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伯母去世的那一天，母親和我說了一個故事。三伯母不是妮妮姐姐的親生母親。
她的親生母親是被大伯賣給三伯的。甚至被賣了不止一次，三伯好心將她買了下來。
后來她生了一個女兒。大伯母說她只知道打麻將，她被三伯打了，最后被欺負得自殺了，
三伯又娶了一個媳婦。我母親說她夢見了，她殺了大伯母，下一個就是大伯。
我聽來震驚死了，不敢相信，覺得只是夢罷了。但是后來大伯也離奇失蹤了。1有一天，
我還在上班，接到一個電話。我見是母親來電，怕是家中出了什么事情，連忙接了電話。
電話中母親告訴我，大伯母去世了，讓我陪她去參加葬禮。我與大伯二伯三伯并不熟悉。
大伯母更是只有過年時才能見上一面，我本不打算回去。但是既然母親這么說了，
我還是請了假回去。大伯母是昨天就不太行了，干完活就暈倒在了地里，
我父親早早就回去守著了。昨天下午打來電話，說人走了，讓我們明天去參加葬禮。
在去的路上，母親表現(xiàn)得很不安，我疑惑，她給我講了她的夢。
她說她夢見是三伯母殺了大伯母。我想了想安撫說道，「怎么可能，
三伯母與大伯母關系不是挺好的嘛?！埂杆齻儌z不是經(jīng)常在一起打麻將嗎？」母親搖了搖頭。
「不是，不是那個三伯母，是死去的那個！」什么死去的？我不理解母親在說什么。
但是看她表情認真，我又問道：「哪里來的另一個三伯母，我怎么沒有聽說過？」
「就是你妮妮姐姐的親生母親?！刮掖鬄檎痼@，妮妮姐姐比我大了好幾歲，
這些年她早已成婚?！干叮磕阒霸趺礇]有和我說過這回事？」母親看向我，解釋道。
「那是你出生之前的事情了，我那時候才剛嫁給你爸爸?！?/p>
我想了想奶奶那邊的親戚我們家離得遠確實不怎么來往。我出生之前，至少是二十多年前了。
2「那她是怎么死的？」我隨口問道，總感覺母親態(tài)度有點奇怪，想提起又不想提起的。
「哎，當年她生了你姐姐后，和你二伯母打麻將?！埂附Y(jié)果被大伯母告狀說她只知道玩，
被回來的三伯打了一頓，然后自殺了?！刮衣犃诉@話心里一緊，這理由太過駭人?！柑彀?，
不至于吧，這也太過分了?！埂肝夷棠沁呌H戚這么壞的嗎，怎么會這樣子?！?/p>
母親點了點頭認可道?！甘前?，你大伯之前還是混社會的?！?/p>
「你三伯母就是他賣給了你三伯?！埂傅鹊龋阏f什么？什么叫他賣給我三伯？」
「我之前聽說的。」「你妮妮姐姐親媽被你大伯賣了好幾次，后來你三伯心善買下來了她。」
「你大伯不是個好人，還收了錢?！刮乙魂嚪笎盒模瑢δ赣H關注重點一陣吐槽，
這是好不好人的事情嗎，這是犯法啊。而且重點居然是收了錢這回事嗎？這太離譜了，
以至于我無法穩(wěn)定自己的情緒。我與大伯三伯不熟，導致我印象中他們只是兩個和善的老頭，
還會給我發(fā)壓歲錢。這完全打破了我之前對他們的印象以至于不敢相信連忙又問道?！笅?，
你說的是真的嗎？這是犯法啊?！鼓赣H點了點頭說：「我剛剛夢見她，
她不讓你大伯母進墓里，要讓她凄慘地留在人世?！埂高@肯定啊。」，
我聽了如此炸裂的消息，我一時沒了打算。不知道要不要報警，但是當事人已經(jīng)沒了，
也沒有證據(jù)。更何況以大伯的歲數(shù)，怕不是過幾天也要隨大伯母去了。
