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叮——"林淺握著馬克杯的手指驟然收緊，
茶水間磨砂玻璃門后飄出的議論聲讓她的耳尖瞬間燒紅。
"聽說新來的實習生把王總那本詩集改得面目全非？""可不是嘛，
上居然敢說張姐的封面設計'像調(diào)色盤打翻在殯儀館'......"清脆的陶瓷碰撞聲里，
她聽見自己的名字被嚼得稀碎。透過霧氣氤氳的玻璃，
能看見兩個倚在咖啡機旁的窈窕身影——那是編輯部最會來事的陳薇和她的跟班。
"小姑娘家家的，真當自己是安·蘭德轉世？"陳薇的冷笑像淬了冰的銀針，"等著瞧吧，
顧總最討厭這種......""嘩啦！"林淺猛地推開門，
蜜桃烏龍茶潑在陳薇新買的miumiu套裝上。粉色茶漬順著蕾絲領口蜿蜒而下，
在對方驚愕的注視中，她舉起手機晃了晃："陳姐要不要聽聽剛才的錄音？
市場部最近在招主播，您這嗓子不去唱《歌劇魅影》真是可惜了。"空氣突然凝固。"林淺。
"低沉的男聲在身后炸開，驚得她手一抖，手機"啪嗒"掉進還剩半杯的茶水里。
轉身的瞬間，薄荷混著雪松的冷香撲面而來，黑色西裝包裹的修長身影正倚在門框上，
銀絲眼鏡后狹長的鳳眼微瞇——是那個傳說中把三個主編罵哭過的項目總監(jiān)顧亦然。
"顧、顧總......"陳薇的聲音突然甜得能拉絲，
"我們在教新人......""現(xiàn)在是上午十點零七分。"顧亦然抬手看表，
腕間鉑金袖扣閃過寒光，"如果二位對茶水間的濕度監(jiān)測感興趣，
我可以安排你們?nèi)ズ笄诓繉嵙暼齻€月。"高跟鞋的噠噠聲倉皇遠去。林彎腰撿手機的瞬間，
看見對方锃亮的牛津鞋尖在地磚上輕叩，節(jié)奏像極了她在大學辯論賽時的心跳。"跟我來。
"沒等她直起腰，那人已經(jīng)大步流星走向走廊盡頭。林淺盯著他西裝后擺掀起的弧度，
想起昨夜改稿時在《追憶似水年華》里劃下的句子——"某些人的存在本身就像一柄裁紙刀，
輕易劃開生活的虛飾"。副總辦公室的百葉窗將陽光切割成柵欄，
顧亦然把一沓文件摔在胡桃木桌上時，林淺看見細碎的金塵在他指間跳躍。
"《青鳥》系列的改版提案？"她瞥見自己熬了三個通宵的策劃書正躺在對方掌心，
"行政部說這要下個月才......""把'普魯斯特問卷'作為讀者互動專題？
"顧亦然突然打斷她，紙頁翻動聲像刀片刮過耳膜，
"林小姐是打算把文學月刊改成《知音》副刊？"血液轟地沖上太陽穴，
林淺捏著文件夾的指節(jié)泛白："普魯斯特問卷有28個問題，
什么'到'希望怎么死去'——這難道不比現(xiàn)在網(wǎng)站上千篇一律的星座測試更接近文學本質？
""本質？"男人嗤笑一聲，鏡片后的瞳孔泛起冷調(diào)琥珀色，
"讀者需要的是三分鐘讀完的爽文，不是蒙田隨筆。上周你執(zhí)意要加印聶魯達情詩合集，
結果庫存積壓了三千冊——這就是你追求的文學性？"林淺突然上前半步，
帶著柑橘調(diào)的香水味撞碎了兩人之間矜持的距離："那顧總知不知道，
那些積壓的詩集被美院學生買去當畫冊？
在798看到有人用《二十首情詩》做裝置藝術......"她猛地抽出對方手中的提案，
紙角在顧亦然虎口劃出一道白痕："您盯著財報的時候，讀者正在用腳投票！
"空氣突然安靜得可怕。顧亦然慢條斯理地摘下眼鏡，露出眼尾一顆淡褐色的淚痣。
