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他不可置信地看著跪在地上的宋柳兒,仿佛聽到了什么天方夜譚。
宋尚書激動地叩首:“臣領(lǐng)旨謝恩!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宋柳兒也跟著磕頭,臉上帶著恰到好處的嬌羞。
傳旨太監(jiān)將圣旨交給宋尚書,又說了幾句恭賀的話,便帶著儀仗隊離開了。
直到太監(jiān)們走遠(yuǎn),池鈺白才如夢初醒。
他猛地沖上前,一把抓住宋柳兒的手腕。
“柳兒!這是怎么回事?你不是說要和我在一起嗎?怎么會突然被賜婚給三皇子?”
宋尚書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嚇了一跳,待看清是池鈺白后,頓時大怒。
“池鈺白!你放肆!竟敢對本官的女兒無禮!”
宋柳兒也回過神來,她驚慌失措地掙脫池鈺白的手,躲到父親身后,泫然欲泣。
她原本和池鈺白在一起,也不過是因為想著自己要是有一日成為了狀元郎的夫人,說不定還能被朝廷封個誥命夫人,一世有享不盡的榮華富貴。
可如今,她攀上了三皇子,那皇子妃的身份可是眾多世家名門的貴女求都求不來的。
她哪里還能瞧上那狀元夫人的位子。
“這位公子,我們不過見過兩面,您怎么上來就污蔑我?”
池鈺白如遭雷擊,不可置信地看著她。
“柳兒?你在說什么?我們明明……”
“我知道公子不想給公主做面首了,但是公子也不能拉我一個弱女子下水?。 ?/p>
宋柳兒打斷他的話,聲音帶著哭腔,“我們尚書府怎么能承受得了公主殿下的怒火呢?”
她這番話一出,周圍看熱鬧的百姓頓時嘩然。
“什么?這人居然是長公主的面首?”
“天啊,一個面首也敢來攀附尚書嫡女?真是不要臉!”
“聽說長公主對他極好,沒想到是個白眼狼!”
……
議論聲如潮水般涌來,池鈺白站在原地,只覺得渾身發(fā)冷。
他看向宋柳兒,對方眼中哪還有半分情意?只有滿滿的算計和冷漠。
直到此刻,他才恍然大悟。
原來自己從頭到尾都被利用了。
宋柳兒根本就沒想過要和他在一起,她接近他,不過是為了借他攀上更高的枝頭。
而他,竟然為了這樣一個女人,放棄了衛(wèi)吟鸞的真心。
“宋柳兒!”池鈺白目眥欲裂,聲音嘶啞,“你騙我!”
宋尚書怒喝道:“來人!把這個瘋子給我趕走!”
幾個家丁立刻沖上來,粗暴地將池鈺白拉開。
池鈺白掙扎著,卻敵不過眾人的力量,被推搡著跌倒在地。
他的發(fā)冠掉了,頭發(fā)散亂,衣衫也被扯得凌亂不堪。
宋柳兒躲在父親身后,看著池鈺白的狼狽模樣,眼中閃過一絲不屑。
她輕聲道:“父親,我們進去吧,別理這個瘋子了?!?/p>
宋尚書冷哼一聲,帶著家人轉(zhuǎn)身進了府,大門“砰”地一聲關(guān)上,將池鈺白徹底隔絕在外。
池鈺白跪坐在地上,看著緊閉的尚書府大門,只覺得天旋地轉(zhuǎn)。
一切都完了!
巷口的馬車?yán)?,衛(wèi)吟鸞輕輕放下車簾,唇角勾起一抹冷笑。
“走吧,回府。”
池鈺白,這一世,你就好好嘗嘗失去一切的滋味吧!
馬車內(nèi),衛(wèi)吟鸞透過紗簾望著池鈺白被推搡在地的狼狽模樣,忽然笑出了聲。
那笑聲起初極輕,漸漸變得肆意張揚,最后竟笑得眼角沁出淚來。
“公主......”青黛擔(dān)憂地遞上帕子。
衛(wèi)吟鸞接過帕子按在眼角,嗓音里還帶著未散的笑意。
“本宮說過,希望他們情比金堅?!彼磷由蠒為_的水痕,輕聲道,“你看,這不就驗出來了?”
車簾外,池鈺白正踉蹌著爬起來,發(fā)冠不知掉到哪里去了,月白長衫上沾滿塵土。
他死死盯著尚書府緊閉的朱漆大門,突然發(fā)瘋似的沖上去捶打:“宋柳兒!你出來說清楚!”
門內(nèi)傳來家丁的呵斥聲,緊接著一盆冷水從墻頭潑下,將他澆得渾身濕透。
衛(wèi)吟鸞指尖輕輕敲著窗欞,忽然覺得索然無味。
前世讓她痛不欲生的背叛,如今看來竟如此可笑。
她正要吩咐車夫回府,遠(yuǎn)處突然傳來急促的馬蹄聲。
“公主!”千寒策馬而來,在車窗外低聲道,“皇上急召您入宮?!?/p>
衛(wèi)吟鸞眉心一跳。
皇兄此刻召見,莫非......
