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這支金絲攢珠釵可好?還是這支點翠鳳尾簪更襯今日的場合?
"我望著銅鏡中丫鬟春桃舉著的兩支發(fā)釵,心思卻早已飛到了窗外。
三月的春風裹挾著花香從半開的窗欞鉆進來,撩撥著我那顆渴望自由的心。"隨便哪支都好。
"我漫不經(jīng)心地答道,手指無意識地撥弄著案上的琴弦,
"反正今日不過是從一個小籠子換到一個大些的籠子罷了。""姑娘慎言!
"春桃慌張地看了眼門外,"今日是您的及笄大禮,老爺請了半個京城的貴人來觀禮,
若被人聽了去..."我輕嘆一聲,不再多言。作為禮部尚書姜大人的嫡女,
我比誰都清楚今日這場及笄禮的重要性——它不僅標志著我從女孩變?yōu)榕樱?/p>
更意味著我將正式進入婚姻市場,成為父親政治聯(lián)姻的籌碼。"聽說鎮(zhèn)北王世子也會來呢。
"春桃一邊為我梳發(fā),一邊壓低聲音道,"就是那位在邊關(guān)立下赫赫戰(zhàn)功的蕭世子。
"我手指一顫,琴弦發(fā)出刺耳的錚鳴。蕭景珩,這個名字京城誰人不知?傳聞他冷面無情,
在戰(zhàn)場上殺人如麻,二十二歲便統(tǒng)領(lǐng)十萬大軍,被稱為"冷面閻王"。"他來做什么?
"我皺眉,"父親與他并無交情。"春桃神秘一笑:"姑娘不知嗎?蕭世子回京已半月有余,
據(jù)說王妃正急著為他物色世子妃呢。"我心頭一緊,正欲追問,
門外傳來母親的呼喚:"玉真,時辰到了,快些準備。"1及笄禮在姜府正廳舉行。
當我身著繁復的禮服緩步入場時,廳內(nèi)已座無虛席。我低垂著眼睫,
卻能感受到無數(shù)目光如芒在背。禮樂聲中,我按部就班地完成一個個儀式環(huán)節(jié),
直到最后一項——才藝展示。我選擇了撫琴。當指尖觸及琴弦的那一刻,
我終于找回了一絲自在。琴音如流水般傾瀉而出,我暫時忘卻了周遭的一切,
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就在曲至高潮時,"錚"的一聲——琴弦突然斷裂!全場霎時寂靜。
我僵在原地,斷裂的琴弦在指尖留下一道細小的血痕,卻不及我心中的慌亂。
及笄禮上出此差錯,不僅是我個人的恥辱,更會讓父親顏面掃地。"好一曲《廣陵散》,
只可惜琴不堪負姜小姐的高超琴藝。"一道清冷的男聲打破了沉默。我抬頭望去,
只見一位身著墨藍色錦袍的年輕男子從賓客席中站起。他劍眉星目,
面容俊朗卻透著凜冽之氣,正是鎮(zhèn)北王世子蕭景珩。在眾人驚訝的目光中,
蕭景珩解下腰間玉佩,雙手奉至我面前:"區(qū)區(qū)薄禮,賀姜小姐及笄之喜,
也當是賠罪——方才聽得入神,不覺以內(nèi)力震斷了琴弦。"滿堂嘩然。
我震驚地望著眼前這枚通體瑩白的龍紋玉佩——這哪里是什么"薄禮",
分明是鎮(zhèn)北王府世代相傳的信物!"世子,這太貴重了..."我低聲推拒。
蕭景珩卻不由分說地將玉佩放在琴案上,聲音不大卻足以讓所有人聽清:"姜小姐琴藝超群,
他日若有幸再聞雅奏,當備良琴相候。"他的眼眸如深潭般幽深,我看不透其中意味,
卻在那瞬間感到一絲異樣的悸動。禮畢回房,我盯著那枚玉佩出神。
春桃急匆匆跑來:"姑娘!老爺讓您立刻去書房!"我心中一沉,
知道這場及笄禮帶來的風波,才剛剛開始。2"跪下!"父親的書房門剛在身后關(guān)上,
一聲厲喝便劈頭而來。我雙膝一軟,跪在了冰冷的青石地面上。"女兒不知犯了何錯,
請父親明示。"我低著頭,聲音卻倔強地不肯服軟。父親從案后繞到我面前,
手中捏著的正是那枚龍紋玉佩。"你與蕭世子何時相識?為何從未提起?
