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歲生日這天,我在孤兒院接到我是阮家十六年前被綁架的真千金通知。
所有人都愛那個被精心澆灌了十六年的假千金,把我的渴望當作貪婪,將我的退讓看作算計。
直到我藏在電腦里的日記被他們發(fā)現(xiàn)。他們崩潰了。1十八歲生日那天,
阮軟正趴在孤兒院吱呀作響的鐵架床上寫日記,院長突然推門而入,
身后跟著幾個衣著光鮮的陌生人。"阮軟,這些人是來找你的。"院長的聲音有些發(fā)抖,
"他們說...可能是你的家人。"我抬起頭,
手指不自覺地捏緊了那本五塊錢的塑料皮日記本。領(lǐng)頭的男人西裝革履,
眼睛死死盯著我的臉,然后快步上前,顫抖著伸出手似乎想碰我的臉頰,又在半空中停住了。
"像,太像了..."他喃喃道,"尤其是這對酒窩,和你母親一模一樣。
"血液檢測結(jié)果三天后就出來了——我是阮氏集團十六年前被綁架失蹤的真千金。
坐在駛向阮家別墅的豪車里,我緊貼著車門,生怕自己身上的舊衣服弄臟了真皮座椅。
副駕駛上那個自稱是我父親的男人不斷通過后視鏡看我,
而坐在我身邊的優(yōu)雅女士——我的親生母親——則一直望著窗外,
手里攥著的手帕已經(jīng)濕透了。"今天正好是瑩瑩的生日,"父親突然說,
"家里準備了個小型派對,你...別太拘束。"瑩瑩。阮瑩。
那個取代我在這個家生活了十六年的女孩。阮家別墅比我想象的還要豪華。
巨大的鐵門緩緩打開,噴泉、花園、穿著制服的傭人...這一切都讓我窒息。還未下車,
我就聽到了歡快的音樂聲和笑聲。"老爺夫人回來了!"一個女傭迎上來,然后看到了我,
笑容僵在臉上,"這位就是...""大小姐。"母親終于開口,聲音很輕,"阮軟,
我的...大女兒。"我被領(lǐng)著從側(cè)門進入,穿過長長的走廊,
來到一個堪比五星級酒店宴會廳的地方。水晶吊燈下,
一個穿著粉色紗裙的女孩被眾星捧月般圍在中間,三個英俊的少年護在她周圍,
臉上都是寵溺的笑容。"那是你的三個哥哥,"父親在我耳邊低語,"阮錚、阮銘、阮爍。
還有...阮瑩。"像是感應(yīng)到我們的目光,人群中央的女孩突然轉(zhuǎn)頭看向我。
她臉上的笑容凝固了一瞬,然后綻放出更加燦爛的笑容,提著裙擺小跑過來。
"這就是姐姐吧!"她清脆的聲音讓整個宴會廳安靜下來,所有人都轉(zhuǎn)頭看向我這個闖入者。
她伸手想要拉我,卻在碰到我洗得發(fā)白的袖口時微不可察地皺了皺眉,"我是瑩瑩,
歡迎回家!"我張了張嘴,卻發(fā)不出聲音。就在這時,她手中的紅酒杯突然"不小心"傾斜,
暗紅色的液體全灑在了我唯一的連衣裙上。"哎呀!"她驚呼,眼里卻閃過一絲得意,
"對不起姐姐,我太激動了...""怎么回事?"三個哥哥立刻圍了過來,
最年長的那個皺眉看著我,"瑩瑩給你準備的禮服呢?為什么穿成這樣來宴會?
""我...我不知道..."我小聲說,感覺所有人的目光都像刀子一樣扎在我身上。
"算了錚哥,"阮瑩挽住那個男孩的手臂,"姐姐剛從那種地方回來,不懂這些很正常。
我?guī)Q衣服吧。""你總是這么善良。"另一個哥哥揉了揉她的頭發(fā),
然后冷冷地掃了我一眼,"別給瑩瑩添麻煩。"那天晚上,我被安排在二樓盡頭的一個客房。
宴會持續(xù)到凌晨,歡笑聲不斷從樓下傳來,卻沒有一個人來看我。半夜,
我蜷縮在陌生的豪華大床上,終于忍不住小聲啜泣起來。"咚咚。"輕輕的敲門聲響起。
我慌忙擦干眼淚,門卻已經(jīng)被推開。一個穿著白襯衫的高挑男子站在門口,
手里拿著一杯冒著熱氣的牛奶。"新鄰居你好,"他的聲音很溫和,"我是住在隔壁的程煜,
醫(yī)學(xué)院研究生。聽到哭聲過來看看...需要熱牛奶助眠嗎?"他遞來的不僅是一杯牛奶,
還有一條干凈的手帕。這是我回到這個家后,收到的第一份溫暖。2清晨五點,天還沒亮,
我就從陌生的床上驚醒。十六年孤兒院養(yǎng)成的生物鐘比任何鬧鐘都準。我輕手輕腳地下床,
生怕吵醒這座沉睡的豪宅。昨晚那個叫程煜的鄰居說,牛奶有助于睡眠。
可我只記得他離開后,我捧著那杯溫?zé)岬呐D炭蘖撕芫茫钡剿兊帽鶝觥?/p>
我摸索著找到廚房,比孤兒院的食堂大了至少三倍。冰箱里食材琳瑯滿目,
我小心翼翼地取出雞蛋、面粉和牛奶。在孤兒院時,我常在廚房幫忙,
修女們夸我做的薄餅最好吃。"也許...他們會喜歡..."我自言自語,手腕一抖,
熱油濺到手背上,立刻燙出一個紅點。我咬牙忍住沒出聲,用冷水沖了沖繼續(xù)做。七點整,
我將最后一張薄餅擺上精美的瓷盤,剛好聽到樓梯上傳來說笑聲。
我緊張地整理了一下衣角——還是昨天那件舊連衣裙,沒人告訴我可以穿什么。"這是什么?
