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笙是出了名的風(fēng)流貴公子。他善待每一任女朋友，要什么給什么。除了結(jié)婚。
所有人都知道，他與初戀分手，至今不甘。沒法跟其他女孩走到那一步。
我跟他在一起的第五個月，家里催得緊。我只好跟他告別：「聽說你初戀也要回來啦，
恭喜呀。」他笑：「嗯?！巩?dāng)晚，他的朋友給他辦單身派對。場子很大，也熱鬧，
有人提起我：「祁哥，我剛好像看到程笙了，旁邊還跟了個男的，挺帥?！乖捖洌?/p>
所有人都在八卦，鬧得厲害。祁寒卻突然發(fā)了火，掐滅手里的煙，冷笑：「說在一起的是她，
提分手的也是她?！柑斓紫履挠羞@么好的事？」1我跟祁寒剛在一起的時候，
他的朋友就下了賭注。玩得很大，賭我們的戀情能不能超過一個月。他家世顯赫、名聲在外，
我剛認(rèn)識他的時候，就聽室友說過：「北城姓祁的可不是一般人物，不好招惹?！?/p>
「不過這位祁三少不太一樣，聽說他很好追，從來不對女孩發(fā)脾氣，
跟每任女朋友都好聚好散。」這話不是虛言。但我們之間，其實并不存在誰追誰一說。
我那時還在讀研二，跟著導(dǎo)師做課題研究，需要用到一部已經(jīng)絕版的英文專著，很難找。
我在網(wǎng)上發(fā)了很多帖子，都石沉大海。就在我以為無望的時候，才終于有人回復(fù)。
有點玩世不恭、又頗為認(rèn)真的語氣——【我家老爺子那好像有，要的話聯(lián)系我。
哥就當(dāng)做回好事了?！课耶?dāng)即就聯(lián)系了他。之后，為了感謝他，我們又來往了兩次，
相處得很愉快，最后一回，他站在路燈下，眉目俊朗，不知想起什么，
挑眉問我：「以后還見么？」以后，以后春去秋來，一年又一年，還會不會再見？月色冷冷，
正是良辰好景。若來上一句不見，難免令人失落，鬼使神差地，我笑了下，不甘示弱一樣，
問他：「聽說你很好追，是真的嗎？」他看著我，止不住地笑：「那你試試？」
涉世未深的時候，遇見那樣一個人，恣意散漫、從容強大，讓人不自覺地就想靠近。況且，
很早以前，我就見過他了，我那時候才剛來這座城市，在車站被人搶了錢包，
身上什么都沒有，報完案出來，又趕上下雨，落魄得厲害，也哭得厲害。他開著車，
從我旁邊經(jīng)過，慢悠悠地開口：「去哪？捎你一程?！刮易匀徊桓疑纤能?。他也沉得住氣，
耐著性子勸我：「我不是壞人，信我一回，別哭了，嗯？」我后來一直很想感謝他，
但我們再也沒遇到過。這座城市那么多人，能夠有一面之緣，說上幾句話，
真的是件很難的事。這天以后沒過多久，我們就在一起了。室友知道這事的時候，
還驚訝了好一陣，最后說：「跟他這種人談戀愛，感覺應(yīng)該還不錯吧？
不過聽說他跟每任女朋友都不會超過半個月?！妇彤?dāng)及時行樂了。」我說，嗯，及時行樂。
人總有天真的時候。彼時我以為戀愛這種事，隨心就好。我喜歡他的時候，不管他的曾經(jīng)，
只想與他有未來。但后來我發(fā)現(xiàn)，其實不是的。就比如那個賭約，
明明祁寒的每任女朋友都不會超過半個月。他的朋友們，那些公子哥，為什么會賭一個月？
很久以后。我才知道，多的那半個月，是因為，我有三分像他的初戀。2那個賭注，
輸?shù)娜苏剂艘淮蟀?。因為，出乎所有人意料地，我跟祁寒的感情很好。跟他之前談的那些?/p>
都不太一樣。他難得主動，每天都會來找我，吃一頓午飯或者晚飯。有一陣我忙得厲害，
他就在學(xué)校門口等我，一等就是大半個小時。我覺得不好意思，拉著他說要帶他吃頓好的，
他就扯我的袖子，憋笑：「你男朋友想吃食堂?！拐f完，又頓了下，征詢我的意見：「行嗎？
」其實我明白，他是不想我來回折騰，因為在這之前，我就聽說過，他念書那會，矜貴得很，
