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我死在這個故事里的第十三次。我是一只狐妖,我的未婚夫是人界的大將軍。
他曾許諾過我一生一世,我也曾不惜耗損百年修為救他性命,收起利爪學(xué)做人界的賢良淑女。
可當(dāng)我被道士打出原形后,他卻嚇白了臉,轉(zhuǎn)頭和他的青梅竹馬拜堂成了親。
后來系統(tǒng)告訴我,我原是這個話本的女主角。因不受讀者喜愛,被強(qiáng)行改成了女配。
01就在方才,我被我未婚夫請來的道士給殺了。其實這是一個意外。按照原來的劇情,
我應(yīng)該是要尋死裝可憐的。這樣齊清川便會在道士驗出我的身份前心軟??上У氖?,
我算錯了時間。在齊清川拉住我之前,我沒來得及收住腳步,一頭撞死在了道士的劍上。
等再次醒來時,時間又回到了一個月前。齊清川推開門,目光中透著幾分復(fù)雜,
“這些日子委屈你了。只是慕箐腿傷未愈,情緒難免不穩(wěn),還望你多體諒?!遍T外,
慕箐坐在輪椅上由丫鬟推著過來,她低垂著眼簾,“蘇姑娘,實在對不住。那日是我沖動了,
只是沒想到......”她頓了頓,指尖不自覺地攥緊了扶手,
“沒想到你站得離池塘那般遠(yuǎn),竟也會......”話落的瞬間,系統(tǒng)面板在視野展開,
五顏六色的彈幕如潮水般涌過:【箐寶真的好委屈嗚嗚嗚,
被罵了還要拖著腿傷來道歉】【這女二有毒吧,搞什么栽樁嫁禍的把戲】【服了,
將軍什么時候能看穿她的把戲】【死狐貍精,能不能去死】對了,
我就是他們口中的女二——蘇語人。這種場面我已經(jīng)見過了十三次,早沒了第一次的憤怒,
只覺得無比厭煩。齊清川見我神色冷淡,聲音又沉了幾分,“語兒,別任性。
慕箐都這般低聲下氣與你賠罪了,你總該給個回應(yīng)。”我翻身看向窗外,懶得理會他們。
系統(tǒng)警報尖銳響起:【警告!OOC!請立即回答男主的話!】我捏緊了衣角,
壓下心中的火氣,“知道了,慕姑娘昨天受了風(fēng)寒,還早些回去養(yǎng)著吧。”齊清川剛要開口,
慕箐突然揪住他的袖角,“將軍,
我腿...好像有些疼...可否叫大夫來看看...”他臉色驟變,再也沒心情與我多說,
直接將人打橫抱起匆匆離去,連同那些煩人的彈幕:【啊啊啊公主抱!
這柔弱不能自理的樣子我死了!箐箐太會了!】【干得漂亮,
這死狐貍臉都?xì)馔崃税晒俊咀屗b,活該!
】【...........(該用戶已被禁言)】丫鬟春桃憤憤道:“將軍當(dāng)真糊涂!
明知夫人剛落水受寒,還撇下你跟壞女人走,真是瞎了眼!”雖然這話已聽了十三遍,
我仍習(xí)慣性地揉了揉她的發(fā)頂,“別理他,他腦子有病。”春桃驀地睜圓了眼睛,
“夫人可別說氣話,仔細(xì)身子?!蔽译m未與齊清川成婚,但這些年勤勤懇懇打理將軍府,
府上的人早便默認(rèn)我的身份,時常稱我為夫人。春桃這般反應(yīng)也不奇怪。
從前我為了討齊清川歡心,說話做事都十分妥帖,從未說過什么不得體的話??扇缃?,
倒是沒這個必要了。系統(tǒng)說過,我只需在特定的劇情出現(xiàn)便可,至于如何言行,
既然是不受讀者喜愛的女配,那自然是越討人厭越好。
只是偶爾想一刀一個將他們?nèi)珰⒘硕选0?,齊清川再度叩響了我的房門,
還帶著所謂的歉禮?!罢Z兒,阿箐說那日是她不對,實在沒臉來見你,
她托我將這些東西給你送來,希望你能原諒她?!蔽移沉搜鬯种形锛?,不由地發(fā)笑。
先前我打理將軍府,每一筆賬目我都記得清清楚楚。齊清川手里那些藥材值多少銀子,
