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婚吧，孩子歸你，酒館歸我?！龟惸穆曇粝褚话驯锻边M(jìn)我的胸口。我躺在病床上，
剖腹產(chǎn)的傷口還在隱隱作痛，手中抱著剛出生三天的女兒。
麻藥退去后的疼痛讓我額頭滲出細(xì)密的汗珠，但都不及他這句話帶來的萬分之一?！甘裁?？」
我聽見自己的聲音在顫抖，仿佛不是自己的。他站在窗邊，逆光中的輪廓依然挺拔好看。
白襯衫袖口卷到手肘，露出我去年送他的那塊腕表。陽光在他身后形成一道光暈，
讓我看不清他的表情?！肝艺f，我們離婚?！顾呓鼉刹?，聲音平靜得像在討論今天的天氣。
「協(xié)議我已經(jīng)擬好了，你帶著孩子和五十萬現(xiàn)金走人，『夜闌』酒館歸我?！?/p>
我下意識抱緊了懷中的嬰兒，她正睡得香甜，絲毫不知父親正在拋棄她。
1我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女兒柔軟的臉頰，試圖從這觸感中尋找一絲真實感?！笧槭裁?？」
我終于問出這個愚蠢的問題。陳默輕笑一聲，那笑聲里帶著我從未聽過的輕蔑。他掏出煙盒，
又想起這是病房，煩躁地把煙盒捏成一團扔進(jìn)垃圾桶?！噶滞恚?/p>
你非要我把話說得那么明白嗎？」他居高臨下地看著我，「我們之間早就沒有感情了，
現(xiàn)在分開對大家都好?！刮叶⒅r衫領(lǐng)口處那個若隱若現(xiàn)的口紅印，顏色是玫紅色的，
而我從不用這個色號。我的喉嚨發(fā)緊，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是蘇柔回來了，對嗎？」
我輕聲問。陳默的表情明顯僵了一瞬，隨即恢復(fù)冷漠：「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簽字，
我們好聚好散?！购镁酆蒙?？我?guī)缀跻Τ雎?。七年感情，共同打拼的事業(yè)，
還有這個剛出生的孩子，在他口中就輕飄飄地變成「好聚好散」四個字。護(hù)士推門進(jìn)來，
看到我們之間的氣氛明顯愣了一下：「林女士，該給寶寶喂奶了?！埂附o我十分鐘?！?/p>
我對護(hù)士勉強笑了笑。等護(hù)士離開，我深吸一口氣，傷口隨著呼吸傳來尖銳的疼痛。
但比起心里的疼，這根本不算什么?！竻f(xié)議給我看看?！龟惸坪鯖]想到我會這么干脆，
挑了挑眉，從公文包里拿出一疊文件。我單手接過，快速瀏覽起來。
多年的酒館經(jīng)營讓我對合同條款格外敏感。「現(xiàn)金部分加到八十萬，」我頭也不抬地說，
「孩子撫養(yǎng)費每月五千，直到十八歲?！埂改恪埂阜駝t我們就走訴訟程序?！?/p>
我抬頭直視他的眼睛?！肝覄偵旰⒆樱蓵A向我?！埂付?，
【夜闌】的賬目我比誰都清楚，真要查起來……」我沒把話說完，
但看到陳默眼中閃過的慌亂，我知道他聽懂了。酒館經(jīng)營中總有些灰色地帶，
而這些把柄都在我手里?！浮山??！顾а狼旋X地說。我拿起床頭柜上的筆，
