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的冬天別提多冷了，家里的柴火燒了一大堆.屋子里才暖和.趙大山的寶貝疙瘩已經(jīng)哭了好幾天了.讓王秀蘭頭疼不已.
"這孩子咋回事啊，哭起來沒完沒了。"趙大山的母親王老太坐在炕沿上，布滿皺紋的臉上寫滿憂慮。她懷里抱著剛出生三天的孫女趙小暖，那孩子小臉漲得通紅，手腳不停地踢蹬，哭聲像一把鈍刀，一下下割著屋里每個人的神經(jīng)。
趙大山蹲在門檻上抽著旱煙，眉頭擰成了疙瘩：“媽，是不是秀蘭的奶不夠？"
王老太解開裹著小暖的碎花棉被，露出孩子瘦小的身子。她粗糙的手指輕輕按了按小暖的肚子，嘆了口氣："癟的，準是餓的。秀蘭那身子骨，生完孩子就手術(shù).也沒下奶。"
里屋傳來秀蘭虛弱的咳嗽聲。她剛經(jīng)歷了生產(chǎn)和手術(shù)，這會兒還發(fā)著低燒，臉色蠟黃地躺在炕上，連翻身的力氣都沒有。
王老太把哭鬧的小暖往兒子懷里一塞："去前院三姐家，她不是剛生完老三么，奶水足。讓她給喂喂。"
趙大山手忙腳亂地接過女兒，那小小的身體在他粗糙的大手里顯得格外脆弱。他三十多歲才得這么個閨女，抱孩子的姿勢小心得很。
"這...這合適嗎？"趙大山黝黑的臉上泛起窘迫的紅暈。
"有啥不合適的！"王老太拍了下大腿，"都是一個村的，三姐那人最是熱心腸。再說了，她家現(xiàn)在就一個吃奶的孩子，奶水吃不完也是浪費。"
趙大山低頭看著懷里哭得聲嘶力竭的女兒，小暖的眼睛腫得像兩顆核桃，小嘴一張一合，像離水的魚。他心一橫，用棉被把孩子裹嚴實，推門走了出去。
冬日的風帶著刺骨的寒意，趙大山把女兒往懷里緊了緊，快步穿過泥濘的村道。前院三姐家是磚瓦房，雖然也舊了，但比趙大山家的房子氣派不少。
院子里，三姐的大女兒正蹲在地上玩石子，看見趙大山進來，怯生生地喊了聲"叔"就跑進屋去了。不一會兒，三姐李秀芳抱著自己三個月大的女兒迎了出來。
"大山哥，咋這時候來了？"三姐的聲音溫溫柔柔的，圓臉上帶著善意的笑容。她雖然生了三個孩子，但身材依然豐腴，胸前的衣襟上還沾著奶漬。
趙大山局促地站在院子里，腳上的膠鞋沾滿了泥巴。他支支吾吾地開口："三姐，我家小暖...哭三天了...我媽說是餓的...秀蘭生完就發(fā)燒了.還沒下奶..."
三姐一聽就明白了，她快步上前掀開棉被一角，看見小暖哭得通紅的小臉，頓時心疼地"哎喲"一聲。
"快進屋，外頭冷。"三姐側(cè)身讓趙大山進門，轉(zhuǎn)頭對屋里喊，"大丫，去灶上燒點熱水！"
三姐家的堂屋比趙大山家寬敞許多，雖然家具也舊，但收拾得干干凈凈。墻上貼著幾張年畫，角落里堆著幾袋糧食。三姐讓趙大山坐在長凳上，自己熟練地把懷里的女兒換到左手，右手接過小暖。
大山見狀趕緊躲到院子里.蹲在外面抽起旱煙.
三姐解開衣襟，輕輕將小暖湊近的胸口。餓極了的小暖立刻像小獸般撲上去，貪婪地吮吸起來。
"慢點，慢點..."三姐溫柔地拍著小暖的背，眼睛里滿是憐愛，"這孩子餓了”
小暖在三姐懷里吃飽喝足，小臉漸漸舒展開來，睫毛上還掛著淚珠，卻已經(jīng)沉沉睡去。三姐輕輕拍著孩子的背，抬頭對站在院子的趙大山說："進屋喝口水吧，外頭風涼。"
趙大山搓了搓粗糙的手掌，進了堂屋。三姐家雖然也不富裕，但收拾得井井有條?？繅[著一張掉了漆的八仙桌，桌上放著暖水瓶和幾個粗瓷碗。三姐小心翼翼地把小暖放在炕頭的棉褥上，又把自己的女兒小滿放在一旁，這才轉(zhuǎn)身給趙大山倒水。
"坐吧，大山。"三姐遞過一碗冒著熱氣的水，"秀蘭身子骨到底咋樣了？生個孩子咋就..."
趙大山雙手接過碗，熱水蒸騰的熱氣模糊了他黝黑的臉。他坐在條凳上，佝僂著背，像是被什么重擔壓彎了腰。
"三姐，不瞞你說..."趙大山的聲音突然哽咽了，他低頭盯著碗里晃動的水面，"秀蘭她...生完第二天就去醫(yī)院...做了絕育手術(shù)..."
三姐正在整理炕上的小被子，聽到這話手猛地一抖："啥？第二天就...那不得要人命啊！"
"沒法子啊..."趙大山的手指緊緊攥著碗沿，指節(jié)發(fā)白，"村里計生辦的人天天堵門口，說超生要罰兩萬...兩萬啊三姐！我種十年地也攢不下這么多..."
堂屋里突然安靜下來，只有炕上兩個嬰兒均勻的呼吸聲。三姐慢慢在炕沿坐下，眼睛盯著熟睡的小暖，眼圈漸漸紅了。
"秀蘭姐現(xiàn)在..."
"發(fā)著燒，奶水也沒有多少，我媽也不讓孩子吃秀蘭奶.說是怕孩子不服拉肚子。"趙大山的聲音像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村里赤腳醫(yī)生來看過，說是傷口感染...開了點消炎藥.和退燒藥.我看這一天比一天強.
三姐再也忍不住，眼淚啪嗒掉在手背上。她伸手輕輕撫摸小暖稀疏的胎發(fā)，那孩子似乎感應(yīng)到什么，在睡夢中往她手心里蹭了蹭。
"那群畜生！"三姐突然咬牙切齒地罵了一句，隨即又警覺地壓低聲音，"上個月西頭老張家媳婦，也是剛生完就被拉去...回來大出血，差點沒命..."
趙大山猛地灌了一大口熱水，燙得他直咧嘴，卻像是感覺不到疼.就只是看著小暖.這個千盼萬盼的寶貝疙瘩.
三姐輕聲說道：“這孩子吃飽睡了，你慢點抱回去。以后要是秀蘭奶水不夠，你就抱過來，我給喂?！?/p>
大山聽了，心中充滿了感激之情。他連連點頭，千恩萬謝地接過孩子，小心翼翼地抱在懷里。小暖安靜地躺在他的臂彎里，睡得很香甜，仿佛對這個世界一無所知。
大山慢慢地走著，生怕驚醒了懷中的小寶貝。他感受著小暖的溫暖，心里也變得格外柔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