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初遇青瓦疊翠,雨珠連成簾幕自飛檐垂落,碎玉般砸在青石地面。
南宮羽在天旋地轉(zhuǎn)中抓住雕花床沿,指腹碾過溫潤的楠木紋路,
鼻尖縈繞著陌生的檀香混著水汽,帷幔被穿堂風掀起一角,檐角銅鈴在雨絲中搖曳,
將云母窗欞濾過的光影,碎成滿地菱形銀箔。"醒了?"清冷淡雅的嗓音驚得她指尖發(fā)顫。
床前立著個青衫男子,廣袖垂落如松枝凝霜,墨發(fā)用羊脂玉簪松松綰起,眉峰如刀裁云翳,
眼尾微挑似浸著秋霜,唇色卻泛著病態(tài)的蒼白,整個人恍若幅未干的水墨丹青。
他手中半卷書簡還沾著新墨,目光掃過她時,眼底暗潮翻涌,轉(zhuǎn)瞬又凝成千年不化的冰川。
南宮羽喉間發(fā)緊,下意識往床里縮了縮,腕間涼意襲來 —— 那片殷紅如血的楓葉胎記,
正貼著床沿鎏金牡丹紋,紅得驚心動魄。她記得睡前還在圖書館臨摹宋代妝奩圖,
再睜眼便是這雕梁畫棟的房間,案頭硯臺墨汁未干,宣紙上半闕《鷓鴣天》字跡氤氳,
尾句 "楓葉落時人未還" 處墨跡暈染,像是筆尖曾在紙上停頓許久。
"這... 是何處?" 她聲音發(fā)顫,指尖無意識摩挲著胎記,
忽然注意到袖口并蒂蓮紋繡工精致,每片花瓣都用三色絲線層層疊繡,
分明是宮廷尚服局的手藝。"沈府西閣。" 男子將書簡擱在紫檀木案上,
袍袖帶起的風驚落硯臺邊半片楓葉標本,"三日前朱雀街馬驚,
你昏迷時袖中掉出繡著沈家紋章的帕子。" 他轉(zhuǎn)身指向墻上杏黃帷帳,
邊角銀線繡著的五針松紋正是沈家家徽,"府中上下皆認你是我未過門的未婚妻。
"南宮羽怔住了。這松紋圖案,分明與現(xiàn)代衣櫥里那條閨蜜送的古董絲巾一模一樣。
指尖撫過枕邊纏枝蓮紋錦被,被角處半枚褪色朱砂印赫然在目,竟與腕間胎記分毫不差,
像是有人曾用朱砂在她皮膚上拓印過千百次。男子忽然逼近,袖口冷香縈繞鼻尖。
他垂眸盯著她手腕,喉結滾動,聲音卻愈發(fā)冷冽:"明日隨我進宮。今上御花園設宴,
命臣攜女眷同往。" 說著從袖中取出支羊脂玉簪,簪頭并蒂蓮雕工玲瓏,
花瓣上還凝著點朱砂,正是她前世畫在筆記本扉頁的圖案,"不該問的,莫要開口。
"他轉(zhuǎn)身時,青衫下擺掃過她垂落的發(fā)絲。南宮羽望著他腰間刻著 "陌" 字的玉佩,
忽然想起書簡上未竟的詞句 ——"楓葉落時人未還",落款 "沈陌" 二字力透紙背,
卻在最后一筆收得極輕,像藏著聲未出口的嘆息。窗外雨聲驟急,銅鈴叮當間,
她聽見自己心跳如鼓,腕間胎記突然發(fā)燙,恍惚看見金戈鐵馬中青衫染血,
胸前玉佩碎成兩半;又似見御花園白蓮盛開,有人遞來裹著金箔的桂花糖,指尖溫度灼人。
"沈大人!" 她脫口喚出,見他腳步微頓,才驚覺這稱呼從未聽人說過,
"我... 我叫什么名字?"男子背影驟然僵硬,聲音輕得像雨絲掠過銅鈴:"南宮羽。
" 話音未落,他已掀簾而出,檐角銅鈴恰好掩住那聲幾不可聞的嘆息,