在協(xié)議上簽下自己的名字。每一筆都劃得極重，幾乎要戳破紙張。「明天上午十點，
民政局見?！刮野褏f(xié)議遞還給他，聲音平靜得連我自己都驚訝。陳默接過文件，
明顯松了一口氣。他轉(zhuǎn)身要走，又停住腳步：「你的東西我已經(jīng)收拾好了，
放在酒館后門的儲物間?！刮宜浪酪ё∠麓?，直到嘗到血腥味。他早就準(zhǔn)備好了這一切，
連一天都等不及，在我最脆弱的時候給我致命一擊?！笣L。」我輕聲說。
陳默頭也不回地走了，關(guān)門聲在安靜的病房里格外刺耳。我低頭看著懷中的女兒，
淚水終于決堤而出，滴在她的小臉上。她皺了皺眉，但沒有醒來。「寶貝，
以后就剩我們倆了……」我親吻她的額頭，聲音哽咽，「但媽媽會保護(hù)你的，一定?！?/p>
2三天后，我抱著女兒出院，直接去了酒館。身體還沒完全恢復(fù)，
每走一步都像有刀子在割我的腹部，但我必須盡快拿回自己的東西?！敢龟@」
的招牌在陽光下閃閃發(fā)光，這是我和陳默一起設(shè)計的。五年前我們剛創(chuàng)業(yè)時，
窮得連招牌都只能買最便宜的材質(zhì)?，F(xiàn)在它已經(jīng)換成了高級亞克力，內(nèi)嵌 LED 燈帶，
成了這條街最醒目的標(biāo)志。我從后門進(jìn)去，避開營業(yè)區(qū)。儲物間里果然堆著幾個紙箱，
上面潦草地寫著「林晚」二字。我蹲下身翻看，
發(fā)現(xiàn)全是我的私人物品：照片、書籍、幾件換洗衣物。連裝箱都這么敷衍，
就像處理一堆垃圾。「晚姐？」身后傳來驚訝的聲音。我轉(zhuǎn)頭，看到酒保小李站在門口，
手里拿著一箱檸檬。他瞪大眼睛看著我懷里的嬰兒：「這是……你的孩子？」「嗯，
剛出生幾天?！刮颐銖娦α诵??！改缯f你去外地養(yǎng)胎了...」小李的表情突然變得復(fù)雜，
「所以那些傳言是真的？你們...離婚了？」我心頭一緊：「什么傳言？」
小李支支吾吾：「就是...蘇柔姐回來了，她和默哥...」我閉上眼睛，深呼吸。
果然如此。蘇柔，陳默的初戀，那個他永遠(yuǎn)忘不了的「白月光」。當(dāng)年她出國留學(xué)時，
陳默喝得爛醉，抱著我說「幸好還有你」?，F(xiàn)在她回來了，我就成了可以隨手丟棄的替代品。
「酒館最近怎么樣？」我轉(zhuǎn)移話題，不想在孩子面前失態(tài)?！干馔玫?，就是...」
小李猶豫了一下，「蘇柔姐帶來幾個朋友，整天在 VIP 包廂開派對，賒賬很多。
默哥都隨他們?nèi)?，但賬目有點...」我冷笑?！竿斫?，你要走了嗎？」小李突然問，
「大家都挺想你的。尤其是阿杰他們，說沒有你管著，后廚都亂套了?！刮倚念^一暖。
這些老員工都是我和陳默一手帶出來的，比起高高在上的陳默，
他們更親近我這個事無巨細(xì)都要過問的「老板娘」?！柑嫖蚁虼蠹覇柡??！?/p>
我抱起一個較輕的箱子，「有機會再見。」「晚姐！」小李突然叫住我，
「如果需要幫忙……你知道我們電話?！刮尹c點頭，眼眶發(fā)熱。抱著孩子和箱子，
我艱難地走向路邊打車。陽光刺眼，我站在路邊等車時，透過酒館的落地窗，
