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晚風卷起落葉，我站在公司樓下，看著他倚在梧桐樹下的背影。
路燈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指尖一點猩紅忽明忽暗。這是我們冷戰(zhàn)的第七天，
他腳邊散落著三四個煙頭。"等了很久？"我故意踩碎一片枯葉。他轉(zhuǎn)過身，眼底泛著青灰，
"買了你愛吃的空心菜。"塑料袋窸窣作響，芹菜葉上還凝著水珠。
就像半年前那個周五傍晚，他系著圍裙在出租屋廚房煎魚，油星濺到手背也不吭聲，
只在我偷吃時用沾著蒜末的手指輕戳我額頭。那天夜里暴雨突至，
我們擠在便利店屋檐下分食關東煮。他突然背起我沖進雨幕，我摟著他脖頸尖叫，
雨水混著他的體溫浸透后背。他把我拋向空中又穩(wěn)穩(wěn)接住，雨滴在睫毛上碎成星星，"你看，
我接得住。"此刻他眼里的星星熄滅了。
我盯著他衛(wèi)衣袖口脫線的線頭——這是去年情人節(jié)我熬夜縫補的禮物。
針腳歪斜得像我們的感情，終究經(jīng)不起反復拉扯。地鐵玻璃映出我們僵硬的倒影。
他習慣性護住我被人流推搡的腰，卻在碰到我外套時觸電般縮回手。
去年圣誕夜他就是這樣牽著我穿越人潮，在商場頂樓給我戴上會發(fā)光的鹿角發(fā)箍。
那時他手機屏保還是我穿著學士服的傻笑，如今已換成深藍星空的默認壁紙。
"你看這個玩偶像不像..."經(jīng)過電玩城時我忽然駐足，
玻璃櫥窗里并排坐著兩只臟兮兮的兔子玩偶。話音未落就被刺耳的警報聲淹沒，
保安正驅(qū)趕賴在跳舞機前的情侶。他拽著我快步離開，就像跨年夜我哭著追他時那樣決絕。
那晚他把我扔在凌晨兩點的天橋，我的眼淚砸在手機屏幕上，
看著他對話框里那句"到此為止"變成紅色感嘆號。珠江新城的高樓在我們頭頂明滅，
像無數(shù)雙嘲弄的眼睛。此刻我們在出租屋收拾殘局。他疊衣服時總要把衣角對齊三次，
這個強迫癥曾讓我發(fā)笑，此刻卻像某種倒計時。衣柜深處掉出電影票根，
是《情書》重映場次。那天散場后他學柏原崇把紙袋套在我頭上，卻在聽到我憋笑時慌了神。
"還剩半包掛耳咖啡。"他舉起印著貓咪圖案的紙盒。這是我們逛宜家時抽中的贈品，
當時他說要攢錢買帶飄窗的房子，讓三花貓在陽光里打滾。我攥緊行李箱拉桿，
金屬齒咬進掌心。窗外傳來收廢品的吆喝，他忽然開始咳嗽，煙味在逼仄的房間里無處可逃。
五斗柜上的星空投影燈突然亮了，
藍色光斑掠過墻上的便利貼——"記得給多肉澆水"的字跡已經(jīng)褪色。
最后一班地鐵呼嘯而過時，他抬手想碰我哭腫的眼瞼，卻在半空蜷成拳頭。
便利店塑料袋沙沙作響，芹菜葉蔫成墨綠，像被雨淋濕的蝴蝶翅膀。
珠江新城的霓虹再次亮起時，我在高鐵站收到他的轉(zhuǎn)賬。冰冷的數(shù)字后跟著一句"買裙子"，
和去年生日他冒雨送來的玫瑰卡片如出一轍。我按下退款，
聊天框上方"正在輸入"閃爍許久，最終歸于沉寂。列車啟動時，朋友圈彈出提醒。
他發(fā)了張模糊的夜景，定位是白云山巔。照片角落露出一抹鵝黃衣角，
去年秋天我也曾穿著同色衛(wèi)衣，在觀景臺哆嗦著等日出。山風裹著我們的誓言墜入云海，
此刻想來，原來飛鳥與游魚早該各安天涯。
第二章《社交軟件里的雨聲》消毒水的氣味漫進鼻腔時，我恰好看見你換了第三遍頭像。
診所的日光燈在手機屏幕上投下慘白的光，那新?lián)Q的蔚藍海岸線壁紙晃得人眼睛發(fā)澀。
護士第三次叫到我的名字，我熄滅屏幕，聽見窗外的雨開始敲打玻璃。"其實已經(jīng)想好了吧？
"我望著你泛青的胡茬。診室外的長椅上，你正低頭滑動手機，微信提示音像雨滴落進海面。
你手指停頓的剎那，我看見你快手賬號解除了情侶關系，那個粉色的愛心標識碎成像素點。
雨幕在出租車窗上流淌成河。你忽然握住我的手，指腹擦過我三天前燙傷的虎口。
"去我那兒住吧。"你說。車頂燈把你的睫毛投影拉得很長，像是某種瀕臨折斷的蝴蝶觸須。
