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泥腿子進殿驚王駕陳縣王宮的紅漆大門被拍得震天響,陳勝正對著滎陽城防圖愁眉不展,
手邊的青銅鎮(zhèn)紙"哐當"砸進墨池,黑水順著《九章算術(shù)》繪制的糧道圖肆意漫延。
他盯著地圖上滎陽城頭飄搖的"秦"字旌旗,
突然聽見門外傳來守門官的呵斥:"豎子安敢直呼王名!""讓他滾進來!
"陳勝猛地扯動金線繡的龍紋衣襟,指尖深深掐進蜀錦里。
他看見那個灰撲撲的莊稼漢被侍衛(wèi)推得踉蹌,草鞋上的泥巴在金磚上拖出蜿蜒的痕跡,
像極了那年他們偷挖的田鼠洞。"陳涉!"漢子咧開嘴大笑,泥星子從牙縫里濺出來,
"那年你偷喝祭祖的米酒,醉得在谷倉里打滾,抱著酒壇喊'老子要做楚霸王',
現(xiàn)在真?zhèn)€……""放肆!"吳廣急得差點撞翻燭臺,燭淚滴在《楚地風物志》上,
燙出個焦黑的洞。陳勝卻突然抬手,金護甲在燭火下閃過寒光。他想起三年前在蘄縣大澤鄉(xiāng),
這個漢子曾把最后半塊麥餅塞進他懷里。那泥腿子渾不在意地甩開侍衛(wèi),
露趾草鞋"嗒嗒"踩過金磚,每一步都像踩在陳勝緊繃的神經(jīng)上。他伸手去摸鎏金蟠龍柱,
粗糲的指腹刮下幾粒金屑:"乖乖!這柱子上的金箔得刮多少斤?夠買二十頭耕牛,
夠換三百石粟米,夠……""夠要你的命!"陳勝突然拍案而起,龍紋衣袖掃翻了硯臺。
他盯著自己滲血的指甲縫——方才攥得太緊,竟把掌心掐出了月牙形的血痕。
那些年他們給地主扛糧包,掌心磨出的繭子比這血痕深多了。幾個宮女用廣袖死死捂住嘴,
肩膀抖得像風中蘆葦。陳勝聽見自己劇烈的心跳,和當年偷牛時被狗追的節(jié)奏一模一樣。
他突然抓起案頭的玉如意砸向泥腿子,
卻在半空硬生生收住——這動作太像當年地主扔酒壺砸他的模樣。"陳涉你還記不記得?
"泥腿子突然湊近案幾,渾濁的眼珠映著燭火,"那年你偷看王寡婦洗澡,
被她男人吊在槐樹上打,還是我……""拖出去!"陳勝的吼聲驚飛了梁上的燕子。
他看著侍衛(wèi)拖走掙扎的漢子,
那人腰間晃動的半塊麥餅刺痛了他的眼睛——正是他賞給乞丐時隨手扔的那塊。
吳廣突然跪地:"大王,此獠口無遮攔,但……""但什么?"陳勝抓起《楚地輿圖》,
陽城二字被墨汁洇得模糊,"但孤該留著他繼續(xù)揭老底?
"他想起三天前葛嬰將軍遞來的密奏,
朱房和胡武在奏折里寫的每個字都像此刻滲進指甲縫的墨。當夜,陳勝獨自站在觀星臺上。
北斗七星的勺柄正對著滎陽方向,他忽然聽見宮墻外傳來斷斷續(xù)續(xù)的俚曲:"陳涉陳涉,
偷瓜摸雀……"那是他們兒時常唱的童謠。他攥緊欄桿,金漆剝落處露出陳年的木刺,
扎得掌心生疼。"大王,該就寢了。"吳廣捧著參湯走來,燭光在他臉上投下?lián)u晃的陰影。
陳勝盯著湯里浮沉的人參片,突然笑出聲:"吳將軍,
你說這參湯像不像當年咱們偷喝的米酒?"吳廣的手一抖,湯碗差點摔碎。
二、舊事重提惹龍怒當夜,陳勝獨自坐在寢殿之中,燭火搖曳,將他的影子拉得修長而扭曲。
他面色陰沉得如同暴風雨來臨前的天空,雙手緊握成拳,指關(guān)節(jié)因為用力而泛白。突然,
他猛地站起身來,雙手一揮,案幾上那三個珍貴的越窯青瓷盞瞬間被掃落在地,
發(fā)出清脆而又刺耳的碎裂聲。瓷片四處飛濺,在昏黃的燭光下閃爍著冷冽的光。
陳勝的眼神中滿是憤怒與屈辱,那泥腿子的話就像一根尖銳的刺,深深地扎在他的心頭,
讓他痛不欲生。十年前的畫面如潮水般在他腦海中浮現(xiàn),那時的他不過是個窮苦的農(nóng)民,
偷吃供果被地主發(fā)現(xiàn)后,被吊在樹上狠狠地抽打,皮開肉綻,鮮血直流。是那個漢子,
不顧地主的威脅,偷偷給他送來了半塊炊餅,那半塊炊餅的溫暖,他至今都還記得。七年前,
為了躲避兵役,他裝病躺在床上,心中充滿了恐懼與不安。又是那個漢子,挺身而出,
替他扛下了那三十板子,每一下都仿佛打在他的心上?!昂撸?jīng)那些不堪的過往,
如今竟被這等無知之人當眾提及!”陳勝咬著牙,聲音低沉而又充滿恨意,
他的胸膛劇烈地起伏著,仿佛一座即將噴發(fā)的火山。“我如今已貴為王侯,豈容他這般羞辱!