隱約看到陳默和蘇柔在吧臺邊調(diào)笑。蘇柔穿著緊身紅裙，半個身子都貼在陳默身上，
而他的手自然地?fù)е难?。出租車來了，我迅速鉆進(jìn)后座，報出附近一家酒店的名字。
司機透過后視鏡好奇地看著我和嬰兒。「剛生完孩子就出門?。俊顾S口問道?！膏??！?/p>
我簡短回應(yīng)，不想多談。酒店房間寬敞明亮，我把孩子放在床上，終于可以坐下來喘口氣。
腹部的傷口火辣辣地疼，我撩起衣服查看，發(fā)現(xiàn)繃帶上有一小塊血跡。
醫(yī)生說過不能劇烈運動，但我別無選擇。打開箱子，我開始整理所剩無幾的財產(chǎn)。在最底層，
我發(fā)現(xiàn)了一個小相冊，里面是我和陳默的合照。有在酒館開業(yè)那天的，有去海邊度假的，
還有我們領(lǐng)結(jié)婚證時在民政局門口拍的。每一張照片上，陳默都笑得那么真誠，
而我現(xiàn)在才明白，那可能都是演技。手機突然震動，是陳默發(fā)來的短信：「明天別忘了，
十點民政局。撫養(yǎng)費我會按時打，希望你別來酒館鬧事。」我盯著屏幕，手指顫抖。
在他眼里，我就是那種會去前夫工作場所撒潑的女人？七年夫妻，他竟如此不了解我。
「放心，我對你的酒館沒興趣?！刮一貜?fù)道。發(fā)完這條，我直接關(guān)機。
現(xiàn)在我需要專注的是如何用這八十萬重新開始。酒店不是長久之計，我得盡快找個住處，
然后……孩子突然哭起來，我趕緊抱起她檢查尿布。看著她皺巴巴的小臉，
我輕聲哼起搖籃曲。這首曲子還是懷孕時陳默常對著我肚子唱的，他說是他媽媽教他的。
「以后媽媽給你唱新的歌，」我擦掉不知不覺流下的眼淚，「只屬于我們倆的歌。」
3第二天，我準(zhǔn)時出現(xiàn)在民政局。陳默已經(jīng)等在門口，身邊是打扮精致的蘇柔。
她看到我抱著孩子走來，故意挽住陳默的手臂，宣示主權(quán)般揚起下巴。「這位是？」
我平靜地問，雖然早知道答案?！肝遗笥?，」陳默說得理所當(dāng)然，「以后會常見面，
提前認(rèn)識一下?！固K柔假惺惺地笑了：「晚姐，辛苦你一個人帶孩子了。
我和默哥會經(jīng)常去看她的?！刮覒械没貞?yīng)這種虛偽，徑直走進(jìn)民政局。手續(xù)辦得出奇地快，
不到半小時，我和陳默的結(jié)婚證就換成了離婚證。
工作人員例行公事地問了幾句孩子撫養(yǎng)的問題，陳默回答得心不在焉，眼睛一直盯著手機。
走出民政局大門，陽光刺得我睜不開眼。陳默和蘇柔快步走向停車場，有說有笑，
仿佛剛剛結(jié)束的不是一段婚姻，而是一場無聊的會議?！戈惸??！刮医凶∷?。他回頭，
不耐煩地皺眉：「還有事？」「女兒的名字，你還沒問過?！顾读艘幌拢?/p>
隨即敷衍道：「哦，叫什么？」「林曉?！刮抑币曀难劬?，「跟我姓?！?/p>
陳默的臉色瞬間變得難看：「我們當(dāng)初說好——」「當(dāng)初你還說會愛我一輩子?！刮掖驍嗨?，
「現(xiàn)在，請記住你每月五千的撫養(yǎng)費。」說完，我轉(zhuǎn)身離開，不再給他反駁的機會。