從不吃食堂。祁家的少爺，有目空一切的資本。我們一直沒分手，感情好到令人詫異，
我們在一起的第三個月，他搬到了我學(xué)校附近。我們見面的時間越來越多，
他專門在家里弄了個影院，閑暇的時候，我們就窩在沙發(fā)上看電影。他對這些其實興致寥寥，
但我喜歡。他每次都會耐心地陪我從頭看到尾，遇到我特別喜歡的片子，
他還會認(rèn)認(rèn)真真地做筆記、寫影評。他外公是很有名的畫家，他跟著耳濡目染學(xué)過幾年，
頗有些造詣。那些日子里，他偶爾也會畫我。其中有一幅，
我印象很深刻——女孩站在香樟樹下，懷里抱著一沓書，眉目清秀、笑容明凈。
但我其實一直很想問他，那時我與他才見面，還很內(nèi)斂，哪里會笑得這樣明媚？
后來有個深夜。那是我們的第一次。我的課題遇到了一些問題，他知道以后，
耐心地為我指點迷津，手指在我的腰上輕點著，姿態(tài)散漫：「明白了？」我恍然大悟，
然后驚喜地回抱他，他看著我，目光慢慢幽深起來，最后往前一壓，薄唇微動，觸感冰涼。
他有點緊張，但面上依舊漫不經(jīng)心，攥緊我的手：「笙笙。」「嗯?！沟揭话氲臅r候，
他低著嗓音，提起那幅畫，說：「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你站在那，我就特想拍下來。」
我笑，吻他的脖子，意有所指：「你跟之前那些女朋友，也這樣？」
在柔情和纏綿中喃喃低語，訴說初遇時的光景。他嘖一聲，混不吝地抵著我：「你出去問問，
我跟哪個到這一步了？」曖昧無聲流動，到后面，我就笑不出來了，被他抱在懷里，
低低地哭。北城的九月，秋色連波，網(wǎng)上到處都是游客去祈福的視頻，我纏著他陪我一起去。
他熬了好幾個大夜，把手上的事處理完，專程騰了一天陪我，蜿蜒山道，
他牽著我的手走過上百層石階，盯著我的一舉一動，生怕我走路踩了空。但后來離開他，
我又想，人這一生，哪里會一直不跌跟頭？那時候，我是真的喜歡他。
3事情是從什么時候開始變得不一樣的呢？大概是，從見到那張照片開始。
那是我們在一起的第五個月。祁寒的朋友多，他過生日，所有人都鉚足了勁想替他慶祝。
提前十幾天就開始籌備了。我那時候正好放假，就跟著一塊折騰。來往多了，
他們聊天從來不避著我。慢慢地，我知道祁寒這人對待感情其實也曾上過心，
他認(rèn)真地求婚、認(rèn)真地挑選戒指、選訂婚場地。只是最后，因為一件小事，
女孩還是覺得他不夠愛自己，大吵一場后，兩個人都累了，一個負(fù)氣遠(yuǎn)走，一個沒有挽留，
就這么分了手。他們差點就結(jié)婚了。聽到最后，有人給我看照片，毫不避諱：「說起來，
你跟蘇玫還有點像呢，不然我們當(dāng)初也不會因為你開賭局。」照片上，蘇玫笑得很開朗。
跟那幅畫中，站在香樟樹下的姑娘，是那樣相似。當(dāng)初才知道這個賭局的時候，
我只覺得他們無聊，現(xiàn)在再看，卻覺得真正傻的人其實是自己。所有人都知道，
他與初戀分手，至今不甘。他依然關(guān)注她的動態(tài)，每年她過生日，
他都會特意派人不遠(yuǎn)萬里給她送去最貴重的珠寶，她在那里有任何不順，
也很快就會有人告訴他，無論如何，他都會去一趟，然后悄悄幫她擺平一切。不讓她知道，
不聯(lián)系，卻也沒放下。只有我天真地以為，自己在他那里，真的是不一樣的。最后，
有人笑言：「蘇玫離開以后，祁哥就一直在談女朋友，但我們都猜，
他這樣也就是為了逼蘇玫回來。」說完，在場的人都笑了，祁寒打完電話回來，坐在我身側(cè)，
捏我的掌心，低低笑一聲：「說什么呢？這么高興?！刮铱粗?，心底一片涼意，
木然道：「在說你初戀?！顾。僖姷鼗紊?，到最后都沒說出那個名字，
