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點半，城中村的巷口還籠罩在朦朧的晨霧里。魏小小踩著露水小跑出來，發(fā)梢還沾著昨夜洗頭未干的水珠。她習慣性摸向電動車鑰匙，卻在瞥見巷口那輛銀灰色轎車時驟然頓住 —— 車窗半搖下來，林玄風單手支著下巴，嘴角噙著若有若無的笑意。
“早啊，魏同學。” 他揚了揚手里的咖啡杯，玻璃幕墻映出他熨燙筆挺的藏青色西裝，袖口露出的腕表泛著冷光，“我要去公司開董事會，剛好順路?！?/p>
魏小小攥著帆布包的帶子，后知后覺想起昨天吃飯時她隨口提過住址。巷口的槐樹沙沙作響，幾片枯葉落在轎車引擎蓋上，她盯著林玄風鏡片后深邃的眼睛，總覺得那抹笑意里藏著什么。記憶突然閃回大學社團招新那天，同樣穿著白襯衫的少年倚在梧桐樹下，往她手里塞了塊桂花糕。
“真的順路？” 她試探著問。林玄風已經(jīng)下車拉開副駕駛門，薄荷香混著皮革味撲面而來：“比導航還準。” 他指尖輕叩車門，晨光在他無名指上的銀色尾戒流轉(zhuǎn)，魏小小鬼使神差坐了進去。
車載香薰散著雪松氣息，儀表盤亮起幽藍的光。林玄風發(fā)動車子時，魏小小注意到中控屏上顯示的目的地 —— 正是凌城科技的地下車庫。后視鏡里，他的碎發(fā)被晨光染成金棕色，與記憶里那個總愛穿衛(wèi)衣的男孩漸漸重疊。
“你怎么突然成了公司股東？” 車子駛上高架橋時，魏小小終于問出憋了一路的問題。林玄風握著方向盤的手頓了頓，指節(jié)泛白：“讀研時跟著導師做項目，剛好付玉在找技術(shù)合伙人。” 他輕笑一聲，聲音卻有些緊繃，“說來也巧，你救的孕婦是他太太，產(chǎn)科主任還是我導師的師妹?！蔽盒⌒⌒闹幸粍樱瓉肀澈笥羞@么多巧合。
她又接著問道：“那你現(xiàn)在在公司主要負責什么工作呀？”林玄風放松了些，聲音也恢復了平穩(wěn)，“主要是技術(shù)研發(fā)和戰(zhàn)略規(guī)劃方面的事。付玉負責公司的運營和市場拓展，我們配合得還挺默契?！彼麄?cè)頭看了魏小小一眼，又補充道，“其實一開始我也沒想過會走到這一步，不過既然有了機會，就想努力做出點成績。”魏小小輕輕點頭，看著車窗外快速后退的景色，說：“你一直都很優(yōu)秀，現(xiàn)在能有這樣的成就也是意料之中。”
林玄風微微紅了臉，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還得多謝你當年在社團里對我的鼓勵，讓我有勇氣去追求自己喜歡的東西?！眱扇说慕徽勗跍剀暗姆諊欣^續(xù)著，不知不覺，車子已經(jīng)駛?cè)肓肆璩强萍嫉牡叵萝噹臁?/p>
車流在腳下蜿蜒成金色的河，魏小小望著窗外倒退的梧桐樹，想起昨天醫(yī)院里付玉泛紅的眼眶。林玄風突然偏頭看她，睫毛在眼下投出細碎的陰影：“那天在醫(yī)院，我看見你偷偷給孕婦買粥?！?他的聲音放得很輕，“你總這樣，把別人的事當成自己的事?！?/p>
這句話猶如一把鑰匙，打開了魏小小記憶的大門，讓她不由自主地回想起大學時期的一段往事。那時候，她為了幫助林玄風完成社團策劃案，常常熬夜到很晚。而林玄風當時也是這樣看著她，眼神中透露出一絲無奈和心疼，然后輕聲說道：“你啊，真是太傻了?！?/p>