背后傳來蘇柔尖銳的聲音：「她什么意思啊！孩子憑什么跟她姓？默哥你不能答應(yīng)！」
但陳默沒有追上來。我知道為什么——他急著回去經(jīng)營他的酒館，他的王國。而那里，
曾經(jīng)也有我的一半心血。我在路邊攔了輛出租車，報出一個高檔小區(qū)的地址。
昨晚我已經(jīng)聯(lián)系了中介，用分到的錢租了套兩居室。雖然存款所剩不多，
但足夠支撐到我能重新工作?！笇殞?，我們到家了?！瓜萝嚂r，我輕聲對懷中的林曉說。
她睡得正香，對我的話毫無反應(yīng)。新家空蕩蕩的，只有最基本的家具。
我把孩子放在臥室床上，開始拆箱整理。相冊被我塞進(jìn)了最底層的抽屜，
那些回憶現(xiàn)在只會帶來痛苦。手機開機，一連串消息涌進(jìn)來。大多是酒館員工發(fā)來的問候，
還有幾條是?？驮儐栁以趺赐蝗幌Я恕Ｎ乙灰缓喍袒貜?fù)，沒有提及離婚細(xì)節(jié)。
最讓我意外的是小李的信息：「晚姐，默哥今天宣布蘇柔是新的合伙人，
還說要改酒館裝修風(fēng)格。后廚集體抗議，阿杰說要辭職。」我盯著這條消息看了很久。
阿杰是我們的主廚，從開業(yè)就跟著我們，他的招牌菜是酒館的鎮(zhèn)店之寶。
如果連他都要走……一個大膽的想法在我腦海中成形。我迅速撥通阿杰的電話。「晚姐！」
阿杰的聲音透著驚喜，「你總算回電話了！」「聽說你要辭職？」我直入主題。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嗯。那個蘇柔帶來的什么美食顧問，說我的菜太『土』，
要全部換掉。」「默哥居然同意了！五年了，他明明知道這些菜多受歡迎……」
我握緊手機：「阿杰，如果我開家新店，你愿意來幫我嗎？」「什么？」阿杰驚呼，
「晚姐你要單干？」「不只是你，」我繼續(xù)說，「小李、小張、后廚的兄弟們，
如果他們都愿意來，我可以保證待遇不比『夜闌』差?！拱⒔芗悠饋恚骸竿斫?，
只要你開口，兄弟們絕對跟你走！」「蘇柔那幫人根本不懂經(jīng)營，整天就知道開派對賒賬?！?/p>
「昨天她還帶人把珍藏的威士忌全開了，說是慶祝什么……」我嘴角勾起一絲冷笑。
陳默以為得到了酒館和蘇柔就贏得了一切？他很快就會知道，沒有我和這些老員工，「夜闌」
什么都不是?！附o我一周時間，」我對阿杰說，「先別聲張，等我找到合適的店面?！?/p>
掛斷電話，我看著窗外的城市夜景，第一次感到離婚后的輕松。林曉在臥室里哭起來，
我快步走去抱起她?！笇氊悾瑡寢屢_始新生活了?！刮逸p聲說?！付行┤?，
很快就會后悔他們的選擇?！?新家的第一個夜晚，我失眠了。林曉在嬰兒床里睡得香甜，
而我盯著天花板，腦海中全是今天在民政局門口，陳默摟著蘇柔揚長而去的背影。
空調(diào)發(fā)出輕微的嗡嗡聲，卻驅(qū)散不了夏夜的悶熱。手機屏幕亮起，
是阿杰發(fā)來的消息：「晚姐，今天蘇柔帶人把酒單全換了，還說要引進(jìn)什么分子雞尾酒。
小李氣得差點辭職！」我苦笑。分子雞尾酒？
【夜闌】從來都是靠扎實的食材和用心的調(diào)酒取勝，這種華而不實的東西只會嚇跑老顧客。
「別沖動，」我回復(fù)，「等我消息。」放下手機，我走到陽臺。新家在十五樓，
