的笑容?！拌铊铊睢！薄按说鼐共刂@么一個美嬌娘?！薄凹毱つ廴獾?，
一看就很美味！”我害怕得瑟瑟發(fā)抖。他們熱火朝天地討論著要好好享用我一番，
再好好享用我一番。污言穢語，不堪入耳。連那株奇物都拋之腦后。終于，
在他們即將付出實際行動，扯過我時，我發(fā)出一聲驚呼?！澳憔徒邪?，
叫破喉嚨也沒人來救你，哈”話還未說完，聲音便戛然而止。是嗎，那你們的頭怎么掉了呢？
蕭凌宛如天降，救了我。只見，劍光一掃，在場的魔修們已了無生機，尸首縱橫，
紅的白的流了一地。唯有那株旱蓮生長之處，依舊干干凈凈，未曾沾染一絲污穢。
血流到了我的腳下，眼前的血腥場景嚇得我六神無主。蕭凌收走那株旱蓮后，
才像是注意到我。我內心不由得暗諷，可真會裝?！肮媚?，你沒事吧。”他扶過我，
安撫一番，我才回神，仰著梨花帶雨的面容沖他哭訴。
我像找到救命稻草一般死死地揪住他的衣襟。上氣不接下氣地嬌喘著。眼神閃爍著淚光。
“謝，謝仙君，救我一命......”蕭凌偏頭避開了眼，打斷了我的話。
“姑娘家在何處，我送你回家。”我故作害怕地埋到他懷里，得意一笑。瞧瞧，
這便不釣到了一位“好”郎君。2我家在朽枯山山腳，是個很小的小山村。
上山前還一片祥和，下山后便成了一片廢墟。僅僅就這么一會兒，村子就沒了。
我怔怔地望向那片焦黑的殘垣?！?.....姑娘，節(jié)哀?！蔽野幸恍?，“無事，
我一孤女，無親無友，村中人也一直認定我命帶掃帚星，排擠于我?！薄八懒吮闼懒?。
”蕭凌面露不忍?！肮媚?，可有去處？”聽到這話，我撲通一聲，朝他跪下，
“我已無處可去，平日靠采藥、種藥為生，現(xiàn)如今一切都沒了，只剩這手藝，
不知仙君用不用得上我？”我渴求地望向他，“還望仙君收留。
”“原來那荒山上那幾株草藥是你種的，那株旱蓮你曾見過嗎？”“自然不曾，
今日我只是好奇，誰知......”說著說著我便哽咽起來。
蕭凌忽然發(fā)覺他的語氣有些咄咄逼人，放緩道：“荒山都能種出草藥，想必姑娘精于此道，
那姑娘便和我回仙門幫我侍養(yǎng)那株旱蓮。”我垂下頭，微微點了點，
嘴角扯出一抹微不可察的譏笑。真是唱戲唱慣了，還偏要我接戲。
3蕭凌還是一如既往的狠絕。一村的人說殺了便殺了，說燒了燒了。不過，
我也不是什么好人。他動手了，我便輕松了。這一村的人不過都是我的傀儡罷了，
被我下了蠱控制。十多年前，我驅使著一群傀儡趁亂遷到了朽枯山下，借此安頓下來。
那時我還是幼童模樣，并不出奇。等到我長開那年，村子里來了個不速之客。他便是蕭凌，
他觀察了我許久，卻也一直不現(xiàn)身。我便在蕭凌眼皮子底下演了許久的孤苦采藥女。
他還真坐得住。這么枯燥的日常，看的人不累，但演的人累了。我看著鏡中的自己，
估摸著時間差不多了，便不想再玩這過家家的游戲。那群魔修自然是我招來的，
我偷偷對外放出消息，朽枯山不日將會天降奇物，那奇物是株旱蓮。傳言，旱蓮成熟后，
取之制成軀體，可替命。可惜，這株旱蓮是假的，真的早就已經(jīng)沒了。不過真的也好，
假的也罷。唱戲的我和看戲的蕭凌也不在意。只是隨意找個由頭，搭個臺階，
讓看戲的人心甘情愿地上臺。聽到旱蓮，蕭凌必定坐不住。他會乖乖地過來。畢竟，