"第一個進來的是大哥阮錚,西裝革履,看到桌上的早餐皺起眉。
"我、我做了早餐..."我的聲音越來越小,因為他臉上的表情像是看到了什么臟東西。
阮瑩挽著母親的手臂走進來,看到桌上的食物夸張地瞪大眼睛:"天哪,姐姐,
你怎么能用這種平民食物招待爸媽?李媽每天早上都準備有機燕麥粥和現(xiàn)榨果汁的。
""對不起,我不知道..."我的手指絞在一起,手背上的燙傷隱隱作痛。
父親看都沒看我一眼,直接按了墻上的呼叫鈴:"李媽,把這些處理掉,按平常的準備。
"傭人迅速收走了我花了兩個小時準備的早餐,像清理垃圾一樣。阮瑩湊過來,
身上散發(fā)著淡淡的香水味:"姐姐,下次別這樣了,我們家很注重飲食健康的。
"她壓低聲音,"貧民窟的習(xí)慣得改改。"早餐后,我看到大哥阮錚坐在花園里看文件。
鼓起勇氣走過去:"那個...我在學(xué)校物理成績還不錯,
聽說你是MIT畢業(yè)的..."他頭也不抬:"我很忙。
""就一個問題..."我小聲請求。"瑩瑩從不會在我工作時打擾我。"他冷冷地說,
"還有,你身上的味道很怪,去洗個澡吧。"我僵在原地。那是廉價肥皂的味道,
孤兒院統(tǒng)一發(fā)放的。轉(zhuǎn)身時,我看到阮瑩在二樓窗口對我露出勝利的微笑。下午,
二哥阮銘在客廳整理他的攝影器材。"銘哥,"我小心翼翼地靠近,
"聽說你明天有個攝影展...""嗯。"他專注地調(diào)試鏡頭。"我可以去看嗎?
我很喜歡攝影..."他終于抬頭看我一眼,
眼神陌生得像看一個突然闖入的流浪狗:"抱歉,只邀請了家人和朋友。
""我...不是家人嗎?"話一出口我就后悔了。阮銘愣了一下,
隨即不耐煩地擺手:"別這么敏感?,摤搸臀衣?lián)系了很久才爭取到這個展覽機會,她懂藝術(shù),
你...先適應(yīng)普通生活吧。"我逃回自己的房間,把臉埋進枕頭里。不知過了多久,
敲門聲響起。"小姐,夫人叫您下樓學(xué)禮儀。"女傭的聲音透過門板傳來。大廳里,
母親優(yōu)雅地坐在沙發(fā)上,阮瑩正在演示如何正確使用刀叉。"姐姐來了!"阮瑩歡快地招手,
"媽媽說我教你一些基本禮儀,這樣上學(xué)就不會出丑了。"母親點點頭,
眼神卻一直停留在阮瑩身上,滿是驕傲。我注意到她們有著相似的氣質(zhì)和微笑角度。
"首先是如何喝湯。"阮瑩拿起銀湯匙,"要從內(nèi)向外舀,絕對不能發(fā)出聲音。
"我模仿她的動作,湯匙卻撞在碗沿發(fā)出清脆的響聲。"天哪,不是這樣!
"阮瑩夸張地嘆氣,轉(zhuǎn)向母親,"媽媽,看來得從最基礎(chǔ)的開始教。"母親終于看了我一眼,
眼神里是我讀不懂的復(fù)雜:"慢慢學(xué)吧,別在外面丟阮家的臉。"課程持續(xù)了兩小時,
我的每一個動作都被阮瑩糾正。結(jié)束時,母親起身離開前突然問我:"你...識字嗎?
"我點點頭:"孤兒院有學(xué)校,我成績很好...""那就好。"她打斷我,
"下周和瑩瑩一起去圣瑪麗學(xué)院,已經(jīng)安排好了。"圣瑪麗學(xué)院,這座城市最貴的私立學(xué)校。
我還沒來得及反應(yīng),阮瑩就挽住我的手臂:"太好了!我會好好照顧姐姐的!
"她的指甲深深掐進我手臂內(nèi)側(cè)的軟肉,我疼得倒吸一口氣,卻不敢出聲。晚飯時,
全家人討論著阮銘的攝影展。我安靜地吃著自己盤中的食物,嚴格按照下午學(xué)的禮儀。
沒人跟我說話,仿佛我是透明的。"軟軟,"父親突然開口,我驚訝地抬頭,
"明天有裁縫來給你量尺寸,做幾套像樣的衣服。上學(xué)別穿得...太寒酸。""謝謝。
"我小聲說,心里涌起一絲希望。也許他們只是需要時間適應(yīng)..."爸,我也要新衣服!