這個動作讓他凌厲的輪廓突然柔軟了幾分，林淺忽然注意到他睫毛長得驚人，
在眼下投出小片陰影時，竟顯出幾分脆弱的錯覺。"所以，"他抽走她懷里的文件夾，
紙頁沙沙作響，"你給《青鳥》設計的slogan是'在破碎的時代收集星光'？
"修長手指劃過她手寫的標題，鋼筆字在射燈下泛著幽藍的光，
"矯情得像中學生畢業(yè)紀念冊。"林淺突然搶過提案，"唰"地撕成兩半。
紙屑雪花般落在顧亦然的定制西裝上，有一片沾在他抿成直線的薄唇邊，隨著呼吸輕輕顫動。
"那您應該很熟悉這種感覺。"她踮起腳，鼻尖幾乎要碰到男人滾動的喉結，
"畢竟您當年那篇《紙月亮》的獲獎感言——'我們都是銀河的拾荒者'，
可是被文青們抄了整整十年呢。"薄荷氣息驟然逼近，顧亦然突然扣住她的手腕。
林淺踉蹌著撞上書架，整排精裝本嘩啦啦搖晃起來。他撐在她耳側的手臂繃緊西裝布料，
腕表秒針的走動聲突然震耳欲聾。"林小姐。"溫熱的氣息拂過她發(fā)燙的耳垂，
低啞的聲線裹著危險的韻律，"有沒有人說過你像張砂紙？""什么？""看起來柔軟，
實際能把所有東西都磨出血。"他忽然退后兩步，從抽屜抽出濕巾擦拭手指，
"下周一帶著新提案去攝影棚，《青鳥》要拍年度宣傳片。"林淺還僵在書架前，
看著那人重新戴上眼鏡。陽光從他背后涌進來，將挺拔的身影熔成一道剪影，
仿佛中世紀手抄本里走出來的審判天使。"對了，"顧亦然在門口停住，半邊臉陷在陰影里，
"把你包里的錄音筆關掉——下次潑茶記得選冰美式，熱水會讓電子元件短路。
"門合上的瞬間，林淺突然瞥見他辦公桌最下層抽屜虛掩的縫隙里，露出一角泛黃的病歷單。
2"林淺你瘋了是不是！"陳薇踩著十厘米紅底鞋沖進會議室，
染成栗色的卷發(fā)隨著動作劇烈搖晃，"青鳥宣傳片的布景方案怎么會出現(xiàn)在競爭對手官微上？
"投影儀藍光打在林淺慘白的臉上，
的場景圖——巴洛克風格鏡宮、懸浮的鎏金書頁、還有角落里那盞自己親手畫的青鳥琉璃燈。
"上周四下班后，監(jiān)控拍到你是最后一個離開策劃部的。"財務總監(jiān)敲了敲報表，
"需要我調(diào)出你支付寶賬單嗎？星瀾傳媒的轉賬記錄挺醒目的。
"林淺突然抓起馬克杯砸向投影幕布，
褐色咖啡液順著"商業(yè)機密"四個大字蜿蜒而下："放屁！
我電腦密碼是顧總生日這事全公司都知道！"會議室突然死寂。"咳。
"主位傳來鋼筆扣桌的輕響，顧亦然慢條斯理地摘下金絲眼鏡，
"林小姐的幽默感確實別具一格。"他起身時西裝褲摩擦真皮座椅的聲響格外清晰，
"不過各位或許更該關心——"修長手指劃過平板電腦，"星瀾傳媒今天股價漲了7%，
而他們的執(zhí)行董事......"大屏幕突然切換成婚禮照片，
陳薇穿著婚紗靠在中年男人懷里的畫面讓所有人倒吸冷氣。"王總可能不知道，
您女婿公司上個月剛購入的別墅，"顧亦然的聲音像淬了冰的琴弦，
"首付款剛好是星瀾傳媒慈善晚宴的競標價。"林淺看著陳薇癱坐在椅子上，
忽然想起昨夜顧亦然把自己堵在復印機前時，
他袖口散發(fā)的雪松香混著威士忌的醇厚："小砂紙，明天記得穿防彈衣。""散會。
"顧亦然抓起西裝外套時，一枚銀杏書簽從口袋滑落。林淺彎腰去撿，
卻被他攥住手腕拽進消防通道。安全門合上的瞬間，
二十八層的穿堂風掀起她珊瑚粉的襯衫下擺。"顧總這是要殺人滅口？
