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蜷縮在冷宮最潮濕的角落,撫摸著墻磚上斑駁的裂紋。十年了,
這些裂紋每年都會多出幾道,就像我心中滋長的恨意。“公主,該喝藥了。
”老嬤嬤端著湯藥進來,渾濁的眼睛里藏著憐憫。我接過碗,藥汁映出我蒼白的臉。
二十三歲,本該是女子最美好的年華,我卻在這囚籠里消磨了十年光陰。前朝覆滅那日,
我才十三歲,親眼看著父皇的頭顱被掛在城門上示眾。“嬤嬤,今日朝中可有動靜?
”我輕聲問,將藥汁緩緩倒入袖中暗袋。老嬤嬤左右看看,壓低聲音:“新帝登基了,
是宇文家的三公子?!蔽抑讣庖活?。宇文家,正是當年帶兵攻入皇城的叛軍之首。
“聽說這位新帝性子古怪,不近女色,登基三日就罷了早朝?!崩蠇邒咝跣踹哆?,
“倒是柳家那位小姐,一入宮就封了貴妃......”我猛地抬頭:“柳如煙?
”“公主認識?”我扯了扯嘴角。何止認識。柳如煙,我曾經(jīng)的閨中密友,
在我家破人亡那日,是她父親親手打開了皇城側(cè)門?!肮嗜肆T了?!蔽逸p聲道,
指甲卻已掐入掌心。夜深時,我取出藏在床板下的密信。這十年,我并非真的與世隔絕。
冷宮的守衛(wèi)早被我收買,宮外的舊部也在暗中活動。復國大業(yè)需要時機,而現(xiàn)在,新帝登基,
朝局動蕩,正是最好的機會?!肮鳎腥藖砹?!”老嬤嬤慌張地推門而入。
我迅速將密信吞下,剛躺回草席,門就被粗暴踢開。火把的光亮刺痛了我的眼。
“這就是前朝那個余孽?”一個冷冽的聲音響起。我瞇起眼,
看到一襲玄色龍袍的男子站在門口。他比我想象中年輕,眉目如刀削般鋒利,
眼神卻深不見底?!盎乇菹拢浅吓??!碧O(jiān)諂媚道。宇文昭。我在心中默念這個名字,
血液開始沸騰。殺父仇人近在咫尺,我卻只能伏低身子:“罪女參見陛下?!彼呓鼛撞剑?/p>
突然伸手捏住我的下巴。我被迫抬頭,與他四目相對?!奥犝f你精通兵法?”他問。
我心頭一跳。這是我暗中傳遞出去的消息,為的是有朝一日能被權(quán)貴注意。
沒想到直接引來了皇帝本人。“略知一二。”我謹慎回答。他松開手,
從袖中取出一卷竹簡丟在我面前:“解給朕看?!蔽艺归_竹簡,是《孫子兵法》中的一段。
這不是試探,而是考題。我定了定神,開始逐句解析,故意在幾處關(guān)鍵點留下破綻。
既展現(xiàn)才能,又不顯得過于鋒芒畢露。宇文昭聽著,眼神漸漸變了。當我講到“兵無常勢,
水無常形”時,他突然打斷:“夠了?!彼D(zhuǎn)身對隨從道:“帶她到紫宸殿偏室。沐浴更衣,
朕要她做謀士?!崩蠇邒唧@恐地看著我。我垂下眼簾,藏住眼中的精光。魚兒上鉤了。
沐浴時,我盯著水中倒影。十年冷宮生活消磨了我的容顏,卻磨不滅骨子里的傲氣。
宮女們?yōu)槲沂釆y打扮,竊竊私語著皇帝為何突然對冷宮罪女感興趣?!奥犝f陛下不近女色,
許是真的只為求才......”“噓,別亂說。柳貴妃知道了可不得了。”我嘴角微揚。
柳如煙,十年不見,你倒是飛黃騰達了。換上素色衣裙,我被帶到紫宸殿。
宇文昭正在批閱奏折,頭也不抬:“坐。”我安靜跪坐在一旁,借機觀察這個仇人之子。
他的側(cè)臉在燭光下顯得格外冷峻,握筆的手指修長有力,朱砂御筆在奏折上勾畫,
