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玄甲裂月漠北的風(fēng)裹著細(xì)沙,磨得甲胄泛起冷光。顧瑤單膝跪地,
指尖捏著第十顆狼騎喉骨,指腹的薄繭擦過骨頭棱線,發(fā)出細(xì)碎的“沙沙”聲。
她腰間牛皮繩上串著的百零二顆白骨在暮色中泛青,最頂端那顆還沾著未干的血珠,
像極了三年前她第一次取下敵首喉骨時,老將軍拍著她肩膀說的“北疆玄甲,
當(dāng)以敵血為纓”。驚闕馬突然前蹄人立,長嘶聲撕裂血色殘陽。顧瑤抬頭時,
正見一輪血月從地平線升起,邊緣凝著暗紫色的光暈,像被割開的傷口。斷崖下的河谷里,
三十六盞幽綠燈籠正順著水流漂來,燈籠罩著人皮,燭火在瞳孔狀的鏤空處明滅,
映得河面浮起一層鬼氣森森的磷光?!袄p魂絲!”副將張猛的刀光在身后劈出半弧,
卻被一縷透明絲線卷住刀柄,瞬間沒入掌心。顧瑤旋身揮刀,焚霜劍刃劃破暮色,
卻見那些絲線遇血即活,如靈蛇般纏上她手腕。劇痛驟起的剎那,
眼前閃過刺目紅光——藍(lán)袍男子被九道鐵鏈貫穿琵琶骨,釘在倒懸的青銅祭壇上。
他垂落的指尖滴著黑血,每一滴都在地面綻開曼陀羅花般的紋路。當(dāng)他抬起頭時,
那張清俊至極的臉讓顧瑤瞳孔驟縮——分明是三日前在邊境驛站遇見的司天監(jiān)少卿,李玄策。
“將軍當(dāng)心!”張猛的怒吼被絞碎在風(fēng)中。顧瑤本能后仰,險險避過擦著面門飛過的骨箭。
三十步外的沙丘后,漠北狼騎的新首領(lǐng)阿古達(dá)扯著狼頭號角,
露出染著朱砂的犬齒:“中原女將的喉骨,該給我父親祭刀了!”焚霜劍在掌心震出嗡鳴。
顧瑤足尖點地躍至半空,月光在她面具邊緣鍍出冷銀,
唯有右眼下方的燒傷疤痕透過縫隙猙獰可怖。她數(shù)著心跳揮刀,二十八道刀光連成弧線,
將射來的骨箭盡數(shù)劈成齏粉。當(dāng)最后一片碎骨擦著她耳墜落地時,
她聽見身后河谷傳來鎖鏈拖地的聲響。轉(zhuǎn)身瞬間,只見李玄策踏著月光而來,
廣袖被風(fēng)掀起如振翅黑蝶。他指尖纏著的纏魂絲正滴著她的血,
卻在觸及地面時化作熒藍(lán)光點,如同撒了一把碎星?!邦檶④姷摹言率健?,
還差半式火候?!彼_口時,喉間溢出一縷血絲,“不過對付這些雜兵,倒也足夠。
”顧瑤手腕翻轉(zhuǎn),劍刃抵住他咽喉:“司天監(jiān)何時管起了北疆戰(zhàn)事?
”她嗅到他身上混著龍涎香的血腥味,
那是皇室秘藥“九轉(zhuǎn)化生散”的氣息——只有瀕臨死亡之人才會服用。李玄策忽然笑了,
指腹輕輕擦過她面具裂痕,觸到那道鳳凰圖騰狀的燒傷:“將軍可知道,
漠北的‘九幽噬魂陣’已經(jīng)啟動?”話音未落,大地突然震顫。
顧瑤瞥見遠(yuǎn)處沙暴如黃龍崛起,風(fēng)中隱約傳來鬼泣般的號角。阿古達(dá)的狼騎突然調(diào)轉(zhuǎn)馬頭,
竟向著河谷方向狂奔,馬蹄濺起的沙粒落在幽綠燈籠上,發(fā)出“滋滋”的腐蝕聲。
她這才驚覺,那些燈籠不知何時已圍攏成陣,人皮上的瞳孔正齊齊轉(zhuǎn)向自己。
“三十六盞引魂燈,對應(yīng)三十六處陰穴?!崩钚咛州p揮,纏魂絲如活物般竄出,
卷住最近的燈籠甩向沙暴,“將軍若再不走,明日日出時,這河谷便要多出三萬具無魂尸。
”他說話時,袖口滑落半截,露出小臂上暗紅色的咒印,形如展翅鳳凰,
與她面具下的燒傷竟分毫不差。顧瑤咬牙收劍,反手甩出三枚透骨釘釘入沙丘,
借力躍上驚闕馬背。她轉(zhuǎn)頭時,看見李玄策獨自站在燈陣中央,指尖血珠滴在沙地上,
竟開出黑色曼陀羅。下一刻,沙暴吞沒了他的身影,唯有那盞被甩上半空的燈籠,
在血月下劃出一道幽綠的弧光,如同命運的鐮刀。夜更深了。顧瑤摸著頸間的青銅鈴,
指尖觸到鈴身上細(xì)小的紋路,像是某種古老文字。三日前在驛站,李玄策曾盯著這鈴鐺出神,
說“此鈴名為‘鎖心’,本應(yīng)長在人的心口”。當(dāng)時她只當(dāng)是瘋話,
此刻卻覺得心跳聲震得耳膜發(fā)疼,仿佛有什么東西正在胸腔里蠢蠢欲動。“將軍,
前方就是玉門關(guān)!”張猛的聲音帶著劫后余生的顫抖。顧瑤抬頭,
看見關(guān)城的烽火在夜空中明明滅滅,忽然想起臨行前皇帝賜的御酒,酒壇上刻著“蕩平漠北,
直取王庭”??伤丝虆s莫名想起李玄策的眼睛,那雙眼在血月下泛著金紅,
像困在琥珀里的火焰。驚闕馬忽然駐足,前蹄刨著沙土發(fā)出不安的嘶鳴。顧瑤低頭,
看見沙地上有新鮮的血字,筆畫未干,寫著:血月現(xiàn),雙生劫,燭陰醒,蒼生劫。
她指尖剛觸到字跡,那些血痕突然如活物般鉆進(jìn)掌心,與此同時,
頸間的青銅鈴發(fā)出刺耳的裂響,仿佛有什么東西,終于掙脫了百年枷鎖。
第二章 玲瓏骨鈴玉門關(guān)的夜風(fēng)裹著鐵銹味。顧瑤解下染血的玄甲,
青銅鈴在鎖骨下方晃出細(xì)碎光影,裂痕處滲出的血絲沿著肌膚蜿蜒,如新生的藤蔓。
帳外傳來巡夜士兵的低語,混著傷兵的呻吟,
忽然被一聲銳利的骨哨切斷——那是五皇子蕭景琰的“幽冥衛(wèi)”專屬信號?!皩④?,
五皇子的賞賜到了?!庇H衛(wèi)掀開帳簾,捧著鎏金托盤的手在發(fā)抖。盤中放著七枚玲瓏骨鈴,
鈴身雕著栩栩如生的鳳凰,尾羽處卻纏著細(xì)細(xì)的傀儡絲。顧瑤指尖剛觸到鈴鐺,
腕間的鎖心鈴?fù)蝗话l(fā)燙,那些傀儡絲竟自動纏上她手指,在掌心織出蛛網(wǎng)般的紋路?!巴讼?。
”她攥緊拳頭,傀儡絲刺入皮肉的劇痛讓她想起昨夜河谷里的纏魂絲。燭火在風(fēng)中端詳,
將她面具下的影子投在帳幕上,那道鳳凰圖騰狀的燒傷忽然扭曲,宛如振翅欲飛。
帳外傳來輪椅碾過碎石的聲響,
蕭景琰的聲音帶著病態(tài)的溫柔:“顧將軍可是在為漠北的‘噬魂陣’發(fā)愁?