"她后背抵著冰涼的大理石墻，看著男人把書簽塞進她胸前的口袋。指尖擦過蕾絲邊緣時，
他無名指上的戒痕在昏暗光線下泛著青白。"現(xiàn)在全公司都知道你暗戀我。
"顧亦然突然撐住她耳側的墻壁，喉結在解開兩顆扣子的襯衫領口滑動，
"猜猜明天茶水間會傳成什么樣？"林淺猛地揪住他暗紋領帶，
虎口卡在他凸起的喉結："那顧總要不要坐實這個罪名？"她踮腳咬住他滾動的喉結，
聽見上方傳來壓抑的悶哼，"反正您電腦密碼是1225——圣誕夜生日的人，
是不是都擅長給人送驚喜？"男人突然掐住她的腰按向自己，
西褲面料摩擦著她腿側的絲襪："林淺，你在玩火。""是顧總先點的引線。
"她扯開他領帶夾時，金屬扣彈在防火門上發(fā)出清脆聲響，"上周三凌晨兩點，
是誰偷偷給我的方案書批注了普魯斯特問卷的原始手稿？"頂樓突然傳來腳步聲，
顧亦然迅速用西裝裹住她推進電梯。鏡面轎廂急速下墜時，
林淺看見他后頸的汗珠滑進襯衫領口，在鎖骨凹陷處積成小小的水洼。"今晚十點，
地下車庫。"金屬門開啟的瞬間，他沙啞的聲音混著冷風灌進來，
"敢遲到就把你釘在《青鳥》終版封面上當人體彩繪。"林淺摸著發(fā)燙的耳垂走向工位，
發(fā)現(xiàn)顯示器上粘著張便利貼：【茶水間有驚喜～】畫著笑臉的紙條背面，
用口紅印著星形圖案。保溫杯里漂浮的玫瑰枸杞茶突然泛起古怪的苦味，
她轉身時撞翻了一摞《青鳥》樣刊。雪銅紙頁紛飛中，
她瞥見每本扉頁上都用鋼筆畫著流淚的青鳥，和自己設計稿上的如出一轍。手機在掌心震動，
陌生號碼發(fā)來照片：顧亦然在心理診所門口的背影，日期是他們初次交鋒的第二天。
【你猜他抽屜里有多少種抗抑郁藥？】——發(fā)信人顯示"星瀾陳"。
林淺抓起車鑰匙沖進消防通道，卻在拐角撞見顧亦然把白色藥片倒進掌心。
他抬頭時泛紅的眼尾像染了胭脂，喉結滾動咽下藥片的模樣讓她想起大學時喂養(yǎng)的流浪貓。
"鹽酸帕羅西汀還是舍曲林？"她奪過藥瓶時指尖擦過他腕間的脈搏，
"或者顧總更偏愛文拉法辛？"顧亦然突然將她按在應急燈箱上，
冷光在他睫毛下投出蛛網(wǎng)般的陰影："林淺，好奇心害死貓。""那您知不知道，
"她撫上他劇烈起伏的胸口，"抗抑郁藥和酒精混用會要人命？
"襯衫下緊繃的肌肉突然顫抖，她摸到一道凸起的疤痕，從心口蜿蜒至肋下。
頂燈忽然滋滋作響，顧亦然瞳孔驟縮。在黑暗吞沒視野的剎那，
林淺聽見他破碎的喘息："別開燈...快走..."她摸黑抱住他下滑的身體，
男人滾燙的額頭抵在她頸窩，冷汗浸透了她雪紡襯衫："顧亦然你瘋了？！
驚恐發(fā)作還吃苯二氮卓？
""十二年前...跨海大橋..."他攥著她衣擺的手指關節(jié)發(fā)白，
"剎車失靈...方向盤往右打...后座坐著..."警報器突然炸響，
紅光中林淺看清他慘白的唇色。她扯下chocker塞進他齒間，
手機電筒照見他鎖骨下方猙獰的疤痕——是安全帶勒痕與玻璃碎片的混合傷。
"顧亦然你給我聽著！"她捧住他濕冷的臉頰，"現(xiàn)在跟著我呼吸——吸氣...對，
數(shù)五下...我外婆的紡車轉啊轉..."當保安腳步聲逼近時，男人突然咬住她虎口。
血腥味在口腔漫開的瞬間，
淺聽見他含混的哽咽："妹妹的粉色書包...漂在海上...像只水母..."次日清晨，
林淺在總裁休息室醒來。晨光透過百葉窗爬上顧亦然熟睡的側臉，
