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凌晨時分,屋外終于沒了聲響,窗外卻是山雨欲來的氣勢。
剛剛一回到家,他就被關(guān)進自己的房間,他聽著傭人急切的腳步,聽著他們故意在他門口大聲議論。
“溫少爺真是福大命大,也得虧了咱們黎總深情,這有情人終成眷屬,看來好事也將近啊,咱們家要有先生了。”
“黎總的心啊,都在溫少爺身上,知道他無辣不歡,吩咐廚房只要溫少爺在,就只準上辣菜,家里都安裝了防撞設計,生怕溫少爺磕磕碰碰。哪像黎少爺,黎總說了房間讓他自己收拾。五年沒住,一股子霉味?!?/p>
“還不是因為黎少爺實在是不懂事,黎家撫養(yǎng)他多年,對他有再造之恩,卻生出這樣不該有的心思。黎總真是心善,這都沒把他趕出門去,要是老黎總還在,有他好受的。不過以后有了先生,他呀,準沒好日子過,我要是他,不如趁早走人。”
那時,黎競川都聽清了,卻一臉平靜,仿佛屋外的喧囂都與他無關(guān)。
此刻,天邊閃電破空,一陣悶雷接踵而至,黎競川抱著懷中的小兔子玩偶,將自己縮在角落里。
旁人的詆毀,她的厭惡,他早已習慣,可心終究還是會痛的。
他該做的都做了,他累了,身心俱疲,只想盡快離開這是非之地。
黎知微是在此時打開的房門,她看到他沉默地瑟縮在房間一角,眼中閃過心疼。
可未等她有所動作,黎競川先她一步,他望著她,小心翼翼,滿含期待。
“姐姐,溫少爺回來了,我可以走了嗎?”
黎知微想到之前自己的那番話,心中陡然升起怒意。
她深吸一口氣:“你在想什么,我都沒來向你問罪,你還想走?要不是你,鶴臣怎么會吃這么多苦,你知道他的行蹤不報,逼他遠離我不說,還想讓他一輩子都呆在那里。黎競川,你口口聲聲說你想明白了,你真的是知錯了嗎?”
“世上哪有這么好的事情,你做錯了這么多事,既然你想以退為進,我就如了你的愿,以后你就是黎家的下人,你就留在這里伺候鶴臣,好好贖罪!他有什么差遲,我唯你是問!”
又是這樣的不歡而散,閃電將黎競川的臉照得慘白。
黎競川地將頭埋在玩偶中平息恐懼,他不明白,他都下定決心斬去羈絆,可為什么連離開都變得這樣困難。
但是沒關(guān)系,他再忍一忍,等姐姐發(fā)現(xiàn)自己和她的死對頭在一起了,她肯定再也不會看他一眼了。
早晨,黎知微差人送來傭人的衣服,黎競川換上后來到溫鶴臣的房間。
溫鶴臣將旁人都支走,皺眉看著黎競川:“我可不喜歡抬頭看人?!?/p>
輕飄飄的一句話,讓黎競川蹲下身,給他呈上藥碗。
溫鶴臣搖晃著藥碗,壓低了聲音:“幫我找個藥,找個讓女人絕育的藥。”
“黎知微這么愛我,保不齊哪天忍不住獻身了,一個女人而已,白給的我睡就睡了,可孩子我只認時宜生出來的,黎知微可不配給我生孩子?!?/p>
黎競川不知道如何用言語形容此刻的心情,只有二字:“荒謬?!?/p>
溫鶴臣冷笑:“你怎么還搞不清自己的定位嗎?你就是你姐撥給我的一條狗!”
說完,他將藥潑在了自己的腿上,碗隨手一扔,接著開始哭喊起來:“救命,我錯了,競川你別罰我了,以后藥我一口都不吃了,我不治了,我不治了還不行嗎?”
黎知微聞聲而至。
“知微,你別怪他,他說的沒有錯,是我不配,我都是個殘廢了,怎么喝都喝不好了?!?/p>
黎競川看著溫鶴臣,只覺得很是諷刺。
小時候的溫鶴臣張揚撥扈,只因被黎競川的唇腭裂嚇到了,就逮著他欺負。
那時的溫鶴臣也不屑于用這樣哭哭啼啼的手段,只會說“丑八怪,欺負的就是你。”
而那時的黎知微會推開霸凌者,護住黎競川:“你才是丑八怪!阿川,別聽他胡說?!?/p>
而今,記憶回籠,身影重疊。
黎知微將黎競川毫不留情地推開,一把撲進溫鶴臣的懷里,居高臨下道:“黎競川,道歉!”
好巧不巧,這一推,他的手摁上了地上的碎瓷片,頓時鮮血直流。
黎知微欲言又止,最終只憋出兩字:“活該。”
黎競川愣了片刻后,釋然一笑:“溫少爺,對不起,我去收拾一下?!?/p>
看著地上的星點血跡,黎知微有些心神不寧,一旁的溫鶴臣見狀,語氣落寞。
“沒關(guān)系,他畢竟是你的弟弟,你去看看他吧,你本就不屬于我,我配不上你,我現(xiàn)在沒有家人,沒有朋友的,怎么都沒關(guān)系的?!?/p>
黎知微眼中滿是心疼:“說什么傻話,我最愛的就是你,你還有我,你配得上最好的?!?/p>
因他一句話,黎知微知曉了他的心結(jié),特地去了趟溫家,一番交涉下來。
溫鶴臣恢復溫家少爺?shù)纳矸?,同時二人定下婚事,婚禮就在六天后。
與此同時,包扎好傷口的黎競川折返,在門口意外聽到傭人對溫鶴臣的奉承。
“先生,您真是黎總心尖尖上的人,您和黎總的大婚近在眼前,她可是迫不及待要嫁給您了?!?/p>
“我還聽說京北蘇家那位繼承人也宣布了婚訊,好像也是六天后,看來那天果然是好日子?。 ?/p>
黎競川腳步一頓,屋內(nèi)隨即傳來打砸的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