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蘇晚。簽下那份認罪協(xié)議時,指尖有點抖。不是怕,是氣的。協(xié)議遞到陸明宇手上。他,
我的未婚夫。他眼底那抹一閃而過的輕松,像針,細細密密扎在我心上?!巴硗?,
”他握住我的手,聲音一如既往的溫和,“我知道你是清白的。
”“可雪薇她……她身體不好,我不能讓她有事。”程雪薇,他捧在手心的寶貝。我的心,
早就在這句話落下的瞬間,冷成了冰坨。他繼續(xù)說,眉頭蹙著,滿是深情與無奈,
“簽了這個,對你,對我們都好?!薄昂??”我輕聲問,像在問他,也像在問自己。“是的,
晚晚。相信我?!彼抗庾谱啤N业拖骂^,簽了字。前一世,也是這間調(diào)解室,這份協(xié)議。
那時我梗著脖子,不肯認。結(jié)果呢?不僅被他親手送進監(jiān)獄,
還被他那個寶貝程雪薇串通了人,用見不得光的手段,斷了我做母親的念頭。
子宮壁薄得像蟬翼,醫(yī)生說,想懷孕,癡人說夢。那痛,刻骨銘心。這一世,
我不想再當那個愚蠢的犟種。他要我認,我便認。有些債,有的是時間慢慢算?!澳惴判?,
”陸明宇收好協(xié)議,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擔,“我會請最好的律師。等你進去了,
我也會想辦法讓你早點出來?!蔽亦帕艘宦?,沒什么情緒?!巴硗?,你別這樣。
我知道你難受,但千萬別自暴自棄?!彼噲D擁抱我。我偏了偏身子,躲開了。他有些錯愕,
但很快被喜悅沖淡?!叭旌箝_庭,我會當庭提交這份協(xié)議。
”他小心翼翼地把文件放進公文包。“這幾天,我會把消息壓下去。”我看著他,
像在看一出劣質(zhì)的獨角戲。走出法院,申城的風有些涼。陸明宇體貼地為我拉開車門,
手掌習慣性地虛護在我頭頂。三年來,這個動作他做過無數(shù)次。每一次,我都曾心動?,F(xiàn)在,
只覺得諷刺?!拔宜湍慊丶??!彼f。家?那個曾充滿我和他回憶的公寓,如今是什么樣子,
我大概能猜到。推開門。一股陌生的、甜膩的香水味撲面而來,帶著某種昭然若揭的宣告。
屋里的陳設(shè)全變了。我喜歡的極簡原木風,被花里胡哨的歐式奢靡取代。墻上,
我和他的婚紗照不見了。我目光掃過儲藏間的門縫,那幅巨大的照片,
像塊破布一樣被塞在角落,蒙著灰?!巴硗恚?/p>
這些都是雪薇的意思……”陸明宇見我盯著儲藏間,有些窘迫,急忙解釋,
“她最近身體不好,心情也……有點亂。”程雪薇,她總是身體不好,心情不好。我沒說話,
徑直走向臥室。門一開,更濃的香水味。床上散著幾件不屬于我的蕾絲睡裙,鮮艷刺目。
床頭柜上,是他和程雪薇的親密合照。陽光下,他們笑得真甜?!澳銈冊谖掖采瞎砘??
”我終于開了口,聲音平靜得不像話。世界以痛吻我,要我報之以歌。可我五音不全,
此刻只想冷靜地戳破這虛偽。陸明宇慌了神:“不是的,晚晚!只是……只是暫時的!
雪薇她病著,需要人照顧……”“不必解釋了?!蔽掖驍嗨?,“我回來拿些東西。
”拉開衣柜。里面掛滿了程雪薇的裙子,各種名牌,各種顏色。我的衣服,被揉成一團,
塞在一個舊行李箱里,扔在墻角。像是被遺棄的垃圾。陸明宇試圖拉我的手:“晚晚,
你別這樣,我知道你心里難受……”我甩開他。剛想去拎那個箱子,手機“叮”一聲,
彈出一條熱搜推送。標題觸目驚心:【驚!啟星科技蘇晚承認竊取遠舟資本核心數(shù)據(jù),
或面臨巨額賠償及刑罰!】評論區(qū)炸開了鍋。“我去!蘇晚?那個職場女強人?
