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墨同志，樓下有人找你?！币粋€護(hù)士敲了敲收費處的窗子，急匆匆說了一句。
沈墨連忙應(yīng)聲，讓王姐代班一會兒，就往樓下跑。
“小墨！”
徐曉慧迎上來，一把抓住沈墨的手腕，聲音壓低了卻掩不住興奮：“今早廠采擴(kuò)大會議已經(jīng)表決通過了，你那個山楂奶酪月餅，要作為今年中秋特供，你趕緊去找你爸，還有你們大隊長來簽采購協(xié)議?！?/p>
“真...真的？”沈墨心頭也是激動不已。
方敬國說：醫(yī)藥公司周一回函，這兩日會派人來收購，但是今天星期三了，一點動靜都沒有。
徐曉慧從口袋里掏出一張蓋著紅章的文件：“看見沒，這是廠里的采購和生產(chǎn)指標(biāo)。等簽完字，就得抓緊生產(chǎn)準(zhǔn)備，還有不到40天就是中秋，不能耽誤事?！?/p>
“徐主任，千言萬語道不盡我們整個生產(chǎn)隊感激，我這就請假回家，今天就能安排人采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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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大川站在磨盤上，手里舉著鐵皮喇叭，聲音在烈陽里格外洪亮：
“同志們！國營糕點廠的任務(wù)下來了——500斤山楂，要趕在明早六點之前送到！咱們桃溪的山楂品質(zhì)全縣聞名，這次可是給公社爭光的好機(jī)會！”
底下響起一片熱烈的回應(yīng)聲，婦女隊長王淑芬把兩條粗辮子往腦后一甩，拍著胸脯保證：“隊長，你記放心！咱們‘鐵娘子隊’保證不拖后腿?！?/p>
男人們也不甘示弱，退伍兵趙大勇把扁擔(dān)往肩上一扛，銅鈴般的嗓門蓋過了所有人：“老少爺們跟我上山！”
沈墨今天請假，回家就在【萬界名廚交流群】跟另外一個廚師，討要了五十多斤的綠豆紅包，開始給大家煮綠豆湯。
鐵鍋里的水咕嘟咕嘟冒著泡，綠豆煮得開了花，又往里撒了一把冰糖，攪了攪，甜香立刻隨著蒸汽飄滿了整個灶房。
裝好綠豆湯泡在井水里，沈墨出門找了幾個年長的嬸子，借了碗，挑著兩大桶綠豆湯上山。
“哎呀！這可真是及時雨！”趙大勇嗓門大，一嗓子把附近的人都喊了過來，“我這嗓子都快冒煙了！”
沈墨拿出幾個粗瓷碗，挨個倒?jié)M，遞給大家伙。
咕咚喝了一大口，大家紛紛瞇起眼睛，喉結(jié)上下滾動，舒坦聲一片。
綠豆熬得爛，喝下去，從喉嚨涼到胃里。
“小墨，你這湯，比供銷社賣的汽水還好喝！”
大家你一碗我一碗，很快兩桶綠豆湯就見底了，還都意猶未盡。
“這一碗下去，我還能再摘三百斤山楂！”
眾人哄笑起來，暑氣似乎真的被這碗綠豆湯驅(qū)散了，又精神抖擻地重新拿起剪刀去采山楂。
沈墨站在山坡上，看著漫山遍野忙碌的身影，嘴角不自覺地?fù)P起。
前不久公安來過隊里，沈香敏和徐新民的事情，早就傳開了，沈墨這一出出現(xiàn)，好些人紛紛開始八卦。
“那徐新民沒良心，我早就發(fā)現(xiàn)了……”
“我也是，孩他奶上次蛇纏腰，求他幫忙去醫(yī)生食堂買點排骨湯，人都不樂意……”
如果徐新民在這就會發(fā)現(xiàn)，他父親性命換來的恩情，在大家心中已經(jīng)消耗得差不多了。
……
沈墨頂著一腦門子汗回家，剛進(jìn)門，一個鋁皮飯盒擦著臉，砸在身后青磚地上。
二嫂站在堂屋門口，死死盯著沈墨：“拿我的綠豆去換人情，沈墨，你臉皮怎么比城墻還厚！”
李悅?cè)A真是氣壞了，她懷孕后，經(jīng)常上火起口瘡，雙腿浮腫得厲害，大夫讓喝點綠豆雞湯。
早上，她好不容易跟人換了點，結(jié)果剛回來就不見了。
“二嫂，我沒拿……”沈墨剛才確實看到堂屋放著一小包綠豆，但她可沒動，綠豆是從群里跟人討的。