本皇子新得了件寶貝,或許能解將軍燃眉之急。”輪椅掀開帳簾的瞬間,
顧瑤握劍的手青筋暴起。蕭景琰膝上蓋著金絲繡的玄色披風(fēng),蒼白如紙的臉上掛著笑意,
身后立著蒙面紗的女子——正是昨夜在河谷邊緣窺探的月姬。她腰間懸著的骷髏囊輕輕晃動,
傳出細(xì)碎的骨響,與顧瑤掌心的傀儡絲產(chǎn)生詭異共鳴。“這是巫族的‘玲瓏骨鈴’,
以巫女胸骨煉制?!笔捑扮?,月姬立刻取下一枚鈴鐺放在顧瑤掌心,
“每枚鈴鐺可操控百名尸傀,將軍若用它們破陣……”他忽然劇烈咳嗽,
手帕上咳出的血珠落在披風(fēng)上,竟化作黑色曼陀羅圖案,“當(dāng)然,本皇子只要將軍事成后,
帶一樣?xùn)|西回長安。”顧瑤盯著掌心的骨鈴,鈴身映出她面具裂痕下的眼睛,
瞳孔深處竟有血絲凝成鎖鏈形狀。她想起李玄策的警告,指尖傀儡絲突然收緊,
刺破皮膚的瞬間,鎖心鈴發(fā)出裂帛般的清響。月姬臉色驟變,骷髏囊里的骨鈴集體震顫,
蕭景琰卻笑了:“看來將軍已經(jīng)見過李玄策了?那家伙總愛裝神弄鬼,
不過……”他忽然拽住顧瑤手腕,掀開她袖口,
露出與李玄策 identical 的鳳凰咒印,“你們這對‘雙生逆命’,
倒是有趣得緊。”帳外突然傳來金鐵交鳴。顧瑤旋身揮劍,焚霜劍擦著月姬咽喉劈落,
卻見她面紗飄落,露出與李玄策如出一轍的鳳凰紋——只是顏色更深,宛如凝血。
“將軍可知道,您胸前的鎖心鈴本該是李玄策的命魂?”月姬指尖甩出傀儡絲,
纏住帳頂銅燈,火焰頓時化作幽綠,“虛涯子大人當(dāng)年剜了他半身巫骨,煉作你的心核,
如今血月重現(xiàn)……”“住口!”顧瑤揮劍斬斷傀儡絲,卻見那些絲線遇血后反而生長,
順著劍刃爬上她手臂。蕭景琰輪椅后退,袖中滑出半卷《燭陰秘典》,封皮上“雙生逆命,
血月輪回”八個字被血浸透。就在這時,帳外傳來驚馬嘶鳴,
一道黑影破帳而入——李玄策渾身是血,廣袖染著沙礫與黑血,
指間纏著的纏魂絲正滴著幽冥衛(wèi)的血?!拔寤首雍檬侄?,用‘骨鈴惑心’之術(shù)逼她動用巫力。
”他抬手輕揮,纏魂絲如利箭穿透月姬肩頭,后者慘叫著化作黑煙,
骷髏囊里的骨鈴滾落在地,每一枚都刻著與顧瑤相同的鳳凰紋,“可惜你忘了,
她的靈脈被鎖心鈴封印百年,強(qiáng)行解開封印……”他忽然踉蹌著單膝跪地,
咳出的血珠落在顧瑤腳邊,竟開出兩朵并蒂曼陀羅,“會要了我的命?!笔捑扮樕珓∽儯?/p>
輪椅下突然彈出機(jī)關(guān),數(shù)十枚淬毒弩箭破空而來。顧瑤本能揮劍格擋,
卻見李玄策指尖纏魂絲暴漲,如蛛網(wǎng)般兜住弩箭,金絲楠木的輪椅瞬間被絞成碎片。
蕭景琰在爆炸氣浪中跌落塵埃,露出藏在腿間的傀儡符——他的雙腿早被剜去,
取而代之的是巫族“木傀替身”之術(shù)?!澳阋詾橛梦锥究刂茲M朝文武,就能坐穩(wěn)皇位?