居然是商業(yè)間諜?”“之前還傳她是被陷害的,沒想到是真的!”“這種人,活該!
為了錢不擇手段!”“陸明宇這未婚夫當?shù)?,頭頂一片呼倫貝爾大草原了吧?”我捏緊手機,
指節(jié)泛白,抬頭看陸明宇。三天?他說會保密三天。這才多久?一個小時?
他連演戲都懶得演全套了。陸明宇看到我手機屏幕,臉上一陣青一陣白:“這個……晚晚,
你聽我解釋……我……我本來想壓下去的,可是雪薇她……她也是嫌疑人之一,
你知道她膽子小,這件事鬧得她幾天沒睡好,我為了讓她安心……”失望嗎?不,
早已沒有那種情緒了?!皼]關(guān)系?!蔽沂掌鹗謾C,語氣淡淡的,“反正三天后就開庭了,
不是嗎?”他明顯松了口氣,虛偽地再次嘗試握我的手?!巴硗?,你能理解,太好了。
你放心,你進去以后,叔叔阿姨那邊,我會照顧好的?!闭骟w貼啊。我忍住胃里的翻騰,
抽回手。在客房隨便收拾了幾件還能穿的舊衣。這一晚,我沒回那個充滿他們氣息的臥室。
夜深了。城市的光,透過窗簾縫隙,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影子。我撥通了一個號碼。
一個埋藏在記憶深處,幾乎快要遺忘的號碼。電話響了幾聲,接通了。那邊傳來一個低沉的,
略帶沙啞的男聲:“喂?”我深吸一口氣?!邦櫩?,我是蘇晚。有些事,我想和您當面談?wù)劇?/p>
”聽筒那頭沉默了幾秒,隨即,是那熟悉的聲音,卻帶著一絲我從未聽過的復(fù)雜情緒。
“蘇小姐,我在等你電話?!倍诙煲辉?,我收拾停當準備出門。在玄關(guān),撞見了陸明宇。
他穿著睡袍,頭發(fā)還有些凌亂,看到我一身外出打扮,皺了眉?!斑@么早,去哪兒?
”“辦點事?!蔽业皖^換鞋,不想看他那張臉。陸明宇伸手,按住了門把。
“現(xiàn)在外面風言風語的,你最好別亂跑。”他的聲音沉了下來,“你現(xiàn)在是取保候?qū)彛?/p>
萬一被記者拍到,或者情緒激動出了什么事……”“讓開?!蔽艺Z氣冰冷。他臉色一變,
抓住了我的手腕,力道不小?!疤K晚!你別不識好歹!”指甲掐進我肉里,生疼?!翱磥?,
我對你還是太客氣了?!彼劾镩W過一絲狠戾,甩開我的手,拍了拍。
兩個穿著黑西裝的陌生男人,不知從哪里冒了出來,擋在我面前?!鞍阉埖降叵率遥?/p>
開庭前,不許她離開別墅半步!”陸明宇吩咐。我瞪著他:“陸明宇!你這是非法拘禁!
”他嗤笑一聲:“晚晚,別怪我。是你逼我的。萬一你跑了,或者想不開,雪薇怎么辦?