卻讓她看見他指尖在門框上按出的青白指痕。指尖撫過發(fā)燙的胎記,
南宮羽發(fā)現(xiàn)床腳木匣半開,露出半卷陳舊的《天機閣手札》,扉頁朱砂楓葉紋旁,
蠅頭小楷寫著 "天命者現(xiàn),山河泣血",墨跡被雨水洇開,像滴在宣紙上的血珠。
前院傳來侍衛(wèi)呵斥:"沈侍郎有令,表小姐半步不許踏出西閣!"她望著案頭未干的墨跡,
"楓葉落時人未還" 的尾字還沾著水痕,分明是寫完后有人用指尖抹過。窗外風雨如晦,
雕花屏風上的仙鶴在光影中展翅,而那個叫沈陌的男子,眼中藏著比汴京煙雨更濃的霧,
比她腕間胎記更灼人的秘密。2 宮宴鎏金銅鏡凝著晨露微光,
羊脂玉簪上的并蒂蓮在鴉青鬢邊搖曳,南宮羽望著鏡中薄妝 —— 眉如遠岑含翠,
胭脂輕點如朝霧初綻,耳垂珍珠墜子垂落的弧度,
恰合《妝臺記》里 "珠翠斜壓鬢云偏" 的妙詣。指尖撫過鏡中女子腕間楓葉胎記,
忽然想起昨夜木匣底層的殘卷:月白羅裙上的楓葉紋與腕間胎記重疊,畫中女子眼尾微紅,
竟與她此刻神情分毫不差。"吉時到了。" 屏風后傳來沈陌的聲音,
衣料摩擦聲里裹著細不可聞的嘆息。南宮羽轉(zhuǎn)身,見他已換作孔雀藍暗紋官服,
玉帶銀鶴在晨光中泛著冷霜般的光澤,袖擺處繡著的五針松紋,正是沈家家徽的暗紋。
他遞來素白絲帕時,指尖在繡著松紋的邊角處停頓半息,相觸瞬間如落雪化于掌心,
他卻猛地縮回手,指腹碾過袖中碎玉的棱角 —— 那是昨夜她在妝匣里發(fā)現(xiàn)的半塊玉佩,
刻著極小的 "陌" 字。馬車碾過青石板路,車簾外飄來茉莉香與晨霧交織的氣息。
南宮羽隔著鮫綃望去,汴京早市正掀開繁華序幕:賣花娘竹籃里的茉莉堆成雪塔,
綢緞莊的茜紗在風里翻卷如流霞墜地,而當街角茶客的目光掃過她腕間胎記,
竊語聲中 "天機閣"" 楓葉紋現(xiàn)世 " 的字眼,像冰針般刺進耳膜。御花園朱漆門前,
沈陌突然扣住她的手腕。他掌心本是握慣狼毫的溫涼,觸到胎記時卻燙得驚人,
仿佛那片楓葉正灼燒他的指腹。"莫要直視大臣目光。" 他垂眸替她調(diào)整步搖,
指尖掠過她后頸時微微發(fā)顫,溫熱呼吸拂過她耳際,"記住,
你是我在姑蘇尋了三年的未婚妻,姓南宮,名羽。" 尾音輕得像落花墜水,
卻讓她想起昨夜在《天機閣手札》里看見的批注:"天命者現(xiàn)世,必攜楓葉之印,
引山河變色。"雕花門 "吱呀" 洞開,千樹梨花正紛揚如雪,白色花瓣落在曲水上,
隨流觴漂向九曲橋盡頭的浮翠亭。南宮羽嗅到風中沉水香混著梨花香,
忽然頭痛欲裂 —— 幻象中,同樣的梨花樹下,少年沈陌曾為她簪花,鬢角沾著的梨花瓣,
被他小心收進貼身荷包。浮翠亭內(nèi),漢白玉欄桿外的白蓮開得鋪天蓋地,恍若瑤池落人間。
南宮羽隨沈陌踏上紅毯的剎那,
席間抽氣聲此起彼伏 —— 她鬢邊東珠步搖在琉璃燈下折射七彩光暈,與滿池白蓮相映,
竟似廣寒仙子臨世。吏部尚書王大人端著瑪瑙酒杯迎上,
目光在她腕間胎記上逡巡:"早聞沈侍郎未婚妻才壓群芳,今日盛會,何不作詩一首?