我掃一眼就能估個八九不離十。這幾年,單是慕箐那院子的開銷,就占了將軍府大半支出。
我雖是個妖怪,也知外頭商販養(yǎng)家糊口的不易,不會用法術(shù)變幻錢財誆騙人。
齊清川這個將軍當(dāng)?shù)脤嵲?,一沒祖產(chǎn)二不會鉆營,全靠著戰(zhàn)場上掙來的俸祿過活。
偏生慕箐那邊要東要西,綾羅綢緞、珍貴藥材從未斷過,府里賬目早就捉襟見肘。
若不是我時?;仂`狐山取些山珍變賣,只怕連下人們的月錢都要發(fā)不出來了。
慕箐今日讓齊清川送藥來,明面上是賠罪,實則不過是要我知道——這些名貴藥材,
我想要還得靠她施舍。而且,她算準(zhǔn)了我會為了在齊清川面前維持體面,
將藥材原封不動送回去。先前十三次,第一次我確實如她所愿送了回去,
第二次我直接把藥丟了出去,第三次甩了齊清川一巴掌,第四次甩了慕箐一巴掌。第五次,
我直接發(fā)瘋將兩人全殺了。然后,便被系統(tǒng)強(qiáng)制重開了。系統(tǒng)嚴(yán)令不能胡亂打殺人,
除非劇情允許,不然便要受懲罰。思慮片刻,我面帶微笑地從齊清川手里接過藥,
道:“謝謝她?!饼R清川明顯一怔,顯然沒料到我竟會收下。他遲疑道:“語兒,
這些是阿菁平日調(diào)理用的珍稀藥材...”我假裝聽不懂他話里的意思,繼續(xù)道:“哦,
那更要謝謝她咯?!彼粫r語塞,只得轉(zhuǎn)開話頭:“昨日陛下賞了些珍玩,
晚些我差人送來給你。”昨日賞賜的,今日才想起送過來,必然是已經(jīng)被人挑完剩下的。
我笑笑不說話。齊清川又想解釋,“我知你向來不喜這些俗物,
便讓阿箐先選了些...”我不等他說完,輕擺衣袖,“將軍不必再送了,
旁人不要的我也嫌棄。”這句話顯然出乎他的意料。齊清川怔在原地,嘴唇微顫,“語兒,
你誤會了,我...”恰在此時,慕箐的丫鬟跌跌撞撞沖進(jìn)來,帶著哭腔喊道:“將軍!
小姐從繡墩上摔下來了,疼得直哭呢!”話音未落,齊清川已轉(zhuǎn)身疾步而出,
連句告辭都未來得及說。春桃忍不住小聲嘟囔,“她事兒可真多,前日腿疼,昨日風(fēng)寒,
今日又摔了,明日是不是得一口棺材直接送走啊?”我望著院外灼灼盛放的桃花,搖了搖頭,
“去請宋管家來一趟吧?!?2宋玄與齊清川是過命的交情,
當(dāng)年在戰(zhàn)場上為救齊清川落下病根,再不能上陣殺敵,便留在府里當(dāng)了管家。這幾年,
他與我一同操持府務(wù),對慕箐院子的賬目頗有微詞,從前我還勸著壓著,宋玄才沒好發(fā)作。
現(xiàn)如今,這些事便與我無關(guān)了。我以落水生病為由,將府中事務(wù)盡數(shù)交予宋玄。
不過一日功夫,他便差人送來了上好的補(bǔ)品。春桃笑嘻嘻地湊過來,“還是宋管家好,
模樣俊不說,待人又體貼,比咱們將軍強(qiáng)了不知多少?!蔽颐蛄丝诓?,笑而不語。一連數(shù)日,
齊清川都未曾踏足我院子。聽下人們說,他這些天都宿在慕箐院旁的書房里,除了夜里就寢,
整日都在那邊陪著。第四日,齊清川難得大清早便過來,一進(jìn)門,
便是厲聲質(zhì)問:“為何克扣慕箐的用度?這幾日我確實冷落了你,你心中不滿盡可沖我來,
慕箐她只是個病人,她想用什么買什么由著她便是了,如今連每日補(bǔ)品都減半,
你究竟是何種心腸?非要這樣與她過不去?!蔽衣踩ゲ枭系母∧?,目光掠過他望向門外,
并未理會他。齊清川怒意更甚,“你這是什么意思?”片刻后,春桃引著宋玄步入。
宋玄神色自若地將一疊賬冊遞到齊清川面前,“這是近三月府中明細(xì),將軍不妨看看?
