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玉碎“林將軍，恕老夫直言，您這‘寒痹癥’，已深入骨髓，三年，最多三年，
您這雙腿，恐怕......恐怕就要徹底廢了。”太醫(yī)院院判孫思邈的聲音，
如同一把淬了冰的利刃，狠狠扎進我的心臟。我，林驚鴻，當(dāng)朝鎮(zhèn)國將軍之子，
未來兵馬大元帥的繼承人，皇帝親封的“少年戰(zhàn)神”，竟會成為一個癱子？
手中那盞上好的雨前龍井，轟然墜地，碎裂的瓷片如同我此刻的心，四分五裂。
“當(dāng)真......沒有一絲轉(zhuǎn)圜的余地？”我的聲音干澀得如同塞滿了沙礫。
孫院判低垂著頭，長長一嘆：“老夫已遍查醫(yī)書，此癥罕見且霸道，一旦發(fā)作，
便如江河決堤，非藥石可醫(yī)。將軍少年英雄，本該馳騁疆場，
奈何......奈何天意弄人啊！”天意弄人！好一個天意弄人！我的腦海中，
瞬間閃過一張嬌憨純真的臉龐——蘇婉卿，我的婉卿。她是丞相蘇宏遠的老來女，
更是太后嫡親的侄孫女，身份尊貴。我們自小便由皇上賜婚，是京城人人艷羨的一對。
可誰又知道，婉卿幼時一場高燒，傷了腦子，有些微微癡傻。旁人只道她憨態(tài)可掬，
不諳世事，唯有我知道，那雙清澈的眸子背后，是怎樣的混沌與茫然。為了她，我踏遍名山，
尋訪奇醫(yī)，耗費無數(shù)珍稀藥材，親手為她調(diào)理。整整五年，她才漸漸清明起來，
眼神里有了靈光，能與我正常對答，甚至在詩詞歌賦上，也展現(xiàn)出驚人的天賦。
她是我一手呵護的珍寶，是我從混沌中拉回人間的仙子。我以為，我們可以一生一世，
幸福安穩(wěn)?？扇缃?，我，林驚鴻，即將成為一個廢人！一個連走路都需要人攙扶的廢物！
我如何能讓她，那個我好不容易才讓她變得完整的婉卿，嫁給一個癱子？
讓她成為全京城的笑柄？讓她下半輩子都困在一方小院，照顧一個連自己都照顧不了的丈夫？
不，我絕不允許！孫院判還在說著什么，但我已經(jīng)聽不進去了。
我的腦中只有一個念頭：我不能拖累婉卿。她的人生，才剛剛開始，應(yīng)該光芒萬丈，
而不是被我這個將死之人拉入泥沼?！皩O院判，”我打斷他，
聲音里帶著一絲不容置疑的決絕，“今日之事，我不希望有第三人知曉。否則，你知道后果。
”孫院判渾身一顫，他知道我林驚鴻說到做到。他連連點頭：“老夫明白，老夫明白！
將軍放心，此事絕不會泄露半句?！蔽移v地揮揮手，讓他退下。窗外，春光明媚，
鳥語花香。可我的心，卻墜入了萬丈寒潭。婉卿，我的婉卿，原諒我。為了你的將來，
我必須做出選擇，一個可能會讓你恨我一輩子的選擇。但我別無他法。若你注定要翱翔九天，
那我林驚鴻，絕不能成為你翅膀上的負累。這碎裂的玉盞，便是我林驚鴻破碎的命運。而我，
要在它徹底粉碎之前，為你鋪好一條錦繡前程，哪怕這條路上，沒有我。
（二）未言之犧牲夜，深了。我獨自坐在書房，燭火搖曳，映照著我蒼白的面容。
我不能讓婉卿嫁給一個未來的癱子，這個念頭如同瘋長的藤蔓，緊緊攫住了我的心臟，
讓我窒息。我必須在她對我情根深種，無法自拔之前，快刀斬亂麻?？墒牵瑑H僅是解除婚約，
就夠了嗎？蘇家勢大，太后亦對她寵愛有加，她若執(zhí)意，這婚約未必能輕易解除。