" 話落時,袖中玉扳指無意識摩挲著杯沿,那里刻著半片楓葉暗紋。
沈陌袖中指尖掐入掌心,面上卻浮起清淺笑意:"內(nèi)子初到汴京,
怕是 ——""既蒙大人抬愛,便獻丑了。" 南宮羽指尖撫過石案上的澄心堂紙,
紙角松紋暗記與沈府帕子相同。毛筆蘸墨時,腕間胎記突然發(fā)燙,
筆尖落下便不可收:"玉簪斜插鬢云輕,白蓮池畔踏歌行。" 剛寫完第二句,
水榭外突然傳來金鑾殿方向的鐘鼓三響,驚起滿池白鷺。沈陌手中玉杯 "當啷" 墜地,
碎片飛濺聲里,他望向她的目光如驚鴻掠水:"隨我去偏殿。" 話音未落,
太監(jiān)尖細的 "遼使覲見" 便劃破園林,他猛地松開她的手,袍袖帶亂了她鬢邊玉簪,
發(fā)絲垂落間,她看見他腰間玉佩已有半道裂痕,正是她昨夜在夢中見過的、染著血的碎玉。
殿內(nèi)燭火通明,沈陌官服上的銀鶴在光影里展翅欲飛。他轉(zhuǎn)身時,南宮羽透過雕花窗欞,
看見游廊拐角處紫袍老者展開的黃綾 —— 朱筆勾勒的楓葉紋旁,"天命者現(xiàn),
北疆泣血" 八個大字觸目驚心。"你師父以命相護,你竟要重蹈覆轍?
" 老者聲音如冰錐,"當年沈家滿門因她而亡,你忘了父親臨刑前的血書?
"沈陌猛地轉(zhuǎn)身,玉簪上的東珠在廊燈下碎成光斑,恰似他眼中將落未落的淚。他深吸口氣,
聲音卻冷如霜雪:"此乃國事,與內(nèi)子無關。" 說罷甩袖而去,青石板上的靴聲,
像敲在南宮羽心口的更鼓。更鼓三更,沈陌回到浮翠亭時,官服已被冷汗浸透,
貼在背上顯露出單薄的肩胛骨。他望向她的目光復雜如汴京煙雨,
卻在開口時化作冰川:"回府吧。" 聲音沙啞得像是被淚水泡過,"從明日起,
沒有我的允許,不許踏出西閣半步。"回程馬車上,南宮羽摸著發(fā)燙的胎記,
忽然發(fā)現(xiàn)袖中宣紙不知何時被寫完后半闕:"金戈鐵馬入夢來,楓葉落處是歸程。
" 墨跡未干,"歸程" 二字上暈開的水痕,像極了沈陌眼中的淚光。她抬頭,
看見他正盯著她掌心的薄繭 —— 那是前世彈琵琶磨出的印記,
此刻卻被他用近乎虔誠的目光凝視。"羽兒......" 他忽然低喚,聲音輕得像夢。
但很快,他別過臉去,從袖中取出半塊碎玉,裂痕處還帶著血絲:"收著吧。
" 那是與他腰間玉佩合璧的另一半,上面朱砂寫的 "羽" 字,筆畫間滿是顫抖,
像極了十六歲那年,他在楓葉林里,用她的血寫在絹帕上的名字。馬車停在沈府門前時,
夜雨傾盆。沈陌撐著傘送她到西閣,自己半邊身子浸在雨中,
燈籠的光在他臉上投下青黑陰影。"早些歇息。" 他說,轉(zhuǎn)身時,
她看見他袖中露出半片楓葉,正是她初醒時枕頭上那片,葉脈間金粉寫的 "等你" 二字,
在雨夜中微微發(fā)光。是夜,西閣外傳來沈夫人的斥罵:"你可知遼人已放話,
要取那胎記女子的人頭?你父親當年就是為了護她......" 話未說完,
便被沈陌打斷:"母親,當年楓葉林里,她替我擋下的箭,箭頭淬的是遼毒。
" 他的聲音輕得像嘆息,"若沒有她,沈家早已斷了香火。"南宮羽貼著冰冷的窗紙,
聽著雨聲中的對話,忽然想起初到沈府時,在書案下發(fā)現(xiàn)的半幅字:"楓葉未落人已歸",
落款是沈陌的名字,墨跡新鮮得像是剛剛寫完。她摸著腕間胎記,
終于想起那個被遺忘的夢 —— 十六歲的秋天,楓葉如血,少年沈陌背著她穿越整片楓林,
他的眼淚滴在她頸間,滾燙如血:"羽兒,我?guī)慊丶遥?/p>
再也不讓任何人傷害你......"窗外,梨花在雨中紛紛墜落,