"我猛地抬頭:"女兒今日才第一次見他!""那他為何贈你鎮(zhèn)北王府的傳家玉佩?
"父親將玉佩舉到我眼前,"你可知道這意味著什么?"玉佩在燭光下流轉(zhuǎn)著溫潤的光澤,
我盯著那上面精致的龍紋,喉嚨發(fā)緊。我當然知道——這等同于當眾提親。"父親,
這一定是誤會。"我急聲道,"蕭世子不過是出于禮節(jié)...""誤會?"父親冷笑一聲,
"就在半個時辰前,鎮(zhèn)北王府的長史已經(jīng)登門,代蕭世子表達了求親之意。"我如遭雷擊,
一時說不出話來。父親背著手在書房內(nèi)踱步,語氣漸漸緩和:"玉真,這是門好親事。
鎮(zhèn)北王乃皇上親信,蕭世子年少有為,將來必承王爵。你能嫁入王府,
是多少貴女求之不得的福分。"福分?我在心中冷笑。
嫁給一個素未謀面、傳聞中殺人如麻的"冷面閻王",算什么福分?"父親,
"我強壓著顫抖,"女兒還不想...""由不得你!"父親打斷我,"兩家已經(jīng)開始議親,
若無意外,下月便可定親。"他頓了頓,語氣稍緩,"蕭世子明日會來府上拜訪,
你好好準備,莫要失禮。"回到閨房,我將自己重重摔在床榻上,淚水終于決堤而出。
春桃手忙腳亂地遞來帕子:"姑娘,這是喜事啊,您怎么...""喜事?"我擦去眼淚,
"你知道蕭景珩是什么人嗎?"春桃茫然搖頭。"他在北疆打仗時,曾一夜坑殺三千俘虜,
血染十里黃沙。"我壓低聲音,"京城里都說,他心狠手辣,冷酷無情,二十有二卻未娶妻,
是因為死在他手上的冤魂太多,不敢讓無辜女子受牽連!"春桃嚇得臉色發(fā)白:"姑娘,
這話可不能亂說...""我怎會亂說?"我苦笑,"柳姐姐的兄長在兵部任職,
這些事都是他親口所說。"提到柳姐姐,我突然想起一事:"對了,柳姐姐今日怎么沒來?
"柳如煙是我閨中密友,我的及笄禮她不可能缺席。
春桃神色突然變得古怪:"姑娘還不知道?柳家出事了...柳公子前夜暴斃,
柳府上下正忙著辦喪事呢。""什么?"我驚坐而起,"柳世兄死了?怎么可能!
他前幾日還來府上送過詩集,明明身體康健!""聽說是失足落水..."春桃小聲道。
我心頭一震。柳世兄水性極好,怎會失足落水?況且現(xiàn)在才三月,河水冰冷刺骨,
他沒事去河邊做什么?次日清晨,我借口去柳府吊唁,終于獲準出府。柳府一片縞素,
靈堂內(nèi)香煙繚繞。柳姐姐見到我,頓時淚如雨下。"玉真,哥哥死得冤枉啊!
"她將我拉到偏廳,哭得幾乎背過氣去。我輕拍她的背:"到底怎么回事?