乾清宮里龍涎香裊裊,皇帝正在批閱奏折,聽到腳步聲抬頭,冷峻的眉眼瞬間柔和下來:“小鳳凰來了?”
這個乳名讓衛(wèi)吟鸞鼻尖一酸。
先帝在世時總愛這么喚她,說她是浴火重生的鳳凰。
自從駙馬去世后,已經(jīng)很久沒人這樣叫她了。
“皇兄。”
她規(guī)規(guī)矩矩行禮,卻被皇帝一把拉起來。
“瘦了。”皇帝輕撫她發(fā)頂,忽然嘆道,“朕都聽說了?!?/p>
衛(wèi)吟鸞渾身一僵。
“那池鈺白......”皇帝眸中閃過一絲厲色,“還有宋家那個丫頭,朕已經(jīng)替你教訓(xùn)了?!?/p>
原來賜婚是皇兄的手筆!衛(wèi)吟鸞猛地抬頭,卻見皇帝從案頭拿起一封密折遞給她。
“自己看?!?/p>
奏折是御史臺遞上來的,詳細(xì)記錄了這半年來池鈺白與宋柳兒的每一次私會,甚至包括他們在茶樓廂房里......
衛(wèi)吟鸞指尖發(fā)顫,紙上的字跡變得模糊不清。
“朕原想著,駙馬去得早,你難得有個可心的人......”
皇帝突然拍案而起,龍紋案幾應(yīng)聲碎裂,“誰知是個吃里扒外的東西!”
這一聲巨響像是擊碎了衛(wèi)吟鸞強撐的盔甲。
她突然跪倒在地,額頭抵在皇帝膝蓋,眼眶紅紅的。
“皇兄,我好想阿淮......”
滾燙的淚水浸透龍袍,皇帝紅著眼圈將妹妹摟住。
“傻丫頭,為什么不早說?”寬厚的手掌輕拍她顫抖的脊背,“朕是你親哥哥啊?!?/p>
窗外驚雷炸響,醞釀多時的暴雨終于傾盆而下。
雨水沖刷著公主府門前的青石板,池鈺白跪在雨幕里,聲嘶力竭地喊著:“公主!我知道錯了!求您見我一面!”
他渾身濕透,額頭不知在哪磕破了,血水混著雨水流了滿臉。
路過的百姓指指點點,他卻渾然不覺,只是瘋狂捶打府門:“吟鸞!你聽我解釋!”
吱呀一聲,側(cè)門開了條縫。
池鈺白連滾帶爬地?fù)溥^去,卻見青黛帶著四個粗使婆子走出來,人人手持掃帚。
“公主說了,”青黛冷著臉一揮手,“打出去!”
竹掃帚劈頭蓋臉砸下來,池鈺白抱頭鼠竄。
一個婆子專門往他膝蓋彎里打,疼得他跪倒在地,又被掃帚上的竹枝抽得滿手血痕。
“我是公主的面首!你們怎敢......??!”
青黛掄圓了掃帚狠狠抽在他背上。
“呸!是誰求著公主賜的放行文書?現(xiàn)在還有臉說自己是面首!”
她朝地上啐了一口,“滾遠(yuǎn)點,別臟了公主府的地!”
暴雨中,池鈺白蜷縮在墻角,看著公主府高聳的院墻。
曾經(jīng)他隨時可以進出的大門,如今對他緊緊關(guān)閉。
他忽然想起去年冬日,衛(wèi)吟鸞怕他受寒,特意在書房添了銀絲炭。
他嫌棄炭火有煙,她便輾轉(zhuǎn)求來海外進貢的無煙炭。
那時她眼睛亮晶晶地望著他:“鈺白,暖和嗎?”
雨水混著淚水流進嘴里,苦澀難當(dāng)。
翌日清晨,衛(wèi)吟鸞正在用早膳,千寒匆匆進來。
“公主,池大人......池鈺白在府外暈倒了?!?/p>
青黛立刻柳眉倒豎:“這種負(fù)心漢,死了才好!”
衛(wèi)吟鸞夾起一塊荷花酥,慢條斯理道:"請個大夫看看,別真死了。"
她抿了口茶,“到底是朝廷命官,死在公主府門前不好看?!?/p>
千寒欲言又止:“他說有話要當(dāng)面告訴公主,是關(guān)于駙馬的?!?/p>
銀箸當(dāng)啷掉在碟子上。
衛(wèi)吟鸞猛地站起身,又緩緩坐回去。
“帶他去客房,本宮倒要聽聽,他能編出什么花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