”他的目光落在了案頭那卷染血的竹簡上,那是葛嬰將軍彈劾朱房的密奏。
朱房仗著與自己有些舊情,在朝中結(jié)黨營私,為非作歹,
葛嬰將軍的彈劾讓他心中又添了幾分煩躁?!懊魅赵O(shè)宴?!标悇偻蝗婚_口,
聲音冰冷得如同寒冬里的北風。他緊緊盯著那卷竹簡,仿佛要將它看穿,
眼神中透露出一種決絕與狠厲。次日午膳時分,宮殿中彌漫著美食的香氣,
然而氣氛卻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來。那泥腿子早已喝得醉醺醺的,滿臉通紅,眼神迷離。
他搖搖晃晃地站起身來,雙手重重地拍在案幾上,發(fā)出“砰”的一聲巨響?!瓣惿?!
你還記不記得?”他扯著嗓子喊道,聲音在宮殿中回蕩,“那年咱們偷挖地窖藏紅薯,
你說要是有朝一日發(fā)達了,定要讓咱這些兄弟都過上好日子,
吃香的喝辣的……”陳勝的臉色瞬間變得鐵青,他的雙手在案幾下緊緊握拳,
指甲幾乎嵌入了肉里。他的心中充滿了憤怒與尷尬,這個不知死活的家伙,
竟敢在這么多宮人面前提起他的乳名,提起他那些不堪回首的過去。
他感覺自己的尊嚴被狠狠地踐踏在地上,周圍宮人們那異樣的目光仿佛一把把利刃,
刺痛著他的心?!袄鋈ィ 标悇倜偷卣酒鹕韥?,雙手用力一掀,酒案被掀翻在地,
他的聲音因為憤怒而變得顫抖,眼神中透露出一種瘋狂的殺意。那泥腿子被侍衛(wèi)們拖走時,
還在不停地掙扎著,嘴里還不干不凈地喊著:“陳涉,
你不能忘本啊……”吳廣靜靜地坐在一旁,看著這一幕,心中五味雜陳。
他看著侍衛(wèi)們拖走那掙扎的漢子,又轉(zhuǎn)頭看向陳勝,只見陳勝雙手緊握,身體微微顫抖著,
牙齒咬得咯咯作響。“明日,孤要巡視軍營。”陳勝咬牙切齒地說道,
他的聲音中充滿了威嚴與不容置疑。他要用巡視軍營來彰顯自己的權(quán)威,讓所有人都知道,
他早已不是當年那個任人欺凌的窮小子,而是高高在上的王者,容不得任何人挑戰(zhàn)他的尊嚴。
三、舊賬新翻誅故人三日后,陽光熾熱地灑在校場上,揚起的塵土在空氣中彌漫。
陳勝的龍輦緩緩停下,車輪碾過地面發(fā)出沉悶的聲響。他身著華麗的龍袍,頭戴冕旒,
威嚴地端坐在輦中,眼神冷峻地掃視著四周。然而,就在他準備下輦之時,
一陣尖銳而又刺耳的陽城俚曲突然響起。那曲調(diào)熟悉而又令人厭惡,
仿佛帶著陳年舊事的腐臭味。陳勝眉頭緊皺,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預感。緊接著,
只見那泥腿子不知從哪個角落里猛地躥了出來,光著膀子,臉上帶著癲狂的笑容,
三步并作兩步跳上了點將臺。“陳涉你聽好了!”那泥腿子扯著嗓子,聲音響徹整個校場,
引得周圍的士兵們都紛紛側(cè)目,“那年你偷看王寡婦洗澡,還是我給你把風的呢!
你小子當時嚇得腿都軟了,要不是我機靈,你早被王寡婦她男人打個半死啦!
”陳勝的臉色瞬間變得煞白,他的雙眼瞪得如同銅鈴一般,眼中滿是驚恐與憤怒。
他感覺自己的心臟在胸腔里瘋狂地跳動,仿佛要沖破胸膛。那些被塵封在記憶深處的丑事,
此刻被這個不知死活的家伙當眾揭開,讓他覺得顏面掃地,尊嚴盡失。“弓箭手!
”陳勝猛地一拍龍輦的扶手,厲喝一聲,聲音因為憤怒而變得尖銳刺耳。他的雙手緊緊握拳,
指關(guān)節(jié)因為用力而泛白,身體也因為激動而微微顫抖著。剎那間,
百支箭矢如黑色的閃電般破空而去,帶著凌厲的風聲。那泥腿子卻毫無懼色,
他站在點將臺上,雙手叉腰,放聲大笑:“陳涉你……你當年就是個膽小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