像極了浮翠亭里的那場雪。南宮羽知道,從她帶著楓葉胎記穿越而來的那一刻起,
她與沈陌的命運,便如那半闕《鷓鴣天》,注定要在金戈鐵馬與宮廷權謀中,續(xù)寫一曲,
虐戀情深。3 禁閣西閣雕花窗欞蒙著晨霧,如敷一層素紗。南宮羽凝視案頭青瓷筆洗,
水面倒映的楓葉胎記紅得驚心動魄,恍若滴血浸于晨露。自宮宴歸后三日,
沈陌再未踏入西閣,唯侍女每日膳食中,
必夾一片金粉描脈的楓葉 —— 與初醒時枕上那片,葉脈走向分毫不差。"表小姐,
老爺請您去藏書閣抄經(jīng)。" 侍女小翠隔著屏風,聲音里浸著惴惴,"遼使遞了國書,
點名要見... 要見帶楓葉胎記的女子。"狼毫在宣紙上暈開墨團,南宮羽指節(jié)捏得泛白。
昨夜檐角偷聽到的對話如針:沈陌與幕僚議及 "天機閣密卷",
聲線冷得能碎冰:"護她唯有一途,令世人以為她魂歸離恨天。"藏書閣踞沈府西北角,
朱漆門扉上鎮(zhèn)邪符已褪成暗黃。推門瞬間,陳年墨香混著霉菌氣息撲面而來,
整面檀木書架上,松紋箋系著的卷軸在幽暗中蟄伏,如無數(shù)未醒的魂靈。
南宮羽指尖劃過架上典籍,最底層半函《天機閣手札》突然滑落,
封皮楓葉紋與腕間胎記嚴絲合縫,像被歲月打磨過的榫卯。"十五年前冬至,楓葉林之戰(zhàn),
沈氏滿門護天命者而亡。" 她指尖撫過泛黃紙頁,
"沈陌之父沈硯冰卒于斷箭崖" 的字跡已淡如秋霜,
身后衣料摩擦聲驚起細塵在光束中浮沉。沈陌倚著門框,晨光從他肩側(cè)斜切而入,
將青衫染成素縞。他望著她手中的手札,喉結重重滾動,聲線浸著臘月的霜:"看夠了?
"轉(zhuǎn)身剎那,南宮羽看見他腰間玉佩裂痕深如舊傷,碎玉邊緣凝著暗紅,似新結的痂。
"為何騙我?" 她指尖戳向 "天命者掌山河氣運" 的批注,
腕間胎記在光影里明明滅滅,"你早知道我是他們要找的人。"沈陌逼近時,
袖中碎玉硌得掌心發(fā)疼。十六歲那年的楓葉林在眼前閃回:她替他擋下遼人毒箭,
鮮血浸透月白衣襟,眼尾發(fā)紅卻笑著說 "陌哥哥別怕"。"父親臨終要我立誓護你。
" 他聲音發(fā)顫,手掌按在冰冷的書架上,指腹碾過木紋如碾過時光,"可你活著,
沈家便永遠擔著謀逆之名。"窗外烏鴉長啼,驚落幾片枯葉。南宮羽看見他指尖掐入掌心,
血珠滴落手札,恰好暈在 "天命者與守命人共生共死" 的批注上,像命運落下的紅戳。
昨夜妝匣底層的絹帕浮現(xiàn)眼前:金線繡的半片楓葉旁,"陌" 字小如蚊睫,
正與他玉佩形狀相合。"所以你要我假死?" 她揚起從他袖中滑落的密函,
朱砂字跡刺目如血,"像你師父當年那樣?"沈陌猛然奪過密函,指節(jié)因用力而泛白。
燭火在他眼中跳動,卻在觸及她腕間胎記時倏地熄滅。"那支毒箭,本應穿透我的心。
" 他盯著掌心薄繭 —— 那是日復一日練箭磨出的印記,"你替我受了,從此每到陰雨,
傷口便如蟲噬。而我..." 他抬頭,眼底有水光碎成星子,"連替你痛的資格都沒有。
"燭火突然明滅,一幅畫卷自架上滑落。南宮羽看見十六歲的沈陌背著她穿越楓葉林,
血色夕陽為她腕間胎記鍍上金邊,像烙在時光里的誓約。"我都想起來了。" 她輕聲說,
"你說要帶我回家,永不分離。"沈陌轉(zhuǎn)身背對她,不敢直視她眼中翻涌的溫柔。
"現(xiàn)在的家,是金絲籠。" 他望向窗外凋零的楓葉,"遼使國書言:' 得楓葉女,
割地三千里。' 陛下已心動,唯有你 ' 死' 在演武場,方能斷了所有人的貪念。
"南宮羽突然扣住他冰涼的手,將半塊碎玉按進他掌心。"你以為我還是前世那個弱女子?