"阮瑩撒嬌道,"圣瑪麗下個月有舞會,我想做條新裙子。""當然,
寶貝女兒想要什么都行。"父親寵溺地笑著,那笑容刺痛了我的眼睛。飯后,
我借口散步來到花園。月光下,
我卷起袖子查看手臂上的傷——阮瑩掐出的半月形痕跡已經(jīng)泛青。我拿出從廚房偷拿的冰塊,
輕輕敷在傷口上。"需要幫忙嗎?"一個男聲從背后響起,我嚇得差點扔掉冰塊。
轉(zhuǎn)身看到昨晚那個鄰居——程煜,白襯衫在月光下微微發(fā)亮。
"我、我沒事..."我慌忙放下袖子。他走近幾步,
醫(yī)學(xué)生的眼睛敏銳地注意到我未來得及完全遮蓋的傷痕:"誰干的?
""我自己不小心...""四個指印形狀的'不小心'?"他蹲下來,
不由分說地拉過我的手臂查看,"已經(jīng)淤血了,需要處理。"他的手指溫暖而干燥,
輕輕觸碰傷處的動作專業(yè)而溫柔。我忽然鼻子一酸。"為什么不說出來?
"他打開隨身帶的簡易醫(yī)藥包,熟練地涂上藥膏。"說了...誰會信呢?"我苦笑,
"她是所有人眼中的完美公主,而我只是個突然闖入的陌生人。"程煜沉默地幫我包扎好,
然后遞給我一個小瓶子:"維生素,你看起來嚴重營養(yǎng)不良。"我接過瓶子,
我們的手指短暫相觸,一股暖流從接觸點蔓延開來。"為什么幫我?"我忍不住問。
他收起醫(yī)藥包,
月光在他的睫毛上投下細碎的陰影:"也許因為...我也知道被當作透明人是什么感覺。
"原來程煜的父親是阮家的私人醫(yī)生,常年在外,留下兒子獨自住在阮家別墅的客用區(qū)。
他比我大五歲,正在頂尖醫(yī)學(xué)院讀研究生。"明天這個時候,我來換藥。"他站起身,
"還有,睡前喝點溫牛奶,真的有助于睡眠。"他離開后,我握緊那瓶維生素,
這是回到這個家后收到的第一份禮物?;氐椒块g,
我發(fā)現(xiàn)床上放著幾本嶄新的課本和一套校服,標簽上印著圣瑪麗學(xué)院的徽章。
還有一張便條:"明天開始一起上學(xué),別遲到哦!——瑩瑩"便條背面粘著什么,
我撕下來一看,是一張阮瑩和三個哥哥在去年圣誕的合影,四人笑得那么開心,
像一幅完美的全家福。我把照片塞進抽屜最底層,拿出那本五塊錢的塑料皮日記本,
在新的一頁寫下:"第一天,失敗了。但至少遇到了一個友善的鄰居。明天會更好嗎?
"窗外,月光冷冷地照在花園里,那里有一株新栽的玫瑰,
被精心圍護起來的花圃名牌上寫著"瑩瑩的最愛"。
3圣瑪麗學(xué)院的校服比我想象中還要不舒服。漿洗過的白襯衫領(lǐng)子磨得我后頸發(fā)紅,
深藍色的百褶裙下擺緊繃繃的,讓我走路都不敢邁大步。
阮瑩在前排座位上和朋友們有說有笑,而我被安排在教室最后一排的角落。"新同學(xué),
做個自我介紹吧。"班主任陳老師推了推眼鏡。我站起來,
感到幾十雙眼睛像探照燈一樣打在我身上。"我叫阮軟,十八歲,
之前在第一公立中學(xué)讀書..."教室里立刻響起竊竊私語。"就是那個貧民學(xué)校?
""聽說她是從孤兒院被接回來的...""瑩瑩家怎么會..."阮瑩突然站起來,
甜美地笑著:"老師,阮軟是我失散多年的親姐姐,希望大家能多多照顧她。
"她轉(zhuǎn)頭看向我,眼神卻冷得像冰,"姐姐很害羞的。"下課鈴一響,
阮瑩的朋友們就圍了過來。領(lǐng)頭的是一個染了金發(fā)的女生,胸牌上寫著"林妙"。
"瑩瑩的姐姐?"她上下打量我,"怎么一點都不像?""妙妙!"阮瑩嬌嗔地拍了她一下,
"姐姐剛回家,很多事都不習(xí)慣。"她轉(zhuǎn)向我,"中午要一起吃飯嗎?我?guī)阏J識食堂。
"我點點頭,心里涌起一絲希望。也許在學(xué)校,我們的關(guān)系會不一樣。中午,
我按照約定在教學(xué)樓前等阮瑩。二十分鐘過去了,她始終沒出現(xiàn)。
我的胃已經(jīng)開始隱隱作痛——孤兒院的飲食不規(guī)律讓我落下了胃病。"等人?
"一個熟悉的聲音從背后傳來。我轉(zhuǎn)身,看到程煜穿著白大褂,胸前別著校醫(yī)工作證。
"程醫(yī)生?"他嘴角微微上揚:"兼職校醫(yī)。實習(xí)學(xué)分。"看我還在張望,他了然地問,
"被放鴿子了?""可能...她有事耽擱了。"我低頭盯著自己的鞋尖。
"醫(yī)務(wù)室有微波爐。"他突然說,"我?guī)Я吮惝敚至刻唷?程煜的醫(yī)務(wù)室在一樓拐角,
小而整潔。他從包里拿出兩個便當盒,將其中一個推給我。"自己做的,清淡適合養(yǎng)胃。
"我小心地打開,是簡單的米飯、蒸魚和青菜,但擺盤精致,香氣撲鼻。自從回到阮家,
我?guī)缀鯖]好好吃過一頓飯——要么是不敢多拿,要么是緊張得沒胃口。"吃吧。
"他遞給我一雙筷子,"你太瘦了。"第一口魚肉滑入喉嚨時,我差點哭出來。
這是十六年來第一次有人專門為我準備食物。"為什么對我這么好?"我小聲問。
程煜停下筷子,眼神落在我磨紅的脖頸上:"校服不合身?""嗯...是阮瑩的舊校服。
"我下意識拉了拉領(lǐng)子,"新訂做的還沒好。
"他起身從柜子里拿出一個小瓶子:"涂在磨傷的地方。明天我會放一套新校服在這里,
說是備用的。"我正想道謝,門外突然傳來阮瑩的聲音:"程醫(yī)生?我聽說姐姐在這里?