只是淡淡開口：「有什么好提的？」這是我第一次起了跟他分手的念頭。
其實我應(yīng)該感謝他的朋友們，沒有將我蒙在鼓里。恰恰因為不顧及我的感受，
他們告訴了我這些，我才能清醒過來，看清眼前的局勢。讓我明白，我只是祁寒的過客，
是他愛另一個人的手段。4這天以后，我隱隱覺得，我跟祁寒之間有什么變了。
但我們誰都沒有主動提起蘇玫。他也沒有任何想跟我解釋的意思。他對我越來越大方了，
他帶我出席各種拍賣會，只要我多看一眼的東西，很快就會有人送到我面前。
忘記是聽誰說的了。說祁寒善待每一任女朋友，分手的時候從不吝嗇，對方要什么，
他就給什么，無論是錢，還是資源。倒有那么點銀貨兩訖的意思。他生日的前一晚，
讓人給我送來兩份轉(zhuǎn)讓合同。一套別墅，還有一輛車。我收到的時候，指尖都是涼的，
然后我顫抖著手，給他打電話。他接得很快。我裝作若無其事，問他：「你過生日，
給我送這么大的禮，不覺得虧？」「虧什么？喜歡你，想對你好?！顾麘?yīng)道，語調(diào)微微上揚，
帶了點笑意。像是情濃時的調(diào)笑。我掐著掌心，強迫自己冷靜?！高@些東西太貴重了，
都快趕得上彩禮了。」他很久沒說話。我抿唇，眼淚無聲滑落。最后，他的語調(diào)微頓，
漫不經(jīng)心道：「笙笙?！竸e多想了。早點睡，明晚我來接你?！刮覒?yīng)該相信嗎？他做這些，
是因為喜歡我，而不是想跟我分開。5第二天，祁寒如約來接我。剛到地方，
他的手機就響了。他看著屏幕上的那串?dāng)?shù)字，看了很久，才松開我的手：「你先進去，
我接個電話?！顾@樣一個人，竟然也會有如此躊躇的時候。我說好。進去以后，
我隨便找了個地方坐下，沒多久，有人從外頭進來?！竿忸^那么冷，祁哥在跟誰打電話??？」
「還能是誰，蘇玫。我剛湊近聽到了點，她好像過幾天就回來了?！埂刚娴募俚?，
那祁哥還不得高興壞了？」苦等多年的人和事終于有了好結(jié)果，不管是誰，都要開心的。
最后有人感嘆：「兜兜轉(zhuǎn)轉(zhuǎn)，祁哥身邊的人，還是蘇玫?！怪皇沁@種時候，
所有人都在追憶往昔，感慨他們的情深，就顯得我這個正牌女友，有點多余，像個局外人。
祁寒回來的時候，他們已經(jīng)沒繼續(xù)說這個了。他抿著唇，臉色不大好看，隱隱有些煩躁。
看到我的時候，卻又隱下了這些情緒，他靠近我，握了握我的掌心，
笑了下：「玩得還開心嗎？等會跟我一起切蛋糕。」我說好。切完，切完我就主動提分手。
體面、周全，以后真的就不見了。6最后我還是沒能陪他一起切蛋糕。
因為他說完這話沒多久，外頭就有人送了件禮物進來。是蘇玫讓人送來的。是塊腕表，
看著就貴。是祁寒慣常用的牌子。也挺巧，我送的也是腕表，不過我買不起那個牌子，
送的是我能力范圍內(nèi)一款性價比還可以的。我送的那個，祁寒只看了一眼，就讓人收起來了。
蘇玫這個，他看了很久，久到握著表帶的手都因為用力而泛白。他的目光幽深，又有點復(fù)雜。
最后終于抬手，將那塊表戴上了。于是有人拍照片，發(fā)到他們的群里，說小玫的眼光真好，
不愧是祁哥念念不忘這么多年的人。我本來是看不到的，但我旁邊正好有個姑娘，
是祁寒的堂妹，她應(yīng)該是太激動了，也沒仔細(xì)看旁邊到底是誰，就拉著我的手尖叫，
給我看手機?！改憧矗麄冋姘闩??！蛊聊簧?，蘇玫回了一句：【他喜歡就好。
你們幫我看著他，別讓他喝太多?！咳缓缶陀腥碎_始起哄、鼓掌。我被擠到了最后面。
我也跟著鼓。禮盒最底下還有一張卡片，字跡很秀氣，寫著：【與君遠(yuǎn)相知，不道云海深。
】祁寒微微怔了怔，握著卡片的手僵住。然后不知怎的，他像是想起了什么，
神情突然慌亂起來，抬頭往四周望，最后，他的目光定住，穿過人群，把視線放到了我身上。
我坦然一笑，給他做口型：「生日快樂。」他這才像是松了口氣，