每一個決定都關(guān)乎天下蒼生。“看夠了?”他突然問。我心頭一跳,
卻不慌不忙:“陛下天威,罪女不敢直視。”他冷笑一聲,推過一份軍報:“北境叛亂,
你怎么看?”我快速瀏覽內(nèi)容,大腦飛速運轉(zhuǎn)。這是個陷阱,若回答得太好,
顯得早有準備;答得太差,又浪費了這難得的機會?!芭衍婋m號稱十萬,實則不過三萬。
”我斟酌道,“但北境地形復雜,強攻恐損兵折將。不如......”我故意停頓。
“不如什么?”“不如誘其出山,斷其糧道?!蔽逸p聲道,“叛軍多為流民,無長久之志。
久困必潰。”宇文昭瞇起眼:“與朕想的一樣?!彼鋈粶惤?,“楚云裳,
你可知朕為何用你?”我屏住呼吸:“罪女不知。”“因為你不屬于任何一方。
”他的氣息拂過我耳畔,“朝中勢力盤根錯節(jié),只有你,無依無靠,只能忠于朕。
”我低頭掩飾眼中的譏諷。他錯了,我忠于的不是他,而是復仇?!氨菹率ッ鳌?/p>
”我伏地而拜,咬破了自己的嘴唇。三日后,宮中設(shè)宴。我作為皇帝新收的謀士,被迫出席。
這是我十年來第一次踏入繁華之地,金碧輝煌的宮殿刺痛了我的眼。
“這位就是陛下新得的才女吧?”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我轉(zhuǎn)身,
看到柳如煙一襲華服款款而來。十年光陰將她雕琢得更加美艷,眉心的花鈿熠熠生輝,
舉手投足皆是風情?!白锱畢⒁娰F妃娘娘?!蔽倚卸Y,聲音平穩(wěn)得連我自己都驚訝。
柳如煙的笑容僵在臉上。她盯著我看了許久,突然驚呼:“公主?是你!”“娘娘認得罪女?
”我故作茫然。她眼中閃過一絲慌亂,隨即熱淚盈眶:“是我啊,如煙!你不記得了嗎?
”她上前握住我的手,“天啊,你怎么變成這樣了......”我看著她表演,心中冷笑。
當年那個在我面前發(fā)誓同生共死的少女,如今裝得多么情真意切?!霸瓉硎橇憬?。
”我露出驚喜的表情,“十年不見,姐姐風采更勝往昔?!绷鐭熅o緊抱住我:“陛下,
請允許臣妾照顧故友。”她轉(zhuǎn)向宇文昭,眼中滿是懇求。
宇文昭若有所思地看著我們:“準了?!毖缦希鐭焾?zhí)意讓我坐在她身旁,
不斷為我夾菜?!皣L嘗這個,你小時候最愛吃的?!彼崧暤?。我看著碗中的杏仁糕,
我從未喜歡過杏仁。這是試探。我微笑著吃下:“多謝姐姐記掛?!薄氨菹?,
”柳如煙轉(zhuǎn)向宇文昭,“云裳妹妹才華橫溢,不如讓她搬來我宮中暫???我也好照顧她。
”我心頭警鈴大作。住進貴妃宮中,等于將自己置于她的監(jiān)視之下?!氨菹?,”我輕聲道,
“罪女習慣獨居,恐打擾娘娘清凈?!庇钗恼训哪抗庠谖液土鐭熤g游移,
突然道:“楚云裳繼續(xù)住在紫宸殿偏室。貴妃有心,可常去探望。
”柳如煙眼中閃過一絲陰鷙,很快又恢復笑容:“臣妾遵旨?!毖缦⒑螅?/p>
柳如煙堅持送我回宮。一路上,她挽著我的手,親熱得像從未分開過?!霸粕?,
這些年我一直在找你?!彼吐暤?,“父親說你們都......我沒想到你還活著。
”“托姐姐的福。”我柔聲回應,“若非陛下垂憐,我還在冷宮等死呢。
”她突然停下腳步:“陛下為何突然對你感興趣?