”李玄策扯斷他后頸的傀儡絲,后者發(fā)出非人的尖嘯,皮膚下竟鉆出無數(shù)銀絲,
“虛涯子給你的‘星石瞳’,不過是用來監(jiān)視你的蠱蟲?!彼讣獍丛谑捑扮夹?,
血珠滲入其瞳孔,星石頓時裂紋密布,“看看清楚,你效忠的‘天道’,究竟是什么模樣。
”蕭景琰瞳孔里映出觀星臺地宮的景象:虛涯子立于星盤中央,八十具巫族童尸圍繞成陣,
每具尸體心口都插著刻有鳳凰紋的骨鈴。顧瑤猛然想起沈昭臨終前的話,
鎖心鈴終于“咔”地裂開一道縫隙,露出里面半顆跳動的血核——那分明是李玄策的心臟。
“當(dāng)年師父用你的魂魄做引,將我的巫骨煉成你的心核?!崩钚咛謸嵘纤婢?,
指腹擦過燒傷處,那里不知何時已滲出鮮血,凝成完整的鳳凰圖騰,“如今血月現(xiàn)世,
雙生逆命該歸位了。”他忽然低頭,唇畔幾乎貼上她耳垂,聲音輕得像大漠夜風(fēng),“顧瑤,
今晚子時,帶焚霜劍來觀星臺,我?guī)憧窗倌昵暗恼嫦??!痹捯粑绰洌?/p>
帳外傳來密集的馬蹄聲。顧瑤掀開帳簾,只見玉門關(guān)外火光沖天,
三萬玄甲軍后頸皆浮現(xiàn)傀儡符,正舉著染血的刀槍向中軍帳逼近。她腕間的鎖心鈴徹底碎裂,
青銅碎片落入掌心,竟化作一枚鳳凰形狀的血玉,與李玄策頸間的玉佩嚴(yán)絲合縫。
“他們中了‘玲瓏骨鈴’的蠱毒?!崩钚邔⒗p魂絲纏上她手腕,兩人肌膚相觸的瞬間,
鳳凰咒印發(fā)出藍(lán)光,“用焚霜劍斬斷我與你的魂鏈,他們就會醒來。
不過……”他忽然露出血跡斑斑的笑意,“那樣做的話,我會立刻魂飛魄散,
而你將永遠(yuǎn)失去成為燭陰圣女的機(jī)會。”遠(yuǎn)處傳來五更天的梆子聲。顧瑤握緊焚霜劍,
劍尖抵住他咽喉,卻看見自己映在他瞳孔里的倒影——面具已碎成兩半,露出整張臉,
右頰的鳳凰圖騰與左頰新生的咒印拼成完整的燭陰紋樣。帳外士兵的腳步聲越來越近,
她聽見自己的心跳聲與他的重疊,如同百年前就定下的節(jié)拍?!拔乙嫦唷!彼K于開口,
劍刃卻偏了寸許,削斷他束發(fā)的絲帶。墨發(fā)如瀑散落,李玄策眼中金紅光芒大盛,
纏魂絲突然化作流光鉆入她眉心,眼前閃過無數(shù)碎片:十歲的自己被養(yǎng)父剖開胸膛,
青銅鈴嵌入心臟;同期的李玄策被鎖在祭壇上,半身巫骨被剜出時,
他望向她的眼神里竟有笑意?!白訒r三刻,觀星臺見?!彼﹂_染血的廣袖,
纏魂絲在身后織出巨大的鳳凰虛影,“帶上面具,
別讓你的士兵看見燭陰圣女的真容——他們會嚇得連刀都握不住?!痹捯粑绰?,
他已化作萬千光點消散,唯有頸間玉佩落在顧瑤掌心,反面刻著八個小字:雙生同命,
非死方休。帳外傳來士兵的驚呼聲。顧瑤戴上碎成兩半的面具,鳳凰圖騰在月光下泛著血光。
她拾起蕭景琰遺落的《燭陰秘典》,翻到最后一頁,
看見泛黃的紙頁上畫著雙人共掌星盤的圖,其中一人胸前嵌著鎖心鈴,
另一人背后纏著九十九道纏魂絲?!皩④?,您……”張猛的聲音帶著驚恐。顧瑤轉(zhuǎn)身,
看見三萬玄甲軍已將帳幕圍得水泄不通,每個人眼中都浮著幽綠光芒,
后頸的傀儡符正隨著她的心跳明滅。她抬手按在胸前,那里傳來陌生的脈動,
像有另一個心臟在胸腔里跳動。子時的梆子聲穿透夜空。顧瑤握緊焚霜劍,
劍刃上倒映著血月,忽然想起李玄策的話:“百年前,燭陰圣女為滅天道,
自碎靈魄化作雙生逆命。如今血月歸位,我們要做的,
不是逆天改命……”她摸向腰間新串上的喉骨,第一百零三顆,上面還沾著蕭景琰的血,
“而是讓天道,為我們碎一次。”第三章 血飼星盤觀星臺的石階浸透夜露,
顧瑤踩著苔蘚向上攀爬,每一步都能聽見地下傳來隱約的鐵鏈震動聲。焚霜劍在鞘中輕鳴,
劍鍔上的鳳凰紋與她掌心的血玉共鳴,映得石階兩側(cè)的青銅獸首雙目泛紅,仿佛活物。
子時三刻的月光穿過云層,
在天臺中央的星盤上投下蛛網(wǎng)般的陰影——那是用九十九根人骨拼成的星圖,
每根骨頭上都刻著密密麻麻的巫咒。李玄策背對著她而立,廣袖褪至肘間,
露出布滿咒印的脊背。那些咒印正沿著脊椎蜿蜒生長,末端化作纏魂絲的形態(tài),
刺入星盤邊緣的凹槽。他指尖滴著黑血,每一滴都在星盤上綻開金色紋路,
宛如逆生長的根系。顧瑤注意到他腳下躺著三具尸體,皆是司天監(jiān)官員,
后心插著刻有鳳凰紋的骨釘,與蕭景琰輪椅下的傀儡符如出一轍?!疤撗淖佑昧巳?,
在這星盤里養(yǎng)了七十二道殘魂?!彼麤]有回頭,聲音卻清晰傳入顧瑤耳中,
仿佛直接在她腦海里響起,“每道殘魂都是百年前死于‘滅巫令’的燭陰族后裔,
他用‘血飼術(shù)’讓他們永世不得超生,只為鎖住燭陰圣女的轉(zhuǎn)世靈魄。
”顧瑤踏上天臺的瞬間,星盤突然發(fā)出刺耳的嗡鳴。她胸前的血玉飛起,
嵌入星盤中央的凹槽,頓時有金光從地底噴涌而出,
照亮了臺基四周的浮雕——那是百年前燭陰圣女被處以火刑的場景,
劊子手的臉竟與虛涯子分毫不差?!翱催@個?!崩钚咛謸]袖,
星盤上空浮現(xiàn)出全息般的畫面:十歲的他被鎖在祭壇上,虛涯子手持骨刀剜出他的巫骨,
鮮血滴入青銅鼎,鼎中躺著與顧瑤一模一樣的少女,胸前正嵌入那枚鎖心鈴。顧瑤頭痛欲裂,
看見自己(或者說圣女的轉(zhuǎn)世)睜開眼睛,瞳孔里映著李玄策瀕死的臉,
嘴角竟揚起一絲笑意。“雙生逆命,一魂雙魄?!崩钚咿D(zhuǎn)身時,額間已滲出黑血,
咒印順著脖頸爬上臉頰,“師父以為剜去我的巫骨,就能讓圣女轉(zhuǎn)世淪為凡人,
卻不知道……”他忽然扯開衣襟,露出心口猙獰的傷疤,那里本該是心臟的位置,
卻跳動著一枚青銅鈴,“我把自己的命魂分成兩半,一半鎖在你心核里,
另一半……”星盤突然劇烈震動,七十二道殘魂破土而出,
每張臉都與顧瑤面具下的燒傷吻合。他們發(fā)出尖嘯撲來,顧瑤揮劍劈斬,卻見劍刃穿過魂魄,
在星盤上激起漣漪般的光紋。李玄策指尖血珠飛向殘魂,每滴鮮血都化作鎖鏈,
將他們重新釘入星盤:“這些都是你的‘轉(zhuǎn)世殘影’,虛涯子用它們來錨定你的靈魄,
讓你永遠(yuǎn)記不起自己是燭陰圣女。”顧瑤忽然想起沈昭的密信,
信末畫的卦象正是星盤上的“熒惑守心”。她摸出藏在甲胄里的半卷秘典,剛翻開,
星盤中央的血玉便投射出光影:百年前,燭陰圣女為阻止“血月滅世”,