”齊清川對他有愧,一時竟發(fā)作不得。他反復(fù)翻檢賬冊,指尖在紙頁上摩挲良久,
終是抬眼看我,聲音里帶著幾分艱澀?!罢Z兒,我并不知這些...”他哪里是不知,
將軍府上上下下百余口人,每日的吃穿用度,略摸盤算一下便知要花多少銀子,
不過是習(xí)慣了事事有我操持,只覺這些瑣事本該如此順?biāo)欤?/p>
但并不在意做好這些事情背后需要付出的精力。又或許,他根本心知肚明。我不提,
他便佯裝不見,當(dāng)擺在明面上的時候,又不得不為了所謂的君子道義逼迫自己露出愧疚。
我淡淡瞧著他,回想了一下這十三次的劇情輪回,
忽然覺得為這樣的人喜怒哀樂實在毫無意義。人間那些風(fēng)月話本里,
凡與男女主角姻緣無關(guān)的,皆可輕描淡寫一筆帶過,為了促成男女主的愛情,
任何人都可以是工具。作者可以決定人物的走向,而讀者的反饋可以影響作者的決定。
系統(tǒng)所說的劇情,不過是要我做個稱職的絆腳石,好令他們的情深更顯珍貴。我思慮片刻,
抬眸望向他,“將軍,這婚約,解了吧。”齊清川瞳孔驟縮,隨即失笑搖,“語兒,
方才是我糊涂,錯怪了你。這等氣話,莫要再提?!笨磥硎俏彝昭b得太乖,
連這般決絕之言都被他當(dāng)作玩笑。我輕輕抬眼,“你怎就認(rèn)定這是氣話?
”他唇角揚(yáng)起一抹篤定的笑,“你待我情深似海,怎會真舍得走?再說這世道險惡,
你一介弱質(zhì)女流,離了將軍府又能如何?”瞧,這人永遠(yuǎn)這么自信。既看不起我,
又篤定我離不開他。我藏在袖子里的手緊緊握住,硬生生忍住了一拳將他打死的沖動,
“這些瑣事,就不勞將軍掛心了。”齊清川卻恍若未聞,竟還當(dāng)我在使小性子。
他揉著太陽穴,語氣無奈又寵溺,“語兒,別鬧了。這幾日我哪兒都不去,就陪著你,可好?
”忍到此處,我當(dāng)真想辱罵他,但系統(tǒng)不讓,于是我在腦中將系統(tǒng)辱罵了一遍?!安槐亓?,
眼下我只想與人待一會兒,將軍請回吧?!饼R清川還未來得及細(xì)想我話中深意,
慕箐院里的丫鬟又慌慌張張跑來請人。“將軍!
小姐她...她心口疼得厲害...”一模一樣的說辭,分毫不差的演技,
偏生齊清川次次都信。丫鬟話未說完,他已急急起身。只是這回,
臨出門前竟破天荒地回頭望了我一眼,那眼神倒像是真有幾分不舍。我默默翻了個白眼。
宋玄對我拱手一禮,“蘇姑娘若有需要,盡管吩咐。”說起來,他倒是從不叫我夫人。
我微微一笑,朝身側(cè)的春桃略一頷首。小丫頭立即會意,引著宋玄退了出去。房門剛合上,
一縷緋色煙霞便自窗隙流轉(zhuǎn)而入,帶著若有似無的桃花香氣,在房中氤氳開來?!跋∑妗?/p>
”慵懶的嗓音驀然響起,“你竟真要與他退婚?!蹦凶有币性诶C榻上,紅衣似焰,銀發(fā)如雪。
他把玩著一枝新折的海棠,眼尾那點朱砂痣艷得驚心,“小狐貍這是終于開竅,