即便解除了，以她的性子，恐怕也會郁郁寡歡，難以釋懷。我了解婉卿，她雖然曾經(jīng)癡傻，
但心思單純，一旦認定了，便是一輩子。我若無情離去，她必然傷心欲絕。不行，
我不能只顧著推開她，我還要為她的將來打算。她聰慧，在我為她調(diào)理身體的那些年，
我曾教她讀書識字，她對算學(xué)一道頗有天賦，對那些商賈之事也偶有興趣，
只是礙于她貴女的身份，從未表露。若她能有一份自己的事業(yè)，有所寄托，
或許能更快地走出情傷，也能在未來，活得更有底氣。一個大膽的計劃，在我腦中漸漸成型。
次日清晨，我穿上代表我赫赫戰(zhàn)功的赤羽甲，佩上先帝御賜的“破虜”劍，徑直入宮，
求見圣上。御書房內(nèi)，天子威嚴?！绑@鴻，你今日披甲持劍而來，所為何事？”皇帝，
我是他年少時的伴讀，如今的九五之尊，目光銳利地看著我。我單膝跪地，
聲如洪鐘：“啟稟陛下，臣聞西戎蠻族近來屢犯我大周邊境，燒殺搶掠，無惡不作?！薄俺迹?/p>
林驚鴻，愿為陛下分憂，請命出征，擔(dān)任先鋒，蕩平西戎，收復(fù)失色，揚我大周國威！
”皇帝微微一怔，隨即龍顏大悅：“好！不愧是少年戰(zhàn)神！有你出馬，西戎跳梁小丑，
何足掛齒！”我低下頭，聲音沉穩(wěn)：“臣，還有一個不情之請?！薄芭叮磕阏f。
”“臣與蘇丞相之女蘇婉卿，自幼便有婚約。然，臣此次出征，九死一生，
不愿耽誤婉卿小姐的終身。臣懇請陛下，解除臣與婉卿小姐的婚約。
”皇帝的眉頭蹙了起來：“驚鴻，你這是何意？臨陣退婚，于蘇家，于婉卿，皆是不公。
”我心中一痛，卻不得不硬起心腸：“陛下，戰(zhàn)場無情，生死難料。
臣不愿婉卿小姐尚未過門，便有守寡之虞?！薄扒页悸犅?，婉卿小姐聰慧過人，
于商賈經(jīng)營一道頗有見地。臣懇請陛下，若臣此次能為大周開疆拓土，
陛下能恩準婉卿小姐便宜行商之權(quán)，為其頒發(fā)數(shù)道通關(guān)敕令，并予以皇商虛銜，護其周全。
”我這是在用我的軍功，為婉卿的未來鋪路。我要讓她成為大周最風(fēng)光的女商人，
讓她忙碌起來，讓她有自己的驕傲和事業(yè)，讓她沒有時間沉溺于過去的兒女情長。
皇帝沉默了片刻，深深地看了我一眼，似乎想從我臉上看出什么端倪。他了解我，
知道我與婉卿感情深厚，此舉實在反常。但我眼神堅定，不閃不避。最終，
他緩緩點頭：“好，朕答應(yīng)你。若你凱旋，朕不僅會解除你的婚約，
還會滿足你對蘇婉卿的所有請求。但，你必須給朕一個解釋，為何執(zhí)意如此？”我心中苦澀，
臉上卻擠出一絲淡笑：“陛下，兒女情長，怎比得上家國大義？臣，想在有生之年，為大周，
為陛下，立下不世之功?！边@番話，冠冕堂皇，卻也隱藏了我最深的私心?；实蹧]有再追問，
只是拍了拍我的肩膀：“好，朕等著你凱旋！”走出皇宮，陽光刺眼。我的心中，
一半是即將奔赴戰(zhàn)場的豪情，一半，卻是對婉卿深深的愧疚與不舍。婉卿，
等我為你掃平所有障礙，等我為你鋪好所有道路，我便會從你的生命中，徹底消失。這，
是我能為你做的，最后一件，也是最殘忍的一件事。
（三）最是無情傷人心我選擇了一個春光明媚的午后，約婉卿在城外的桃花林相見。這里，
曾是我們最喜歡來的地方。她曾在這里追逐蝴蝶，也曾在這里，