自碎靈魄化作雙生逆命,以魂鏈鎖住天道輪回。而虛涯子,正是當(dāng)年背叛巫族的大祭司。
“現(xiàn)在該做什么?”顧瑤握緊焚霜劍,劍刃開始吸收殘魂的幽光,變得通紅如熾。
李玄策走向星盤邊緣,纏魂絲刺入每根人骨,
脊背的咒印連成完整的燭陰圖騰:“用你的血喚醒星盤里的‘燭陰之火’,
然后……”他忽然轉(zhuǎn)頭,金紅色的瞳孔里映著她碎裂的面具,“斬斷我們之間的魂鏈,
讓雙生逆命合二為一。”地下傳來悶雷般的轟鳴。顧瑤這才發(fā)現(xiàn),
星盤下方是深不見底的地宮,無數(shù)鎖鏈垂入黑暗,盡頭拴著巨大的青銅棺槨。
棺蓋縫隙中滲出幽綠毒氣,與蕭景琰輪椅下的傀儡絲同源。她將劍尖刺入掌心,
鮮血滴在星盤中央,血玉頓時爆發(fā)出強(qiáng)光,七十二道殘魂被吸入血玉,
化作七十二道火焰紋路。“小心!”李玄策突然撲過來,
纏魂絲如蛛網(wǎng)般兜住一枚射向顧瑤的骨箭。虛涯子的身影從地宮升起,他身著十二旒冕服,
手中握著刻滿咒文的骨杖,杖頭串著的正是蕭景琰的頭顱——那雙眼睛已變成純黑,
瞳孔里游動著無數(shù)傀儡絲?!巴絻海憬K究還是要步你母親的后塵。”虛涯子抬手,
地宮鎖鏈集體繃直,青銅棺槨緩緩開啟,里面躺著與顧瑤一模一樣的女子,
心口插著焚霜劍殘片,“當(dāng)年她為保你活命,自愿成為燭陰圣女的轉(zhuǎn)世容器,
如今……”他骨杖頓地,顧瑤胸前的血玉突然發(fā)燙,“該物歸原主了。
”李玄策喉間溢出鮮血,脊背的咒印開始剝落,
化作纏魂絲纏住虛涯子的骨杖:“你以為用‘子母蠱’控制我,就能讓燭陰圣女為你所用?
”他指尖按在顧瑤眉心,將自己的巫力注入她靈脈,“看看清楚,真正的雙生逆命,
是她中有我,我中有她——”星盤突然爆發(fā)出沖天火光。
顧瑤感覺有什么東西從胸腔里破土而出,鎖心鈴的碎片化作鳳凰虛影,
與李玄策背后的燭陰圖騰融合。焚霜劍自動出鞘,劍刃吸收了星盤火焰,變成流動的赤紅色,
劍柄處浮現(xiàn)出與血玉相同的紋路?!皵匕伞!崩钚叩穆曇糇兊每~緲,他的身體開始透明,
纏魂絲卻愈發(fā)凝實,“用焚霜劍斬斷魂鏈,你會想起所有事,
而我……”他嘴角揚起血跡斑斑的笑意,“會成為你腳下的路?!碧撗淖拥呐鸨换鹧嫱虥]。
顧瑤舉起焚霜劍,劍尖對準(zhǔn)兩人相觸的眉心,
卻在揮劍的剎那看見記憶碎片:母親臨終前將鎖心鈴塞進(jìn)她胸口,
眼中滿是愧疚與決絕;李玄策的母親用身體擋住骨箭,將年幼的他推入密道,
自己被傀儡絲絞成碎片。“我不會再讓任何人替我死。”顧瑤忽然調(diào)轉(zhuǎn)劍鋒,
刺入星盤中央的血玉。七十二道火焰紋路沖天而起,化作鳳凰形態(tài)的火鳥,
撲向虛涯子的骨杖。青銅棺槨發(fā)出不堪重負(fù)的呻吟,里面的圣女遺體開始崩解,
化作無數(shù)光點融入顧瑤體內(nèi)。李玄策的身體重新變得凝實,他扯斷纏在虛涯子身上的魂鏈,
后者發(fā)出凄厲的尖叫,身體迅速干癟,化作一具布滿咒印的干尸。
地宮深處傳來鎖鏈斷裂的巨響,顧瑤看見無數(shù)纏著傀儡絲的尸體浮出水面,
每個尸體心口都插著刻有她面容的骨鈴。“這就是‘滅巫令’的真相。
”李玄策拾起虛涯子的骨杖,杖頭蕭景琰的頭顱突然睜開眼,
瞳孔里映出長安皇宮的景象——金鑾殿上,文武百官后頸皆插著骨釘,老皇帝坐在龍椅上,
雙目是與蕭景琰相同的星石,“他們用燭陰族的血養(yǎng)了百年傀儡,
只為讓皇權(quán)永遠(yuǎn)握在‘天選之人’手中?!鳖櫖幟蜃约旱哪?,燒傷疤痕不知何時已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完整的鳳凰圖騰,從右頰蔓延至脖頸。她握緊焚霜劍,
劍刃上的火焰照亮了星盤底部的刻字:熒惑守心,赤焰縛蒼,雙生逆命,以血為章。
“接下來去哪?”她轉(zhuǎn)身望向李玄策,卻見他正在擦拭星盤邊緣的人骨,
每根骨頭上都刻著名字,第一個是“沈昭”,最后一個是“李玄策之母·蘇月”。他抬頭時,
金紅色的瞳孔里多了一絲柔和:“去長安,拆了那座坐滿傀儡的金鑾殿。
不過在此之前……”他抬手輕揮,星盤投射出長安城的星圖,
觀星臺的位置正對著皇宮地下的祭壇。顧瑤注意到星圖上有七十二個紅點,
正是虛涯子養(yǎng)在各地的“巫骨傀儡”。她將血玉重新放入心口,
感覺到兩股力量在體內(nèi)交匯——屬于將軍顧瑤的殺意,與屬于燭陰圣女的悲憫。
“先去救你的母親?!彼钢菆D上最亮的紅點,那里標(biāo)著“司天監(jiān)地宮·第三層”,
“虛涯子說她是轉(zhuǎn)世容器,也許……”李玄策忽然握住她的手,纏魂絲自動纏上兩人手腕,
拼成完整的鳳凰圖騰。他的指尖仍在滴血,卻在觸到她皮膚時化作光點:“她已經(jīng)死了,
十年前就被煉成了‘人柱’。但現(xiàn)在……”他望向血月,后者正在緩緩靠近星盤中央,
“我們有機(jī)會讓所有死于‘滅巫令’的人,討回公道?!钡叵聜鱽沓翋灥恼饎?,
像是某種遠(yuǎn)古存在正在蘇醒。顧瑤握緊焚霜劍,劍柄上的鳳凰紋與她的圖騰共鳴,
劍刃發(fā)出龍吟般的清響。她看見自己映在星盤上的影子,背后展開巨大的火焰羽翼,
而李玄策的影子站在她身側(cè),化作纏繞羽翼的鎖鏈?!半p生逆命,非死方休。
”她低聲念出玉佩上的字,焚霜劍的火焰突然暴漲,將整個觀星臺映成赤紅色,
“那就讓這天道,先嘗嘗被灼燒的滋味?!钡谒恼?破軍七殺漠北沙暴在黎明前達(dá)到頂峰,
遮天蔽日的黃沙如鐵幕壓來,顧瑤率軍退守的峽谷口已成死局。三萬玄甲軍背靠著陡峭山壁,
盾牌連成鐵墻,卻擋不住沙暴中隱約浮現(xiàn)的骷髏巨首——那是“九幽噬魂陣”的陣眼,
由十萬冤魂啃噬而成的亡靈壁壘?!皩④姡嬘盟皇H?!”張猛的嗓子被沙礫磨得沙啞,
他指著遠(yuǎn)處翻滾的黃沙,那里隱約可見無數(shù)幽綠光點,如同餓鬼的眼睛,
“斥候說沙暴里有東西在啃食尸體,被咬中的人會變成……”話音未落,
前排士兵突然發(fā)出慘叫。顧瑤抬眼,看見有枯瘦的手臂從沙下鉆出,皮膚干癟如樹皮,
指甲縫里嵌著陳年血垢。那些“尸體”爬起來時,后頸都貼著虛涯子秘制的傀儡符,
眼球渾濁卻泛著貪婪的紅光,直勾勾盯著活人咽喉?!笆恰呈怼?!
