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湛北這次回來，探親假攏共就五天。
除了原本打算給侄子程遇安訂婚時包的那八百塊紅包，他身上并沒帶多少現(xiàn)金。
這些年在部隊吃住都管，他獨(dú)身一人沒什么花錢的地方，大部分津貼早被他一筆筆存進(jìn)了存折，鎖在宿舍床頭柜最底下，上面的數(shù)字任誰看都會讓人心里有底。
這次訂親訂得猝不及防，既然定了，他也得對蘇念喬有所表示。
想了想，陸湛北從那八百里頭扣了五百出來揣上口袋，剩下的三百留下準(zhǔn)備離開那天給程遇安算是小叔給他的新婚祝賀。
他在部隊訓(xùn)練生物鐘固定了，就算休假，還是天蒙蒙亮就起了，繞著城郊跑餓一大圈之后，看著街上行人慢慢多起來，就跑去了百貨大樓門口排隊。
排了一上午，在營業(yè)員巧嘴推銷下終于從玻璃柜臺里挑出一塊女款海鷗牌手表，銀邊藍(lán)盤，簡簡單單，樣式耐看，戴在那本來就白的手腕上應(yīng)該襯得她更好看。
這還是他第一次給女孩準(zhǔn)備禮物，也不知道合不合她心意，陸湛北花錢花的很爽利，一點都沒心疼，反正以后結(jié)婚了，他存的那些錢統(tǒng)統(tǒng)都是要交給老婆管的。
他握著表盒時沒多想，可一想到那表系在蘇念喬手腕上，他腦子里竟冒出個念頭，是不是這樣，就能把她這只手，給“拴”住了。
陸湛北搖了搖頭，自嘲笑笑。
他都三十的人了，怎么還會冒出這種年輕小伙子才有的心思，難不成真是因為蘇念喬，他這想法也跟著“年輕”了？
走到街口，他個子高，目力又好，遠(yuǎn)遠(yuǎn)就看見前頭街口圍著好幾個人，里頭站著個熟得不能再熟的身影。
都是熟人，蘇念喬，還有程遇安，再看那姿勢，陸湛北眼角輕輕一跳。
程遇安大概是從四樓翻下來的，右腿褲腿膝蓋上都磨花了邊，行啊，膽氣不錯，就是這行動力到底還是不夠。
本來他還有心思分出去評估程遇安軍校畢業(yè)的水平，直到那眼神掃再到蘇念喬身上時，女孩站在人堆中，臉頰漲紅，雙唇繃得緊緊的，眼神里是壓著的怒氣，肩膀繃直。
她今天穿的是件淺藍(lán)色襯衣，衣角平平整整地扎在牛仔褲里，腰身纖細(xì)，像風(fēng)一吹就要被折斷。
那群男的一副吊兒郎當(dāng)?shù)臉幼訃?，有說有笑，語氣輕浮，似乎還有人在故意盯著她的腰間的角度看。
一個胖子彎著腰，手撐在膝蓋上，一邊喘一邊嘀咕了一句，不大不小，卻清清楚楚順著風(fēng)飄進(jìn)陸湛北的耳朵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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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逸飛剛想掙扎著爬起來，手肘剛撐到地上，腰側(cè)就又被人一腳踹翻了回去，整個人像被當(dāng)街翻了個底朝天，痛得他臉都扭曲了，嘴里發(fā)出一聲慘叫：“哎喲媽呀——”
陸湛北冷著臉站在那里，衣襟隨著動作起了些微褶皺，可一點都不顯狼狽，身上裹著一股不容置喙的氣勢。
他目光掃過面前幾個年輕人，一雙眼眸黑沉得像沒亮的刀鋒，空氣在這一瞬仿佛凝固了。
幾個人立馬收斂起笑容，往后縮了縮，誰也不敢再吭一聲，也沒人敢去扶在地上捂著痛處哀嚎的崔逸飛。
陸湛北站在人群中央，高大的身影像堵鐵墻，把蘇念喬擋在后面，隔開她和這些人的距離。
有人被推了出來，硬著頭皮上前陪笑：“小陸叔，好巧啊，哈哈……我們就是……玩玩呢，是吧念喬，咱們小時候不總在一塊玩么。”他笑得僵硬，眼神躲躲閃閃，不敢看陸湛北的眼睛。
緊跟著，程遇安也說：“小叔……逸飛他經(jīng)不起你這么摔，你還記得他吧？他爸是崔處，市機(jī)關(guān)的……”
話沒說完，陸湛北眼神一動，終于正眼看了他一眼：“遇安也在啊，你爸知道你出來么，你們玩，我也跟他玩玩，挺好玩的?！?/p>
他心里有數(shù)，踹的是疼，絕不會傷到筋骨。
程遇安心里一突，陸湛北搬出他爸來壓他是吧，還是硬著頭皮繼續(xù)：“小叔，誤會誤會，逸飛他……就是嘴快了點，剛才我們都沒說什么，是吧，念喬，你快說句話?！?/p>
“你覺得，”陸湛北忽然打斷他，“覬覦小嬸嬸，是誤會，那他怎么不看你懷里那個？你們不是好兄弟么，一塊玩玩不正好?！?/p>
陸湛北不是文化人，部隊里天南地北的男人們湊在一塊，素質(zhì)差些的說什么下流話的都有，他當(dāng)然也會。
眾人臉色齊齊一變，連蘇念喬都怔了怔。
她站在陸湛北身后，臉還因為剛才的羞怒漲著紅，她的注意力在聽到某三個字的時候，一瞬間像是心跳都亂了節(jié)奏，然后又快要爆炸。
這人真是好老土！什么'小嬸嬸'，簡直把她叫老了十歲！
杜晴晚臉上此刻的表情可比剛才蘇念喬更難看，程遇安臉色微僵，安撫的揉了揉杜晴晚的后背：“小叔你說笑了……”
“我從來不開玩笑?！彼f完這句話，回頭看了一眼蘇念喬：“回家嗎，我送你。”
他沒牽她，但手垂在身側(cè)，轉(zhuǎn)身的時候手背輕輕擦過了蘇念喬的手背。
蘇念喬下意識跟著他邁開腳步："嗯"。
程遇安看著陸湛北和蘇念喬一塊離開的背影，咬了咬牙，眼底一陣陰沉翻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