“不是你，還能有誰？”李悅?cè)A泛著血絲的眼睛在暮色里瞪得駭人，“之前倒貼男人，拿了我多少東西，我不跟你計較，可現(xiàn)在，你連我這個孕婦調(diào)理身體的吃食都不放過？你不怕遭報應(yīng)??！”
沈墨想反駁的話就這么堵在喉嚨里，原身可不是已經(jīng)遭報應(yīng)了？
這時，張玲瑛從外面進(jìn)來，沉著臉把竹籃重重放在地上：“悅?cè)A，你是知青，有文化，怎么說話這么不講究？小墨是你小姑子，什么報應(yīng)不報應(yīng)的？”
李悅?cè)A被張玲瑛的氣勢震住，聲音里帶著委屈：“娘，你偏心也得有個度！”
“上個月她說徐新民他媽低血糖，偷了我坐月子要用的紅糖！上上個月又說徐新民要補(bǔ)營養(yǎng)，拿了你攢著換煤油的雞蛋，現(xiàn)在又拿走我大夫讓我吃的綠豆……”
說到這，李悅?cè)A已經(jīng)哽咽了，“娘，是不是要等她把這個家都掏空了，你們才管？”
“行了，不就是點綠豆，屁大點事，平白讓人笑話”
李悅?cè)A被噎得半晌說不出話：“娘，你就護(hù)著她吧！這日子我過不下去了，分家！”
“你再說一遍？”張玲瑛一步跨到李悅?cè)A面前，額角的青筋暴起，“老娘還沒死呢，這個家輪不到你來做主，過不下去就離了婚，滾！”
李悅?cè)A被最后一句話刺得心頭發(fā)疼，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轉(zhuǎn)身沖進(jìn)了里屋，砰一聲關(guān)上門。
去年過年，小兒子回家探親，救了要投河的李悅?cè)A，兩人不知道怎么就看對眼了。
結(jié)婚后，李悅?cè)A處處掐尖要強(qiáng)不說，還跟李秀蘭那死娘們走得親近，張玲瑛沒少被村里人笑話。
正因此，張玲瑛不喜歡李悅?cè)A這個兒媳婦，
但打李悅?cè)A懷孕之后，張玲瑛突然就看開了，兒孫自有兒孫福，隨她去罷了。
可她退一步，李悅?cè)A便得寸進(jìn)尺。
現(xiàn)在都打著分家的主意了。
“媽，我真的沒拿，這豆子是我跟人換的！”說著，沈墨去廚房拿出剩下的豆子，“我還剩這么多，我要她的干啥？”
豆子粒粒飽滿，一看就是今年新收上來的，而悅?cè)A昨天帶回來的干巴皺癟，閨女嘴刁斷然看不上。
再說，她閨女雖然是個厚臉皮，啥都往自己懷里扒拉，但絕不會偷東西。
突然想到什么，張玲瑛環(huán)視一圈，“你大嫂是不是又回娘家了？”
“不知道，我回來就沒見?！?/p>
張玲瑛心里有了猜測，遞給沈墨一頂帽子：“去你大嫂娘家走一趟，把人和綠豆子都給我?guī)Щ貋??！?/p>
被人平白冤枉，沈墨心里也憋著一口氣。
……
吳芳沒想到沈墨會找過來，把老娘沒收起來的綠豆一把藏在身后，尷尬地笑了笑：“小墨，你怎么過來了？”
聽到吳芳這話，吳家人熱情喊沈墨進(jìn)屋。
伸手不打笑臉人，沈墨把提前準(zhǔn)備好的綠豆和花生遞過去，笑著說：“嬸娘，我媽我讓我過來一趟，大嫂剛才出門著急，拿錯袋子，這才是給你們的綠豆和花生?！?/p>
老太太接過袋子，打開，愣住了：“這……”
袋子里不僅有綠豆，還有花生，明顯比芳子剛帶回來的多得多。
老太太眼眶一紅，攥著袋子的手微微發(fā)抖：“閨女，這也太多了！”
沈墨笑了笑：“不多，好幾口人呢！”
“勞你們掛念了，我今年也不知道咋回事，這腳天天腫，一按一個坑！”吳芳的老娘掀起褲腿，一雙腿腫得發(fā)亮：“芳子聽人說，綠豆去水腫，巴巴就送來。”
沈墨低頭看了眼，這有點不正常！
吳芳站在原地，手指死死絞著衣角，臉上的表情從震驚到羞愧，最后變成了難堪。
她沒想到，沈墨會替她圓謊。
回去路上，沈墨讓吳芳帶她娘去醫(yī)院檢查一下，水腫不是小事。
吳芳猛地剎住腳步，轉(zhuǎn)過身來，眼睛瞪得老大：“你什么意思？咒我娘？”
沈墨一愣：“不是，我是說水腫可能——“
“可能什么？可能得病是不是？”吳芳聲音尖厲，在傍晚的村道上格外刺耳。
“沈墨，你別以為給了點綠豆，我就會感謝你！我娘身子骨硬朗著呢，用不著你假好心！”
沈墨也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