要隨我回狐族了?”相比第一世,這人倒是愈發(fā)妖孽了——雖然本就是只千年道行的老狐貍。
我轉(zhuǎn)身落座,斜睨他一眼,“這不正好如了你的意?”他低笑一聲,倏忽間已貼近身側(cè)。
微涼的呼吸拂過我耳畔,“那我可得好好準(zhǔn)備聘禮了,我們小狐貍,
值得一場轟動三界的婚典?!蔽覒械门c他玩笑,自打與齊清川定親,
這位人便隔三差五來游說,非要我改嫁于他——好成全他那救命恩人慕箐的心愿。見我不語,
他指尖輕撫過我耳垂,“還放不下那凡人?”我嗤笑一聲,“既要報恩,
你何不自己娶了慕箐去?”扶玉聞言輕笑,指尖把玩著腰間玉佩,“一個凡人而已,
我何苦以身相許?”我聞言一怔。是啊,不過是個凡人罷了,我當(dāng)初怎就鬼迷心竅,
非要學(xué)那話本里的橋段,以身相許來報恩?大概是見了鬼吧。我輕撫衣袖,挑眉反問,
“那你如今為了她來娶我,不也是另一種以身相許?”扶玉眸中流光一凝,
“誰與你說...”話音未落,雕花木門忽然“吱呀”輕響。扶玉長袖一拂,
瞬間化作緋色煙霞消散無蹤。03齊清川站在門口,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門框,
欲言又止地望向我,“語兒,明日...可否陪我去趟青嵐山?”我淡淡掃他一眼,
直接點明,“是慕箐想去吧?”齊清川眼神閃爍,指尖在門框上收緊,“是我想帶她散散心,
或許能解開心結(jié)?!蔽液咝陕?,根本不想去。前幾次輪回,
我便是在青嵐山遇見了那臭道士,他不由分說地追著我殺,
偏生那時我的內(nèi)丹為救齊清川受損,正放在靈狐山月泉中溫養(yǎng),妖氣難以完全收斂,
打又打不過,躲也躲不過。該死的系統(tǒng)非要我走這段劇情,連件護(hù)身的法寶都不予提供,
還美其名曰“為劇情增添張力,助男女主情緣更篤”。當(dāng)真是有病,
哪有女二挨打為男女主感情助興的?怎么?
難道我挨打他們就能左腳踩右腳原地?fù)肀е炝??見我遲遲不語,齊清川染上幾分不耐,
“語兒,莫要再使性子了,這也是為我們的將來著想?!蔽乙粫r沒壓住火氣,
一個“滾”字脫口而出。系統(tǒng)頓時在腦海中發(fā)出尖銳警報,心口如遭重?fù)簦?/p>
我險些吐出一口老血。齊清川瞳孔驟縮,滿臉震驚,“語兒,你方才...說什么?
”我只能忍痛圓回來,“我給將軍取的愛稱,滾...滾,好聽嗎?”齊清川表情一僵,
半晌才抽了抽嘴角,“不然還是換一個吧?!蔽覒械迷倥c他周旋,
擺手道:“明日青嵐山我會去,將軍還是快去打點行裝吧?!辈坏人磻?yīng),
我一把將他推出門外,“砰”地甩上了房門。身后緋煙繚繞,扶玉又斜倚在軟榻上,
手中把玩著一枚青玉鈴鐺,叮咚清響中,他低垂著眼睫,似是喃喃自語?!肮贿€是舍不得,
連愛稱都取上了?!蔽仪浦首鱾麘训哪?,扯了扯嘴角,“那我也給你取一個?
