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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零星的飄著小雨,江聞畫抱著包裹的很嚴(yán)實的我,出了房間。
客廳里,姐姐的臉色難看到嚇人,她往前兩步,就要接人。
江聞畫躲了一下,繼續(xù)往前走:“笙笙不想見你。”
“你放屁,李鈺笙是我弟弟,他不想見我,難道想見你這個朝三暮四的人渣嗎?”
“你這樣,想過小墨嗎?你知道他今天躲在房間里,哭了一下午嗎?”
江聞畫的步伐停住了,我突然間就很惶恐,暗地里,急急的拽著她的袖口。
于是,江聞畫又走了起來:“回頭,我會和他好好解釋的。”
姐姐不依不饒,喊人要關(guān)門。
我開口,嗓音沙?。骸敖憬?,你放我們走吧!”
“八歲那年,離開前,你說,將來不管我想要什么,你都答應(yīng)。”
“現(xiàn)在,我想離開了?!?/p>
外面一片沉靜,我有些害怕,害怕衣服被人揭開,害怕姐姐看到我滿身鮮血的模樣。
僵持中,一道帶著哭腔的聲音傳來:“姐姐,你讓她們走吧!”
是劉野墨。
我突然就很心虛,覺得自己像小偷一樣卑劣。
我以前對不起劉野墨,現(xiàn)在對不起他的事情,又多了一件。
江聞畫抱著我離開了,她要帶我去醫(yī)院,我阻止了。
“我能,在你家住幾天嗎?你放心,死之前,我肯定會離開的,不會、不會讓你感到晦氣的?!?/p>
“你不會死的?!?/p>
我突然就覺得很好笑,也確實笑了,問她:“醫(yī)生,也會自欺欺人嗎?”
“我死了,就沒有人和劉野墨搶姐姐了,他會開心起來,和以前一樣,獲得全部的愛?!?/p>
“你喜歡他,我看的出來,我回來后,他經(jīng)常傷心,你肯定很心疼?!?/p>
江聞畫沉默著,不說話了。
“謝謝你,沒有把報告給姐姐看?!?/p>
江聞畫握著方向盤的手,用力到青筋暴起:“你知道了,不恨我嗎?”
我搖頭,望向越來越大的雨:“我那天去孤兒院,看到你了?!?/p>
被姐姐接出來后的幾天,我便偷偷的去過孤兒院,我想拍些照片,去報警。
然后看到了江聞畫,她紅著眼,動作很用力,腳下的院長被打的又喊又叫。
之后,我看到院長被警察帶走了,孤兒院得到了好大一筆資助,換了一個很好的人當(dāng)院長。
“為什么不告訴李鈺雪,你被虐待的事情?!?/p>
“我快死啦!就不讓姐姐再傷心了吧!”
“所有人都說,我享福了整整十年,要是讓姐姐知道了真相,她會受不了的。”
我扭頭,看向旁邊紅了眼眶的人:“你一開始,不也是這樣認(rèn)為的嗎?”
江聞畫便不說話了,只是開車的速度,又快了一些。
我缺席了姐姐的十年時間,離開之前,總是想要送她些什么的。
撿垃圾得來的錢,太臟了,不能給姐姐用,不大體面。
于是我找了一份奶茶店發(fā)傳單的工作,躲在厚厚的玩偶服裝后面,就沒有人知道我是誰了。
這樣,便不會給姐姐丟人了。
炎熱的九月,從早上就悶熱的人喘不過氣來,重重的玩偶內(nèi),我悶出一身的汗。
接傳單的大人沒有幾個,倒是遇到了幾個對著我又踹又打的小孩。
大概是身體真的太虛弱了,小孩子們幾腳下去,我竟然有些站不穩(wěn)了。
害怕砸到他們,我急急的望旁邊躲去,頭套被掛到,掉了下來,我跌倒在了一個人腳下。
玩偶里面的鐵絲鉤子,刮到了我的側(cè)臉,破了皮,滴滴答答的血,落到了一雙白色的鞋子上。
之前乞討被打的記憶,瞬間襲上心頭,我僵了一刻,下意識道歉。
“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弄臟您的鞋子的,我給您擦干凈,您別生氣......”
熟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笙笙哥,你這是,在干嘛?”
我抬頭,朦朧視線中,出現(xiàn)了劉野墨那張俊雅的臉蛋。
此刻,他仍舊是古堡里面的小少爺,人群關(guān)注的焦點,而我跪爬在地上,試圖給他擦鞋。
視線向右移去,對上了姐姐意味不明的復(fù)雜目光。
“怎么,是江聞畫沒有給你錢嗎?竟然還做起了擦鞋的營生?”
難看、尷尬、無地自容......,眼前眩暈感不斷加重。
我像只落水狗一樣,倉惶逃離。
發(fā)傳單當(dāng)然掙不了大錢,我領(lǐng)了一天的工資,60元,思來想去,買了幾團(tuán)毛線。
姐姐冬天向來怕冷,但我在姐姐和劉野墨的新家里,看到好多姐姐和劉野墨堆雪人的照片。
姐姐說過,堆雪人手好冷,那我就織一副手套,這樣姐姐在給劉野墨堆完雪人后,還可以戴上手套取暖。
回了家,江聞畫仍舊是沉默的模樣,經(jīng)過她身邊時,才突然開口:“其實你不用這樣的,你想要錢買禮物,我可以給你?!?/p>
我搖頭:“不一樣的?!?/p>
于是江聞畫便不再說些什么了。
我的身體越來越虛弱,到了最后,連上下樓的力氣都沒有了。
看著人的生命力一點點消失,大概都不會好受,所以江聞畫說:“去醫(yī)院,好嗎?我聯(lián)系了最好的醫(yī)生,只要你肯治,總還是有希望的。”
我手下動作動作僵住,頓時無措了起來,極其小聲的訴求:“我不會、不會死我那么快的,你再讓我在這里待一陣,可以嗎?”
江聞畫僵在原地,臉上表情難過,只是看著我,不說話,眼中有著悔意。
我頓時著急起來:“真的,你信我,我生命力很頑強(qiáng)的,小時候好多次要被院長打死,我都挺了過來,在把禮物送給姐姐之前,我肯定、肯定不會死的,不會讓你的房子染上死人晦氣的......”
江聞畫像是受不了了一樣,聲音莫名急促,喘著氣,哽咽:“別說了,笙笙,你別說了,我不趕你走?!?/p>
“但是等把禮物送出去后,你答應(yīng)我,要和我去醫(yī)院,不然我現(xiàn)在就把你的情況,告訴你李鈺雪?!?/p>
我連忙點頭:“我都答應(yīng)你,你別讓姐姐擔(dān)心?!?/p>
再到了后面,我開始成宿成宿的睡不著覺,于是好幾個夜晚,燈開著,我照著視頻,學(xué)針法。
江聞畫就靜靜的坐在一邊,不斷的翻著我看不懂的文獻(xiàn)。
有時候,我會恍惚一瞬,覺得江聞畫是姐姐,覺得現(xiàn)在的生活,就是我生死之際,幻想過好多次的。
可是現(xiàn)實是,江聞畫這樣做,是為了劉野墨。
我果然是個卑劣的人,憑著江聞畫對劉野墨的喜歡,逼著她收留我這樣一個不吉利的人。
手套做好的那一日,我難得有了精神。
像是在孤兒院等待姐姐來接我時一樣,我也照著鏡子,仔細(xì)的打扮了一番。
可惜,臉上已經(jīng)有些瘦脫相了,怎么看,都看不出劉野墨那種富貴的小王子的感覺。
我瞞著江聞畫,偷偷的出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