"柳姐姐抹著眼淚:"那夜哥哥說有要事出門,直到三更天還未回來。
第二天...就有人在護城河發(fā)現(xiàn)了他的...他的尸首..."她哽咽得說不出話來。
"官府怎么說?""說是醉酒失足。"柳姐姐咬牙,"可哥哥從不飲酒!他身上還有傷痕,
分明是與人搏斗過!"我心頭一凜:"你可知道他那夜去見了誰?"柳姐姐搖頭,
突然壓低聲音:"但哥哥最近在查一批軍械失蹤的案子,
曾說過牽涉甚廣...他出事前一天,還囑咐我若他有三長兩短,就將這個交給可信之人。
"她從袖中掏出一封火漆封好的信,遞給我,"玉真,你一向聰明,
求你幫我查清哥哥的死因!"我接過信,只覺重若千鈞。正要開口,
靈堂外突然傳來一陣騷動。透過窗欞,我看到幾個身著官服的人走了進來,
為首的赫然是一身墨色錦袍的蕭景珩。他面容冷峻,向柳世兄的靈位上了香,
然后與柳大人低聲交談起來。我悄悄靠近,隱約聽到"軍械"、"驗尸"等字眼。
"他怎么來了?"我小聲問。柳姐姐低聲道:"蕭世子奉皇命協(xié)查兵部事務(wù),
哥哥正好在他手下辦事。"我心頭一動。蕭景珩與柳世兄有公務(wù)往來?那他來此是真心吊唁,
還是另有所圖?待蕭景珩離開,我借口去更衣,悄悄溜出了靈堂。
柳府后園有一處小門通向巷子,我決定去柳世兄出事的地方看看。護城河邊春風刺骨。
我沿著河岸行走,仔細觀察每一處可能留下線索的地方。忽然,
我在一處石縫中發(fā)現(xiàn)了一塊碎布——靛藍色的錦緞,質(zhì)地精良,絕非尋常百姓所用。
正當我彎腰拾取時,身后傳來一個冷冽的聲音:"姜小姐好雅興,不在府中備嫁,
卻來此踏青。"我猛地轉(zhuǎn)身,蕭景珩不知何時已站在我身后三步之遙,
一雙黑眸如鷹隼般銳利。"世子不也在閑逛嗎?"我強作鎮(zhèn)定,將碎布悄悄藏入袖中。
他緩步逼近:"把東西交出來。""什么東西?"我后退一步,后背已抵上河堤護欄。
"你方才撿到的。"他伸手,"那不屬于你。"我心跳如鼓,
卻不肯示弱:"世子憑什么管我撿什么?""就憑你手中之物是命案證據(jù)。
"他聲音冷得像冰,"姜小姐,查案不是閨閣游戲,會死人的。
"我心頭火起:"柳世兄死得不明不白,官府卻草草結(jié)案。我作為他的朋友,
難道不該為他討個公道?"蕭景珩眼中閃過一絲異色:"你與柳明遠是何關(guān)系?
""他是我摯友的兄長,待我如親妹。"我直視他的眼睛,"世子又為何關(guān)心此案?
"我們四目相對,誰都不肯退讓。最終,他先移開了目光:"柳明遠是我下屬,他的死,
我自會查清。"他伸出手,"把證據(jù)給我,我保證會給他一個交代。"我猶豫片刻,
還是將碎布遞了過去。他仔細查看后,眉頭微蹙。"這是什么?"我忍不住問。
"兵部侍郎趙大人的常服顏色。"他淡淡道,"不過單憑這個證明不了什么。
"我心頭一震——兵部侍郎?那可是正三品大員!"姜小姐,"蕭景珩突然嚴肅地看著我,
"此事到此為止。不要再插手,更不要對任何人提起今日之事,包括你父親。"他頓了頓,
"為了你的安全。"我還想追問,他卻已轉(zhuǎn)身離去,黑色大氅在風中翻飛,很快消失在巷口。
回到姜府,我滿腦子都是疑問。蕭景珩為何對柳世兄的案件如此上心?
那塊碎布真的指向兵部侍郎嗎?他警告我不要再查,是關(guān)心我的安危,還是另有所圖?
最令我困惑的是——這個傳聞中冷酷無情的"冷面閻王",今日與我交鋒時,
眼中為何會有那么一絲...關(guān)切?春桃匆匆進來:"姑娘,老爺讓您立刻去前廳!
蕭世子來府上拜訪了!"我手一抖,茶盞翻倒在裙上??磥?,我的疑問很快就會有答案了。
3前廳內(nèi),蕭景珩正與父親品茗閑談。我躲在屏風后偷聽,手指不自覺地絞緊了帕子。
"姜大人教女有方,姜小姐才貌雙全,京城閨秀無出其右。"蕭景珩的聲音平靜無波,
仿佛在談?wù)摻袢仗鞖舛亲约旱幕槭隆8赣H笑聲中帶著討好:"世子過譽了。小女頑劣,
還需多加管教。""聽聞姜小姐精通琴棋書畫,尤其醫(yī)術(shù)了得,常為府中下人診治。
"蕭景珩突然話鋒一轉(zhuǎn),"不知師從何人?"我心頭一緊。他為何對我的醫(yī)術(shù)感興趣?