能俯瞰半個城市的夜景。遠(yuǎn)處，「夜闌」所在的商業(yè)區(qū)燈火輝煌，
我曾和陳默在那里度過了最美好的五年。記憶像潮水般涌來，我無力抵抗。
5五年前的那個雨夜，我第一次見到陳默。當(dāng)時我在一家酒吧做調(diào)酒師，那晚暴雨，
客人稀少。臨近打烊時，一個渾身濕透的男人沖進(jìn)來，白襯衫緊貼在身上，
勾勒出精瘦的腰線?！敢槐盍业木啤！顾税涯樕系挠晁?，聲音沙啞。
我遞給他一杯龍舌蘭，他仰頭一飲而盡，喉結(jié)上下滾動。燈光下，他的側(cè)臉線條分明，
睫毛上還掛著水珠?！冈賮硪槐！顾f?！改愦_定？」我看著他發(fā)紅的眼眶，
「看起來你心情不好。」他苦笑：「剛和女朋友分手，她出國了?！鼓翘焱砩希?/p>
陳默喝了三杯酒，說了三小時關(guān)于蘇柔的事。她多么優(yōu)秀，多么特別，多么不理解他。
我安靜地聽著，直到他醉倒在吧臺上。「打烊了?！刮彝仆扑募绨颉Ｋ悦院ь^，
突然抓住我的手：「你和她眼睛很像?！刮页榛厥郑骸赶壬阍摶丶伊??！褂赀€在下，
我鎖好店門準(zhǔn)備冒雨跑回出租屋。陳默卻追出來，脫下外套舉在我頭頂：「我送你?！?/p>
那件帶著他體溫的外套，和他身上淡淡的酒香，是我關(guān)于愛情最初的記憶。三個月后，
我們在一起了。陳默說我是他黑暗中的光，說我和其他女孩不一樣，
說我讓他忘記了蘇柔帶來的傷痛。我信了。「我們開家自己的酒吧吧，」某個纏綿后的清晨，
陳默突然說，「你做主調(diào)酒師，我管運營。」我興奮地坐起來：「真的？」
他笑著吻我的額頭：「當(dāng)然，名字我都想好了，叫『夜闌』，取自『夜闌臥聽風(fēng)吹雨』，
多有詩意?！巩?dāng)時的我，怎么會想到這個名字背后，藏著他對另一個女人的思念？
5創(chuàng)業(yè)的日子艱苦卻甜蜜。我們租下一間不到五十平的小店面，
自己刷墻、搬家具、調(diào)試設(shè)備。開業(yè)前一晚，我們累得直接睡在還沒干透的地板上，
陳默摟著我說：「晚晚，我們會成功的?！沟谝荒晏澋醚緹o歸，我們吃了一個月的泡面。
第二年漸漸有了回頭客。第三年開始盈利。第四年，我們擴大了店面，還上了當(dāng)?shù)孛朗畴s志。
也就是在那年，陳默向我求婚了。沒有浪漫的儀式，只是在某個打烊后的深夜，
他擦著酒杯突然說：「晚晚，我們結(jié)婚吧。」我愣在原地，手中的調(diào)酒壺差點掉在地上。
「怎么，不愿意？」他笑著走過來，單膝跪地，「嫁給我，以后賺的錢都?xì)w你管?！?/p>
我哭著點頭，心想自己一定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F(xiàn)在回想起來，他當(dāng)時的眼神里，
分明沒有熱戀中人該有的狂熱，只有一種近乎疲憊的平靜。婚后不久，我懷孕了。
陳默表現(xiàn)得異常興奮，每天對著我的肚子說話，甚至戒了煙。我以為這是新生活的開始，
卻不知是結(jié)束的倒計時。懷孕五個月時，我在整理陳默的西裝時，