" 她指尖劃過他掌心薄繭,帶著千年后的堅定,"我來自后世,那里的女子,能自己握劍。
"沈陌渾身一震,她眼中的光,讓他想起楓葉林里那個舉著木劍說 "我護你" 的小女孩。
可如今,他必須做那個親手折斷她羽翼的人。"明日起,隨我去演武場。" 他抽回手,
聲線冷硬如鐵,卻在轉(zhuǎn)身時泄露一絲顫音,"我教你弓馬,教你在亂世自保。
但記住 ——" 青衫掠過她鬢發(fā),"在世人眼中,你不過是沈陌無關緊要的未婚妻。
"月夜演武場,南宮羽握弓的手穩(wěn)如磐石。沈陌立在廊下,看她背影與記憶中重疊。
父親曾說:"羽兒掌心的楓葉,是上天給她的箭靶。" 可此刻,這雙本該挽弓衛(wèi)國的手,
卻要偽造自己的死亡。"手腕再抬三分。" 他上前調(diào)整她的姿勢,指尖觸到胎記的剎那,
聽見她輕笑:"陌哥哥,你的手還是這么涼。"這聲稱呼如驚雷劈碎十五年光陰。
那年楓葉林,她靠在他懷里,染血的指尖在他掌心畫楓葉:"等我們長大了,
要去看遍天下楓林。""莫要再叫。" 他后退兩步,喉結滾動,"你我之間,唯有君臣。
"看著他倉皇離去的背影,南宮羽發(fā)現(xiàn)箭靶上金粉小字:"十月十五,斷箭崖見。
" 字跡清瘦如他,在月光下泛著微光。是夜,西閣密道盡頭的密室里,
滿墻楓葉標本在燭火下舒展。
每片葉脈間的金粉字跡都在訴說過往:"羽兒今日學會騎馬"" 羽兒說要嫁與陌哥哥 "。
她撫過" 陌哥哥 " 三字,褪色的金粉簌簌而落,像他藏了十五年的心事。腳步聲近,
南宮羽閉目裝睡。沈陌的氣息籠罩過來,月光在他肩線勾勒出薄脆的銀邊。他放下一片楓葉,
指尖輕輕掠過她腕間胎記,低嘆聲輕得像雪:"對不起,羽兒... 這次,
還是要讓你涉險。"待他離去,南宮羽展開楓葉,葉脈間細如蚊足的字浮現(xiàn):"演武場箭,
箭頭無毒。斷箭崖雪,可掩生機。" 終于明白,他所謂的血祭,不過是用自己的仕途,
換她半條生路。窗外秋風呼嘯,卷著楓葉掠過青瓦,如那年楓葉林的血色濤聲。
南宮羽攥緊掌心碎玉,胎記在月光下發(fā)燙 —— 她與沈陌的命運,早已在楓葉飄落時寫就,
是劫是緣,都要在這亂世中,用血淚續(xù)寫。4 斷箭演武場的秋霜凝作白鱗,
爬滿箭靶的紅心。南宮羽撫過桑木弓的刻紋,半片楓葉凹痕與腕間胎記嚴絲合縫,
昨夜新磨的木屑尚在地上拼著護心符形狀,松脂香混著鐵銹味在冷空氣中浮沉。"氣沉丹田。
" 沈陌的聲音自腦后傳來,帶著晨露的涼。他扣住她的手腕上抬,指腹碾過胎記時,
薄繭與肌膚相貼的觸感,像兩片跨越十五年的楓葉終于重疊。自藏書閣后,他不再回避觸碰,
卻始終垂眸,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陰影,
掩住眼底翻涌的暗潮 —— 那是藏了十五年的驚濤駭浪,此刻正借著指尖的溫度,