第一次清晰地喚我“驚鴻哥哥”。今日，這片桃花林，卻要見證我最無情的表演。她來了，
穿著一身淺粉色的羅裙，裙擺上繡著幾朵含苞待放的桃花，襯得她愈發(fā)嬌俏可人。見到我，
她眼中閃著欣喜的光芒，像一只歡快的小鹿，朝我奔來?！绑@鴻哥哥，
你今天怎么有空約我來這里呀？是不是又要教我新的棋局了？”她的聲音，如同黃鶯出谷，
清脆悅耳。我強壓下心中的痛楚，臉上換上一副從未有過的冷漠與疏離?！疤K婉卿，
”我刻意連名帶姓地稱呼她，看著她臉上的笑容一點點僵住，“我今日約你來，
是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通知你?！彼行┎话驳亟g著衣帶，小聲問道：“驚鴻哥哥，
你怎么了？是不是......是不是我哪里做得不好？”我冷笑一聲，
極盡刻?。骸澳阕龅煤芎?，好到讓我覺得，你配不上我林驚鴻?！薄澳憧芍?，
我即將出任征西先鋒，待我凱旋歸來，便是封侯拜將，前途無量。
而你......”我上下打量著她，目光中充滿了挑剔與不屑。
“你雖然腦子比以前靈光了些，但骨子里，依舊是那個癡癡傻傻的丫頭。蘇婉卿，你覺得，
你這樣的女子，配得上未來的侯爺夫人，未來的元帥夫人嗎？”每一個字，都像一把刀，
先在我心上割過，再狠狠地刺向她。她的臉，瞬間變得慘白，眼中那明亮的光芒，
一點點黯淡下去，取而代之的，是濃濃的難以置信和受傷?！绑@鴻哥哥......你，
你說什么？”她的聲音在顫抖。“我說，你，蘇婉卿，配不上我林驚鴻！”我加重了語氣，
一字一句，清晰無比，“我們的婚約，不過是長輩的戲言。以前，你癡傻，我不忍棄你。
如今，你既然‘好了’，也該有自知之明。我們之間的婚約，即刻解除！”“解除婚約？
”她踉蹌著后退一步，淚水如同斷了線的珠子，滾滾而下，“為什么？驚鴻哥哥，
你明明不是這樣想的！你以前不是這么說的！你說過會照顧我一輩子，
你說過喜歡我的......”“喜歡？”我嗤笑，心中卻在滴血，“那不過是我年少無知，
同情你罷了。蘇婉卿，你不要再自作多情了?！薄拔伊煮@鴻的妻子，必須是能與我并肩而立，
母儀天下的女子，而不是你這種，還需要人時時擔(dān)憂，處處照顧的小丫頭。
”我從懷中取出一份早已擬好的退婚書，甩在她面前：“這是退婚書，我已經(jīng)簽了字，
也請陛下做了見證。從此以后，你我婚約作罷，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她呆呆地看著地上的退婚書，仿佛那不是一張紙，而是一道催命符。她緩緩蹲下身，
撿起那份薄薄的紙張，淚水模糊了她的雙眼。
“不......這不是真的......驚鴻哥哥，你騙我，你一定是在騙我對不對？
”她抬起頭，滿臉淚痕，眼中帶著最后一絲希冀。我狠下心，別過頭，
不去看她那張令我心碎的臉：“我林驚鴻從不騙人。蘇婉卿，你好自為之。不要再糾纏我，
否則，休怪我無情?！闭f完，我轉(zhuǎn)身，決絕地離去，沒有再回頭看她一眼。身后，
傳來她撕心裂肺的哭喊：“林驚鴻！你混蛋！我恨你——！”那一聲“恨”，像一把重錘，
狠狠砸在我的心上。婉卿，對不起。恨吧，盡情地恨我吧。只有這樣，你才能忘了我，
才能開始你新的生活。我的腳步越來越快，仿佛身后有惡鬼追趕。我知道，從今日起，
