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沈淵在荷風村避世。神仙眷侶的日子過了三年,一日,他在溪邊捕魚時突然摔壞了腦袋。
他得了離魂癥,把我認作家仆,要賣了我求娶青梅。為了給青梅安全感,他劃花了我的臉,
還要用賣我的錢做聘,給青梅添妝?!澳氵@不要臉的狐媚子,我這一輩子只會娶笙笙為妻!
”后來,我大病初愈,卻聽到他和藥童的交談——“夫人是真的傷心了。主人,
這離魂癥您還要繼續(xù)裝嗎?”“裝。至少要裝到我與笙笙完婚。”“如今笙笙重新獨身,
我的妻子只能是她?!薄爸挥邪讶輧核瓦M青樓里過一遭,日后才能順理成章地將她貶妻作妾。
”“放心,她心里只有我。只要我日后記起一切,與她重修舊好,容兒定不會怪我。
”我如墜冰窟,原來他的失憶是裝的。我攥緊了拳頭,給皇城司去信。蕭云容野夠了,
要回朝做公主??墒巧驕Y卻瘋了一樣地找我。1重病了一場之后,我的意識剛剛清醒,
就聽到了沈淵和藥童的交談。原來他得這場離魂癥是為了讓我滾。
我是不是還要謝謝他的仁慈?不是要把我掃地出門,只是要將我貶妻為妾。我滯住呼吸,
手足失溫,裝睡的睫毛忍不住顫抖。沈淵是個游醫(yī)。我是為了搶收他晾在院子里的藥材病的。
昨日午后突然起雨,家里只有我和藥童兩個人。他和青梅去了城里聽戲。
近來荷風村染了時疫的村民頗多,家里的藥都是救命用的。于是我顧不得許多,
便和藥童一起沖進傾盆的雨里。可是沈淵失憶之后,一邊罵我俗不可耐,
一邊親手栽種了滿院子的芙蓉。他說這是笙笙最喜歡的花,卻忘了我聞花香時極易胸悶。
芙蓉香的雨霧讓我越來越窒息。他和莊笙笙進門的時候,我正因為脫力摔在雨里?!按琅?/p>
為何沒有提前把藥材收好!”沈淵摟著莊笙笙走到我身邊怒罵。神識恍惚之際,
我趕緊抓住沈淵的衣角,向他求救。“沈淵……我喘不過氣。
”可是一旁的莊笙笙卻識破一切般地,對我出言譏諷?!肮媚镎媸呛檬侄巍U`了事卻淋了雨。
衣服貼得緊緊的,來抓主君的衣角?!薄爸皇乔笕艘膊荒苡眠@般不自愛的姿態(tài)!
難怪郎君要發(fā)賣了你!”事實不是這樣的。可是我已經(jīng)呼吸困頓得說不出話,
只能急切地扯動著沈淵的衣角。他卻不信我,重重地把我踹到一旁,罵我是賤人,讓我滾遠。
“小童,去給我和笙笙準備沐浴的熱水。再熬一些姜湯,笙笙有些著涼。”“看好這個賤人,
跪不滿一個時辰,不許叫她起來?!蔽一杷涝谟昀?,過了一夜,如今才醒來。
原來他的失憶是裝的?;叵氲浇辗N種,我如墜冰窟。沈淵失憶之后做的第一件事,
便是要把我賣了,重金娶自己的青梅。他不信我是他的發(fā)妻,甚至親手毀了我的容。
十幾刀……他把我按在桌上,邊劃邊罵我是狐媚。我的心像栓了一塊石頭般沉下去。
我本是皇家苦尋多年、流落在民間的公主。因為皇室不能和白丁聯(lián)姻?;食撬菊业轿业哪悄?,
我棄了榮華、棄了父兄,選定了一輩子只做民婦,和他廝守。
我以為我們會在世外桃源之地相守白頭。沒想到結(jié)局是他變心了,
還巴不得與新歡一同將我飲血啖肉。父皇說,萬人敬仰的金尊玉貴,永遠是我的退路。
我野夠了隨時可以回家。我也該去過另一種人生了。2我躺在床上假寐。
一碗水卻猝不及防地砸到我臉上。我倉促地半坐起身,睜開眼就是沈淵劈頭蓋臉的質(zhì)問。
“你對笙笙做什么了!”莊笙笙靠在他身上哭哭啼啼?!拔覄傂眩∧茏鍪裁?!
”我沒好氣地吼了回去。大抵是我之前看他有病,柔聲細語地慣了他太多次。
我的兇狠讓沈淵有一瞬的錯愕,但是他很快就回過神來。他把莊笙笙的胳膊拉到我身前,
掀起衣袖,下面是密密麻麻的紅疹?!绑象系囊路挥心阆吹臅r候碰過!”“說!