”我佯裝羞澀:“許是......陛下念我孤苦?!绷鐭煹难凵袼查g變冷,
又迅速掩飾:“妹妹別多想,陛下從不近女色?!彼郎惤叶?,“小心些,宮中險惡,
不是你能應付的?!蔽铱粗h去的背影,終于松開一直緊握的拳頭。
掌心四個深深的月牙形傷口,是我給自己的提醒:仇人就在眼前?;氐阶襄返?,
宇文昭正在等我?!百F妃與你說了什么?”他直截了當。我跪下:“娘娘念及舊情,
囑咐我小心宮中規(guī)矩?!彼湫Γ骸傲鐭熥钌苽窝b?!彼麃G給我一份奏折,“看看。
”我展開一看,是彈劾柳家結(jié)黨營私的折子。這是個信號,宇文昭不信任柳家,
也不完全信任柳如煙?!氨菹孪胱屪锱鍪裁??”我謹慎地問?!半抟憬咏鐭煟?/p>
查清柳家的底細?!彼⒅?,“你恨他們,不是嗎?”我心跳加速。
他竟知道我與柳家的恩怨?還是只是試探?“罪女不敢有恨?!蔽业皖^道,“前朝已滅,
罪女只求茍活?!庇钗恼淹蝗荒笞∥业南掳?,強迫我抬頭:“楚云裳,朕最討厭說謊的人。
”他的拇指擦過我的唇,“你的眼睛,藏不住恨意?!蔽覝喩斫┯?。
這個男人比我想象的更危險?!昂煤脼殡揶k事?!彼砷_手,
“朕可以給你想要的一切——除了自由。”他離開后,我癱坐在地,大口喘息。棋局已開,
我必須比所有人都走得更遠。柳如煙,宇文昭,你們一個都逃不掉。次日清晨,
柳如煙派人送來華服首飾,邀我去御花園賞花。我挑了件最素凈的衣裙,
將一包藥粉藏入袖中。御花園中,柳如煙正在涼亭里煮茶。見我來了,
她熱情招手:“妹妹快來,這是新進貢的雪芽?!蔽倚卸Y入座,看著她優(yōu)雅地斟茶。
茶香氤氳中,她突然問:“妹妹可還記得我們十歲那年,在相國寺許的愿?”我心中一凜。
這是第二個試探。我們從未去過相國寺。“姐姐記錯了,”我輕啜一口茶,
“我們?nèi)サ氖谴蟠榷魉?。”柳如煙眼中閃過一絲滿意:“瞧我這記性。”她話鋒一轉(zhuǎn),
“妹妹與陛下......很親近?”“陛下只是垂詢政事。”我故作羞澀。
“陛下從不與女子論政?!绷鐭煻⒅?,“妹妹用了什么手段?”我放下茶杯,
直視她的眼睛:“姐姐以為呢?”我們四目相對,空氣中似有火花迸濺。十年前那個雨夜,
她父親打開城門時,是否也露出過這樣的眼神?“娘娘!”一個宮女慌張跑來,
“陛下往這邊來了!”柳如煙迅速換上溫柔笑容:“妹妹嘗嘗這糕點?!庇钗恼汛蟛阶邅恚?/p>
身后跟著幾位大臣。看到我們,他微微頷首:“貴妃好雅興。”“陛下?!绷鐭熡掳荩?/p>
“臣妾正與云裳妹妹敘舊呢?!庇钗恼训哪抗饴湓谖疑砩希骸俺粕眩迊?。
”我起身時故意踉蹌了一下,茶杯打翻在地。柳如煙急忙扶我:“妹妹怎么了?
”“頭......頭暈......”我虛弱地說,隨即癱軟在地。
袖中藥粉悄悄灑在柳如煙的裙擺上——那是我用冷宮草藥配制的,遇水會留下洗不掉的黃漬。
“傳太醫(yī)!”宇文昭厲聲道。我半閉著眼,看到柳如煙驚慌失措的樣子。她的華裙上,
黃色污漬正在擴散。太醫(yī)診斷我中了毒。宇文昭震怒,下令徹查。柳如煙極力辯解,
卻因裙上污漬顯得可疑。那藥粉雖無毒,卻與某種毒藥成分相似。“陛下明鑒!
