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暮春的雨絲像無數(shù)細針,扎在青石板上滋滋作響。
池鈺白蜷縮在街角的屋檐下,望著那頂描金繡鳳的轎輦由遠及近。
他攥緊袖口的手心里全是冷汗,指甲幾乎掐進掌心的皮肉,卻渾然不覺。
三皇子妃的儀仗隊浩浩蕩蕩轉(zhuǎn)過街角時,他猛地沖出去,踉蹌著跪倒在轎輦前。
“宋柳兒!”
他的聲音混著雨水,沙啞得像是破了洞的風箱,“你給我下來!”
抬轎的小廝被嚇了一跳,猛地停住腳步。
轎簾掀起一角,露出宋柳兒涂著丹蔻的指尖:“哪來的瘋子?”
“是我!”
池鈺白仰頭,雨水順著下巴滴落,砸在他破爛的衣襟上,“池鈺白!”
轎內(nèi)傳來一聲輕笑,帶著說不出的輕蔑。
宋柳兒終于掀開轎簾,一身織金翟衣在雨中泛著冷光,滿頭珠翠叮當作響。
“我當是誰,” 她捏著帕子掩住口鼻,“原是公主府的棄奴?!?/p>
周圍的侍衛(wèi)立刻上前,長矛交叉擋住池鈺白的去路。
他卻不管不顧地往前爬,泥水濺上他的臉,混著淚水糊成一片。
“你當初在城西破廟里發(fā)的誓呢?” 他的聲音里帶著哭腔,“我們明明兩情相悅,你說這輩子只愛我一人,可是現(xiàn)在呢?”
“夠了!” 宋柳兒猛地皺眉,“你是公主的面首,我堂堂一個尚書府千金,怎么可能會同你私定終身,你莫不是得了什么臆想癥吧!”
她掃了眼周圍駐足圍觀的百姓,眼底閃過一絲陰狠,指尖輕輕敲了敲轎桿。
站在最前面的侍衛(wèi)心領(lǐng)神會,突然抬腿,靴底重重踹在池鈺白胸口!
池鈺白被踹得向后飛去,后背撞在冰冷的磚墻上,發(fā)出一聲悶響。
他感覺肋骨像是斷了幾根,喉間涌上一股腥甜,卻仍掙扎著爬起來。
池鈺白蜷縮在滿是泥濘的墻角,顫抖著從懷中摸出那疊早已被雨水浸透的信紙。
宋柳兒的字跡在水痕中暈開,卻依然能辨認出那些滾燙的誓言。
【鈺白哥哥親啟:妾心匪石,不可轉(zhuǎn)也】
他抬頭望著轎輦上臉色驟變的宋柳兒,忽然笑了,笑聲中混著血沫和雨水,說不出的凄厲。
“三皇子妃若是不想這些東西傳遍京城,” 他攥緊信紙,指節(jié)因用力而泛白,“就叫他們退下?!?/p>
宋柳兒盯著他手中的信,指甲深深掐進掌心。
她能感覺到三皇子府的侍衛(wèi)們正用警惕的目光盯著自己。
“你們先退下?!?她咬牙開口。
侍衛(wèi)們面面相覷,卻不敢違抗,只得暫時退到三丈之外。
“你想怎樣?” 宋柳兒俯身,壓低聲音,眼中滿是陰狠。
池鈺白撐著墻站起來,每動一下,肋骨斷裂處都傳來刺骨的疼痛。
他晃了晃手中的信:“我要你跟我走?!?/p>
“可笑?!?宋柳兒冷笑,“你覺得我會為了幾封破信放棄皇子妃的位子?”
“這些信若是送到御史臺,” 池鈺白逼近一步,“你猜三皇子會怎么想?宋尚書又會怎么想?”
宋柳兒的臉色瞬間慘白。
她太清楚,在這京城之中,女子名節(jié)重于泰山,更何況是皇子妃婚前與人私通的丑聞。
若真鬧大了,別說她,就連整個宋府都要跟著倒霉。
“好,我跟你走。” 她忽然軟下聲音,“但你先把信給我?!?/p>
池鈺白猶豫了一瞬,終究還是將信遞了過去。
宋柳兒接過信,指尖輕輕撫過潮濕的紙頁,忽然露出一抹譏諷的笑。
“池鈺白,你以為我會怕你?” 她猛地將信拋進雨中,“就算沒有這些信,我也能讓你生不如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