"程煜迅速收起便當盒,我慌忙抹了抹嘴角。門開了,阮瑩帶著甜美的笑容站在門口,
目光卻在我和程煜之間來回掃視。"姐姐,原來你在這兒!我在食堂等了好久。
"她委屈地撅起嘴,"不過也好,你和程醫(yī)生...很熟?""只是例行體檢。
"程煜平靜地說,遞給我一張表格,"下周一早上空腹來抽血。
"阮瑩挽住我的手臂:"那我們不打擾程醫(yī)生工作了。姐姐,下午體育課要換運動服,
我?guī)闳フ腋率摇?被她拉出醫(yī)務(wù)室時,我回頭看了程煜一眼,他微不可察地點了點頭。
體育課是排球。我站在場邊,看著阮瑩在場上如魚得水,每個動作都引來陣陣喝彩。
輪到我上場時,球總是神奇地避開我,或者以刁鉆的角度朝我臉上飛來。"抱歉!
"阮瑩每次都會驚呼,"姐姐還不熟悉規(guī)則!"第三節(jié)下課,我去儲物柜拿課本,剛一打開,
一個黑乎乎的東西掉在我腳上——是只死老鼠。我咬住嘴唇?jīng)]叫出聲,
但周圍的女生已經(jīng)尖叫起來。"天哪!誰干的!""太惡心了!""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
"我冷靜地用紙巾包起老鼠扔進垃圾桶,然后拿出課本,仿佛什么都沒發(fā)生。抬頭時,
我看到走廊盡頭的程煜,他的眼神深沉如海。放學(xué)后,我最后一個離開教室。走廊空蕩蕩的,
我的腳步聲在寂靜中回響。拐角處,程煜靠在墻邊,像是等人。"體育課暈倒了?
"他開門見山。"只是有點低血糖。"我下意識按住胃部,那里從中午就開始隱隱作痛。
"明天上午來醫(yī)務(wù)室做詳細檢查。"他的語氣不容拒絕,"作為校醫(yī),我有責(zé)任。""好。
"我輕聲答應(yīng),心里卻涌起一絲暖意。回到家,阮瑩立刻被叫去試穿新到的舞會禮服。
我悄悄上樓,發(fā)現(xiàn)我的房門虛掩著。推開門,看到阮瑩坐在我的床邊,手里拿著什么。
"你在干什么?"我沖過去,發(fā)現(xiàn)她正翻看我的日記本。"姐姐回來了!
"她若無其事地合上本子,"我來找你借歷史筆記,看到這個本子很可愛就翻了一下。
"她壓低聲音,"原來你喜歡程醫(yī)生啊?真有意思。"我的血液瞬間凝固。
那本日記記錄了我所有不敢說出口的思緒,包括對程煜那份朦朧的好感。"請出去。
"我顫抖著說。阮瑩優(yōu)雅地站起身,在門口停下:"對了,程煜家雖然也算有錢,
但比起阮家差遠了。爸爸已經(jīng)給他物色了幾個門當戶對的相親對象。
"她意味深長地看了我一眼,"別做白日夢了,貧民窟女孩。"門關(guān)上后,我癱坐在地上,
緊緊抱住那本廉價的日記本。突然,一張紙條從里面飄出來:"文學(xué)社招新,
周四下午圖書館?!惱蠋?這是什么時候放進去的?我翻到背面,
還有一行小字:"你的作文很有靈氣,希望看到你參加?!?周四下午,
我猶豫再三還是去了圖書館。文學(xué)社的招新面試幾乎沒人,陳老師看到我時明顯松了口氣。
"阮軟!正好,給我們朗誦一首你自己的詩吧。"我緊張地站到小講臺上,看到后排角落里,
程煜正安靜地翻著一本醫(yī)學(xué)雜志。他的存在莫名給了我勇氣。
"《歸巢》..."我深吸一口氣,念出那首寫在回家第一天的詩,
方的塵土/他們說這是歸途/但巢中已有另一只雛鳥/我的位置在何處..."朗誦結(jié)束時,
陳老師帶頭鼓掌,幾個社員圍上來夸贊。我偷瞄程煜的方向,他正看著我,
眼里有我不懂的光芒。"太棒了!"陳老師拍拍我的肩,"下個月??瘯堰@首詩登在首頁!
"這是我人生中第一次因為"會什么"而不是"缺什么"被關(guān)注。離開圖書館時,
程煜跟了上來。"詩很好。"他簡短地說。"謝謝你的紙條。""不是我放的。
"他微微皺眉,"不過...很高興你來了。"我們并肩走在校園小路上,
落葉在腳下發(fā)出清脆的聲響。他突然問:"為什么寫'歸巢'?""你知道嗎?