我與蘇婉卿之間，便隔了萬水千山，再無可能。桃花依舊笑春風(fēng)，只是，林中少了一對璧人，
多了一個心碎的女子，和一個......背負著無情罵名的，孤獨的男人。
（四）烽煙染血英雄冢西戎的狂風(fēng)，夾雜著沙礫，吹打在我的鎧甲上，發(fā)出沉悶的聲響。
我已在邊關(guān)浴血奮戰(zhàn)了整整兩年。這兩年里，我?guī)缀鯇⒆约鹤兂闪艘徊繗⒙緳C器。白天，
我率領(lǐng)將士們沖鋒陷陣，斬將奪旗。夜晚，我在帥帳中研究地圖，部署戰(zhàn)略，幾乎不眠不休。
“寒痹癥”如同跗骨之蛆，無時無刻不在侵蝕著我的身體。起初只是雙腿偶爾的酸麻，
漸漸地，變成了針刺般的疼痛，再后來，便是間歇性的僵硬和無力。每一次揮劍，
每一次策馬，我都要付出比常人多幾倍的力氣。我用軍功和威望，掩蓋著身體的異樣。
除了孫院判，無人知曉我的秘密。我打了無數(shù)場勝仗，收復(fù)了三座城池，
將西戎主力逼退了數(shù)百里。我的名字，林驚鴻，成了西戎人聞風(fēng)喪膽的噩夢。
朝廷的嘉獎如雪片般飛來，皇帝在信中盛贊我為“大周砥柱”。然而，就在我軍功最盛之時，
一封來自京城的家書，卻如晴天霹靂，將我擊得體無完膚。信中，
父親以顫抖的筆跡寫道：我林家，被奸佞誣陷，以“通敵叛國”的罪名，滿門抄斬！
幸得幾位舊部拼死相救，他與母親才得以茍活，卻被剝奪所有官職爵位，貶為庶民，
流放至祖籍所在的偏遠山村——落霞村。通敵叛國！何其荒謬！我林家世代忠良，
父親更是兩袖清風(fēng)，怎會行此大逆不道之事！我手握著家書，氣血翻涌，
一口鮮血噴灑在冰冷的鎧甲上?！班邸 薄皩④?！”親兵驚呼。我強撐著身體，
眼中燃燒著熊熊怒火。是朝中哪個派系，竟敢如此陷害我林家！是皇帝昏聵，不辨忠奸，
還是他早已對我林家功高震主，心存忌憚，借此機會鏟除異己？我為他開疆拓土，
他卻在后方毀我家園！巨大的悲憤與絕望，幾乎將我吞噬。那一刻，我甚至想立刻班師回朝，
去質(zhì)問那個高高在上的君王！但，理智最終戰(zhàn)勝了沖動。我若此刻回去，便是抗旨，
更是坐實了林家的“叛逆”之名。我不能讓父母僅存的性命，也斷送在我手中。而且，
我的身體......那天夜里，我在馬上指揮作戰(zhàn)時，右腿突然一陣劇痛，
徹底失去了知覺。我險些墜馬。幸得親兵及時扶住，才未在陣前出丑。我知道，
我的時間不多了。我必須在徹底癱瘓之前，結(jié)束這場戰(zhàn)爭。我將所有的悲憤與絕望，
都化作了戰(zhàn)場上的瘋狂。我采取了最冒險的戰(zhàn)術(shù)，身先士卒，帶領(lǐng)將士們以雷霆萬鈞之勢，
直搗西戎王庭。那一戰(zhàn)，打得天昏地地，尸橫遍野。我親手斬下了西戎可汗的頭顱，
但也身中數(shù)箭，左腿也被一支淬毒的狼牙箭射穿。當(dāng)我渾身是血，
被將士們從尸山血海中抬出來的時候，西戎之戰(zhàn)，終于結(jié)束了。大周，勝了。我，林驚鴻，
也徹底垮了。班師回朝的圣旨很快就到了?；实墼谑ブ贾校瑢ξ掖蠹淤澷p，
封我為“靖西侯”，并賜黃金萬兩，美女百名，宅邸一座。呵呵，靖西侯。我家已被抄，
父母流放，而我，即將成為一個廢人。這潑天的富貴，于我何用？我看著那份華麗的圣旨，