”李玄策的聲音從頭頂傳來。顧瑤抬頭,看見他站在峽谷頂端,廣袖被狂風(fēng)掀起如黑色旌旗,
指尖纏魂絲勾著數(shù)十具尸傀,“噬魂陣用陰魂養(yǎng)尸,這些東西每啃食一個活人,
陣眼就會強(qiáng)大三分?!彼κ謱⑹伻肷潮?,纏魂絲在半空織成火網(wǎng),
“將軍可還記得我昨夜說的破陣之法?”焚霜劍在顧瑤掌心震顫,
劍刃映出她此刻的面容——鳳凰圖騰從右頰蔓延至左眼下方,在晨光中泛著琉璃般的光澤。
她摸向心口的血玉,那里正傳來與李玄策同步的心跳,每一下都震得胸腔發(fā)麻。
昨夜在觀星臺,他們以血為引,用纏魂絲與焚霜劍結(jié)成“雙生契”,此刻靈脈相通,
竟能清晰感知到對方的位置與情緒。“需要我怎么做?”她躍上戰(zhàn)馬,
驚闕馬卻在觸到沙粒時不安地嘶鳴——馬蹄下的黃沙里埋著無數(shù)碎骨,
每一塊都刻著巫族咒文。李玄策抬手輕揮,纏魂絲刺入峽谷兩側(cè)山壁,
勾出暗藏的青銅鎖鏈:“陣眼在沙暴中心的‘黃泉眼’,但要靠近那里,
必須先破了外圍的‘七殺星局’。”他指尖血珠飛向空中,竟在沙暴前織出星圖。
顧瑤看見七顆幽藍(lán)星子在沙霧中明滅,對應(yīng)著北斗七星的方位,
每顆星子下都鎮(zhèn)壓著一具巨大的骨傀——那是用整支商隊骸骨煉成的“破軍傀儡”,
關(guān)節(jié)處纏著燃燒的魂火,手中握著銹跡斑斑的商隊旗幟?!捌栖娦?,主殺伐。
”李玄策的聲音里帶著一絲痛楚,顧瑤知道他正在透支巫力維持星圖,“每毀掉一具傀儡,
就能打開一道缺口。但這些傀儡以活人魂火為食,將軍若要近戰(zhàn),
必須……”“用我的血做誘餌?!鳖櫖幗財嗨脑?,揮劍劃破掌心。鮮血滴在沙地上,
竟騰起青色煙霧,那些沙尸鬼聞到血氣立刻蜂擁而至,
卻在觸到她衣角時發(fā)出凄厲慘叫——鳳凰圖騰附近的皮膚正泛著微光,如同一層無形屏障。
“好個燭陰圣女的‘赤焰護(hù)體’。”李玄策笑中帶血,纏魂絲突然暴漲,
將最近的破軍傀儡拽到峽谷口,“試試用焚霜劍引動你的巫力,記住,別把它當(dāng)成兵器,
而是……”“當(dāng)成我身體的一部分?!鳖櫖幈灸艿亟涌冢路疬@話曾在百年前說過無數(shù)次。
焚霜劍突然發(fā)出清越鳴響,劍身沒入沙尸鬼群的瞬間,她感覺有熱浪從掌心蔓延至全身,
那些撲來的尸體在觸及火焰的剎那化作飛灰,殘留的魂火竟被吸入劍刃,
讓劍身泛起瑰麗的赤金紋路。第一具破軍傀儡轟然倒地時,沙暴出現(xiàn)第一道裂痕。
顧瑤看見縫隙中露出的青銅祭壇,壇上插著七十二根招魂幡,
每根幡面上都繡著與她相同的鳳凰紋。李玄策的纏魂絲如利箭穿透第二具傀儡的眉心,
卻在觸及幡面時被彈開,他臉色驟變:“不好,這些幡用的是燭陰族的……”“骨血。
”顧瑤替他說完,劍刃劈開第三具傀儡的瞬間,她聽見無數(shù)細(xì)碎的哭聲從幡面?zhèn)鱽恚?/p>
“是虛涯子用當(dāng)年被屠的巫族百姓骨頭磨成粉,混著人血繡的。”她忽然想起星盤下的地宮,
那些插著骨鈴的尸體,每個都是這樣被折磨致死,“李玄策,用你的纏魂絲纏住我,
我們一起沖進(jìn)去?!薄澳惘偭??!”他的聲音里帶著罕見的怒意,“雙生契剛結(jié)成,
你若強(qiáng)行共用巫力,會灼傷靈脈!”但顧瑤已經(jīng)策馬沖了出去,焚霜劍在前方開道,
驚闕馬四蹄濺起的不是黃沙,而是燃燒的魂火。李玄策咒罵一聲,
纏魂絲如影隨形纏住她腰際,兩人靈脈瞬間相通,
他清晰地感受到她胸腔里翻涌的殺意——那不是顧瑤的殺意,
而是百年前那位焚天滅世的燭陰圣女的怒火。第五具破軍傀儡倒下時,
顧瑤聽見自己的聲音里混著雙重回音:“血債,當(dāng)以血償?!狈偎獎ψ詣愚D(zhuǎn)向,
劍尖直指中央祭壇的招魂幡。李玄策的纏魂絲化作萬千細(xì)針,刺入每根幡面,
他脊背的燭陰圖騰發(fā)出強(qiáng)光,與顧瑤的鳳凰紋遙相呼應(yīng),
竟在沙暴中硬生生撕開一條血色通道?!包S泉眼就在祭壇下方!”他的聲音被狂風(fēng)扯碎,
“用焚霜劍斬斷陣眼的‘三陰鎖’,剩下的交給我!”顧瑤點頭,
卻在躍下戰(zhàn)馬的瞬間看見幻象:百年前,同樣的場景里,圣女揮劍斬向鎖龍井,
而她的“雙生逆命”——一位身著藍(lán)袍的巫族少年,正用身體擋住射向她的骨箭。
現(xiàn)實與記憶重疊。顧瑤揮劍斬斷鎖鏈的剎那,李玄策突然撲過來,