有些鳥類會把其他鳥的蛋推出巢外。"我看著遠處的夕陽,
"我只是好奇...如果那只被推出去的雛鳥僥幸沒死,多年后飛回來,會是什么情景。
"程煜的腳步停了下來。他轉(zhuǎn)向我,眼神前所未有的認真:"那不是雛鳥的錯。""我知道。
"我勉強笑了笑,"只是...有時候還是會想,如果當年沒被綁架,現(xiàn)在會怎樣。
""阮軟!"阮瑩的聲音從身后傳來,打破了這個瞬間。她小跑過來,
自然地擠進我和程煜之間,"爸爸讓我們早點回家,有客人來。"她拉著我往前走,
回頭對程煜甜甜一笑:"程醫(yī)生也一起來吧,爸爸說要介紹幾位千金給你認識呢。
"程煜的表情恢復(fù)了平日的冷靜:"我還有工作。"那天晚上,阮家舉辦了一場小型晚宴。
我被安排在餐桌最末端,對面坐著三個打扮精致的女孩,父親正熱情地向她們介紹程煜。
"程醫(yī)生年輕有為,家世清白,是難得的佳婿人選??!"女孩們掩嘴輕笑,不時偷瞄程煜。
他面無表情地切著盤中的牛排,偶爾應(yīng)付幾句。阮瑩坐在他旁邊,時不時湊近說些什么。
我的胃又開始疼了,刀叉在手中變得沉重。突然,一杯溫水推到我面前。是三哥阮爍,
他什么也沒說,甚至沒看我一眼,但那杯水確實是他遞過來的。宴會結(jié)束后,
我躲在花園角落里干嘔。月光下,我看到程煜和父親在露臺上談話,父親的表情越來越難看,
最后甩手離去。程煜獨自站在那里,背影挺拔而孤獨?;氐椒块g,
我發(fā)現(xiàn)床上放著一個嶄新的保溫杯和一瓶胃藥。沒有紙條,但我知道是誰放的。
我把保溫杯緊緊抱在胸前,仿佛這樣就能留住那一絲溫暖。窗外,月亮被烏云遮住了一半。
我在日記本上新的一頁寫道:"今天詩被夸獎了,胃還是很痛。程煜說他沒放紙條,
那是誰呢?三哥給了我杯水,這是第一次有家人注意到我的存在。希望...明天會更好。
"4文學(xué)社的活動成了我在圣瑪麗學(xué)院唯一的避風(fēng)港。每周四下午,
我可以暫時忘記自己是"那個從貧民窟回來的阮家女兒",而只是"會寫詩的阮軟"。
今天陳老師讓我們寫關(guān)于"家"的短文。我咬著筆桿發(fā)呆,
直到教室里只剩下我和程煜——他每次都會在文學(xué)社活動結(jié)束后"恰好"來圖書館還書。
"寫不出來?"他拉開我對面的椅子坐下。我把本子合上:"只是不知道寫什么。
寫孤兒院的水泥墻?還是阮家的金絲籠?
"程煜的目光落在我無意識按壓胃部的手上:"又疼了?""老毛病。"我勉強笑了笑,
"孤兒院的飯菜...有時候過期了也得吃。"他眉頭緊鎖,突然站起身:"跟我來。
""去哪?我還有課...""醫(yī)務(wù)室?,F(xiàn)在。"醫(yī)務(wù)室里,程煜讓我躺在檢查床上。
他的手指在我腹部輕輕按壓,專業(yè)而克制。"這里疼嗎?...這里呢?"當按到右上腹時,
我忍不住瑟縮了一下。程煜的表情立刻凝重起來。"你需要去醫(yī)院做詳細檢查。
""沒那么嚴重..."我試圖坐起來,卻被他按住肩膀。"阮軟,"他罕見地叫我的全名,
"我是認真的。這可能是胃潰瘍,甚至是..."他沒說完,但眼神里的擔(dān)憂讓我心頭一顫。
"好。"我小聲答應(yīng),"等周末...""今天放學(xué)。我會跟陳老師說你需要補課。
"他已經(jīng)拿出手機發(fā)信息,"我開車送你去市立醫(yī)院,那里有我?guī)熜帧?放學(xué)鈴響時,
我正收拾書包,阮瑩突然出現(xiàn)在教室門口。"姐姐,今天大哥生日,全家要去金悅酒店吃飯,
司機在等了。"她甜美的聲音引來周圍同學(xué)羨慕的目光。"我..."我看向教室后排,
程煜正假裝整理書籍。阮瑩順著我的視線看去,
嘴角勾起一抹了然的笑:"哦~程醫(yī)生也在啊。正好,爸爸邀請了你父親,說是一起去呢。
"程煜走過來,表情平靜:"阮軟需要先去做個檢查,我們會晚點到。""檢查?
"阮瑩夸張地瞪大眼睛,"姐姐生病了?要不要我陪你去?""不用了。"我迅速說,
"只是...例行體檢。"阮瑩撇撇嘴:"那好吧,記得七點前到哦,大哥最討厭等人了。
"她轉(zhuǎn)身前意味深長地看了程煜一眼,"程醫(yī)生可要照顧好我姐姐呀。
"市立醫(yī)院的消毒水味道讓我想起孤兒院醫(yī)務(wù)室。程煜的師兄趙醫(yī)生是個和藹的中年人,
他給我做了詳細檢查,包括抽血和B超。"初步判斷是慢性胃炎伴早期潰瘍。
"趙醫(yī)生對程煜說,聲音壓得很低,但我還是聽到了,
"不過有個陰影需要進一步確認...下周來做胃鏡吧。"回程路上,程煜異常沉默。
等紅燈時,他突然問:"在孤兒院,經(jīng)常餓肚子嗎?