我心中暗暗罵道：「這因果報應真是無用，若真有地獄反倒好了?！?/p>
3我見母親久久不能釋懷，連忙問道，「你們倆沒有做什么吧？」「沒有，
我和你爸結(jié)婚就搬出來了，這事也是我后來才知道的?！埂改悄阍趺催@樣子？」
母親皺眉有點傷心地對我說?！肝揖褪亲鰤袅?，夢里說她要大伯也下去陪她?！?/p>
「你這夢做得稀奇，別想了?！埂付疫@是惡人有惡報，要真是這樣子世界反倒公平，
壞人死了，你就別傷心了?！鼓赣H不認同我說的話，「你大伯大伯母雖然是個混蛋，
但是對我們家還是挺好的，你小時候她還給你買吃的?！埂杆缃駴]了，哎，
你等著去給她燒紙送送她?！埂高@……還是算了?！刮易哉J不是個大好人，
但也不至于是非不分。聽了母親的話，我實在不認同，但也不想和她爭吵。那可是販賣人口，
原本三伯母得受了多少委屈。我不敢想。我閉眼沉思，突然想到：「那我妮妮姐知道這事不？
」」」「她初中時候知道的，村里老人說閑話，她自然知道了自己的身世。」
「不過她母親來歷和死因她應該不知道吧，那時候她還小，你也別亂說。」
想到現(xiàn)在妮妮姐姐家里就她一個孩子，她還已經(jīng)嫁人生孩子了。三伯和新的三伯母對她很好，
嫁人時候還給了幾十萬的嫁妝。最近也幫她帶孩子，我確實不知道怎么和她說這事。說了，
可能對她反倒是打擾。4哎，我感嘆著，以前社會真亂。我心情平靜下來，
將母親對我說的話壓在心頭，只把母親說的這話當成又一個當年的故事。
之前父親母親過年和親戚瞎扯，聊到早年間，有一個女孩嫁到我奶奶村里。那戶人家欺負人，
老是打女孩。女孩要跑，他們挑斷了女孩的腳筋。我當時聽到一陣惡寒，問后續(xù)呢。
他們說不了了之了，那個年代亂啊。還說這種事情當年并不少見，經(jīng)常有幾家打了起來，
又因為打人的頭上有人最后賠了點錢不了了之。你五伯父也不知道被誰弄到河里面，
然后淹死了就那么沒了，最后也沒有找到犯罪的人。那個年代人命不值錢。女孩家里沒人，
也不知道現(xiàn)在怎么樣了。我心里難受又做不了什么，畢竟不是自己家的事情，
而且過了這么久。這次我也準備只當做又一次的恐怖故事。
5我父親在接到大伯母病危的消息時就早早趕了回來，他和同村來幫忙的老人一起在記賬。
他見我來，給了我一塊白布和紅布。讓我綁到身上，說我未嫁人的姑娘還要綁上紅布辟邪。
我和我媽進了屋子，房子中間擺放著尸體。下面桌子上擺放著香，
香燃燒產(chǎn)生的味道讓我有點心慌。我看著木板上被白布包裹著的遺體，
不知為何想起來母親的話?！改愦蟛负推渌矣谐?，但是對咱家還可以，
你還是回來給她磕個頭燒個紙送送?！刮易詈筮€是沒有燒上紙，因為母親的話，
我有了些許抵觸。離送火葬場還有一會，我跑到老家院子里逗狗。
沒多會一個小男孩跑到我身邊，是我二伯家癡傻的小兒子，我以為他也是來逗狗玩的。
熱情地歡迎他，還給了他塊糖吃。他很高興姐姐姐姐的叫著。直到他問了一個問題，「姐姐，
大伯母今天好奇怪，她今天沒有上山?！刮蚁肓讼胱罱禾?，是種花生的季節(jié)，
大伯母為了省油錢，專門向二伯要了一片地，種花生等著榨油。昨天剛好把地里的活干完，
結(jié)果回來的時候不知道為什么暈倒在了路邊。聽村里老人說，是大伯母這輩子的活干完了，