”他指尖一頓,整個人倏地湊近,鼻尖險些快貼到我臉上,“好啊?!北臼请S口打趣,
沒料到他竟當(dāng)了真。我一時語塞,腦袋空空如也,鬼使神差蹦出兩個字,“小白。
”扶玉眼睫微顫,我這才后知后覺——三百歲的狐貍給一千歲的狐貍?cè)∶小靶“住保?/p>
似乎有些不太尊老??梢膊荒芙欣习装伞U胫渌Q呼,卻聽得他低笑一聲,
嗓音里帶著幾分意味深長,“比滾好聽?!痹瓉硭缏牫鑫夷锹暋皾L”了,我頗有些好奇,
“你每日都這么閑的么?”扶玉把玩著我肩頭一縷青絲,眼尾微挑,“忙,每日都很忙。
”我愈發(fā)好奇,“忙什么?”他定定望進(jìn)我的眼睛,忽地偏首湊近我耳畔,“秘密。
”尾音還未消散,身形已化作一縷緋煙,倏然不見。果真是來無影去無蹤,
我原想著他道行高深,正好托他回靈狐山幫我取回內(nèi)丹——現(xiàn)如今只能自己去了,
但劇情修復(fù)完成前,系統(tǒng)規(guī)定我不得離開齊清川五里之外超過一個時辰。無奈之下,
我只得耗盡僅存的妖力,緊趕慢趕到了靈狐山。我的內(nèi)丹在月泉中浸泡多時,已吸足靈氣。
最后半刻鐘時,我強(qiáng)撐著瞬移回府,卻不料齊清川正坐在我房中,乍見我憑空出現(xiàn),
他被驚得身形一僵。我當(dāng)機(jī)立斷,一巴掌將他扇暈。腦海中系統(tǒng)的警報聲剛要響起,
我搶先道:“按原劇情,他此時不該發(fā)現(xiàn)我的身份。我這是為了維護(hù)劇情發(fā)展,你要是罰我,
才是壞了規(guī)矩?!毕到y(tǒng)沉默片刻,竟真的收回了警告。我俯身去扶昏迷的齊清川,
趁機(jī)在他腰間、腿上狠狠地踹了幾腳。第二日清晨,齊清川扶著額角緩緩醒來,
衣襟微敞處隱約可見幾處淤青。系統(tǒng)早已抹去他的記憶,他茫然地按著隱隱作痛的胸口,
耳尖泛起可疑的紅暈,“語兒,昨晚我們是不是...”我慢條斯理地抿了口清茶,
滿臉無辜,“昨夜有刺客潛入,將軍英勇搏斗卻不幸被揍暈了。
”齊清川怔怔地望著自己的掌心,眉頭緊鎖,“這...不可能...”我深深嘆了口氣,
指尖輕輕敲著茶盞,“將軍,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你雖在戰(zhàn)場上所向披靡,
但也得承認(rèn)某些時候不行就是不行。”齊清川目光奇異地看著我,“我不行?
”我重重地點了點頭。恰時,宋玄推門而入,淡淡道:“將軍,行裝已備好,
該啟程前往青嵐山了?!饼R清川仿若終于想起還在等他的慕箐,匆匆整理好衣裳起身,
離開時,還不甘心地看了我一眼。我無辜地聳聳肩,宋玄的目光探究地落在我身上,
我便也‘實話實說’。“他不行?!彼涡硇我唤?,
那張常年波瀾不驚的臉上罕見地浮現(xiàn)一絲尷尬。他輕咳一聲,拱手一禮,轉(zhuǎn)身離去。
晌午時分,齊清川總算把慕箐哄出了門,但她始終冷著張臉,齊清川陪了她一路,
又是遞水囊又是折野花。而我獨享一輛寬敞馬車,軟墊上擺著冰鎮(zhèn)瓜果和桂花糕,
我邊吃零嘴邊翻話本,愜意極了。行至山腳時,剛盤算著借故走遠(yuǎn)些,好成全這對狗男女,
噢不,有情人,誰知腳剛沾地,系統(tǒng)的提示就叮咚作響。抬眼望去,
正瞧見齊清川推著慕箐的輪椅停在一片花海前。系統(tǒng)面板突然展開,
浮現(xiàn)出幾行刺目的讀者彈幕:【天吶!這花是將軍特意從南疆移栽的,籌備了整整一個月!
】【戰(zhàn)場上的生死相許就是最甜的!】【還不是某些狐媚子昨晚使手段留人,
真惡心】【現(xiàn)在看見人家相親相愛氣死了吧哈哈哈】【妖怪干嘛跟人搶男人?
】但凡慕箐在場,
這些刺眼的彈幕便會如影隨形——畢竟這劇本早已被改寫成以她視角講述的故事。
我在腦海里戳了戳系統(tǒng),“任務(wù)完成后可否給個獎勵?