車子緩緩駛?cè)牍镜叵萝噹?，林玄風熟練地將車停在車位上，然后熄滅了引擎。然而，他并沒有像往常一樣立刻下車，而是靜靜地坐在駕駛座上，透過車內(nèi)的后視鏡，凝視著魏小小。
在后視鏡里，魏小小看到林玄風的喉結(jié)微微滾動了一下，似乎想要說些什么。正當她準備開口詢問時，“?！币宦暻宕嗟碾娞萏崾疽敉蝗豁懫?，打破了車內(nèi)的寧靜。
林玄風像是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了一跳，他猛地坐直身體，迅速解開安全帶。金屬扣撞擊的聲音在狹小的空間里顯得格外清晰。
“走吧，張主任今天要帶你認識一下部門的同事?！绷中L的聲音恢復了往日的沉穩(wěn)，他率先推開車門，下車的動作干凈利落。他的皮鞋踩在地面上，發(fā)出清脆而急促的聲響，仿佛在催促著魏小小趕緊跟上。
魏小小深吸一口氣，也推開車門，跟在林玄風身后走進了電梯。電梯緩緩上升，她的目光卻始終停留在鏡面倒影里并肩而立的兩人身上。
林玄風比大學時期長高了一些，肩膀也變得更加寬闊。他穿著一套剪裁精致的西裝，筆挺的線條勾勒出他修長的身材，然而這一身正裝卻讓他周身散發(fā)出一種生人勿近的氣場，與大學時那個陽光開朗的他相比，似乎多了幾分成熟和穩(wěn)重。
魏小小正看得出神，電梯門突然“?！钡囊宦暣蜷_了。她的思緒被打斷，迎面撞上了匆匆走來的張主任。
“魏小小！”伴隨著張主任那高跟鞋與大理石地面碰撞發(fā)出的刺耳聲響，整個走廊都回蕩著她那尖銳的聲音。
魏小小心里咯噔一下，暗叫不好，果然，張主任接下來的話如連珠炮般向她襲來：“入職第一天就遲到，現(xiàn)在又和股東同乘電梯……”
然而，當張主任的目光瞥見林玄風胸前的工牌時，她那后半句話就像被突然扼住了喉嚨一般，硬生生地卡在了那里。
林玄風卻似乎完全沒有受到影響，他不緊不慢地整理著自己的領(lǐng)帶，透過鏡片，他那冷冽的目光直直地看向張主任，緩聲道：“張主任，魏小小的考勤我會跟進?！?/p>
說罷，他微微側(cè)身，讓出一條路來，同時用一種不疾不徐的語氣說道：“董事會還有十分鐘開始?！?/p>
張主任顯然沒有料到林玄風會如此回應(yīng)，她的臉色瞬間變得有些尷尬，但還是很快恢復了常態(tài)，匆匆說了句“好的，林總”，便轉(zhuǎn)身快步離開了。
等電梯門重新合上，林玄風終于如釋重負地松了口氣。他稍稍低頭，這時魏小小才注意到，他的耳尖竟然微微泛紅。
電梯緩緩上升，樓層數(shù)字一個接一個地跳動著，當跳到 17 層時，林玄風突然毫無征兆地開口：“周末有空嗎？”
魏小小有些猝不及防，她下意識地“啊”了一聲，還沒來得及回答，林玄風像是有些慌亂，又匆忙補上一句：“公司團建，部門聚餐?！?/p>
電梯門打開的瞬間，魏小小望著走廊盡頭的玻璃幕墻，晨光正刺破云層。她轉(zhuǎn)頭看向林玄風，對方已經(jīng)恢復了從容模樣，只是垂在身側(cè)的手握成拳，指節(jié)發(fā)白。“好啊。” 她笑著應(yīng)下，看見林玄風緊繃的肩膀驟然放松，嘴角揚起的弧度比窗外的陽光還要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