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一回到黎家,迎接黎競川的是砸過來的紅酒瓶。
“黎競川,你怎么還是學不乖,電話也不接?你想跑去哪里,我不是說過,鶴臣回來前你哪兒都不許去,剛出來是又想被送回去嗎?!”
酒瓶碎裂在黎競川腳邊,碎片濺起來割傷了他的腿。
黎競川極力隱忍著,還是忍不住倒吸了口冷氣:“對不起?!?/p>
黎知微幾乎是慌亂地沖到他面前:“你都不會躲的嗎?是不是又想扮可憐,每次都是這幅模樣,我就是被你這個樣子給騙了,要不是你多嘴,鶴臣怎么會想不開?”
“你怎么這么愛裝,我是看你可憐才告訴你的身世,你答應的好好的,在我面前裝的這么乖,背地里卻敢和鶴臣叫板,你怎么敢在他面前搬弄是非的!”
黎競川低垂著眉眼,一幅乖乖聽訓的模樣,但是雙唇緊閉,仍暴露了他不平靜的內(nèi)心。
見到鮮血自嘴角溢出,黎知微眼中閃過不忍,但仍是疾言厲色:“松口!你甩脾氣給誰看?”
黎競川聲音很輕地反駁:“姐姐,那些話,我沒有說過。”
這樣的話,在當年被關進瘋?cè)嗽呵?,黎競川說了千百遍,可她就是不信。
黎知微眼神漸漸陰郁,手攀上他的脖頸:“你還知道我是你的姐姐,你怎么敢對我有這樣齷齪的想法,你就是嫉妒他!你說了什么,你到底和他胡說了什么?”
冰冷的大手附上灼熱的肌膚,血液在流動,他的脈搏在她掌心跳動。
這樣的觸感讓她的心中霎時涌起奇異的感覺,呼吸急促,手不自覺地一點點收緊。
黎競川沒有察覺,只是絕望閉上眼。
溫鶴臣出事的那天,也是黎競川的生日。
慌不擇路的他撞見了溫鶴臣向蘇時宜索吻未果。
這個平日沉默怯懦的人,第一次大膽地攔住溫鶴臣。
“姐姐很喜歡你,你就算不喜歡她,可不可以不要踐踏她的真心?”
“我喜歡誰關你什么事?我偏要踐踏了又如何?我就是喜歡蘇時宜,要不是為了引起蘇時宜注意,我犯得著跟她死對頭玩到一起嗎?你姐跟她一比,真的沒意思透了?!?/p>
“我不許你這樣說她!”
“黎競川,你算什么東西啊,一條我家不要的狗罷了!當年我爸媽不要你,領養(yǎng)了我,現(xiàn)在你喜歡的姐姐也更愛我呢,你真可憐啊?!?/p>
記憶碎片鋒利地割開了回望的少年,黎競川眼中蒙上一層陰霾。
黎競川是溫家的真少爺,出生時卻由于唇腭裂而被親生父母棄養(yǎng)。
是黎知微讓黎家領養(yǎng)了他,他成了她的弟弟。
黎知微竭力隱瞞的真相,當事人卻早已知情。
她以為是他重傷了她的心上人,卻沒想到,被平白侮辱的人卻是他們二人。
黎競川什么都沒有說,就和此前每一次一樣。
這樣傷人的話他絕不會讓姐姐知道。
得不到答案的黎知微將他拽進了盥洗室,冰冷的水沖刷著全身,傷口傳來刺痛,他抱著頭蹲在地上瑟瑟發(fā)抖。
這樣的折磨不知持續(xù)了多久,黎知微將奄奄一息的黎競川拽了起來,推在洗手臺上。
她按住他的脖子,強迫他看鏡中的自己。
黎競川的襯衫早已被水浸透,緊貼著肌膚,他背上的仙鶴紋身在此刻栩栩如生。
這是黎知微親手繪制的仙鶴圖案,連同她的名字縮寫一起被紋在了他的背上。
暗示著黎知微和溫鶴臣永遠在一起,即使是出現(xiàn)在他的身上,也是如此。
為的是讓他一輩子負罪前行,也是絕了他的癡心妄想。
他不想看,一點也不。
黎競川想掙扎,卻被她禁錮住,他拒絕:“別這樣?!?/p>
黎知微力道不減:“收起你惡心的心思,有那么一刻,我真想你死在小時候,你就做這一輩子的怪物,一輩子的丑八怪,也好過現(xiàn)在當個罔顧人倫、不知廉恥的渣滓!”
黎競川一時愣怔,眼前黎知微充滿厭惡的眼神漸漸同年少時姐姐溫柔的眼神相重合。
那時尚在康復期的黎競川在學校受盡欺凌,因為唇腭裂被人嘲笑是怪物是丑八怪,又因皮膚白皙、說話輕聲細語被人嘲笑娘娘腔。
自小一向得體的黎知微對他們大打出手,為此還被黎父上了家法。
滿身是血的她溫柔地捂住他的耳朵,用無比虔誠的眼神望向她,語氣珍重地在他耳邊說悄悄話。
“阿川,別聽他們亂說,你這么可愛,你是姐姐獨一無二的小兔子?!?/p>
可如今,這個不屬于自己的紋身卻被恥辱地烙印在了他的身上。
他再也不是那個獨一無二的存在了。
更是無時無刻不在提醒著他。
在她心里,他惡心,他不該喜歡上姐姐,他惡毒,害死了她的心上人,他是個不折不扣的惡人。
明明早已知道她不愛他,他也做好了離開的準備。
可重來一世,再聽到這樣充滿怨恨的話語,他的心還是好痛,好痛。
噩夢般的聲音籠罩著黎競川:“我要你記住,這輩子,我只愛鶴臣。可都是因為你!讓我永失所愛。”
“你要還認我是姐姐,要么乖乖地在我身邊贖一輩子罪!”
“要么把他給我從大海里找回來。我的婚禮不能沒有新郎,是生是死,他都是我此生唯一認定的新郎!”
黎競川點頭,笑容悲涼:“我想明白了,你永遠是我的姐姐,之前是我錯的離譜,對不起。”
黎知微神情復雜地望著他,片刻后摔門而去:“最好是這樣,希望你真的是學乖了!”
前世的結(jié)局,他不舍得她再經(jīng)歷。
幸好這一世,他們再也不會相互折磨了。
很快,她的新郎就要回來。
而他,也即將成為別人的新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