一寸寸漫過她的血脈。箭羽劃破空氣,驚起檐角寒鴉。箭頭擦著紅心邊緣入靶,
南宮羽轉(zhuǎn)身時,恰好看見素白絹帕自他袖中滑落一角,楓葉紋邊角浸著的血漬,
正是她昨日磨箭時留下的。那抹赤紅在素白上格外刺眼,像他這些年藏在袖口的心事,
終于在某個不經(jīng)意的瞬間,泄露了半分。"明日便是十五。" 沈陌望向?qū)m墻,
琉璃瓦上的霜花在陽光下碎成金粉,"斷箭崖的雪已積三尺,狼首衛(wèi)的彎刀,
正等著飲天命者的血。" 他的聲音輕得像霜,卻在 "天命者" 三字上咬得極重,
仿佛那是刻在骨血里的詛咒,亦是他用半生來破解的謎題。她撫過弓把刻痕,
密室中《斷箭崖圖》的細節(jié)在眼前浮現(xiàn):老松虬曲如斷箭,枝頭楓葉染著暗褐,
恰是沈硯冰血濺之處。"你說雪能藏住呼吸," 她的聲音輕得像雪,
"可陛下會信我真的死了嗎?" 話尾的顫音,像一片即將飄落的楓葉,在冷風中打著旋兒。
沈陌轉(zhuǎn)身,靴底碾碎滿地楓葉。他的笑比晨霜更冷,
卻在唇角泄露一絲極淺的弧度 —— 那是唯有她能看懂的苦笑,藏著對命運的不甘,
亦有對她的不舍。"沈家滿門早已葬在楓葉林,能護你十五年,已是上蒼垂憐。
" 指尖撫過腰間碎玉,血痂被蹭破,一滴赤紅落在青衫上,像片迷你的楓葉,
恰與她腕間的胎記遙相呼應。風掀起他的衣擺,南宮羽看見內(nèi)襯上繡著的楓葉紋,
針腳細密如淚線,每片葉子的脈絡都朝著袖口極小的 "羽" 字生長。
那是她昨夜在衣柜深處發(fā)現(xiàn)的,十五件中衣,繡著十五種楓葉形態(tài),從抽芽到凋零,
從未間斷。原來,他的每一個春秋,都在以這種方式,與她的生命軌跡悄然重疊。"跟我來。
" 他忽然攥緊她的手,指尖在掌心快速畫了個箭靶 —— 兒時的暗號,危險將至。
兵器庫的鐵門推開時,陳年松脂香混著鐵銹味撲面而來,
十五把刻著年份的弓箭在墻上一字排開,弓弦上的楓葉紋隨穿堂風輕顫,
像十五只欲飛的火蝶,載著他十五年的思念與期盼。"每年生辰,我都盼著你能親手接過。
" 沈陌撫過 "崇寧五年" 的弓把,聲音發(fā)顫,內(nèi)側(cè)的小字被掌心焐得溫熱:"羽兒,
生日快樂。陌哥哥永遠在你身后。" 她的淚忽然落下,想起密室里的楓葉標本,
每片葉脈間的金粉字都停在十六歲,原來他的時光,在那年的楓葉林就已定格,而她,
是他永遠走不出的昨天。是夜西閣,蟹粉豆腐的香氣漫過燭影。沈陌夾菜的手頓在半空,
指尖無意識摩挲著瓷勺 —— 那是她慣用的暗號,三下輕點,
是當年宮宴上擋下毒酒的節(jié)奏。此刻,這節(jié)奏卻成了離別的前奏,每一下輕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