你到底做了什么手腳!”我輕蔑地嗤笑出聲。這么多年,他本該最清楚我的為人,
可是他卻接連偏信旁人,數(shù)次冤我。既如此,我何必還與他多費口舌!“這才是我做的手腳。
”我快速拔下頭上的簪子,在莊笙笙的小臂上劃下一道深長的傷口,盯著沈淵淡淡開口。
屋子里響起刺耳的尖叫,散開猩甜的血氣。鮮血從莊笙笙的手臂上汩汩流出?!澳?!
”沈淵毫不猶疑地將我扇倒在床上。我本能地捂住滾燙的臉頰,耳邊蜂鳴不已,
翻覆了幾下才坐起身來。他橫抱著青梅走了,走之前,下令把我鎖進柴房。柴房里,
雨后的潮濕中摻雜著濃郁的腐氣。我不安地探尋著源頭。最終在一處草堆里找到了阿黃,
我和沈淵一起養(yǎng)的小狗。我把流浪的它帶回家,它整日黏我。此刻它卻四肢全被折斷,
死狀慘烈,腸子和內(nèi)臟全被刻意地掏到了身外。我不受控地干嘔不止,
然后直直地跪在它身前。我抬手想幫它合上眼。它的身子卻僵得很硬。
我大概能猜到是誰做的。莊笙笙把一堆衣服扔在我身前視我為奴的時候,
阿黃追著她兇吠了一刻。第二天趁我不在家,沈淵就把它送走了。他說給阿黃找了個新家,
但是任我怎么求,都不肯告訴我送去了誰家。我尋不到它。
每天都擔心它到了新家會不會適應(yīng)。萬萬沒想到……我們再見就是陰陽相隔,
它被欺負得血肉模糊。我拼命地摩挲著失溫的雙手,淚流不止。我想讓手暖和一點,
這樣也許能幫阿黃合上眼睛。但是手卻怎么也搓不熱。我好急!
又悶、又痛、又怒、又冷……好像又有一場如織的雨幕逼我窒息。
“吱吱吱吱吱吱吱……”聒噪!不知道哪里來的碩鼠啃住了我的衣角。我環(huán)顧四周,
才發(fā)現(xiàn)竟有十幾只碩鼠在房里亂竄。我把剛剛傷了莊笙笙的發(fā)簪向其中一只狠狠擲去。
發(fā)簪穿透碩鼠,扎進木板,驚得滿屋的鼠輩更加躁動。從前我最怕老鼠了。但是現(xiàn)在,
誰都不可以擾我。我開始一條一條、一塊一塊地把阿黃散露在外的內(nèi)臟和腸子裝回身體。
我把自己的外衫蓋在它身上,看著阿黃的眼睛,淚水一次次地模糊視線。沈淵,
如果從前我有欠你的,今日結(jié)清。在南疆那年,我中了蝎毒,
沈淵為了救我以身試藥啞了半年,更為我數(shù)次去峭壁尋藥險些喪命。我被世家子調(diào)戲的時候,
他為了護我被打得半死,花光了所有積蓄,堅持把狀紙遞到了能管的御史手里。
也是這張狀紙,讓父皇和我終于相認,我才知道了自己不是孤女,竟是一國的公主。
他曾傾其所有地愛我。于是我也投桃報李,棄了榮華和他廝守,
在他失憶之后傷我之時一次次地隱忍和退讓??墒侨缃癜ⅫS死了,我毀容了,
他的計劃里甚至要把我賣進了青樓才能罷休。是他虧欠我。撕了紅葉之盟,欺天之罪。
我要他身死道消。不知過了多久,門打開了。奪門而出的幾只碩鼠把藥童嚇了一跳。
他說沈淵叫我給他和莊笙笙準備午飯?!昂??!蔽依淅鋺?yīng)下,
小心翼翼地抱了阿黃的尸體出門。我把阿黃葬在了它生前最喜歡的桃林里,
之后便去了金樽閣。金樽閣是寧國最大的酒樓,在寧國各地都有分號。父皇曾經(jīng)和我說,
如果有一天想回家了,就隨便找一個酒樓伙計,給他貼身的香囊,說思念京都的香酥鴨,
便會派人來接我。我把香囊交給伙計,目送他急行而去。再轉(zhuǎn)身,竟跌進了沈淵的懷里。
3“他是誰?”沈淵鉗住我的手腕,目光凌厲。他第一次攔下莊笙笙要打我的手,
握著我手腕的力道也越來越重。我無畏地怒視回去。突然之間,
他回魂一樣地換上一副溫情的嘴臉?!澳恪邢擦??”我有些錯愕。
近來我的身體沒有任何有孕的征兆。但是沈淵的醫(yī)術(shù)高明,再加上他驟變的神色,
我九分信他。可是那又怎樣!“與你無關(guān)?!蔽肄D(zhuǎn)動手腕,從他的虎口處掙脫,
反劈向他的脖頸。這是他曾教我的防身術(shù)。失神之間,他沒擋住,向后踉蹌了一步。
莊笙笙的巴掌趁虛而入地打在我臉上。“賤人!聽說主君要把你賣了,就到外面找野男人!