”柳如煙跪地哭訴,“臣妾怎會害自己的妹妹?”宇文昭冷冷道:“貴妃先回宮反省吧。
”當晚,宇文昭來到我床前:“你設(shè)的局?”我虛弱地搖頭:“罪女不敢?!薄半薏檫^了,
茶中無毒。”他俯身,氣息噴在我臉上,“但你的演技不錯,連太醫(yī)都騙過了。
”我心跳如鼓。他竟看穿了我的把戲?“柳如煙確實可疑。”他突然道,“三日前,
她曾派人去冷宮打聽你?!蔽颐偷靥ь^。原來如此,宇文昭早就派人監(jiān)視著一切。
“繼續(xù)接近她?!彼畹?,“朕要證據(jù)?!蔽业皖^應是,心中卻掀起驚濤駭浪。這場博弈,
比我想象的更復雜。宇文昭在用我對付柳如煙,柳如煙想借我爭寵,而我,
要讓他們兩敗俱傷。窗外,一輪明月高懸。我摩挲著藏在枕下的金簪。
這是母后留給我的最后一件東西。復國之路漫長,但第一步已經(jīng)邁出。柳如煙,
我們的游戲才剛剛開始。柳如煙被禁足。我靠在紫宸殿偏室的窗邊,
指尖觸摸著袖中暗袋里的藥包。這七日來,我借著“養(yǎng)病”的名義閉門不出,
實則在整理這些年來暗中收集的情報?!肮鳎幇竞昧?。”老嬤嬤推門進來,
手里捧著一碗黑黢黢的湯藥。我接過藥碗,照例假裝啜飲,實則讓藥汁順著袖口流入暗袋。
“嬤嬤,這幾日宮中可有什么動靜?”老嬤嬤左右張望,壓低聲音:“柳貴妃那邊鬧得厲害,
聽說摔了好幾套瓷器。陛下一直沒去看她,倒是......”她猶豫了一下,
“倒是問過幾次公主的病況?!蔽抑讣庖活D。宇文昭在關(guān)注我?“還有一事,
”老嬤嬤湊得更近,“昨夜柳相國秘密入宮了?!蔽颐偷靥ь^。柳相國,柳如煙的父親,
當年打開皇城側(cè)門的叛臣之首?!翱芍f了什么?
”老嬤嬤搖頭:“老奴只打聽到柳相國離開時臉色鐵青,陛下隨后召了禁軍統(tǒng)領(lǐng)密談。
”我揮手讓老嬤嬤退下,從枕下取出一個錦囊。里面是我這些年暗中繪制的宮禁地圖,
每一條密道,每一班守衛(wèi)輪值時間,都詳細記錄在案。手指在地圖上劃過,
停在紫宸殿與柳如煙所居的玉宸宮之間。這兩處宮殿看似相距甚遠,
實則有一條鮮為人知的密道相連——那是前朝末年為防兵變而建,
如今恐怕連宇文昭都不知曉?!俺媚?,陛下召見?!币粋€小太監(jiān)在門外尖聲通報。
我迅速收起錦囊,整理衣襟。今日特意穿了一襲素白襦裙,發(fā)間只簪一支木釵。越是樸素,
越能襯出柳如煙那幫濃妝艷抹的嬪妃的俗艷。宇文昭正在御書房批閱奏折,見我進來,
頭也不抬:“病好了?”我伏地行禮:“托陛下洪福,罪女已無大礙?!薄捌饋戆?。
”他丟下朱筆,突然伸手抬起我的下巴,“臉色還是不好?!彼氖种副鶝?,帶著墨香,
拇指在我唇畔摩挲了一下。我屏住呼吸,不敢動彈。“柳如煙說想見你。”他突然道。
我心頭一跳:“罪女不敢擅作主張?!庇钗恼牙湫σ宦暎?/p>
從案頭拿起一份奏折丟給我:“看看。”展開一看,是柳相國彈劾禁軍統(tǒng)領(lǐng)克扣軍餉的折子。
字里行間,暗指禁軍統(tǒng)領(lǐng)有謀逆之心?!氨菹?,這是......”我佯裝不解。
“賊喊捉賊?!庇钗恼沿撌肿叩酱扒?,“禁軍統(tǒng)領(lǐng)是朕的心腹,柳相國此舉,意在削朕羽翼。
”我低頭掩飾眼中的精光。朝中派系爭斗,正是我求之不得的局面。“陛下想讓罪女做什么?
”宇文昭轉(zhuǎn)身,目光如刀:“去見柳如煙,探聽柳家動向?!彼呓鼛撞剑?/p>
龍涎香的氣息籠罩了我,“你恨他們,不是嗎?”我渾身一僵。他再次戳破我的偽裝。
“罪女......”“不必否認。”他打斷我,“前朝余孽恨當朝權(quán)貴,天經(jīng)地義。
”他俯身,唇幾乎貼上我的耳廓,“朕只要你的恨,用在正確的地方。”我攥緊衣袖,
指甲陷入掌心。這個男人太危險,他能看穿人心,卻又不按常理出牌?!白锱裰?。
”我低頭應道。“還有,”他直起身,“從今日起,你搬去清暉閣住。那里離紫宸殿近,
方便朕隨時召見。”我猛地抬頭。清暉閣雖不是主殿,卻是先帝寵妃曾居之所,
讓我一個罪女入住,無疑是在后宮投下一塊巨石?!氨菹?,這恐怕......”“不合適?