"我望著窗外閃爍的霓虹:"最餓的時候,我和幾個大孩子分吃過垃圾桶里的面包。
那之后我得了急性腸胃炎,躺了一周。"程煜的手指在方向盤上收緊,骨節(jié)泛白。
金悅酒店的包廂金碧輝煌。我們遲到了半小時,推門進去時,全家人的目光齊刷刷射過來。
大哥阮錚的臉色尤其難看。"對不起,我..."我剛要道歉,程煜卻上前一步。
"是我耽誤了阮軟的時間。醫(yī)院有個學(xué)術(shù)會議,我請她幫忙整理資料。
"父親擺擺手:"入座吧,菜都涼了。"我被安排在長桌最末端,旁邊是幾個遠房親戚,
不斷用好奇的目光打量我。程煜坐在他父親旁邊,對面是父親介紹給他的那幾個千金小姐。
阮瑩站起來,舉著酒杯:"我提議,為世界上最好的大哥干杯!錚哥,生日快樂!
"眾人舉杯,水晶杯碰撞發(fā)出清脆的聲響。大哥露出罕見的笑容,揉了揉阮瑩的頭發(fā)。
我默默喝掉杯中的果汁,胃部又傳來熟悉的刺痛。"軟軟,"母親突然開口,
這是她第一次在公開場合主動叫我,"聽瑩瑩說你在學(xué)校參加文學(xué)社了?
"我驚訝地抬頭:"是的,我...""她寫的詩可棒了!"阮瑩突然插話,
"下個月??瘯悄?!姐姐真厲害,在那種...環(huán)境下長大還能寫出好詩。
"餐桌上一片寂靜。我握緊餐巾,布料在掌心皺成一團。"什么詩?"二哥阮銘突然問。
"就是一首小詩..."我小聲說。"《歸巢》。"程煜清晰的聲音從餐桌另一端傳來,
"關(guān)于歸屬與身份的思考,意象運用很成熟。"所有人的目光都轉(zhuǎn)向他,
包括那幾位千金小姐嫉妒的眼神。"程醫(yī)生對文學(xué)也有研究?"父親意味深長地問。
"只是欣賞好作品。"程煜平靜地回答,眼神卻越過長桌與我短暫相接。飯后,
阮瑩提議拍全家福。攝影師安排父母坐在中間,三個哥哥站在后排,
阮瑩理所當然地跪在父母膝前——那個最顯眼的位置。"軟軟也來啊。"母親突然招手。
我愣住了,站在原地不知所措。阮瑩的笑容僵了一瞬,然后迅速調(diào)整:"對啊姐姐,快過來!
"她拍拍自己右側(cè)的地面,"你跪這里。"那張照片里,我僵硬地擠在阮瑩旁邊,
像個誤入鏡頭的陌生人。而當我看到成片時,更發(fā)現(xiàn)阮瑩巧妙地將手放在我腰后,
讓我的裙子看起來皺巴巴的,而她自己的白紗裙則完美鋪開,像一朵盛開的花。
三天后的早晨,我剛下樓就聽見客廳里的爭吵聲。"我的鉆石項鏈不見了!
"阮瑩帶著哭腔的聲音傳來,"就是奶奶送我的十八歲生日禮物!""別急,寶貝,
"母親安慰她,"再好好找找。""我找遍了!
昨晚還放在梳妝臺上的..."阮瑩的聲音突然降低,
"對了...昨晚姐姐進過我房間..."我僵在樓梯拐角,血液瞬間凝固。"阮軟!
"大哥阮錚厲聲喝道,"下來解釋!"我慢慢走下樓梯,全家人都在客廳,
目光如箭矢般射向我。"我...我沒拿..."我的聲音細如蚊蚋。
"那你昨晚去瑩瑩房間干什么?"父親沉著臉問。
"她叫我去的...說給我看她的新裙子..."阮瑩突然哭起來:"姐姐你怎么能這樣!
我知道你羨慕我有那么多首飾,但那是奶奶的遺物啊!""搜她房間。"大哥冷冷地說。
我站在原地,如墜冰窟,看著母親和大哥上樓去我的房間。
程煜恰好在此時來給父親送體檢報告,站在門口進退兩難。十分鐘后,
母親拿著一個絲絨盒子下樓,表情復(fù)雜:"在...軟軟的枕頭底下找到的。""不!
"我沖過去,"我沒拿!一定是有人...""夠了!"父親怒喝,"偷東西還撒謊!
你知道這條項鏈值多少錢嗎?夠你在孤兒院過一輩子了!
