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區(qū)的黃昏來得格外早,還不到五點,天色就已經(jīng)暗了下來。林默擦了擦額頭的汗水,
抬頭看了看被茂密樹冠遮擋得只剩一線的天空,
心里開始后悔自己為什么要獨自一人偏離旅游路線,跑到這荒無人煙的深山老林里來采風(fēng)。
作為一名自由攝影師,林默總是被那些鮮為人知的角落吸引。這次來太行山采風(fēng),
原本只是打算拍攝一些傳統(tǒng)村落的民俗照片,
卻在山腳下的小旅館里聽說了一個叫"封門村"的地方。旅館老板當(dāng)時神色古怪,
只說那是個"不干凈"的地方,勸他不要去。正是這句話勾起了林默的好奇心。
"應(yīng)該快到了吧..."林默自言自語著,掏出手機想確認(rèn)位置,卻發(fā)現(xiàn)早已沒了信號。
他只好繼續(xù)沿著那條幾乎被雜草淹沒的小路前進,背包里的相機隨著步伐輕輕晃動。
轉(zhuǎn)過一個山坳,
眼前的景象讓林默猛地停住了腳步——十幾座灰黑色的古老建筑錯落有致地分布在山谷中,
清一色的青磚灰瓦,翹角飛檐,在暮色中顯得格外陰森。更詭異的是,整個村子靜得出奇,
沒有雞鳴犬吠,沒有人聲喧嘩,甚至連蟲鳴鳥叫都沒有,只有風(fēng)吹過樹梢的沙沙聲。
"這就是封門村?"林默咽了口唾沫,本能地感到一絲不安,
但職業(yè)的好奇心很快壓過了恐懼。他舉起相機,對準(zhǔn)這個仿佛被時間遺忘的村落按下快門。
就在快門聲響起的一瞬間,林默似乎看到最近的一座房子里有個人影一閃而過。
他放下相機定睛再看時,卻什么也沒看到。"有人嗎?"林默試探著喊道,
聲音在山谷中回蕩,顯得格外突兀。沒有回應(yīng)。林默深吸一口氣,邁步向村子走去。
腳下的石板路凹凸不平,縫隙里長滿了青苔,顯然很久沒人走過了。兩旁的房屋門窗緊閉,
有些門上還貼著已經(jīng)褪色的門神畫像,紙張泛黃卷曲,看起來至少有幾十年歷史。
走到村子中央的小廣場時,林默發(fā)現(xiàn)這里有一座造型奇特的石臺,約兩米見方,
表面刻滿了古怪的符文。石臺周圍散落著一些燒過的紙錢和香燭殘骸,
似乎不久前剛舉行過某種儀式。"你是誰?"一個清脆的女聲突然從背后傳來,
嚇得林默差點跳起來。他猛地轉(zhuǎn)身,看到一個穿著藍(lán)色粗布衣裙的少女站在不遠(yuǎn)處。
少女約莫十七八歲,皮膚蒼白得近乎透明,一雙杏眼大得出奇,黑得深不見底。
最引人注目的是她手腕上戴著一串銅鈴,隨著她的動作發(fā)出清脆的聲響。
"我、我是路過的攝影師。"林默結(jié)結(jié)巴巴地回答,"這村子還有人???
"少女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而是警惕地打量著他:"你不該來這里。""為什么?
"林默不解地問。"天快黑了,"少女抬頭看了看天色,聲音壓得很低,"天黑后,
村里就不安全了。"林默正想追問,少女卻突然抓住他的手腕:"跟我來,快!
"她的手冰涼得不似活人,力道卻大得驚人。林默被她拉著快步穿過幾條小巷,
最后停在一座比其他房屋稍大的院落前。少女推開門,將林默拉了進去,
然后迅速關(guān)上門并上了床。"你到底..."林默剛要開口,少女就豎起一根手指抵在唇上,
示意他噤聲。透過門縫,林默看到外面有幾個黑影緩緩走過,他們穿著古怪的黑色長袍,
走路幾乎沒有聲音。等那些人走遠(yuǎn)后,少女才松了一口氣。"我叫封鈴,"她輕聲說,
"是村里唯一還會說普通話的人。""唯一?"林默驚訝地問,
"那其他人...""其他人不說外面的話。"封鈴走到屋內(nèi)唯一的木桌前,點燃一盞油燈,
昏黃的光線照亮了這個簡陋的房間。墻上掛著幾幅已經(jīng)褪色的年畫,
內(nèi)容卻不是什么吉祥圖案,而是一些面目猙獰的神像。
林默注意到房間角落里堆著一些紙扎的人偶和動物,做工粗糙卻透著詭異。
"你們村...是做什么的?"封鈴沉默了一會兒:"我們守著一樣?xùn)|西。""什么東西?
