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月樓。
鄞都最大的風(fēng)月之地。
樓內(nèi)雕梁畫棟,裝飾奢華。絲綢帷幕隨風(fēng)輕拂,青煙裊裊。樓內(nèi)的女子個個衣著清涼,輕歌曼舞,引得無數(shù)達官貴人、文人墨客流連忘返。
黎稚靠在窗邊,百無聊賴地看著樓外迎來送往的老鴇。
“都做了將軍夫人了,不在侯府待著侍奉夫君,怎么有空跑我這兒來?”
從琬繡穿著一身淡青色長裙,裙擺繡著細膩的花紋。她的發(fā)髻輕挽,幾縷青絲隨意垂落,平添幾分風(fēng)情。
黎稚長嘆口氣,仰面倒在榻上。
“唉,將軍雖好,可惜是個不會動的花瓶,你可不知那侯府,里面的夫人個個都是狠角色,我太難了?!?/p>
從琬琇搖了搖團扇,笑道:“定北侯府又不是尋常人家,你不費些心思,往后日子怕是難過?!?/p>
黎稚撥了撥珠簾上的珠子,語氣有些失落:“我今日回黎府了,可總覺得好像出嫁了,那里就不再是我的家了?,L琇,我又沒家了?!?/p>
從琬琇眸子暗了暗,寬慰道:“不怕,反正你之前也不喜歡黎府,規(guī)矩又多,又不受人待見,索性以后不去了也好?!?/p>
“不喜歡,但好歹也有我爹……”黎稚聲音越來越低,滿心的委屈快要從眼睛里溢出來。
“好啦,別這樣,都不像你了,”從琬琇搖了搖她的肩膀,打趣道,“從前裴將軍可是鄞都萬千少女的夢中情郎,如今便宜了你,你該開心才是?!?/p>
黎稚吸吸鼻子,哼了一聲,“那是從前,現(xiàn)如今他成了那樣子,以后怕是還得靠我養(yǎng)活呢?!?/p>
“不至于吧,真?zhèn)媚敲粗??”從琬琇好奇地壓低聲音問:“那還能同房嗎,你試了沒有?”
黎稚偏過頭,有些不好意思,“你怎么也問這個……人都快不行了,還想那些呢?!?/p>
從琬琇捂嘴輕笑,“跟我還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要不我給你拿些好東西,你回去給他試試?”
“琇琇!”黎稚惱羞成怒,“別說的好像我有那么……急不可耐一樣?!?/p>
見她從難過中緩了過來,從琬琇也不逗她了,起身給她倒了杯茶,“前些日子我回了趟小河村,孩子們知道你嫁人了,還鬧著要吃喜糖呢?!?/p>
黎稚想著那群孩子們,臉上也浮起一抹笑,“等過些日子,我尋個機會回去看看他們?!?/p>
“你現(xiàn)如今是將軍夫人了,說話做事不知道多少人盯著在。以后沒事少往我這里跑,叫人看見了不好?!?/p>
黎稚撅起嘴,拽著她的袖子搖了搖,“琇琇啊,我攢錢的速度趕不上你漲價的速度啊。這樣下去,你都要成頭牌了,我何時才能幫你贖身啊。”
從琬琇低著頭,面上飛出一抹薄紅,“最近有一公子……常來找我,他出手闊綽,我也攢了一些銀子,應(yīng)該快了。”
見她難得露出些少女懷春的模樣,黎稚坐起身湊到她面前,笑道:“你臉紅什么,莫不是對那公子動了心?”
從琬琇一把推開她,擰過身子嘴硬道:“哪有,你莫要胡說?!?/p>
黎稚又繞到她面前,嬉皮笑臉道:“你看你,臉這么紅,還不承認?!?/p>
“你討打!”
兩人嬉笑著在榻上鬧作一團。
.
黎稚在醉月樓待到天黑才回家,她輕手輕腳回到臥室,趴在床邊看著床上的人。
想到白日里從琬琇說的“萬千少女的夢中情郎”,忍不住低頭笑出了聲。
她悄悄湊到裴旭堯身邊,用手指戳了戳他的手臂,嚯,好硬。
她撐著身子又湊近了點,看著他的臉。早上下人給他剃過面,可是感覺這會兒下巴上好像又長出了一層青色的胡茬。
黎稚伸手在他下巴上摸了摸,嚯,好扎。
被這新奇的觸感給逗樂了,黎稚癡癡笑了好一會兒。
“唉,還沒見過你之前是什么樣子的呢,”黎稚搖搖頭,“可惜了?!?/p>
洗漱完,照例布置好三個水盆,黎稚又換上一根新的蠟燭,美美地躺在榻上睡了。
子時剛過,夜深如墨,萬籟俱寂。
黎稚呼吸悠長均勻,睡得很熟。
床上的裴旭堯睜開了眼,他起身下床,長腿一邁,輕松跨過了地上的水盆,沒有發(fā)出任何聲響。
他站在榻前,觀察著黎稚。
他的這位夫人挺有意思,好像怕他,又不怕他,一邊防備著他,一邊卻又睡得如此香甜。
裴旭堯看了眼桌上的蠟燭,夫人夜里睡覺還要點著燈,燈影照耀下,她的睡顏靜謐而又純真。
她的雙手虛攏,放在臉側(cè)。指甲修剪的圓潤光滑,如貝殼般瑩潤,手指嫩白纖細,一雙手仿佛精工雕琢的玉器。
裴旭堯伸手比了比,她的手怎么這樣小,臉也小,整個人都是小小的一只,貓兒似的窩在短短的榻上。
裴旭堯就這樣站在榻邊,默默看了許久。
早上,黎稚被一陣敲門聲吵醒。
門外的下人喊著:“夫人,起了嗎?我們來給二公子換藥梳洗了?!?/p>
黎稚驟然起身,慌慌忙忙地收拾著被子,“馬上馬上,這就起了。”
她連忙整理好貴妃榻,把上面的靠墊和矮幾重新歸位。
外面的人還在催促,黎稚抱著被子趕緊往床上跑。
可是她抱著被子看不見路,忘了床旁還擺著自己放置的水盆。
不留神一腳踩到了盆子邊緣,銅盆頓時翹起,磕在她的腿上,疼得她齜牙咧嘴。
屋內(nèi)叮鈴哐啷,水也撒了一地。
黎稚也顧不得那些了,裹著被子先蹦到了床上。
桂嬤嬤聽著動靜,還以為出了事,趕緊推門進來。
“哎喲喂,夫人,這是怎么搞的?”
黎稚坐在床上,羞愧地解釋道:“我打了水準(zhǔn)備幫將軍梳洗來著,不小心摔了一跤……”
“哎喲,沒傷著吧?”桂嬤嬤連忙上前,撩開她打濕的褲腿,看到小腿上果然一片紅腫。
“怎么這么不小心啊,時梅,快去拿紅花油來?!?/p>
時梅應(yīng)了一聲,連忙轉(zhuǎn)身去尋。
桂嬤嬤揉搓著她的傷處,心疼道:“這些活兒自有下人們來做,夫人何必親自動手啊?!?/p>
黎稚心虛地點了點頭,“知道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