"大哥厭惡地看著我:"果然是貧民窟養(yǎng)出來的習(xí)性。"我轉(zhuǎn)向阮瑩,她躲在母親身后,
嘴角有一絲幾不可見的弧度。那一刻我明白了,這是一個精心設(shè)計的陷阱。
"我真的沒拿..."我的聲音顫抖得厲害,眼淚模糊了視線。"阮軟。"程煜突然開口,
聲音冷靜而清晰,"你昨晚七點到九點在哪里?"我愣了下:"七點...我在文學(xué)社,
八點半回的房間...""我可以作證。"程煜說,"文學(xué)社結(jié)束后我送她回的主宅,
當時管家在門口看到了。"管家的證詞證實了這一點。更戲劇性的是,
女傭此時匆匆跑來:"夫人,項鏈在大小姐房間找到了,
掉在梳妝臺后面的縫隙里..."房間里一片死寂。
阮瑩臉色煞白:"可能...可能是我記錯了..."沒有道歉,沒有解釋。
父親咳嗽一聲:"既然找到了,這事就過去了。都散了吧。"眾人如釋重負般散去,
仿佛剛才對我的羞辱從未發(fā)生。只有程煜還站在原地,眼神深沉如海。我轉(zhuǎn)身跑出大門,
一直跑到花園深處的涼亭才停下。雨水開始滴落,打濕了我的臉頰和衣襟。
我不知道臉上是雨水還是淚水,只覺得心臟像是被撕開了一個大口子。"給。
"一塊深藍色手帕遞到眼前。程煜站在涼亭臺階上,傘都沒打,白襯衫已經(jīng)被雨水浸透。
"為什么...為什么沒人道歉..."我攥著手帕,
布料上帶著淡淡的消毒水味和他特有的氣息。程煜沉默了一會兒:"有些人習(xí)慣了被偏愛,
就忘了什么是公平。"雨越下越大,我們站在涼亭里,聽著雨聲。不知過了多久,
程煜輕聲說:"走吧,我送你回去。"傘不大,我們不得不靠得很近。
他的體溫透過濕透的襯衫傳來,
想起那個關(guān)于"安全距離"的心理學(xué)理論——人與人之間的親密程度可以通過身體距離衡量。
而現(xiàn)在,我們之間的距離絕對屬于"親密"范疇。"程煜,"我小聲問,
"如果...我是說如果,檢查結(jié)果不好怎么辦?"他的腳步頓了一下,
然后更堅定地向前走:"那我們就面對它。一起。""我們"這個詞像一顆糖,
在我心底慢慢化開。第二天是周六,我早早出門,去了市中心的公園。
這里有個流浪兒童聚集的角落,我經(jīng)常帶些食物和舊衣服來。
今天我用攢下的零花錢買了十份漢堡和牛奶。"軟姐姐來了!"孩子們歡呼著圍上來。
我分發(fā)食物時,沒注意到不遠處有人舉起了相機。直到快門聲響起,
我才發(fā)現(xiàn)二哥阮銘站在那里,鏡頭對準我和孩子們。"銘...銘哥?"我僵在原地,
不知如何解釋。他放下相機,
情復(fù)雜:"我在這邊拍城市系列...沒想到..."一個小女孩拉住我的衣角:"軟姐姐,
這個星期小明發(fā)燒了,你能幫幫他嗎?"我摸了摸她的頭:"我看看。"小明才五歲,
躺在紙板搭的"床"上,小臉通紅。我拿出隨身帶的退燒藥,用礦泉水幫他服下,
然后把外套脫下來蓋在他身上。"你應(yīng)該去醫(yī)院。"阮銘突然說。孩子們警惕地看著他。
我搖搖頭:"他們怕被送回孤兒院。"阮銘沉默了很久,
最后從錢包里拿出一疊鈔票:"至少帶他去診所。"我驚訝地接過錢,正要道謝,
他的手機響了。阮銘看了一眼來電顯示,眉頭微皺:"瑩瑩?...又頭疼?...好吧,
我馬上回來。"他掛掉電話,猶豫了一下:"我...改天再來看看這些孩子。
"我看著二哥匆匆離去的背影,第一次感到這個家或許不是鐵板一塊。回家路上,
我在藥店用阮銘給的錢買了些常用藥。剛進門,
就聽見阮瑩夸張的笑聲從客廳傳來:"銘哥拍的照片太棒了!這張我要洗出來放臥室!
"我悄悄探頭,看到阮銘正在展示他今天拍的照片——全是阮瑩,
在花園里、鋼琴前、陽光下,每一張都像時尚大片。"就這些?"大哥翻看著,
"你早上不是說去拍城市系列嗎?""呃...臨時改了主意。"阮銘不自在地說,
然后看到了門口的我,表情一僵。我默默轉(zhuǎn)身上樓,心里那點微弱的希望又熄滅了。
也許有些距離,不是靠單方面的努力就能跨越的。那晚,
我在日記本上寫道:"今天小明叫我'軟姐姐',比'阮小姐'溫暖多了。二哥給了錢,
但轉(zhuǎn)眼又回到阮瑩身邊。程煜說了'我們'...這個詞真好聽。胃還是很痛,
但心里沒那么空了。希望...明天會更好。"窗外,一輪孤月掛在夜空,
清冷的月光透過玻璃,照在床頭那個程煜送的保溫杯上,金屬表面泛著淡淡的銀光。
5圣瑪麗學(xué)院的年度才藝表演海報貼滿了校園每個角落。我站在布告欄前,
看著那張華麗的海報,上面用燙金字體寫著"歡迎欣賞阮瑩同學(xué)的鋼琴獨奏"。"不報名嗎?
"程煜的聲音從身后傳來。他今天穿著白大褂,手里拿著一疊體檢表格。
我搖搖頭:"我又沒什么才藝。""文學(xué)不算才藝?"他挑眉,"或者...小提琴?
"我驚訝地抬頭:"你怎么知道我會拉小提琴?""猜的。"他嘴角微揚,
"你左手手指有繭,位置正好是弦樂演奏者的特征。孤兒院有小提琴?