從他口袋里摸出一張飛往巴黎的機票，日期是三個月前——正是他說去上?？疾斓哪侵?。
巴黎，蘇柔留學(xué)的地方。那天晚上，我裝作不經(jīng)意地問：「你還和蘇柔有聯(lián)系嗎？」
陳默切牛排的手頓了一下：「怎么突然問這個？」「就是好奇，她現(xiàn)在在哪？」
「好像在法國吧，不太清楚?！顾皖^繼續(xù)切肉，刀叉碰撞的聲音格外刺耳，
「我們早沒聯(lián)系了?！刮铱粗⑽l(fā)紅的耳根，沒再追問。那晚，我第一次背對他睡去。
6孕晚期的某天深夜，我被電話鈴聲驚醒。是醫(yī)院打來的，說陳默酒精中毒正在洗胃。
我挺著八個月的大肚子趕到醫(yī)院，看到陳默躺在病床上，臉色慘白，嘴里不停呢喃著什么。
我湊近一聽，渾身的血液瞬間凝固。
「柔柔...別走...我開了酒館...你最喜歡的...」我踉蹌著后退，
肚子突然一陣劇痛，差點摔倒。護(hù)士趕緊扶住我：「太太，你沒事吧？」「沒……沒事。」
我強撐著坐下，腹中的孩子似乎感受到我的情緒，踢得格外用力。陳默醒來時，
我已經(jīng)在床邊坐了三小時?！竿硗?？」他聲音嘶啞，「我怎么在這？」「你喝多了，
酒精中毒。」我平靜地說，「一直喊著蘇柔的名字?！?/p>
他的表情瞬間僵硬：「我……我說了什么？」「說你為她開了酒館。」我直視他的眼睛，
「【夜闌】是給她的，對嗎？」病房里安靜得可怕，只有監(jiān)護(hù)儀發(fā)出規(guī)律的「滴滴」聲。
「你誤會了，」陳默最終開口，聲音干澀，「那只是醉話?！刮覜]有拆穿他的謊言，
只是從此在心里筑起一道墻。肚子里的孩子成了我唯一的慰藉，
我開始把全部的愛都傾注給這個尚未出世的小生命。陳默似乎察覺到了我的疏遠(yuǎn)，
但他沒有挽回，反而變本加厲地晚歸，甚至開始夜不歸宿。每次我問起，他都說在談生意。
生產(chǎn)前一天，我半夜腹痛難忍，打陳默電話卻無人接聽。最后是鄰居幫忙叫的救護(hù)車。
當(dāng)我被推進(jìn)產(chǎn)房時，他匆匆趕來，身上帶著陌生的香水味?！笇Σ黄?，手機靜音了?！?/p>
他滿臉愧疚，但我已經(jīng)不在乎了。剖腹產(chǎn)很順利，女兒健康漂亮。陳默抱著孩子，
臉上卻沒有初為人父的喜悅，反而心事重重。三天后，他提出了離婚。
7回憶被林曉的哭聲打斷。我趕緊抱起她，檢查尿布，沖奶粉，動作已經(jīng)相當(dāng)熟練。
月光透過窗簾縫隙灑進(jìn)來，照在女兒小小的臉上。「寶貝，只有我們倆了?！刮逸p聲說，
眼淚滴在她的小衣服上。第二天一早，門鈴響了。透過貓眼，我看到阿杰和小李站在門外，
手里還提著早餐?！竿斫悖 拱⒔芤贿M(jìn)門就大聲說，「兄弟們都想你了！」
小李則好奇地打量著我的新家：「這地方不錯啊，比酒館樓上那間強多了?！?/p>
我笑著接過他們帶來的豆?jié){油條：「怎么找到這的？」「問的中介，」阿杰壓低聲音，
「晚姐，你真要單干？」我點點頭，把林曉放進(jìn)嬰兒車：「不過需要時間籌備?！埂柑昧?！
」小李興奮地說，「后廚那幾個都說要跟你走。蘇柔昨天帶了個什么米其林廚師來，
把阿杰的招牌菜全否了，氣得他當(dāng)場摔勺子！」阿杰撓撓頭：「那孫子懂個屁！