卻沒再喊我跟他一起切蛋糕了。他朋友多，都玩得挺開，沒多久就喝多了。沒人跟我玩，
我就在一邊看著?？吹阶詈?，他兄弟扶他上樓，我也沒跟著。我準(zhǔn)備直接走。分手這種事，
也不一定非要當(dāng)面提。臨出門的時候，他那個兄弟又追了下來，找了一圈找到我，
然后塞給我一張房卡。急匆匆地開口：「祁哥在頂樓等你呢，你上去陪他?！刮艺J(rèn)識這個人。
叫蕭景意。跟祁寒玩得最好，也是他這群朋友里，我最熟悉的一個。不過其實他也瞧不上我。
因為他一直篤定，我跟祁寒之前的女朋友沒什么區(qū)別，玩玩就散，不會入心。
正主都要回來了，三分相似，有什么用？7我沒接那張房卡。喧囂聲中，
我開了口：「你告訴他，我跟他，就到這里了。」蕭景意詫異片刻，像是有點沒聽清。
握著房卡的手也抖了一下：「你說什么？」我很有耐心地，又說了一遍。
蕭景意擰著眉看我片刻：「你認(rèn)真的？你知道的，在他這，可沒什么后悔一說啊。」
他從來不吃回頭草。除了蘇玫。因為他一直在等他。我點頭，聲音堅決：「嗯。」
他抿了抿唇，看我片刻：「不是，這談得好好的，怎么突然就……」說到這，
他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最后到底沒問下去，點頭：「那行，你走吧，
別忘了把你東西都從他家搬走啊?！副惶K……被人看到不好?！刮逸p笑：「好。」
我動作很快，當(dāng)晚就把自己放在他那的東西全都打包帶走了。他送了我挺多東西。我都沒拿。
那兩份合同，我也原封不動地留給了他。既然已經(jīng)決定分開了，再帶上這些東西，觸景傷情，
于我而言，難免負(fù)累?；貙W(xué)校以后，我什么也沒想，就睡了。睡了挺久。等醒來，打開手機。
就看到祁寒發(fā)來的消息。只有一條，是昨晚十點發(fā)的。那時候我應(yīng)該才跟蕭景意說完話，
急著回去收拾東西，就沒顧上看。他說：【上來?！?我看了眼時間，已經(jīng)是下午兩點了。
我這么久沒回消息，也沒去找他。要是放在昨晚以前，以祁寒的脾氣，肯定會給我打電話，
或者親自來找我。但到現(xiàn)在，什么都沒發(fā)生?？磥硎捑耙庖呀?jīng)把我的話帶到了。他這個人，
看起來溫潤多情，其實骨子里最是冷淡。我已經(jīng)提了分手，他又應(yīng)當(dāng)早有此意，
自然也沒什么意見，不會多說什么，更別提挽留了。
我的生活又恢復(fù)到?jīng)]遇到祁寒之前的模樣。我接到我媽打來的電話。我獨自一人在外，
她不放心我，隔三岔五就給我介紹對象。她一直希望我可以有個好的歸宿。打完電話，
她給我發(fā)來幾個微信號?！居浀眉?，要是有合適的，就試試?！课艺f好，但依然沒加。
室友嘆著氣勸我：「何必呢？祁寒這樣的人，保不齊很快就會有新歡了，
你也該繼續(xù)走自己的路，不是嗎？」我說不是因為他。我只是覺得，
如果因為上一段戀情的不如意，就迫切地投入到下一段戀情，是對自己的不負(fù)責(zé)。
我不會一直遇人不淑。我總會結(jié)婚，總會跟人兩情相悅，但我想，至少不是現(xiàn)在。十八歲時，
我剛上大學(xué)，想重新遇到一個人，很難，但現(xiàn)在好像又很容易。分手以后，我還以為，
我跟祁寒，不會再見面了?？删褪悄敲辞?。我跟朋友一起出去逛街，出商場時，
正好遇見祁寒一行人。他穿得很正式，像是剛從哪個酒會過來，西裝革履，
身上縈繞著淡淡的木質(zhì)香水味道。跟以前用的，并不是同一款。四目相對的一瞬間，
他淡定地對我微笑，點了下頭，然后就移開了視線，繼續(xù)跟旁邊的人交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