讓我去這些人的世界挨個給他們揍一頓?”系統(tǒng):【。。。。。。
】04春桃在我旁邊已經(jīng)擼起了袖子,我一把拽住她的胳膊,“做什么?”她鼓起小臉,
“奴婢去把將軍的腦袋擰下來,看看里頭是不是灌了漿糊!”這小丫頭自幼習(xí)武,
手底下確實有真功夫,我悄悄沖她豎了個大拇指,嘴上卻不得不勸,“冷靜,
我聽說前頭有處溫泉,不如我們一起去升升火,回來再從長計議。
”我半哄半拽地把春桃拉到了溫泉邊。剛泡了沒一會兒,繞過一處山石,
便撞見一張熟悉的臉。那男子周身未著寸縷,修長的脖頸還掛著晶瑩水珠。乍一見我,
他慌忙捂住雙眼,往后躍開數(shù)步,口中不住念叨,“罪過罪過,非禮勿視。
”正是前幾次輪回追著我殺的臭道士——荀楚。如今我掩蓋了妖氣,他察覺不出,
大概是仇人見面分外眼紅,我下意識掐好法訣,正要出手,
春桃便一記飛腿將他踹進(jìn)了十米外的灌木叢里。我順勢捂住胸口,躲在春桃后面大喊,
“快來人?。∮幸\!”齊清川領(lǐng)著一眾護(hù)衛(wèi)疾步而來,
正撞見荀楚狼狽不堪地從灌木叢中爬出。與前世截然不同的是,
此刻齊清川非但沒有半分敬意,反而寒著臉拔出佩劍,鋒刃直指那破道士咽喉。
我躲在春桃身后,瞧著荀楚那張沾滿草屑的臉,險些沒忍住笑出聲。慕箐跟在齊清川后頭,
聲音柔和,“將軍且慢,這位公子氣度不凡,許是有什么誤會。
”我望著灌木叢后頂著一團(tuán)草屑手忙腳亂系腰帶的荀楚,
“......”——你到底哪里看出來他氣度不凡了?叮咚!
系統(tǒng)彈幕適時彈出:【箐寶好善良!
一眼就看出荀道長不是壞人】【這死狐貍精能不能滾遠(yuǎn)一點,看見個男人就整這出,
誰想看她洗澡?
惡心】【她再怎么自導(dǎo)自演也比不上箐寶一根手指頭】【荀道長看箐寶的眼神好溫柔~,
箐寶真的不考慮開后宮嗎?】我瞄了眼慕箐的手指——哦?比不上?那剁了。
系統(tǒng)立即響起警告,我無所謂道:“再警告,我可真剁完重開了。”我摩拳擦掌,
系統(tǒng)的警告聲卻突然中斷。靜默幾秒后,傳來清晰的機(jī)械音:【重開次數(shù)有限,
若繼續(xù)違規(guī)將實施電擊懲罰】我嗤笑一聲,“盡管電,電完我送她上路,
要么你現(xiàn)在就弄死我,在那之前,我一定把他們?nèi)缌??!毕到y(tǒng)詭異地安靜了幾息,
我嗤笑著整理好衣衫,從山石后轉(zhuǎn)出。慕箐已與荀楚言笑晏晏,齊清川卻陰沉著臉站在一旁。
見我現(xiàn)身,他快步上前,“語兒,可有受驚?”我后退半步,“好得很,吃嘛嘛香。
”見我后退,齊清川眼中又閃過一絲黯然,“你...還在為昨日之事生氣?”我尚未答話,
慕箐已投來視線。系統(tǒng)面板隨之瘋狂閃爍:【將軍正吃著醋,這死狐貍精跑出來干什么?
】【眼紅了唄,小三是這樣的】【荀道長快收了她】我指節(jié)捏得發(fā)白,
荀楚卻突然朝我鄭重作揖,“姑娘恕罪,方才實非有意唐突。小道素來在此沐浴,
從未遇過人跡,今日沖撞了姑娘,實在罪過?!边@倒是他第一次對我好言好語,
但我對追殺過自己的人擺不出好臉色,“知道了。”荀楚微微一怔,慕箐推著輪椅上前,
那張清麗的臉上帶著幾分居高臨下的寬容,“蘇姑娘,我代荀道長向你賠個不是。
還望你寬宏大量,莫要...小題大做。”【箐寶真好嗚嗚嗚,
臉】【荀道長道歉已經(jīng)很給面子了好嗎】【要我說就該讓荀道長收了她】我直接翻了個白眼,
“我不說我知道了嗎,你哪只眼睛看見我小題大做了?被看光的人不是你,
你這么善解人意地替他道歉,又這么寬宏大量地替我原諒,這么愛當(dāng)和事佬,
不如我送你塊'深明大義'的牌匾?”慕箐緊緊攥著扶手,竟一時語塞。齊清川面色驟沉,
剛要開口,我直接道:“滾?!避鞒齑轿?,我又瞥了他一眼,“你也滾。
”大概是此情此景十分符合女配人設(shè),系統(tǒng)的警報沒有再響起,倒是彈幕區(qū)炸了鍋:【我靠,
她是不是瘋了?】【她憑啥罵菁寶啊,誰給她的臉?】【荀道長快開天眼看看啊!