”宇文昭譏笑地揚起嘴角,“朕就是要讓所有人知道,你有朕的寵信?!彼D(zhuǎn)身揮袖,
“退下吧?!彪x開御書房,我后背已被冷汗浸透。宇文昭的每一步棋都暗藏深意,
他明知我與柳家有血仇,卻偏要我去接近柳如煙;明知我身份敏感,
卻偏要將我置于風口浪尖。回到偏室,老嬤嬤已經(jīng)收拾好了我的寥寥幾件物品?!肮鳎?/p>
清暉閣那邊已經(jīng)打理好了?!彼吐暤溃袄吓蚵牭?,柳貴妃午后會在御花園賞梅。
”我點點頭,從暗格里取出一個小瓷瓶。這里面裝的是“醉仙散”,服下后令人神志恍惚,
問什么答什么,醒來卻記不清說過的話。這是我秘密配制的,原本打算用在宇文昭身上。
“嬤嬤,準備一下,我要去見柳貴妃。”御花園的梅林里,柳如煙一身緋紅立于雪中,
美得驚心動魄。見我來了,她眼中閃過一絲陰鷙,隨即換上驚喜神色。“云裳妹妹!
”她快步迎來,握住我的手,“身子可大好了?姐姐擔心死了。
”我微笑行禮:“勞姐姐掛念,已無礙了?!彼以诿吠ぷ?,
侍女們立刻奉上熱茶點心。我注意到她今日妝容格外精致,眉心貼了金箔花鈿,
顯然是為了重獲圣寵精心打扮?!懊妹冒崛デ鍟熼w了?”她狀似無意地問,
指尖在茶杯邊緣畫著圈?!氨菹绿郏锱炭??!蔽业皖^啜茶,暗中觀察她的反應。
柳如煙的笑容僵了一瞬:“妹妹與陛下......很親近?”“陛下只是垂詢政事。
”我輕聲道,“姐姐知道的,陛下不近女色。”“是嗎?”她突然湊近,
身上濃郁的百合香熏得我頭暈,“那為何陛下連續(xù)七日召太醫(yī)詢問你的病情?
為何特意讓你住進清暉閣?”她的指甲掐入我的手腕,“妹妹用了什么狐媚手段?
”我吃痛皺眉,卻不動聲色:“姐姐說笑了。”我趁機將袖中藥粉抖入她的茶盞,
“陛下不過是可憐我罷了?!绷鐭熕砷_手,冷笑一聲:“楚云裳,你以為攀上高枝了?
別忘了自己的身份。前朝余孽,人人得而誅之。
”我佯裝惶恐:“姐姐......”“不過,”她突然又換上溫柔表情,
“姐姐是真心為你好。宮中險惡,不是你能應付的?!彼似鸩璞?,“來,以茶代酒,
愿我們姐妹情深如舊?!蔽铱粗嬒履潜恿肆系牟?,嘴角微揚:“謝姐姐厚愛。
”不到半刻鐘,藥效開始發(fā)作,柳如煙的眼神漸漸渙散?!敖憬憧芍懒鄧赵诿κ裁??
”我輕聲問。“父親......在聯(lián)絡(luò)舊部......”她喃喃道,
“陛下削了我們的權(quán)......要反擊......”我心頭一跳:“怎么反擊?
”“臘月祭天大典......”她的聲音越來越低,
“趁陛下登壇時......”話未說完,一個宮女突然跑來:“娘娘!陛下往這邊來了!
”我迅速掐了一下柳如煙的人中:“姐姐醒醒,陛下來了?!绷鐭熋偷負u頭,
藥效還未完全消退,眼神仍有些迷茫。這時宇文昭已經(jīng)帶著侍衛(wèi)走近,看到我們,微微挑眉。
“貴妃身子好了?”柳如煙慌忙起身行禮,卻一個踉蹌差點摔倒。我扶住她:“姐姐小心。
”宇文昭的目光在我臉上停留片刻:“楚云裳,跟朕來?!彪x開前,我回頭看了一眼柳如煙。
她正困惑地揉著太陽穴,顯然記不清剛才說過的話。但“臘月祭天大典”幾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