說什么傳統(tǒng)菜沒市場，要搞什么『融合料理』。『夜闌』的老客就愛那口地道的下酒菜，
誰要吃他那些花里胡哨的玩意兒！」我聽著他們吐槽，心里已經(jīng)有了計劃。
陳默和蘇柔這樣折騰下去，「夜闌」遲早完蛋。而我，是時候重操舊業(yè)了。「阿杰，」
我突然說，「你還記得我們最早的那批菜譜嗎？」「當(dāng)然記得！」阿杰拍胸脯，
「都在這兒呢！」他指了指自己的腦袋。「好，」我拿出平板電腦，
「我們現(xiàn)在開始規(guī)劃新店的菜單。不要分子料理，不要融合菜，
就做最地道的下酒菜和經(jīng)典雞尾酒?！拱⒔苎劬σ涣粒骸妇拖瘛阂龟@』剛開業(yè)時那樣？」
「不，」我搖頭，「要比那時更好?！刮覀冇懻摿艘徽?，從菜品到裝修，從定位到價格。
小李甚至帶來了「夜闌」最近的客戶資料，上面詳細(xì)記錄了老顧客的喜好和聯(lián)系方式。
「這些……」我猶豫道，「帶走合適嗎？」小李狡黠地眨眨眼：「我備份的，
原件還在公司電腦里?！拱恚麄冸x開后，我抱著林曉站在落地窗前，
看著夕陽把城市染成金色。遠(yuǎn)處，「夜闌」的霓虹燈剛剛亮起，在暮色中格外醒目。陳默，
你拋棄的不只是我和孩子，還有這些年我們一起建立的一切。而現(xiàn)在，
我要親手打造一個更好的「夜闌」，讓你知道，失去我是你最大的錯誤。手機突然震動，
是一條陌生號碼發(fā)來的彩信。點開后，我的呼吸一滯——照片里，陳默和蘇柔在「夜闌」
的吧臺旁擁吻，背景是今天剛換的新招牌：「夜闌·柔」。我的手指懸在刪除鍵上，
最終卻沒有按下去。這張照片，我會留著，作為未來每一天的動力?！笇氊?，」
我親了親熟睡的林曉，「媽媽會讓你過上好日子的。」8蘇柔的電話在凌晨三點打來。
我盯著手機屏幕上閃爍的名字，睡意全無。林曉在我臂彎里翻了個身，小嘴咂巴著繼續(xù)安睡。
窗外，城市的霓虹燈透過薄紗窗簾，在天花板上投下變幻的光影。第三次鈴聲即將結(jié)束時，
我按下接聽鍵。「林姐...」蘇柔的聲音帶著哭腔，背景是醫(yī)院特有的嘈雜聲，
「陳默出車禍了，傷得很重...他一直喊你的名字...」我輕輕拍著林曉的背，
等她呼吸重新變得均勻，才開口：「我和他已經(jīng)離婚了?！埂缚墒轻t(yī)生說他有生命危險！」
蘇柔突然提高了聲音，又立刻壓低，「求你了，來看看他吧...就在市中心醫(yī)院...」
我閉上眼睛，腦海中浮現(xiàn)陳默躺在血泊中的畫面。理智告訴我應(yīng)該掛斷電話，
但某種更深層的東西拉扯著我的心臟。「林姐？你還在聽嗎？」「我會抽時間過去?！?/p>
最終我說。掛斷電話后，我輕手輕腳地下床，走到陽臺上點燃一支煙。自從懷孕后我就戒了，
但離婚這三個月，我又重新?lián)炱鹆诉@個習(xí)慣。晨光微熹時，我做了決定。不是出于留戀，
而是為了親眼看看那個曾經(jīng)踐踏我尊嚴(yán)的男人，如今落得什么下場。
9市中心醫(yī)院永遠(yuǎn)人滿為患。我抱著林曉穿過擁擠的走廊，
消毒水的氣味刺激得她皺起小鼻子。606 病房門口，蘇柔正和一個醫(yī)生說話，