趕緊收了她!我受不了了】【難道只有我一個人覺得她說得挺對的嗎?
】【樓上的黑子滾】我微微一笑,心道:繼續(xù)說,下次不僅罵還要打。三人默在原地,
我淡淡掃了他們一眼,甩袖轉(zhuǎn)身。春桃蹦蹦跳跳地跟在我身后,小臉興奮得通紅,
“姑娘方才太解氣了!就該這么治他們!”我忽覺周身縈繞著一縷若有似無的緋色煙霞,
順手拍了拍小丫頭的腦袋,“下回我罵得更難聽,你去幫我盯著,看他們背地里怎么編排我。
”“好嘞!”春桃歡天喜地地跑開了。恰在此時,一縷銀發(fā)隨風(fēng)掠過我的頸側(cè)。
抬眼便見扶玉一襲紅衣倚在青木旁,那雙含笑的狐貍眼里滿是探究。
我下意識道:“你也想聽那個字?”扶玉低笑一聲,忽地出現(xiàn)在我身后,
下巴緩緩靠近我肩頭:“我們小狐貍越發(fā)威風(fēng)了。”我歪頭看他,“我那樣說你的救命恩人,
你便不想打我?”他垂眸湊近,聲音又低又柔,“我才舍不得?!彼暮粑鼮⒃谖也鳖i處,
我突有些不自在,恰時,身后突然傳來一聲凄厲的尖叫。扶玉眸中流光微閃,
“有狼妖在此處作亂,你要回去救他們么?”我一把提起裙擺,朝后跑去,
扶玉攥緊我的衣袖,眉間凝起一絲陰霾,“當(dāng)真要去?”我興奮地摩拳擦掌,“當(dāng)然要去,
這種熱鬧怎能錯過?”扶玉將我拽近了,“我與你一起?!蔽翌D時失了興致,他既出手,
肯定會救下慕箐,說不定連齊清川那廝也一并救了,哪還有我幸災(zāi)樂禍的份?未及反對,
扶玉衣袖輕揮,眼前景象驟變。荀楚正與狼妖首領(lǐng)纏斗,而齊清川和慕箐被靈網(wǎng)兜著,
狼狽地掛在樹梢晃蕩。05我還沒來得及笑,卻瞥見春桃被三只狼妖圍攻。指訣一掐,
狼妖腳下轟然炸裂。我立即上前拽走春桃,經(jīng)過那對苦命鴛鴦時,分明收到兩道復(fù)雜的目光。
我抬頭望天——樹太高,看不見。恰在此時,
系統(tǒng)彈出提示:【請立即救援男女主】我眉心一跳,“憑什么?我是他們爹?
”系統(tǒng):【女二需履行救援職責(zé)】“我是惡毒女配。
”【當(dāng)前人設(shè):深愛男主的女配】“但我現(xiàn)在很惡毒。”【警告!人設(shè)偏離!立即修正!
】我嗤笑出聲,“他們不是天選之子嗎?金手指呢?被狗吃了?”系統(tǒng)又沉默了,
那頭荀楚已擊敗狼妖首領(lǐng),正小心翼翼地將慕箐二人從樹上解救下來。扶玉偏頭看我,
眼中帶著促狹,“看來這出戲還不夠精彩?”我正納悶他為何不去救慕箐,
身后突然傳來破風(fēng)聲。未及回頭,幾只偷襲的狼妖已被扶玉一個眼神震得灰飛煙滅。
余下的狼妖見狀,頓時作鳥獸散。荀楚整了整凌亂的道袍,
朝我們這邊鄭重一禮:“多謝仙君出手相救。”扶玉修行千年,
周身妖氣早已被仙靈之氣取代,端的是仙風(fēng)道骨。偏生我還是個實打?qū)嵉难郑?/p>
方才情急之下施展妖術(shù),也不知有沒有被這臭道士看出端倪。不知為何,
扶玉只是淡淡掃了荀楚一眼,未置一詞。系統(tǒng)面板又浮出幾條彈幕:【新角色誒!男幾???
這么帥的嗎?】【管他男幾,最后肯會為我們美麗又迷人的箐寶傾倒】【不會是隱藏男主吧?