我知道這時候該抽回手，可你的體溫從去年冬天就開始滲入我的掌紋，此刻正在雨季里發(fā)酵。
凌晨兩點，你的手機在床頭柜振動。我數(shù)著呼吸假裝熟睡，余光里冷光映出你側(cè)臉輪廓。
快手私聊界面閃動的紅點像暗夜里未愈合的傷口——那是上周我無意撞見的秘密，
兩個陌生女孩的頭像在消息列表里開出曇花。你鎖屏的聲音清脆如冰裂，
轉(zhuǎn)身將我攏進帶著煙味的懷抱。晨光爬上你換到第五次的微信頭像時，
我終于看清你手機壁紙上穿著吊帶的網(wǎng)紅女孩。她的笑容嵌在鎖屏時間的數(shù)字里，
像枚卡在齒輪間的砂礫。你翻身時睡衣領口蹭過我的鎖骨，
那里還殘留著去年生日你留下的齒痕，如今正在褪成淡青色的月牙。
取關提醒在三天后的傍晚彈出。抖音系統(tǒng)消息像片飄落的銀杏葉，
恰好蓋住你新發(fā)的滑雪視頻。我數(shù)著你重新關注我的間隔：23小時47分，
夠煮一鍋紅豆粥的時間。你在密友對話框里發(fā)來夕陽照片，
我盯著聊天背景里波濤洶涌的比基尼女郎，想起去年冬天你熬夜P圖，
非要把我們的合照嵌進富士山雪頂。最后一次見面是在地鐵換乘通道。
你的朋友圈背景終于不再是鼓浪嶼那張合影，取而代之的是張模糊的星軌圖。
我們擦肩時你衣角掀起的氣流里，還裹著去年盛夏海鹽汽水的味道。
你舉起手機似乎想說什么，我加快腳步走進人潮，
聽見身后傳來消息提示音——特別關心的鈴聲，去年冬天我親手給你換的。雨又下了起來。
我站在便利店屋檐下刷新你的主頁，發(fā)現(xiàn)你換上了雙人頭像。另一個剪影很陌生，
發(fā)梢翹起的弧度像極了我燙壞的那縷頭發(fā)。關掉手機時，櫥窗倒影里的我在笑，
原來真正的心碎是無聲的，就像社交軟件里那些悄然變更的數(shù)據(jù)，永遠等不來系統(tǒng)通知。
第三章《他的"秘密"》凌晨三點的深南大道浮著層薄霧，霓虹燈在雨絲里暈成迷離的光斑。
我盯著手機屏幕上的"對方正在輸入"，指甲在空酒瓶的標簽上摳出月牙形的褶皺。
"小區(qū)樓下見。"這條簡訊跳出來時，雨刮器正劃開擋風玻璃上的水幕。
后視鏡里我的眼睛浮著血絲，像被揉碎的玫瑰花瓣。他站在旋轉(zhuǎn)門投下的菱形光格里，
駝色大衣沾著夜店特有的甜膩酒氣。我伸手要扶他踉蹌的身子，
卻被他袖口陌生的柑橘香水刺得縮回手指。"302房。"前臺遞來的房卡硌著掌心，
電梯鏡面映出我們中間那道透明的裂縫。"密碼沒換..."我對著鎖屏輕聲呢喃，
0419是我們的紀念日。
微信置頂?shù)?小月亮"發(fā)來最新語音："程遠哥哥明天還來嘛~"少女的尾音浸著蜜糖，
日期顯示在我們分手的那個雨夜。備忘錄里躺著三千字小作文。
4月20日那頁寫著："她鎖骨有蝴蝶紋身，在暗處會發(fā)熒光。
威士忌順著她的脊椎流進腰窩，
原來放縱是這種感覺..."我的指腹在"第一次嘗試水煙"那段反復摩挲，
直到屏幕蒙上霧又擦干。浴室傳來水聲時，我點開相冊最新視頻。搖晃的鏡頭里，
程遠咬著女孩耳垂說情話，那句"你比林夏有趣多了"撞得太陽穴突突直跳。
洗手臺兩支牙刷交叉成X，像對我們感情的最終判決。晨光漫過窗簾時，
他翻身露出頸側(cè)曖昧紅痕。我攥緊床單又松開，
把手機放回原位時碰到他口袋里的酒店收據(jù)——昨晚的房費，
用的還是我們共同賬戶的親情卡。酒店的白熾燈管嗡嗡作響，在手機屏幕投下冷青色的光暈。
我蜷在沙發(fā)椅里，膝蓋抵著胸口試圖壓住胃部翻涌的酸澀。程遠的呼吸聲在身后起伏，
帶著酒精浸泡過的滯重。解鎖提示音"叮"地響起時，他忽然在夢中皺眉，
嚇得我差點摔了手機——這個應激反應讓喉嚨泛起苦味，像吞了整塊未化的方糖。
跳出微信的提示音不斷震動，每聲"嗡"都像扎在神經(jīng)末梢的針。最新消息是張對鏡自拍，
女孩穿著他的白襯衫，下擺剛好遮住大腿根的蝴蝶紋身。我下意識比了比自己的腰線，
原來他喜歡這個長度的衣服。翻到元旦那天的聊天記錄時，指尖突然失去知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