纏魂絲替她擋住背后射來的毒鏢。那是月姬的“幽冥毒”,見血封喉。他咳出黑血,
卻笑著擦去她臉上濺到的毒汁:“想起什么了?”“想起你總愛替我擋刀。
”顧瑤的聲音帶著哽咽,焚霜劍徹底擊碎陣眼,沙暴瞬間平息,
露出祭壇下方深不見底的古井,井壁上刻滿“鎖陰咒”,
“這是……”“燭陰族的‘歸墟井’,當(dāng)年被虛涯子改成了噬魂陣的核心。
”李玄策指著井底,那里浮著無數(shù)發(fā)光的魂火,每一團(tuán)都纏著傀儡絲,
“這些都是被偷走巫骨的燭陰族人,他們的靈魄被困在這里,永世不得輪回。
”顧瑤將焚霜劍插入井口,劍身頓時爆發(fā)出強(qiáng)光,那些魂火接觸到光芒后紛紛掙脫傀儡絲,
化作螢火蟲般的光點升空。李玄策抬手輕揮,纏魂絲勾住井壁咒文,
逐條扯碎:“現(xiàn)在該去長安了,虛涯子雖然死了,但……”“但皇宮里還有更可怕的東西。
”顧瑤接過他的話,望著逐漸亮起的天空,血月雖已西沉,卻在她瞳孔里留下一抹暗紅,
“蕭景琰的‘星石瞳’、老皇帝的‘木傀替身’,
還有滿朝文武后頸的傀儡符——他們布了百年的局,不會就此結(jié)束。
”驚闕馬忽然嘶鳴著踏碎一具沙尸鬼殘骸,馬蹄下露出半塊石碑,上面刻著“燭陰氏之墓”。
顧瑤彎腰拾起石碑旁的青銅鈴鐺,鈴身上的鳳凰紋與她胸前的血玉完美契合,而鈴鐺內(nèi)部,
隱約可見半顆凝固的血珠?!斑@是……”“我母親的‘命魂鈴’?!崩钚呱焓纸舆^鈴鐺,
指腹擦過血珠,“當(dāng)年她為了送我出祭壇,將自己的命魂封在鈴里,后來被虛涯子奪走,
煉成了你的鎖心鈴碎片?!彼麑⑩忚K放入顧瑤掌心,纏魂絲自動將兩枚鈴鐺熔成一枚,
“現(xiàn)在,它終于完整了?!边h(yuǎn)處傳來收兵的號角。顧瑤望著三萬將士劫后余生的面容,
后頸的傀儡符已隨著噬魂陣破除而消散。她摸向自己的臉,鳳凰圖騰正在漸漸隱去,
只留下右眼角淡淡的印記,如同淚痕。“回長安后,我會以‘漠北大捷’之名面圣。
”她將熔好的鈴鐺系在腰間,新串的喉骨隨著動作輕響,第一百零三顆,“但在那之前,
我們需要一件東西——”“虛涯子的骨杖?!崩钚呓涌冢壑虚W過寒芒,
“那東西是打開皇宮地宮的鑰匙,也是操控所有巫骨傀儡的中樞。而現(xiàn)在……”他抬手輕揮,
纏魂絲卷起遠(yuǎn)處沙地上的干尸,虛涯子手中的令牌終于露出全貌,
上面刻著“司天監(jiān)·首座”與一只展翅的燭陰,“它在我們手里。”峽谷外的沙丘上,
朝陽正在升起。顧瑤翻身上馬,驚闕馬踏過碎骨與魂火,馬蹄下開出黑色曼陀羅。
她望著長安方向,那里的天空隱約有陰云匯聚,如同一頂?shù)箍鄣墓讟??!白甙桑?/p>
去拆了那座金鑾殿?!彼站o焚霜劍,劍刃上的赤金紋路與腰間鈴鐺同時發(fā)光,
“讓他們看看,被縛了百年的赤焰,究竟能燒穿多少層天道?!崩钚哕S上她身后的馬背,
纏魂絲自動將兩人牢牢系在一起,他的呼吸拂過她耳際,帶著大漠晨光的冷冽:“記住,
無論發(fā)生什么,別松開我的手。雙生逆命一旦分離,輕則魂脈盡斷,
重則……”“重則灰飛煙滅?!鳖櫖幪嫠f完,嘴角揚起與百年前如出一轍的笑意,
“但這次,我們不會再給他們分開我們的機(jī)會。
”第五章 人燭泣血長安朱雀大街的梧桐葉上凝著秋霜,顧瑤的玄甲軍穿過層層金吾衛(wèi),
鎧甲接縫處暗藏的纏魂絲紋路在晨光中若隱若現(xiàn)。她腰間新系的命魂鈴隨著步伐輕響,
每一聲都讓沿街跪拜的百姓后頸傀儡符微微發(fā)燙——那是李玄策昨夜用星盤之力種下的標(biāo)記,
如同埋在人群中的火藥引子。金鑾殿的銅鶴香爐飄出龍涎香,
卻蓋不住角落里若有似無的腐臭味。顧瑤跪在丹陛之下,
眼角余光瞥見文武百官后頸的傀儡符顏色各異:文臣多為青色,武將則泛著暗紅,
而為首的丞相,符印邊緣竟纏著金絲——那是虛涯子親賜的“天選之印”?!澳苯輬螅?/p>
顧愛卿當(dāng)真功高蓋世?!崩匣实鄣穆曇魪凝堃蝹鱽?,星石瞳孔在燭火下泛著冷光,
“不過聽聞愛卿與司天監(jiān)李少卿私交甚密,這北疆戰(zhàn)事……”話未說完,殿外突然傳來慘叫。
月姬的殘魂裹著黑霧破窗而入,她胸前貫穿焚霜劍的傷口仍在淌血,
指尖卻凝著幽冥衛(wèi)的骨哨:“師兄,妹妹來討還魂債了?!焙陟F掠過之處,
百官后頸傀儡符集體發(fā)亮,數(shù)十人突然暴起,抽出藏在朝服中的骨刃,撲向顧瑤。“小心!