""不能說。"封鈴搖頭,銅鈴隨著她的動作叮當(dāng)作響,"你明天一早就走,不要問,
不要看,更不要拍照。"林默下意識摸了摸掛在脖子上的相機,突然想起剛才拍的那張照片。
他打開回放,畫面上的村子籠罩在一片詭異的灰霧中,而在最近的那座房子窗口,
分明站著一個模糊的人影,正對著鏡頭咧嘴笑。林默的手一抖,差點把相機掉在地上。
"你拍了照片?"封鈴的聲音突然變得尖銳,"刪掉!立刻刪掉!
"就在林默手忙腳亂地操作相機時,外面突然傳來一陣奇怪的聲響,
像是許多人同時低聲吟唱,又像是風(fēng)吹過狹窄縫隙的嗚咽。封鈴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
"來不及了..."她喃喃道,"他們開始了。""什么開始了?"林默緊張地問。
封鈴沒有回答,而是快步走到窗前,小心翼翼地掀開一角窗簾。林默湊過去看,
頓時倒吸一口冷氣——廣場上不知何時聚集了幾十個村民,全都穿著黑色長袍,
臉上戴著猙獰的木制面具。他們圍在那座石臺周圍,手里舉著火把,
隨著一個領(lǐng)頭的老者做著古怪的動作。老者的面具格外恐怖,青面獠牙,
額頭上還畫著一只血紅的眼睛。"這是...祭祀?"林默小聲問。
封鈴點點頭:"每年的今天,他們都要'請神'。""請什么神?"封鈴轉(zhuǎn)過頭,
黑漆漆的眼睛直視著林默:"請那個被鎖在祠堂里的東西。
"林默感到一陣寒意從脊背竄上來。就在這時,廣場上的儀式似乎進入了高潮部分。
村民們開始繞著火堆跳一種古怪的舞蹈,動作僵硬如同提線木偶。
領(lǐng)頭的老人高聲念誦著林默聽不懂的咒語,聲音嘶啞刺耳。突然,所有的火把同時熄滅,
廣場陷入一片黑暗。幾秒鐘后,一團幽綠色的火焰從石臺中央升起,
照亮了周圍村民扭曲的面具。林默驚恐地發(fā)現(xiàn),那些面具上的表情似乎活了過來,嘴角上揚,
露出詭異的笑容。"別看!"封鈴猛地拉上窗簾,但已經(jīng)晚了。林默清楚地看到,
在那團綠火中,有什么東西正在成形..."你必須離開,"封鈴急促地說,"現(xiàn)在就走!
""那你呢?"林默問。"我走不了,"封鈴苦笑了一下,晃了晃手腕上的銅鈴,
"這個會響。"林默還想說什么,外面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
伴隨著一個蒼老的聲音:"鈴丫頭,時辰到了。"封鈴的身體明顯顫抖了一下,
但她很快鎮(zhèn)定下來,低聲對林默說:"藏到床底下去,不管聽到什么聲音都不要出來。
"說完,她整理了一下衣服,取下墻上掛著的一個同樣款式的銅鈴掛在腰間,
然后深吸一口氣打開了門。林默迅速鉆到那張簡陋的木床底下,透過縫隙觀察外面的情況。
門口站著一個佝僂的老婦人,同樣戴著面具,只是比廣場上的那些要簡單些。
老婦人遞給封鈴一件紅色的嫁衣和一塊紅蓋頭。"快換上,"老婦人的聲音沙啞難聽,
"轎子已經(jīng)在路上了。"封鈴默默地接過衣物,老婦人退出屋外等候。
封鈴背對著門口迅速換上了那件鮮紅如血的嫁衣,然后戴上了紅蓋頭。
在蓋頭落下前的最后一刻,林默看到她朝床底投來一個復(fù)雜的眼神。老婦人再次進來,
攙扶著封鈴離開了。林默聽到銅鈴的聲音漸漸遠(yuǎn)去,最終消失在村民們的吟唱聲中。
等外面徹底安靜下來后,林默從床底爬出來,
猶豫著是該趁機逃走還是去看看封鈴到底被帶去了哪里。最終,好奇心戰(zhàn)勝了恐懼,
他小心翼翼地打開門,沿著陰影向廣場摸去。
廣場上的場景讓林默血液幾乎凝固——封鈴被綁在那座石臺上,身穿紅嫁衣,
頭上蓋著紅蓋頭。村民們圍成一圈,跪在地上不停地磕頭。
領(lǐng)頭的老人手持一把銹跡斑斑的青銅劍,正在石臺周圍畫著什么圖案。
林默躲在廣場邊緣的一棵老槐樹后,心跳如鼓。他舉起相機,猶豫了一下,還是按下了快門。
就在快門聲響起的同時,廣場上所有的銅鈴——包括封鈴手腕上的那串——突然無風(fēng)自動,
發(fā)出刺耳的響聲。村民們齊刷刷地轉(zhuǎn)頭看向林默藏身的方向。即使隔著面具,
林默也能感受到他們目光中的惡意。領(lǐng)頭的老人發(fā)出一聲尖嘯,
幾個年輕力壯的村民立刻向林默撲來。林默轉(zhuǎn)身就跑,身后傳來雜亂的腳步聲和憤怒的吼叫。