""是教堂的老神父教的。"我輕聲說,"他說我的琴聲能讓哭泣的嬰兒安靜下來。
"程煜從口袋里拿出一張報名表:"截止今天下午四點。"我盯著那張表格,指尖發(fā)顫。
在孤兒院,小提琴是我唯一的慰藉。但在這里..."害怕?"程煜的聲音很輕,沒有嘲諷,
只有真誠的詢問。"阮瑩要表演鋼琴。"我低聲說,"全家都會來。"他沉默了一會兒,
突然說:"我母親是得胃癌去世的。"這突如其來的坦白讓我心頭一震。
程煜的目光投向遠處,聲音平靜得近乎冷漠:"發(fā)現(xiàn)時已經(jīng)是晚期。她一直隱瞞胃痛,
不想'麻煩'家人。"我們的目光在空中相遇,他眼中有什么東西讓我心臟緊縮。
"早期發(fā)現(xiàn)治愈率很高。"他輕聲補充,然后將報名表塞進我手里,
"四點前交到學(xué)生會辦公室。"我最終交了表格,
節(jié)目單上多了一個不起眼的條目:"小提琴獨奏《茨岡狂想曲》——阮軟"。才藝表演當天,
后臺亂成一團。我抱著神父送我的舊琴盒躲在角落,
看著阮瑩被她的朋友們眾星捧月般圍在化妝鏡前。她穿著定制的粉色禮服,頭發(fā)精心盤起,
像個真正的公主。"姐姐也來表演?"她發(fā)現(xiàn)了我,夸張地瞪大眼睛,"怎么不早說!
爸爸媽媽都來了,就坐在第一排呢!"我的手指下意識收緊,
老舊琴盒發(fā)出不堪重負的吱呀聲。這是我回家后,
家人第一次專程來看我——盡管他們并不知道。阮瑩的鋼琴獨奏排在第三個。
她演奏的是肖邦的《夜曲》,技巧嫻熟,情感充沛。掌聲雷動時,
我看到父母臉上驕傲的笑容,三個哥哥甚至站起來鼓掌。坐在家屬席末端的程煜沒有動,
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后臺入口——我在的地方。"下一個節(jié)目,小提琴獨奏《茨岡狂想曲》,
表演者阮軟。"主持人的報幕引來一陣竊竊私語。我深吸一口氣,走上舞臺。燈光刺眼,
我看不清臺下人的表情,只能隱約辨認出第一排家人的輪廓。我將琴抵在下巴下,閉上眼,
想起了老神父的話:"音樂是上帝給受苦者的禮物。"第一個音符響起時,全場安靜下來。
《茨岡狂想曲》不是優(yōu)雅的沙龍音樂,它是吉普賽人的吶喊與歡笑,是流浪者的悲歌與狂喜。
琴弦在我指下發(fā)熱,琴弓像有了自己的生命。那些在孤兒院無人傾聽的日夜里,
我把所有孤獨與渴望都傾注在這首曲子里。最后一個音符余韻未消,
全場爆發(fā)出比給阮瑩更熱烈的掌聲。我睜開眼,看到前排父母驚訝的表情,
二哥阮銘甚至舉起了相機。而程煜...程煜在微笑,那個罕見的、真心的微笑。
我鞠躬準備下臺,就在這時,阮瑩突然從側(cè)幕跑上來,假裝要給我一個祝賀的擁抱。
在我們身體接觸的瞬間,她突然尖叫一聲,夸張地摔倒在舞臺上。"姐姐!你為什么推我!
"她眼眶瞬間蓄滿淚水,捂著腳踝的樣子楚楚可憐。全場嘩然。我僵在原地,
看著三個哥哥沖上舞臺,大哥阮錚一把將我拉開。"你干什么!"他厲聲喝道,
"瑩瑩的腳踝舊傷你不知道嗎?""我沒..."我的辯解淹沒在一片嘈雜中。
父親陰沉著臉,母親忙著檢查阮瑩"受傷"的腳踝。臺下議論紛紛,
我能聽到"嫉妒"、"心胸狹窄"之類的詞匯不斷傳來。"請大家安靜!
"主持人試圖控制場面,"阮瑩同學(xué)需要醫(yī)務(wù)室,
表演繼續(xù)..."我抱著琴跌跌撞撞地逃下臺,穿過一道道或鄙夷或好奇的目光。
沒人關(guān)心真相,他們只相信自己看到的——高貴的阮瑩被粗野的孤兒推倒了。后門處,
程煜攔住了我:"醫(yī)務(wù)室,現(xiàn)在。""我要回家...""那不是命令,"他的聲音軟下來,
"你需要處理手上的傷口。"我這才發(fā)現(xiàn)琴弓上的金屬部件劃破了我的掌心,
鮮血染紅了琴弓。疼痛此刻才遲鈍地傳來。醫(yī)務(wù)室里,程煜沉默地為我清理傷口。
消毒水刺痛時我沒哭,但當他說"你演奏得很美"時,眼淚突然決堤。
為什么...為什么他們連一個公平的機會都不給我..."我把臉埋在沒受傷的那只手里,
淚水從指縫滲出。程煜沒有回答,只是輕輕攬過我的肩,讓我靠在他胸前。
他的心跳平穩(wěn)有力,白大褂上有淡淡的消毒水味和陽光的氣息。"去看星星嗎?"他突然問。
程煜開車帶我去了城郊的山坡。夜幕低垂,繁星如沸。我們并肩躺在草地上,銀河橫貫天際。
"我媽去世前一周,"程煜望著星空說,"她讓我?guī)齺砜葱切恰?/p>
那時她已經(jīng)吃不下任何東西,瘦得只剩一把骨頭。"我側(cè)頭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