她發(fā)現(xiàn)他右手還死死攥著自己褪色的學院徽章。床頭柜上躺著一本《追風箏的人》，
泛黃扉頁寫著：給亦然，愿你永遠有追光的勇氣——媽媽贈于2012.12.24。
"那年車禍..."她摩挲著書頁上的淚痕，"副駕駛坐的是你媽媽？"顧亦然睫毛顫動，
在眼瞼投下蝴蝶振翅般的陰影："是妹妹。
她攥著要送給我的圣誕禮物——"他忽然從枕頭下摸出個褪色的奧特曼掛件，
"那天我拿到了駕照。"林淺把掛件系在他車鑰匙上時，
聽見他沙啞的嘆息："這些年我把自己活成精密儀器，直到遇見你這個bug。
""那顧總監(jiān)要不要試試系統(tǒng)重置？"她將溫熱的豆?jié){塞進他掌心，
"比如先解釋下為什么偷藏我辯論賽的錄像帶？"窗外忽然飄起今冬初雪，
顧亦然將銀杏書簽別在她發(fā)間："因為那天你說'寧可錯斬滿園玫瑰，
也不放過一根荊棘'的樣子..."他俯身時雪松香籠罩下來，"像極了十八歲時的我。
"3"顧總監(jiān)當年肇事逃逸的新聞，需要我投屏重溫嗎？
"董事會元老將一沓照片甩在會議桌上，泛黃的《海城晚報》頭版赫然印著扭曲的轎車殘骸，
"星瀾傳媒今早剛拿到警方重啟調(diào)查的通知書。"林淺攥著咖啡杯的手指驟然收緊，
滾燙液體潑在顧亦然昨晚送她的絲巾上。她盯著照片里浸泡在海水的粉色書包，
話："小滿的泳圈...明明充滿氣了...""2012年交通事故認定書第47條寫明，
"顧亦然松了松墨藍色領帶，腕表在投影儀冷光下泛著金屬寒意，
"剎車油管人為破損導致的機械故障。"他忽然轉身看向林淺，"林助理，
請把青鳥項目的風險預案發(fā)給大家。"林淺手忙腳亂點開平板，
卻發(fā)現(xiàn)屏幕跳轉成車禍現(xiàn)場監(jiān)控——戴著棒球帽的男人正在顧家車庫前俯身擺弄剎車片，
側臉與顧亦然的父親有七分相似。滿場嘩然。"這份禮物喜歡嗎？
"顧亦然修長手指劃過觸控板，畫面定格在男人腕間的百達翡麗，
"二叔去年收購星瀾傳媒時，是不是忘了銷毀安保錄像？
"林淺看見董事席上的中年男人打翻了紫砂壺。
她突然意識到顧亦然今天特意讓她別戴銀杏胸針，原來紫檀木會議桌下藏著微型攝像機。
"散會！"二叔扯開鱷魚皮公文包時，掉出瓶印著星瀾logo的安眠藥。
顧亦然用鞋尖碾碎藥片，俯身時熱氣拂過對方耳際："當年往我咖啡里加阿普唑侖時，
沒想到我會養(yǎng)成錄音習慣吧？"林淺被拽進總裁專用電梯時，
瞥見他后頸滲血的紗布——昨夜他趴在沙發(fā)上讓她處理傷口時，曾輕描淡寫說是撞到書柜。
此刻她忽然看清那分明是煙頭燙出的荊棘圖案。"怕了？"顧亦然將她困在轎廂鏡面角落，
指尖摩挲她鎖骨處的咖啡漬，"現(xiàn)在退出還來得及。"林淺突然咬住他凸起的喉結，
聽見上方傳來抽氣聲："顧總當年教我撕提案時，可沒說撤退這個詞。"她扯開他絲質襯衫，
對著滲血的傷口吹氣，"不如解釋下這圈摩斯密碼紋身什么意思？
ove is a rebellious bird..."他喘息著念出《卡門》歌詞，
任由她蘸著血跡在鏡面寫下解碼后的字母，"當年我母親在病床上紋的，
說這樣...嘶...疼的時候就能想起她。"電梯突然卡停在17樓，
應急燈將兩人的影子投射成糾纏的藤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