他慌不擇路地在迷宮般的小巷中穿行,好幾次差點被追上,
幸虧他對地形的記憶力和靈活的身手救了他。不知跑了多久,
林默發(fā)現(xiàn)自己來到了村子的邊緣,面前是一座孤零零的祠堂,大門上貼著交叉的封條,
上面用朱砂寫著古怪的符文。身后的追兵似乎暫時被甩開了,林默喘著粗氣,
正猶豫該往哪跑,祠堂里突然傳出一個聲音:"進來..."那聲音輕得像風(fēng),
卻清晰地傳入林默耳中。更詭異的是,他認(rèn)出那是封鈴的聲音。林默鬼使神差地撕開封條,
推開了祠堂的門。里面漆黑一片,只有幾盞長明燈發(fā)出微弱的光。借著燈光,
林默看到祠堂正中擺著一口紅漆棺材,棺材上纏滿了鐵鏈,貼滿了符紙。
"救我..."聲音從棺材里傳出。林默的理智告訴他應(yīng)該立刻離開,
但某種莫名的沖動驅(qū)使著他走向那口棺材。當(dāng)他觸碰到棺材蓋時,鐵鏈突然自行斷裂,
符紙無火自燃,化為灰燼。棺材蓋緩緩滑開,林默驚恐地后退一步——里面躺著的正是封鈴,
穿著那身紅嫁衣,臉色慘白如紙,雙眼緊閉。但就在幾秒鐘前,
他明明看到她被綁在廣場的石臺上!就在林默震驚不已時,"封鈴"突然睜開了眼睛。
那不是人類的眼睛,而是一對全黑的、沒有眼白的恐怖眼眸。
"一百年了..."她緩緩坐起,聲音變得嘶啞詭異,
"終于有人來替我..."林默轉(zhuǎn)身想逃,卻發(fā)現(xiàn)祠堂的門不知何時已經(jīng)關(guān)閉。更可怕的是,
他聽到外面?zhèn)鱽泶迕駛兊哪_步聲和叫喊聲,他們似乎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了他的蹤跡。"別怕,
"棺材中的"封鈴"不知何時已經(jīng)站在了他身后,冰涼的手指撫上他的臉頰,"你幫我離開,
我就讓你活。"林默渾身發(fā)抖:"你...你到底是誰?""封鈴,又不全是。
"那東西歪著頭,露出一個令人毛骨悚然的微笑,"一百年前,
我被選為新娘獻給'那位大人'。但我逃了,于是全村人都遭了殃。后來他們抓回我,
把我活埋在這口棺材里,用我的魂魄鎮(zhèn)壓'那位大人'的怒火。"外面的撞門聲越來越響,
木門已經(jīng)開始變形。"現(xiàn)在,他們每年都要找一個替身,重復(fù)那天的儀式,好讓我安息。
""封鈴"的聲音忽遠(yuǎn)忽近,"但我不想安息,
我想離開..."林默突然明白了:"今天的封鈴...她是替身?""聰明。
""封鈴"咯咯笑著,聲音卻像指甲刮過玻璃,"救她,就等于救我。你愿意嗎?
"門被撞開的一瞬間,林默做出了決定..."我愿意!"林默在木門被撞開的瞬間大喊。
"封鈴"的黑眼睛閃過一絲詭異的光,她嘴角咧開到一個不可能的角度,
露出森白的牙齒:"聰明的選擇。"祠堂大門轟然倒塌,
十幾個戴著猙獰面具的村民手持火把沖了進來。為首的正是那個祭祀老者,
他的面具在火光映照下如同活物,額頭上畫的血眼似乎真的在轉(zhuǎn)動。"外鄉(xiāng)人!
"老者聲音嘶啞,"你不該來這里!"林默后退一步,后背抵上了那口紅棺材。
他能感覺到身后"封鈴"散發(fā)出的寒意,像一塊永不融化的冰。"把鈴丫頭交出來,
"老者伸出枯枝般的手指,"她屬于祠堂。""她是個活人!"林默鼓起勇氣反駁,
"你們不能拿她當(dāng)祭品!"老者發(fā)出刺耳的笑聲:"活人?你看看清楚。"林默轉(zhuǎn)頭,
頓時血液凝固——棺材里的"封鈴"不知何時變成了一具干尸,穿著褪色的紅嫁衣,
空洞的眼窩正直勾勾地"看"著他。而站在他身邊的,
是一個半透明的、發(fā)著幽幽綠光的封鈴。"我...死了?
"幽靈封鈴低頭看著自己透明的手,聲音顫抖。"一百年前就死了。"老者摘下面具,
露出一張布滿皺紋的臉,左眼是渾濁的白色,"但你逃了,害得全村遭殃。現(xiàn)在你必須回去,
繼續(xù)鎮(zhèn)壓'那位大人'的怒火。"林默的大腦飛速運轉(zhuǎn),試圖理清眼前的狀況:"等等,
你們每年祭祀,就是為了...安撫一個被封印的東西?而封鈴的靈魂是封印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