父親顯然也愣了一下:"這個...小女不過是看了幾本醫(yī)書,略懂皮毛罷了。""是嗎?
"蕭景珩語氣中帶著若有似無的探究,"邊關(guān)缺醫(yī)少藥,若姜小姐真有此才,倒是難得。
"我咬住下唇。他這話是什么意思?難道我的醫(yī)術(shù)水平還影響了他是否要娶我?談話間,
我突然注意到蕭景珩腰間懸著一塊玉佩——與我昨日收到的那枚龍紋玉佩極為相似,
只是紋路略有不同??磥砟枪皇撬麄兪捈业膫骷倚盼铮y怪父親如此重視。"玉真,
躲在那里做什么?進來見客。"父親突然提高聲音,嚇得我差點驚叫出聲。被發(fā)現(xiàn)了。
我深吸一口氣,整了整衣裙,緩步走出屏風。"見過世子。"我福身行禮,眼睛盯著地面。
"姜小姐不必多禮。"蕭景珩的聲音近在咫尺。我抬頭,正對上他一雙深不見底的黑眸。
今日他著一襲靛青色錦袍,襯得膚色如玉,比昨日在河邊更添幾分貴氣。父親借口有事離開,
廳內(nèi)只剩我們二人。沉默如無形的墻壓得我喘不過氣。"世子昨日說會查清柳世兄的死因。
"我率先打破沉默,"可有進展?"蕭景珩眉頭微蹙:"姜小姐還是忘了此事為好。
""那是我摯友的兄長!"我忍不住提高聲音,"他死得不明不白,我怎能坐視不理?
""查案是官府的事。"他語氣冷淡,"閨閣女子插手,只會添亂。
"我怒火中燒:"世子是覺得女子就只配繡花彈琴,等待男子安排命運嗎?"出乎意料,
蕭景珩嘴角竟微微上揚:"姜小姐果然如傳聞中一般...伶牙俐齒。"他這一笑,
如冰河初融,讓我一時忘了反駁。原來這"冷面閻王"也是會笑的?"我并非輕視女子。
"他忽然正色道,"只是此案牽涉甚廣,危險重重。姜小姐若有三長兩短..."他頓了頓,
眼中閃過一絲異樣,"你父親會傷心。"我正想追問,父親已回到廳中。
接下來的談話索然無味,全是些婚嫁禮儀的客套話。蕭景珩告辭時,
意味深長地看了我一眼:"姜小姐,記住我的話。"入夜,我輾轉(zhuǎn)難眠。
柳姐姐給我的信就藏在枕下,我反復思量是否該拆開看。蕭景珩警告我不要插手,
可越是這樣,我越覺得柳世兄的死不簡單。窗外傳來打更聲,已是三更天。我下定決心,
悄悄起身,點亮一盞小油燈,拆開了那封信。信中是柳世兄工整的字跡,
記錄了一批軍械異常調(diào)動的詳情,最后寫著:"此事牽涉趙侍郎及兵部多位要員,
恐與北狄有關(guān)。已收集部分證據(jù)藏于..."后面的字跡被水浸濕,模糊難辨。
我心頭狂跳——北狄是大周死敵,若真有官員私通敵國,那可是叛國大罪!正當我思索間,
窗外突然傳來"咔嚓"一聲輕響,像是樹枝被踩斷的聲音。我警覺地吹滅油燈,屏息傾聽。
又是一聲輕響,這次更近了。不是府中下人會發(fā)出的動靜。我輕手輕腳地下了床,
從妝奩中摸出一把鋒利的剪刀握在手中。窗紙被捅破一個小洞,一根細管伸了進來,
吹出一縷輕煙。我立刻捂住口鼻——是迷香!我強忍恐懼,躲到門后。片刻后,
窗戶被輕輕撬開,一個黑影翻了進來,直奔我的床榻。借著月光,
我看到他手中寒光一閃——是匕首!黑影發(fā)現(xiàn)床上無人,立刻轉(zhuǎn)身搜尋。我趁其不備,
猛地推開門沖了出去,同時大喊:"有刺客!救命!"身后腳步聲急促逼近。
我拼命跑向后院,卻見又一個黑影從墻頭躍下,攔住了去路。前有狼后有虎,
我絕望地握緊了剪刀。就在第一個刺客的匕首即將刺中我后背的剎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