心中充滿了無盡的嘲諷與悲涼。我的親兵，按照我之前的秘密囑咐，對外宣稱我傷勢過重，
需尋一僻靜之所療養(yǎng)，婉拒了所有封賞。只帶走了幾名心腹，
以及皇帝出于“愧疚”或是“安撫”，秘密撥給我的一筆“療傷銀”。我知道，這筆銀子，
大概是他對我林家最后的“仁慈”了。我沒有回京。
那個曾經(jīng)承載了我所有榮耀與夢想的京城，如今對我而言，只剩下冰冷的背叛和無盡的傷痛。
英雄冢，英雄冢。原來，我的戰(zhàn)場不在西戎，而在那巍峨的皇城，在那叵測的人心。
而我林驚鴻，終究還是敗了，敗給了這該死的命運。我的腿，在班師的路上，
便已漸漸失去了行走的能力。我知道，離孫院判所說的“三年之期”，已經(jīng)不遠了。落霞村，
我來了。爹，娘，孩兒不孝，來晚了。（五）殘光落魄，遙聞卿名落霞村，偏僻而寧靜，
仿佛被世人遺忘的角落。我父母見到我時，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們以為，
我早已戰(zhàn)死沙場，或是風(fēng)光無限地在京城接受封賞。卻沒想到，我會以這副殘破的模樣，
出現(xiàn)在他們面前。母親抱著我，老淚縱橫。父親，這個一向剛毅的男人，也背過身去，
偷偷抹著眼淚。我的到來，給這個本就風(fēng)雨飄搖的家，又增添了一份沉重的負擔(dān)。起初，
我還能拄著拐杖勉強行走幾步，但很快，雙腿便徹底失去了知覺，連站立都成了奢望。
我就像一截枯木，被牢牢釘在了輪椅上。曾經(jīng)那個叱咤風(fēng)云的少年將軍林驚鴻，如今，
只是一個癱在輪椅上，生活不能自理的廢人。巨大的落差，讓我變得暴躁易怒，沉默寡言。
我整日將自己關(guān)在房中，不見天日，拒絕與任何人交流。父母看在眼里，痛在心里，
卻也無計可施。村里的人，對我這個突然出現(xiàn)的“殘廢少爺”，充滿了好奇與同情。
那些曾經(jīng)熟悉或陌生的面孔，在我看來，都帶著憐憫和嘲諷。
我用積蓄在村子邊緣買了一處僻靜的小院，與父母搬了過去，與之前的落魄相比，
總算有了片瓦遮頭。只是，往昔的風(fēng)光無限，早已蕩然無存。時間，就在這無望的沉寂中，
一點點流逝。偶爾，會有行腳商人路過村子，帶來一些外界的消息。我從他們的口中，
斷斷續(xù)續(xù)地聽到了關(guān)于“蘇婉卿”的名字。他們說，京城出了一位了不得的女商人，姓蘇，
名婉卿。她憑借著幾道皇商敕令，將生意做得風(fēng)生水起，南來北往，
無人不知“蘇大善人”的名號。她不僅經(jīng)營著綢緞、茶葉、瓷器，還開設(shè)了許多慈善堂，
收容孤寡，救濟貧民，在民間聲望極高。我默默地聽著，心中百感交集。有驕傲，有欣慰。
我為她鋪的路，她走得很好，甚至比我想象的還要好。她不再是那個需要我庇護的小丫頭，
她有了自己的事業(yè)，自己的天地。但更多的，是深入骨髓的痛楚與自卑。她越是光芒萬丈，
我便越覺得自己卑微如塵。她那樣美好，那樣出色，而我，卻是一個躲在陰暗角落，
連陽光都不敢面對的殘廢。聽說，有許多王孫公子，青年才俊，向她提親，
甚至還有宮中傳出太后欲為她指婚的消息。但她，都一一拒絕了。我的心，猛地一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