還懷了野種要和人私奔?”“爬床不成,就想著做逃奴!今晨傷了我!現(xiàn)下又傷了主君!
”“眼下這副惱羞成怒的面孔,莫不是還卷走了我家的錢財!
”莊笙笙和沈淵此行是出來買首飾的,冤家路窄,他們挑首飾的鋪子就在金樽閣對面。
我的羅衫裹在了死去的阿黃身上。二人遠遠地瞧見我只穿著一件紗衣,
又把貼身的香囊給了酒樓的伙計,眼含熱淚地送他離去,便急匆匆地趕過來捉奸??上?,
沈淵突然診出我已有身孕。于是莊笙笙剛剛的掌力很重,掌風貫穿耳孔,
讓我瞬間沉進耳骨傳來的刺痛中不能自已。她將眩暈的我推倒在地,蠻橫地搜身。
金樽閣處在繁華之地,她的做派瞬間吸引了許多路人圍觀。她撥開我的衣領(lǐng),
更是肆意地翻弄迭裙。人聲鼎沸時,她得意地看了我一眼,
接著便把從自己袖中漏下的一塊碎銀,轉(zhuǎn)身高舉到眾人面前,示為贓物。許多人起哄,
說應(yīng)當把我捉去報官。在柴房時,我便發(fā)過誓了,絕不會再忍她。目眩之中,
我抓住莊笙笙的小腿,狠咬下去。桃粉的裙下掉出一塊肉來,她凄厲地尖叫出聲。
沈淵重重地把我踹開。我饜足地抹去唇上的血跡。莊笙笙疼地蜷身,沈淵把她護在懷里。
孩子的事上,他慎重了許多,沒有像之前一樣,只聽了一句污蔑就直接定罪,
而是開口再次問我?!笆捲迫?,我最后問你一次!你腹中的孩子究竟是誰的?
”我躺在地上看他,仰面嗤笑?!澳悴皇堑昧穗x魂癥嗎?”“只是家仆偷情而已,
主君何故如此惱怒?”真是一副蛇蝎面,多看他一眼都叫人惡心?!昂⒆拥降资钦l的!
”他抬腳踩在我臉上。沙礫粗暴地摩挲著血肉,壓骨的痛楚鉆心?!吧驕Y,你想得美。
我蕭云容這輩子都不會與你一同為人父母。”我一字一頓地與他割席?!笆捲迫菽氵@個賤人!
”莊笙笙從劇痛中回過神來,用另一只腿癲狂地踢踹著我的腹部。我知道她的用意。
她不會讓自己和沈淵的婚儀有任何意外。既然我死也不說孩子的父親,這個孩子就決不能留。
沈淵踩著我的臉叫我動彈不得。人為刀俎,我為魚肉,周圍的看客拍手叫好。父皇啊,
先前你和我說人心易變,我不以為然地賭他不似庸常,早知道還是聽你的好了。
濕熱的血水從我的體內(nèi)流出,我漸漸失了神智。再醒來,我穿著污爛的衣服,
躺在一間陌生的屋子里?!斑M了醉春樓就別想跑了。快把藥喝了吧。
”“還是頭一次見被人在街上打到小產(chǎn)送進來的。真是晦氣!
”4面前的老媼朝我啐了一口便轉(zhuǎn)身走了。好疼……清醒之后,
腹部傳來的痛楚讓我淚流滿面、冷汗涔涔。看來我還是被沈淵和莊笙笙賣了。
醉春樓是城里最大的青樓。眼下孤立無援,虎狼環(huán)伺,我必須萬分警醒。我強撐起身體,
把桌上的藥悄悄倒到床底。我的臉上有十余條刀傷,面容可怖,再加上剛剛小產(chǎn),
保住清白應(yīng)當無妨?;食撬镜霓k事效率很高,不出三日,定會找到我,帶我回宮。
我只要養(yǎng)好精神便可。沈淵在醫(yī)術(shù)上的造詣極高,把我教得也算是半醫(yī)。
我按摩起自己的經(jīng)絡(luò)和穴位,痛感漸漸緩解之后,脫力睡去。再醒來,
醉春樓里已經(jīng)點燈起舞。一個打手突然闖進房中,把我扛到肩頭,丟進一個滿是異香的房間。
我摘下頭套的時候,房門已經(jīng)落了鎖,窗戶也是釘死的。床上躺著一個赤身裸體的乞丐,
此時已經(jīng)雙頰潮紅。我難以自控地僵麻、顫抖……然后快速地脫下紗衣,浸了茶水縛于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