這是他欠我的。于是那天，我按照慣例，上山采藥，一路尋著我種下的草藥走到了山頂，
給蕭凌演出戲，好讓他帶我走。4我跟著蕭凌走入仙門。眾人恭恭敬敬地尊稱他為凌仙君。
而他們看向我的表情也很耐人尋味?；蛘痼@，或疑惑，或戲謔，或輕蔑。仗著我是一介凡人，
互相傳音，竊竊私語。我自然不能無視他們，我怯懦地往蕭凌背后一縮?！八麄冊谡f什么，
不歡迎我嗎？”蕭凌對我的舉動頗為受用，攬住了我，用眼神睨了眼那幾個亂嚼舌根的人。
“紅娘，是我請來的侍弄藥園的，諸位莫要妄語?！倍?，便溫聲安慰我。他們說的什么，
我猜也能猜到。
無非是風光霽月的凌仙君居然帶回了一個和死去道侶長得一模一樣的凡人女子。
道侶不過才死了十多年，便迫不及待引新人入門。什么深情，不過都是裝的。5不過，
那個死去的道侶確實是我。還記得當初蕭凌拜入仙門時，也是被眾人這樣嫌棄，
一個山野村夫怎么也想來求仙緣?？善€真求上了。求到我頭上了。我當時端坐高臺上，
一眼便相中了他。旁的不說，他的那張臉是真好看，倔強又孤高。帶著一股少年人的志氣，
沖高臺喊著“我要成仙”。我一下就被他驚艷到了。于是我收下了他，作為我的徒弟。
那時我還年輕，也沒收過其他徒弟。他算是我此生第一個徒弟，但我不希望他是最后一個。
如果我的關門弟子是他，我死也不瞑目。也就是那時起，一場孽緣開始了。
我對他并未有什么多余的心思，我只是單純喜歡欣賞好看的皮囊，還有他那份少年意氣。
畢竟我是個無情道。而他入我門下自然是隨我一起修習無情道。
兩個無情道談戀愛比誰更無情嗎？好吧，看我現(xiàn)在可憐的樣子。我承認蕭凌勝我一局。
當年怪我不慎，著了他的道。沒看出他純良面孔下掩藏的禍心。6“紅娘，你就住這吧。
”“這是不是不妥?！蔽义e愕地望著奢華的寢殿?！斑@是我道侶的住所，也就是你的住所。
”我慌忙推拒?！跋砷T的人大多不喜凡俗之人，你住這里不會被人欺負?！甭犚娛捔璧脑?，
我狀似想起剛剛的遭遇，乖巧地點了點頭。門被關上了，寢殿內只剩我一人。
蕭凌以今日遇事過多為由勸我早些歇息。但我知道他在門外看著我。他并不懷疑我是誰裝的，
畢竟世間不會有如此相像的兩個人。自私的懦夫怎么會有勇氣愿意當面對質。
他大抵還很慶幸我失憶了。想要繼續(xù)把這戲演下去。我望著屋內裝潢，紅燭映屏，
艷紅的羅帳和當初大婚時的一樣?？烧嬷S刺。我并不打算偽裝什么。
我回來的目的也不是陪他玩什么“此前因果了斷，而今再續(xù)前緣”的游戲。
但是蕭凌想要從我身上找回往日的影子，除了這副皮囊，再無其他。時機到了，
我就該收回屬于我的東西?，F(xiàn)下該輪到我將軍了。想罷，我便上床歇息。沒多久，
床邊便多了一人。他描摹著我的眉眼，湊在我耳邊柔聲喊我，“絳雪?！?一日，
我裝模作樣地侍弄著那株假旱蓮。盡心盡責地維持我的人設。忽地，遙遙傳來一聲嗔怒。
“你這賤婢，居然有臉住在師母的寢殿?！蔽覀壬肀荛_了那迎面而來的巴掌?！澳氵€敢躲！
”來人抽出腰間的鞭子狠狠地抽在了我身上，登時我腰間皮開肉綻。
眼看著第二鞭就要迎面落下，一道劍氣震碎了它?！皫熥?，我，我不是故意的。”“清雪，