”李玄策的聲音從殿外傳來,纏魂絲如閃電穿透 nearest 刺客咽喉。
顧瑤旋身揮劍,焚霜劍刃劃出赤金弧光,凡是被劍氣掃中的傀儡符皆冒出青煙,
化作黑灰飄落。她注意到中劍的刺客傷口處流出的不是血,而是帶著腐臭味的黑水,
體內(nèi)竟埋著微型傀儡機(jī)關(guān)?!斑@些都是‘人燭’?!崩钚哕S上丹陛,廣袖中甩出星盤殘片,
碎片懸浮空中織成防御結(jié)界,“虛涯子用巫族童男童女煉制,以魂火為燭芯,傀儡符為引,
一旦觸發(fā)……”話音未落,丞相突然撕開朝服,
露出胸前鑲嵌的星石——那是與老皇帝相同的“天眼神通”。他抬手輕揮,
殿內(nèi)三十六根盤龍柱轟然炸裂,露出里面蜷縮的童尸,
每具尸體心口都插著刻有顧瑤面容的骨釘,正是星盤下的“巫骨傀儡”?!盃T陰圣女現(xiàn)世,
當(dāng)以百童之魂為祭!”丞相的聲音變成雌雄莫辨的尖嘯,他抬手扯出自己的心臟,
竟化作燃燒的魂火燈籠,“虛涯子大人早就算準(zhǔn),你會帶著雙生逆命自投羅網(wǎng)!
”顧瑤腕間命魂鈴爆發(fā)出強(qiáng)光,鈴鐺內(nèi)部的血珠飛出,在空中凝成鳳凰虛影。
她看見李玄策脊背上的燭陰圖騰正在剝落,化作纏魂絲纏住所有童尸,而他的臉色愈發(fā)蒼白,
每根纏魂絲末端都滲出黑血——那是在用自己的巫骨為引,逆轉(zhuǎn)傀儡術(shù)?!邦櫖?,
用焚霜劍刺中我的心臟!”他的聲音帶著撕裂般的痛楚,
“我的心核里還鎖著虛涯子的‘子母蠱’,只有毀掉它,才能解開童尸身上的血咒!
”月姬的殘魂趁機(jī)撲向李玄策后心,幽冥毒霧所過之處,石柱表面竟生出黑色曼陀羅。
顧瑤揮劍斬斷霧刃,卻見劍刃觸及月姬的瞬間,
對方瞳孔里映出塵封的記憶:十歲的李玄策抱著母親的頭顱哭泣,虛涯子站在祭壇上冷笑,
而月姬跪在一旁,頸間戴著與顧瑤相同的鎖心鈴碎片。“你以為自己是他的師妹?
”顧瑤的聲音混著圣女的回音,“你不過是虛涯子用他母親的骨血煉制的傀儡,
連靈魄都是偷來的!”焚霜劍突然轉(zhuǎn)向,劍尖刺入月姬眉心,后者發(fā)出不甘的尖嘯,
化作萬千飛蛾撲向童尸。就在此時,老皇帝突然從龍椅站起,身上的明黃龍袍剝落,
露出底下布滿咒印的干尸——原來真正的皇帝早在二十年前就已死去,如今坐在龍椅上的,
不過是用“木傀替身”術(shù)操控的尸體。他抬手按向龍椅扶手,殿外傳來悶雷般的震動,
整個皇宮地下竟開始緩緩上升,露出暗藏的巨型巫族祭壇?!盃T陰秘窟,開!
”丞相尖叫著將魂火燈籠拋向祭壇,八十具童尸同時睜開眼睛,他們心口的骨釘發(fā)出共鳴,
與顧瑤胸前的血玉產(chǎn)生引力。李玄策噴出黑血,纏魂絲終于繃斷,
童尸們?nèi)缣峋€木偶般飄向祭壇,在中央聚成巨大的燭臺形狀。“雙生逆命,血月輪回,
人燭泣血,天道歸一!”老皇帝的干尸發(fā)出虛涯子的聲音,祭壇四周升起六十四根招魂幡,
每根幡面都染著新鮮人血,“顧瑤,看看你腳下的長安——地底埋著八萬巫族骸骨,
都是為你這圣女之身準(zhǔn)備的養(yǎng)料!”顧瑤這才驚覺,朱雀大街的地磚縫隙里滲出淡淡血光,
每一塊磚下都埋著刻有咒文的骨片。李玄策掙扎著爬向她,
指尖纏魂絲勾住她靴帶:“別靠近祭壇,那是‘滅世血陣’,一旦啟動……”“一旦啟動,
燭陰圣女就會被煉成新的天道容器,而你,會被剝?nèi)ノ坠?,化作?zhèn)壓她的鎖鏈。
”顧瑤替他說完,聲音平靜得可怕。她摸向心口的血玉,
那里傳來圣女魂魄的清晰話語:百年前我未能斬盡因果,今日你我必當(dāng)焚盡這虛偽天道。
焚霜劍突然脫手飛出,自動刺入祭壇中央的“人燭”陣眼。顧瑤解開腰間命魂鈴,
將它與李玄策頸間的玉佩熔合,雙生契的光芒照亮整個大殿,
那些埋在地下的巫族骸骨紛紛破土而出,每具尸體手中都握著纏魂絲結(jié)成的鎖鏈。
“以我之血,喚汝真靈?!鳖櫖幐钇普菩?,鮮血滴在命魂鈴上,鈴鐺發(fā)出震耳欲聾的清鳴,
“燭陰族的子民啊,看看你們誓死守護(hù)的天道,究竟把你們變成了什么!
”骸骨們的眼窩中亮起幽藍(lán)魂火,他們舉起鎖鏈撲向祭壇上的傀儡們,
每一根鎖鏈都纏上了當(dāng)年剜去他們巫骨的仇人。李玄策趁機(jī)扯斷老皇帝身上的操控絲,
干尸轟然倒地,露出龍椅下的密道,盡頭是虛涯子的衣冠冢,冢前供著的,
正是顧瑤幼時與沈昭的畫像。“原來你才是……”顧瑤的聲音戛然而止,
因為她看見畫像背面寫著:吾女瑤瑤,燭陰現(xiàn)世,當(dāng)斬天道。沈昭不是她的養(yǎng)父,
而是親生父親,當(dāng)年為了保護(hù)她,自愿成為虛涯子的傀儡。月姬的殘魂在亂軍中飄向顧瑤,
這次她的眼神不再充滿恨意,而是帶著解脫般的柔光:“師兄,
對不起……原來我從來都不是蘇月的女兒……”話未說完,便被魂火吞噬,
化作顧瑤發(fā)間的一根銀線。李玄策踉蹌著抱住顧瑤,他的巫骨已被過度使用,
脊背的咒印正在一塊塊剝落:“現(xiàn)在該怎么辦?血陣還有半個時辰就會啟動,
整個長安都會變成煉獄?!鳖櫖幪ь^望向天際,血月不知何時已升至中天,
月光透過大殿穹頂,在祭壇上投下完整的燭陰圖騰。她握緊李玄策的手,
感受著雙生契下彼此漸弱的心跳,
忽然露出百年前那抹決絕的笑意:“還記得觀星臺的星盤嗎?上面刻著‘雙生逆命,
以血為章’——也許,這章寫的不是同生,而是共死。”他瞬間明白了她的意思,
纏魂絲自動將兩人手腕纏緊,咒印拼成完整的鳳凰:“百年前我沒能陪你走完最后一程,
這次……”“這次我們一起。”顧瑤拾起焚霜劍,劍尖對準(zhǔn)兩人相觸的眉心,
“用雙生契的力量逆轉(zhuǎn)血陣,把虛涯子的‘滅世局’變成我們的‘破局棋’。
”祭壇四周的招魂幡突然全部轉(zhuǎn)向他們,每根幡面都映出顧瑤的倒影,有的帶著燒傷,
有的身著圣女華服,有的……竟是現(xiàn)代少女的模樣。
李玄策注意到其中一面幡上的倒影抬起手,手腕上纏著與顧瑤相同的纏魂絲,
背景是玻璃展柜與青銅劍——那是百年后的場景?!霸瓉磔喕夭恢挂淮巍彼驼Z,
卻被顧瑤的吻堵住了話語。雙生契的力量在相觸的瞬間爆發(fā),焚霜劍吸收兩人的血與巫力,
化作巨大的赤焰鳳凰,沖向血月。長安地底傳來萬鬼齊鳴般的震動,
八萬巫族骸骨同時舉起手臂,指向祭壇。顧瑤感覺有什么東西從腳底升起,
順著靈脈涌入心臟——那是燭陰族百年的冤魂,是雙生逆命千世的執(zhí)念,
是她作為將軍與圣女的雙重使命。“赤焰縛蒼生,不是束縛,
而是……”她將劍刺入祭壇中心,赤焰瞬間吞沒整個血陣,“而是讓蒼生不再被天道所縛!