她今天穿了件米色連衣裙，黑長直發(fā)披散著，看起來憔悴不堪?！噶纸?！」她看到我，
眼睛一亮，小跑過來，「你真的來了……」我后退半步，避開她伸來的手：「他怎么樣？」
「顱內(nèi)出血，肋骨斷了三根，右腿骨折...」蘇柔咬著嘴唇，「昨晚手術(shù)到凌晨，
現(xiàn)在還沒醒...」醫(yī)生打量著我：「您是？」「前妻?！刮艺f。
醫(yī)生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陳先生昏迷中一直喊『晚晚』，我們以為是他母親……」
「我能進(jìn)去看看嗎？」我打斷他。病房里，陳默躺在病床上，
臉色蒼白得幾乎與枕頭融為一體。各種儀器連接在他身上，發(fā)出規(guī)律的「滴滴」聲。
他的額頭纏著繃帶，右腿打著石膏，曾經(jīng)讓我著迷的俊朗輪廓如今瘦削得嚇人。我站在床邊，
突然想起五年前那個雨夜，他沖進(jìn)酒吧時的樣子。濕透的白襯衫，發(fā)紅的眼眶，
還有那句「一杯最烈的酒」。如今他躺在這里，連喝水的力氣都沒有?！冈趺椿厥?？」
我問跟進(jìn)來的蘇柔。「昨晚從酒館回家，被一輛闖紅燈的卡車撞了...」蘇柔抽泣著，
「都怪我，我說想喝城東那家的奶茶，他非要大半夜去買...」我挑了挑眉。
看來陳默對蘇柔，倒是比對我上心得多。我懷孕時想吃酸辣粉，他嫌路遠(yuǎn)不肯去，
最后是我自己叫的外賣?！羔t(yī)生說要觀察 48 小時，」蘇柔繼續(xù)說，
「如果顱內(nèi)出血止不住，可能還要二次手術(shù)……」林曉突然在我懷里扭動起來，
發(fā)出不滿的哼唧聲。蘇柔這才注意到她，表情有一瞬間的僵硬?！高@就是……寶寶？」
她勉強擠出一個笑容，「長得真像陳默?！埂膏??！刮逸p拍著林曉，沒有多說什么。
就在這時，病床上的陳默突然動了動手指，喉嚨里發(fā)出含糊的聲音。
蘇柔立刻撲到床邊：「默默！你醒了嗎？我是柔柔啊！」陳默的眼皮顫抖著，緩緩睜開。
他的目光先是茫然地落在蘇柔臉上，然后移到我身上，瞳孔猛地收縮。「晚...晚...」
他艱難地開口，聲音嘶啞得幾乎聽不清。蘇柔的表情瞬間陰沉，
但很快又恢復(fù)成擔(dān)憂的樣子：「默默，你感覺怎么樣？疼不疼？」陳默卻只是看著我，
眼神復(fù)雜得讓我讀不懂。有驚訝，有愧疚，還有某種我說不清的情緒?！嘎犝f你出事了，
來看看。」我平靜地說，「看來死不了?！固K柔倒吸一口冷氣：「林姐！你怎么能這么說！」
「我說錯了嗎？」我笑了笑，「醫(yī)生不是說已經(jīng)脫離危險了？」陳默的嘴唇顫抖著，
似乎想說什么，但最終只是疲憊地閉上了眼睛?！杆枰菹ⅰ！刮肄D(zhuǎn)身準(zhǔn)備離開。「等等！
」蘇柔追出來，在走廊上拉住我的胳膊，「林姐，你能不能...多來看看他？
醫(yī)生說親人陪伴對恢復(fù)有幫助...」我看著她泛紅的眼圈，突然覺得可笑。
三個月前趾高氣昂地登堂入室，現(xiàn)在卻低聲下氣求我回來？「蘇小姐，」我抽回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