怪我平日過于驕縱你，道歉！”蕭凌似乎格外鐘情于英雄救美的戲碼，又老套又惡心。
我捂著傷口，勸道，“我只是個外人，住那確實不妥。”不知是哪個字眼刺痛了蕭凌，
他壓著清雪朝我跪下道歉。我看著對面與我七分像的面容，感慨蕭凌這日子過得是真舒坦。
這些年未見，心性不見長，臉皮倒是比城墻還厚了。現(xiàn)在怎么就不怕旁人閑言碎語了？絳雪，
清雪。這么喜歡雪嗎？那就祝愿你死在雪里，好好做你的春秋大夢。8“還疼嗎？
”我紅著臉搖搖頭?！跋删?，為何對我這般好？”蕭凌抹藥的手一頓，“紅娘，我喜歡你。
”我腰身被他的話驚得一動，瞬間便被他溫熱的大掌按下，“別動，還沒上完藥。
”我羞得把頭埋進了紅枕，半晌，悶悶道：“當真？仙君你對得起你道侶？
”他并未正面回答我的問題?！凹t娘你忘記了，你就是我的道侶。”“你不叫紅娘，
你真正的名字是談絳雪，你是我的妻?！闭f完，蕭凌便娓娓講述起我們的過往。
若有外人在場，哪個人不夸贊一句鶼鰈情深。好在有枕頭遮掩我猙獰的表情，
我忍不住要笑出聲了。他細細為我包扎好傷口，在我氣得通紅的頸側落下溫柔一吻。
“我們重新舉辦合籍大典，好不好？”他見我半天沒有回應，長嘆一聲，“絳雪，
我等你的答案。”9我沒什么答案。蕭凌早已為自己選好了答案。既然選了就不能后悔。
聽到門外的人走遠，我起身，望向殿中新掛的幾幅畫。畫上的人是我和蕭凌，
我們倆持劍而立。那時我們剛確定關系，師徒戀在當時確實難以接受，
但兩個無情道談戀愛的話題顯然蓋過了前者。世人都覺著我們是在做戲。
畢竟我們天天黏在一起，修為卻不減反增。蕭凌本就修為不高，倒沒什么。
但當時初入大乘的我，卻一舉突破渡劫，距離登仙已一步之遙。無情道修到后頭越難突破，
越到后頭越冷情冷心。我這舉動十分反常，蕭凌納悶地問我為什么。我回答他，還能為什么，
我沒修無情道了。我修的是無情劍道，現(xiàn)在有情了，不就只剩劍道。蕭凌啞然失語。
我告訴他，日后他也能照著我的法子，繼續(xù)修煉。但那日后，蕭凌就變得有些魂不守舍。
終于有一天，我忍無可忍抓著他，質問他最近到底怎么了？他說：“師尊，弟子愚鈍，
劍道實難再進一步?！蔽也唤?。蕭凌修為已至大乘，算是修真界個中翹楚，居然還會自卑。
我笑著說，“無妨，師尊保護你?！薄翱墒菐熥?，我想成仙?！笔捔杈髲姷乜聪蛭?，
我又想起了他初入仙門的場景。兩道人影重合了。我又懷念又擔憂。成仙雖好，但不可強求。
我見他起了迷障，怕是要生心魔，忙勸道：“仙人也是人，只不過厲害點，
你我修為完全可以在修真界橫著走，何須執(zhí)著于成仙呢？”良久，我才等來他一句，“嗯，
弟子知道了?！蔽也恢浪袥]有聽進去，但也不好刺激他。萬一沒有的事，
被我多提了幾嘴，真有了可怎么辦，我就沒再過多追問?？晌倚闹腥缘胗浿@件事，
畢竟他是我徒弟，還是我道侶。我能怎么辦，只能寵著。我四處搜羅成仙的法子，
仙門的典籍翻遍了也沒找到一個好辦法。于是，當時的我提議離開仙門去別處看看，
順便還能散散心。說不定，遇上奇事美景，心門一松，就心胸開闊了。但蕭凌拒絕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