”李玄策在強(qiáng)光中看見,顧瑤的身影與百年前的圣女重疊,而他自己,
則化作纏繞赤焰的鎖鏈,不是束縛,而是守護(hù)。當(dāng)赤焰燒穿血月的剎那,
他聽見她在自己耳邊輕笑:“第一百零四顆喉骨,該串上了——這次,換天道的喉骨。
”第六章 冰棺故影昆侖山脈的千年冰窟里,冰晶折射出幽藍(lán)光芒,仿佛凝固的星空。
顧瑤背著昏迷的李玄策踏入洞口時,命魂鈴?fù)蝗话l(fā)出蜂鳴,鈴身映出的不是自己的倒影,
而是一個穿著陌生服飾的少女——她站在玻璃展柜前,
指尖觸碰著與焚霜劍 identical 的青銅劍,手腕上纏著若隱若現(xiàn)的纏魂絲。
“那是……百年后的我?”顧瑤低語,冰面下突然浮出無數(shù)記憶碎片:現(xiàn)代都市的霓虹燈下,
少女在博物館加班,展牌上寫著“燭陰族文物特展”,而她胸前戴著的項鏈,
正是顧瑤腰間的命魂鈴殘片。李玄策的咳嗽聲打斷思緒。他的巫骨已損耗大半,
蒼白的臉色如冰窟中的霜雪,唯有指尖仍纏著一絲纏魂絲,
牢牢勾住顧瑤的袖口:“小心……冰窟里的時間流速與外界不同,
虛涯子可能設(shè)了……”話未說完,洞頂突然墜下冰棱。顧瑤旋身避開,
卻見冰棱落地后竟化作傀儡絲,在地面織出復(fù)雜的咒文。前方三十步處,
一座巨大的冰棺懸浮在巖漿池上方,棺中女子身著百年前的燭陰圣女華服,
面容與顧瑤分毫不差,心口插著的焚霜劍殘片仍在滴著黑血?!澳鞘恰嬲臓T陰圣女?
”顧瑤握緊焚霜劍,劍刃與殘片產(chǎn)生共鳴,發(fā)出龍吟般的清響。冰棺周圍立著十二根冰柱,
每根柱上都刻著與沈昭畫像旁懷表相同的“1999.12.31”字樣,
日期周圍環(huán)繞著纏魂絲結(jié)成的鎖鏈圖案。李玄策勉強(qiáng)起身,
纏魂絲刺入冰面穩(wěn)住身形:“虛涯子用‘時間棺’鎖住她的靈魄,每百年輪回一次,
只為讓圣女轉(zhuǎn)世成為他的……”“天道容器?!鳖櫖幗舆^話頭,
她看見圣女華服下露出的腳踝上有舊傷,與現(xiàn)代少女小腿上的疤痕位置完全一致,“而我,
不過是他用圣女殘魂捏出來的傀儡,連記憶都是偽造的?!北淄蝗徽饎樱?/p>
纏魂絲從棺底竄出,如活物般纏上顧瑤手腕。她本能揮劍斬斷絲線,
卻見斷口處滲出的不是血,而是銀色的液態(tài)金屬——那是百年后用于文物修復(fù)的材料。
記憶碎片再次涌來:博物館少女被纏魂絲勒住手腕時,展柜里的青銅劍突然發(fā)出紅光,
血月透過天窗映在她臉上?!半p生逆命,跨越時空……”李玄策的聲音帶著驚訝,
他指著冰棺底部的銘文,那里用古巫族文字刻著:輪回者,當(dāng)以雙生血解之,
“虛涯子想讓圣女在現(xiàn)代轉(zhuǎn)世后,主動回到過去完成滅世血陣,
能避開天道反噬……”顧瑤突然想起第五章結(jié)尾看見的現(xiàn)代場景:博物館少女觸碰青銅劍時,
血月再現(xiàn)。原來虛涯子的陰謀跨越千年,利用時空裂縫讓圣女轉(zhuǎn)世成為自己的“鑰匙”,
而李玄策的雙生契,竟成了連接兩個時空的橋梁?!拔覀儽仨殮У魰r間棺,阻止下一次輪回。
”顧瑤將焚霜劍刺入巖漿池,赤焰瞬間融化冰層,“但首先,我要知道真相——沈昭是誰?
為什么他會有我的畫像?”冰棺在高溫中發(fā)出脆響,圣女遺體開始崩解,
露出藏在身下的青銅盒。李玄策用纏魂絲勾出盒子,盒蓋上刻著“燭陰秘鑰”四字,
打開后里面躺著一枚鉆戒,戒托上刻著與李玄策腕間舊傷相同的紋路,而鉆石內(nèi)部,
竟封存著一滴凝固的血珠?!斑@是……”顧瑤的聲音顫抖,
她在現(xiàn)代少女的記憶里見過這枚戒指,曾被當(dāng)作“燭陰族神秘文物”展出,“是我……不,
是她的婚戒?”李玄策的臉色突然劇變,他扯斷自己的纏魂絲,指尖血珠滴在鉆戒上,
竟與里面的血珠融合:“這是雙生契的信物,百年前我本想在滅世血陣后向你求婚,
卻沒想到……”記憶如潮水般涌來。顧瑤看見百年前的自己穿著圣女華服,
在觀星臺接過李玄策遞來的鉆戒,身后是血月與星盤,兩人的影子交纏成完整的燭陰圖騰。
下一幕,虛涯子的骨箭穿透李玄策胸膛,他用最后力氣將戒指塞進(jìn)她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