】【他干嘛挨那只死狐貍那么近?】【樓上的安啦,
他肯定是來幫箐寶的】【箐箐后宮團(tuán)+1】瞧了眼正對上我視線的扶玉,我哼笑一聲,
“你還挺招人喜歡?!狈鲇裱畚参P(yáng),“是嗎?”話音未落,齊清川突然一把將我拽到身后,
面色陰沉,“多謝仙君護(hù)住在下未婚妻。”“未婚妻?”扶玉眸色一凝,笑得意味深長,
“你說的是左邊這位...還是右邊這位?”慕箐抬頭望向齊清川,眼中含著隱隱期待。
齊清川喉結(jié)滾動,還未開口,我已自覺退開半步,“自然是右邊這位了。瞧瞧這郎才女貌,
天造地設(shè)的有情人,荀道長看了都要給他們卜個天作之合。”慕箐面色微變,她挺直脊背,
“蘇姑娘若有不滿不妨直言,何必這般含沙射影?本將雖不良于行,
卻也是堂堂正正從戰(zhàn)場上拼殺出來的,從不屑用那些下作手段。
【箐箐別哭媽媽抱抱】【這狐貍精怎么還不去死】【坐等三位帥哥聯(lián)手打臉】【前面的醒醒,
這女二看著不好惹啊】【那咋了,她最后還不是得死】我冷眼睨著她,
“慕姑娘這意思是我說手段下作咯?我確實沒上過戰(zhàn)場,但比某人白吃白喝還是要強(qiáng)些啊,
這幾年我養(yǎng)著將軍府,可曾說過半句怨言?我比不得某位高高在上的女將軍,綾羅綢緞供著,
珍饈美味養(yǎng)著,倒養(yǎng)出副挑三揀四的脾氣?!闭Z頓,我故意拉長尾音,“哦,
還順帶學(xué)會了搶人未婚夫?!蹦襟淠樕钒?,手指無意識地絞緊齊清川的衣袖,
齊清川眉頭緊蹙,“語兒,你何必如此咄咄逼人?”我瞥了他一眼,“你滾一邊去兒,
我沒養(yǎng)你?你有臉在這說話?”【警告!人設(shè)嚴(yán)重偏離!禁止辱罵男主!】我眉梢微挑,
在腦中與它對話,“你確定他是男主?這里哪個不比他好看?不比他強(qiáng)?你換一個男主得了。
”【違規(guī)次數(shù)過多,立即執(zhí)行懲罰程序】心口驟然傳來撕裂般的劇痛,我猛地攥緊拳頭,
正想先將對面幾個人一起殺了重開時,一只微涼的手突然攬住我的肩,溫潤的靈力渡入體內(nèi),
疼痛似乎消減了許多。扶玉的掌心輕輕覆住我緊握的拳頭,“還難受么?
”我嘴唇微顫還未作答,齊清川已然拔出腰間佩劍,劍鋒直指扶玉,“男女有別,
請仙君放開在下的未婚妻。”我氣得直磨后槽牙,抬腳就要踹向齊清川,
扶玉卻收緊攬在我肩頭的手臂,似笑非笑,“她可沒承認(rèn)是你的未婚妻。
”慕箐在一旁看得臉色發(fā)白,最終緊咬著唇別過臉去?!九P槽這什么修羅場?!
】【男主男配都眼瞎?女主在右邊?。 俊倔鋵毑豢迡寢尡А俊緲巧线€寶呢,
沒聽見女配剛剛說的嗎?】【樓上的說啥呀?你就這么肯定女配說的是實話?
】【四樓現(xiàn)實里是狐貍精本人吧?這么幫小三說話呢?】【一群神經(jīng)病...】【說實話,
我想嗑小狐貍和這個白發(fā)美男】【樓上的嗑藥嗑魔怔了?】我緊緊抓住扶玉的袖子,
眼前的文字似乎變成了聲音,嘈雜入耳,一陣熟悉的眩暈襲來。
周遭景致如水中倒影般晃動起來。在意識消散前的最后一刻,
系統(tǒng)冰冷的機(jī)械音刺入腦海:【警告!主線劇情嚴(yán)重偏離!
倒計時:3...2...1...】“等等...”我心底沒由來地生出一股強(qiáng)烈的抗拒,
但很快又消失不見,連同那些煩人的噪音、眩暈...——暮色漸沉?xí)r,眾人回到了將軍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