她會自責一輩子的。”那兩個男人上前,半推半搡地把我往地下室?guī)АN覓暝?,但無濟于事。
地下室陰冷,潮濕,只有一個小小的氣窗透進一點微光。門在我身后“砰”地關(guān)上,上了鎖。
世界安靜下來,只剩下我的呼吸聲。我靠著冰冷的墻壁滑坐下來。肩膀撞在粗糙的墻面上,
一陣鈍痛。黑暗中,我抱緊了自己。“人心是塊田,種什么因,得什么果”,
我曾在一本書上讀到。陸明宇,你種下的這些,會結(jié)果的。不知過了多久,門鎖響了。
是陸明宇。他手里拿著一個精致的絲絨盒子。他走近,居高臨下地看著我?!巴硗?,
委屈你了。”他的語氣帶著點歉意,如果忽略他眼底的得意?!斑@塊表,
是我特意為你定制的。江詩丹頓的,限量款。算是補償?!彼蜷_盒子,
鉆石在昏暗中閃著冰冷的光。我沒動?!霸趺矗挛遗芰?,用這個收買我?”我扯了扯嘴角,
露出一抹嘲諷。他神色僵了僵,隨即嘆氣:“我只是想讓你知道,我心里還是有你的。
”“有我?有我就是讓我替你的心肝寶貝頂罪,然后把我關(guān)在這里?
”他的表情變得有些難看。這時,程雪薇的聲音從樓梯口傳來,嬌滴滴的?!懊饔罡?,
你在跟誰說話呀?”她走了下來,一眼就看到陸明宇手里的表盒,眼睛都亮了?!巴?,
好漂亮的手表!明宇哥,這是送給我的嗎?”她直接搶了過去,戴在自己手腕上,
得意地晃了晃。陸明宇愣了一下,想說什么,最終還是化為一句寵溺的:“你喜歡就好。
”程雪薇看著我,眼角眉梢都是挑釁:“蘇晚,你都要坐牢了,戴這么好的表,也是浪費。
不如……”她彎下腰,從手腕上褪下一只廉價的電子表,隨手扔到我面前的地板上。
“這個給你吧,看時間也方便。”陸明宇看著程雪薇的胡鬧,不僅不阻止,
反而附和:“是啊,晚晚,雪薇也是一番好意。我相信,你們以后一定能好好相處的。
”好好相處?我和她?我看著地上那塊廉價的塑料表,諷刺地笑了。陸明宇清了清嗓子,
繼續(xù)說:“對了,晚晚,你也知道,雪薇身體不好,一直想要個孩子。而你……”他頓了頓,
用一種憐憫又嫌棄的眼神看著我,“醫(yī)生說,你……很難生育了。所以,
我和雪薇商量了一下,為了她的身體,也為了我們陸家的后代,我決定,取消和你的婚約。
等這件事了了,我就和雪薇結(jié)婚。”他說得那么自然,那么理所當然。盡管,
我已經(jīng)死過一次心,此刻,心臟還是像被鈍刀子一下下割著。“不過你放心,
我不是無情的人。”他似乎覺得自己的安排十分妥當,“等你出來,
我會給你安排住處和工作。畢竟,我們愛過一場?!薄皭圻^?”我冷笑,“陸明宇,
你的愛真廉價?!背萄┺币蕾嗽陉懨饔顟牙铮梢牡乜粗遥骸疤K晚,你別不識抬舉。
明宇哥這是可憐你。像你這種生不出孩子的女人,除了明宇哥,還有誰會要你?
”我死死攥著拳,指甲深深陷進掌心。血腥味在口腔里彌漫開。疼痛讓我清醒?,F(xiàn)在,
還不到時候。不能沖動。三夜。地下室的門又開了。我以為還是陸明宇。沒想到,
走進來的是程雪薇。她抱著手臂,像看一只籠子里的困獸一樣看著我,
嘴角掛著一絲得意而陰毒的笑。“嘖嘖,蘇晚,真沒想到你也有今天?!彼庵阶?,
高跟鞋踩在水泥地上,發(fā)出“叩叩”的聲響,每一下都像敲在我的神經(jīng)上?!白「呒壒?,
開瑪莎拉蒂,啟星科技最年輕的市場總監(jiān)?,F(xiàn)在呢?階下囚?!蔽议]上眼,不想理她。
她卻不依不饒,蹲下身,湊近我?!澳阒绬??你為什么一直懷不上孩子?
