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冰美式的溫度清晨七點十五分，林深的指尖觸到玻璃幕墻的涼意。
星巴克的logo在霧面玻璃上暈成柔和的光圈，他熟練地按下冰美式的訂單，
備注欄里寫著“少冰，不加糖”。這個習慣從大學時代延續(xù)至今，整整十年?！傲止?，
又給蘇小姐帶咖啡??？”收銀臺的小妹笑著揶揄，他耳尖微燙，
接過紙袋時指尖蹭過杯身的冷凝水，像極了每次見到蘇晚時掌心的汗。
設計院的旋轉門吞吐著早高峰的人流，林深在電梯間遇見抱著文件夾的蘇晚。
她穿著煙灰色西裝裙，發(fā)尾還沾著未干的雨絲，睫毛上凝著細小的水珠，
像極了他們初見那天，她蹲在弄堂口給流浪貓喂牛奶時的模樣?！霸?。
”她接過咖啡時指尖觸到他的指節(jié)，聲音里帶著慣有的疏離。
林深注意到她無名指上戴著枚碎鉆戒指，是上周沈墨從香港帶回來的禮物。
那個男人總是這樣，在每個重要的日子里踩著時差出現(xiàn)，又在黎明前消失在機場高速。
整個上午，林深都在修改商業(yè)綜合體的設計圖。電腦右下角彈出微信消息，
是蘇晚發(fā)來的文檔壓縮包，備注寫著“急，沈總下午要”。他盯著“沈總”兩個字看了三秒，
右鍵保存時發(fā)現(xiàn)文件創(chuàng)建時間是凌晨兩點十七分。午休時，他繞到街角的日料店，
打包了蘇晚最愛的鰻魚飯。推開會議室門時，正聽見沈墨低笑：“晚晚，這次項目成了，
帶你去巴黎看時裝周?！碧K晚垂眸攪著咖啡，戒指在日光燈下折射出冷冽的光，
像極了她每次說起未來時眼底的霧?！傲止?，麻煩把修改后的圖紙發(fā)我郵箱。
”她接過餐盒時，袖口滑落露出腕間的紅繩——那是去年她發(fā)燒三十九度，
他守了整夜后系上的平安結。此刻紅繩邊緣已經(jīng)起毛，卻依舊固執(zhí)地纏在她纖細的手腕上。
傍晚暴雨突至，林深站在設計院門口猶豫片刻，撥通了蘇晚的電話。
鈴聲響到第七聲時才被接起，背景音里有沈墨的輕笑：“晚晚，
我的傘在后備箱......”“我?guī)Я藗?，在樓下等你?！彼犚娮约旱穆曇艋熘曷暎?/p>
顯得格外單薄。電話那頭沉默了兩秒，正當他以為會被掛斷時，傳來她低低的應答：“好。
”雨幕中，蘇晚踩著高跟鞋走來，發(fā)梢滴下的水珠落在他遞過去的傘面上。她接過傘時，
他聞到她發(fā)間殘留的雪松香水味，是他去年生日送的那款，她總說太清淡，卻一直用到空瓶。
“謝謝?！彼龘沃鴤阃罔F口走，他亦步亦趨地跟在半步之外，
看著她的倒影在水洼里碎成搖曳的光斑。路過便利店時，她忽然駐足：“要不要喝熱可可？
”林深怔住，看著她走進店里的背影，忽然想起大二那年的冬夜。
她抱著失戀的閨蜜在操場哭到凌晨，他躲在樹后把暖手寶焐熱了又焐，最后假裝偶遇塞給她。
那時她眼睛腫得像核桃，卻對著他笑出小梨渦：“林深，你像暖寶寶成精了。
”手機震動打斷回憶，是母親發(fā)來的照片。病床上的父親戴著氧氣面罩，
床頭柜上擺著他寄回去的降壓藥。上周體檢報告出來時，醫(yī)生說他已經(jīng)到了尿毒癥前期，
需要盡快調(diào)整作息。他刪掉編輯好的“辭職申請”，回復：“下周回家看你們。
”蘇晚出來時手里多了兩杯熱飲，遞給他時指尖相觸，溫度透過紙杯傳來。
“謝謝今天的鰻魚飯?！彼皖^攪著吸管，“其實......我不太喜歡吃鰻魚。
”林深愣在原地，看著她的背影消失在雨幕中。原來十年間他每天精心準備的午餐，
都是她皺著眉吃完的。那些他熟記于心的“喜好”，不過是他一廂情愿的誤解。
深夜的設計院燈火通明，林深盯著電腦屏幕上的肌酐數(shù)值，突然想起蘇晚剛才說的話。
他打開外賣軟件，刪除收藏夾里所有日料店，鬼使神差地搜索“清淡飲食推薦”。
窗外的雨還在下，他摸出抽屜里的病歷單，在辭職報告上簽下名字時，
墨跡被淚水暈開小小的團。這或許是他最后能為她做的事了——在徹底消失前，
學會不再用自以為是的方式愛她。第二章：碎鉆的裂痕周五的例會開到一半，
蘇晚的手機在桌下震動。是沈墨發(fā)來的消息：“今晚老地方，帶你見個重要的人。
”她盯著屏幕上的定位，那是外灘那家米其林餐廳，去年他在這里向她求婚。散會后，
林深抱著圖紙路過她的工位，瞥見她正在涂口紅。豆沙色的唇膏在唇瓣上暈開，
他忽然想起大學話劇社演出，她扮演朱麗葉時也是這個顏色，謝幕時他躲在幕布后，