就走了。所以對小男孩的話，我沒怎么在意，只是回答她：。「大伯母今天走了，
以后都不能上山去了。」「哎，那她山上的東西埋完了嗎？」「花生應該是種完了。」
「不是花生，是個長長高高的東西?！?我被他說得背后發(fā)涼，剛好到時間了，
身后響起了鞭炮聲，一聲一聲震得我耳朵疼。我捂住耳朵，像是逃避什么。鞭炮放完，
該送她走了。我扶著母親，一路上她哭了幾聲，這幾聲是給外人看的。
大部分人都是裝得個體面。聽著殯儀車的動靜，燃燒產(chǎn)生的灰燼迷了我的眼。儀式結(jié)束后，
父親跟著去了墓地。老人都說，女孩子是不配上墳的，只叫了男人們?nèi)?。我心中覺得封建，
什么男的女的，都是人，都會死，死了燒了，都成灰，風一吹就沒了。
我跟著母親回到大伯家等待中午吃飯。大伯的孩子們哭得眼睛紅彤彤的，恰好妮妮姐也在。
我和她打了聲招呼，想到早上母親和我說的話。我自覺不痛快，跑到一旁待著去了。
3新三伯母拉著我母親聊家常，我看著她的樣子。想起來了，早年間發(fā)生的一件事。
那時候我才剛上小學，記憶迷迷糊糊，但是這件事我一直有印象。那時候母親和父親聊天。
他們說妮妮姐用新三伯母的手機給大伯發(fā)撩騷短信。兩家當時就因為這件事，差點打起來。
后來才發(fā)現(xiàn)是妮妮姐姐干的，她討厭新來的三伯母。父親很震驚，
沒想到妮妮姐姐一個小孩子會干這種事情，我也很震驚，不懂什么叫撩騷。
然后偷拿父親手機查了，一下子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大人的世界太可怕了，
所以我對于這件事印象很深。妮妮姐姐后來更是學會了離家出走，母親還多次幫忙去找她。
直到最近，她結(jié)婚后好像和三伯母的關系緩和了下來。我看著如今他們相處正常的樣子，
感覺世界突然有點不對勁了起來。有種從現(xiàn)代社會穿越到一個野獸的世界。
4我打電話詢問父親，什么時候吃飯。父親說火葬場得排隊，大概一點半多才能吃上飯。
我有點困了，躺在炕上半夢半醒地聽著母親她們聊天。她們聊到大伯母會埋在哪里，
又聊起來家里墓地里面還埋葬著外村的一個女孩。她還沒有嫁進來就死了，
結(jié)果她的父母不要她，硬是要埋進爺爺家這邊的墳墓。母親又問昨天妮妮姐姐在哪里？
我三伯母說，昨天是妮妮姐姐生日，她早早帶著小侄子一起回來吃飯了。
沒成想遇到這種事情，后來去了酒樓對付了一頓。我一下子驚醒，昨天是妮妮姐姐的生日？
我沒了睡意。正好也到了吃飯點，吃了午飯后，我們就準備啟程回家了。一路上，
母親和父親閑聊，「妮妮她媽的墓還在那里嗎？」父親回答道，「還沒有立墓，
現(xiàn)在就一個小土包，估計都看不出來，之后告訴妮妮讓她好歹立個墓吧?！?/p>
「大伯母埋葬到哪里了，和媽一起嗎？」「不是，也在妮妮媽那塊地里，媽那邊沒有地方，
嫂子死前就和大哥說不跟媽一起?！埂刚f生前打架，死后不想埋葬在一起?！刮一厝ズ螅?/p>
將腦子里亂七八糟的想法清空，不做虧心事不怕鬼上門。做壞事的又不是我，
我替他們思考什么公平正義啊。我回歸了日常生活，母親卻再次打來電話說我大伯失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