”她的聲音壓得很低,像蛇吐著信子。我的心猛地一沉?!瓣懨饔?,
一直在你的補品里加東西?!彼Φ没ㄖy顫,“那種藥啊,一點一點地用,
慢慢地就讓你……再也生不了了?!薄八缇拖胨α四?,又不想背上拋棄糟糠的罵名。
等你徹底沒用了,他再提出分手,娶我,順理成章?!痹瓉?,是這樣。我一直以為,
是我自己的身體出了問題。沒想到……憤怒像火山巖漿,在胸腔里翻滾,
灼燒著我的五臟六腑。我猛地睜開眼,揚手就想給她一巴掌。她卻像是早有預(yù)料,往后一躲,
然后,自己狠狠地摔在了地上。“啊——!”她發(fā)出一聲凄厲的尖叫,“救命??!
蘇晚要殺我!”地下室的門被“?”地一聲踹開。陸明宇帶著那兩個保鏢沖了進來。“雪薇!
”他一個箭步?jīng)_過去,扶起“柔弱不堪”的程雪薇??吹剿@恐的表情,陸明宇瞬間暴怒。
他轉(zhuǎn)向我,眼神像要吃人:“蘇晚!你對雪薇做了什么?!”程雪薇撲進他懷里,
哭得梨花帶雨:“明宇哥……她……她說要殺了我,還要殺了我們的孩子……”孩子?
我捕捉到這個詞,心驟然一緊。陸明宇的臉色變得更加猙獰?!澳惴牌?!”我厲聲反駁,
“是她自己摔倒的!她根本沒……”陸明宇根本不聽。他眼神陰鷙得可怕。“來人,
給我把她綁起來!”保鏢立刻上前,粗暴地把我從地上拽起來,反剪雙手,用繩子緊緊捆住。
“陸明宇!你這個畜生!”我拼命掙扎,“是你一直在給我下藥,讓我不能生育,是不是?!
”他臉色變了變,但很快被更深的厭惡取代:“是又怎樣?蘇晚,就憑你也配懷我的孩子?
”他從墻角抄起一根不知是什么東西,看起來像一根粗木棍?!澳愀覄友┺?,
還敢動我未出世的孩子,我看你是活膩了!”他揚起木棍,狠狠地朝我背上砸下來。
“啊——!”劇痛讓我慘叫出聲。眼前一黑,差點暈過去?!斑@一棍,是替雪薇打的!
”“啪!”第二棍?!斑@一棍,是替我的孩子打的!”棍子一下下落在我身上,
每一擊都像是要敲碎我的骨頭。我咬緊牙關(guān),不讓自己再發(fā)出一點聲音。血,
慢慢從嘴角滲出來。不知道挨了多少下,直到我渾身像散了架,癱軟在地,意識模糊。
陸明宇扔掉棍子,居高臨下地看著我,像在看一只螻蟻?!鞍阉铣鋈ィ腿シㄔ?。今天,
必須讓她認罪!”我被他們粗暴地拖拽著,塞進車里。身上的傷口,隨著車子的顛簸,
一陣陣撕裂般的疼痛。但我清醒著。比任何時候都清醒。陸明宇,程雪薇。這份痛,
我會百倍千倍地還給你們。在命運為你安排的劫數(shù)里,沒有人能僥幸逃脫。我逃不了,
你們也一樣。趕到法院時,天已經(jīng)蒙蒙亮了。因為“案情清晰,證據(jù)確鑿,
嫌疑人自愿認罪”,陸明宇動用關(guān)系,讓這案子提前開庭。我被架進法庭。
陸明宇的律師立刻站了起來,聲音洪亮:“法官大人,我的當事人,被告蘇晚,
已自愿簽署認罪協(xié)議,并對所有指控供認不諱,請法庭盡快宣判!”法官拿起法槌,
正要落下?!暗纫幌拢 币坏狼謇涠辛Φ哪新?,穿透了整個法庭的寂靜。法庭的門被推開。
逆光中,一個高大挺拔的身影走了進來。身后,跟著他的律師團隊,
還有幾名穿著白大褂的醫(yī)護人員。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他一步步走近。
陽光從他身后的窗戶照進來,給他周身鍍上了一層金色的光暈。他走到我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