手心全是汗?！傲止?，”她叫住他，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戒指，
“明天甲方那邊的對接......”“我已經(jīng)和王工交接過了。”他打斷她，
聲音比平時低了兩度，“以后你的項目，由他負責?！碧K晚抬眸，撞上他眼底的晦澀。
這個總是溫聲細語的男人，此刻像突然拉上了窗簾的房間，讓人看不清里面的光。
她想問什么，卻被手機提示音打斷——沈墨發(fā)來消息：“路上堵車，可能會晚十分鐘。
”“那我先走了?！彼テ鹗职?，擦肩而過時聞到他身上淡淡的消毒水味，
像是醫(yī)院走廊的氣息。電梯門合上的瞬間，她看見他坐在工位前，脊背挺得筆直，
像棵被風雨壓彎卻不肯折斷的樹。餐廳里，沈墨正在和鄰桌的男人握手。蘇晚走近時，
聽見“沈太太”三個字撞進耳膜。穿香奈兒套裝的女人轉過臉，
無名指上的鴿子蛋鉆戒比她的大了整整一圈。“晚晚，這是我太太。
”沈墨的聲音帶著慣有的從容，“我們下個月補辦婚禮，邀請你當伴娘。
”吊燈的光碎在紅酒杯里，蘇晚聽見自己的心跳聲，像有人在耳邊敲碎了無數(shù)個玻璃杯。
她想起上周他說“巴黎時裝周”時的眼神，想起他每次離開時留在她額頭的淺吻，
想起林深昨天遞來的熱可可，溫度似乎還停留在指尖。“恭喜。
”她聽見自己的聲音飄在空中，伸手去拿桌上的水杯，卻碰倒了高腳杯。
紅酒在桌布上洇開暗紅的花，像極了那年她在操場哭花的妝，而林深的白襯衫上，
也染著同樣的顏色。深夜的街道空無一人，蘇晚沿著黃浦江走著，
高跟鞋敲在地面上發(fā)出空洞的回響。手機在包里震動，她以為是沈墨的道歉，
卻看見林深的消息：“以后少喝冰美式，對胃不好?！毖蹨I突然決堤，她蹲在路燈下，
看著江面上浮動的霓虹，想起那些被她忽略的清晨。原來每個工作日的七點十五分，
都有個人雷打不動地為她買咖啡，而她連他喜歡喝拿鐵還是卡布奇諾都不知道。
路過便利店時，她鬼使神差地走進去，買了兩杯熱可可。站在設計院樓下，她抬頭望去，
二十八層的燈還亮著。電梯上升時，她想起他今天說的“以后你的項目”，突然意識到，
那個總是站在半步之外的身影，可能真的要離開了。辦公室里，林深正在整理文件。
聽見腳步聲時，他以為是加班的同事，抬頭卻看見蘇晚站在門口，
手里握著兩杯熱氣騰騰的可可。“給你的。”她遞過去時，發(fā)現(xiàn)他右手纏著紗布，
“怎么受傷了？”“不小心劃到的?！彼肫鸾裉焓帐俺閷蠒r，
被大學合影的相框割破的手指。照片里她穿著學士服，站在他和沈墨中間，
笑得像五月的陽光。蘇晚在他對面坐下，拆開吸管時發(fā)現(xiàn)他的保溫杯里泡著枸杞。
這個曾經(jīng)熬夜畫圖喝黑咖啡的男人，什么時候開始養(yǎng)生了？她忽然想起上次一起加班，
他說“我媽總說我臉色不好”，而她當時正在給沈墨回消息，只敷衍地“嗯”了一聲。
“今天......”她開口，又不知道該說什么?？煽傻臒釟饽：怂哪?，她突然發(fā)現(xiàn)，
這個認識了十年的男人，眼角已經(jīng)有了細紋，鬢角也冒出幾根白發(fā)。“其實我早就知道。
”林深打斷她，聲音平靜得可怕，“沈墨有未婚妻的事，去年在香港就聽說了。
”蘇晚猛地抬頭，撞上他眼底的坦誠。原來他什么都知道，卻還是每天為她買咖啡，
幫她處理沈墨留下的爛攤子，看她在這段錯誤的感情里越陷越深?！盀槭裁床桓嬖V我？
”她的聲音帶著哽咽，“為什么要任由我......”“因為你需要的從來不是我。
”他苦笑，指腹摩挲著可可杯身，“你需要的是那個能帶你去巴黎的沈墨，
是能在下雨天為你撐傘的沈墨，而我......只是個隨時能遞上暖手寶的備胎。”備胎。
這個詞像根細針扎進心臟，蘇晚想起無數(shù)個他默默陪伴的瞬間，
想起他永遠半蹲為她系鞋帶的姿勢，想起他書包側袋里永遠備著的衛(wèi)生巾。
原來在她看不見的角落里，他把自己低到了塵埃里。“對不起。”她終于說出這三個字，
卻在看見他眼里的痛楚時，意識到這三個字有多輕。林深搖頭，將辭職信放進抽屜。
窗外的雨又下起來，他想起第一次為她買咖啡的清晨，她穿著白色連衣裙從弄堂跑出來，
發(fā)梢沾著茉莉花瓣。那時他以為，只要足夠用心，總能捂熱一顆心?！耙院笳疹櫤米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