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飯,趙芳表嫂回到自己房間,周小藝幫忙開始收拾碗筷。
陳領(lǐng)雖然是客人,但年紀(jì)最小,他主動去換了一壺茶,放在姑父和表哥面前。然后轉(zhuǎn)過身,也去收拾桌子。
這倒不是他刻意殷勤,而是姑姑年紀(jì)大了,妻子又懷著身孕,只有他最適合干這些活兒。
“陪你姑父喝茶吧!大男人,干這些沒出息!”姑姑一邊忙碌著,一邊驅(qū)趕他。
女人收拾家務(wù),似乎已經(jīng)成為一種不成文的規(guī)矩。他一米八多的大個,在屋子里來回走動,姑姑覺得礙眼。
“啊?”他端著瓦盆,哈哈大笑,“有沒有出息,跟收拾家務(wù)可沒關(guān)系吧?”
丈夫剛做完手術(shù),周小藝一直很心疼,如果是在家里,肯定不會讓他進廚房的。
姑姑這么說了,周小藝催促,讓他去沙發(fā)上坐下喝茶。
他也聽勸,走過來,給姑父和表哥倒上茶。
看到孩子困了,姑姑一邊忙著,一邊開始安排住宿。
劉家的院子里,還住著兩個兒子。四間正房是老人家住,東廂房是長子劉平,西廂房是次子劉勝的。
劉平擔(dān)任縣長,住在縣府大院,平時來也匆匆去也匆匆,房子基本上都空著。
姑姑就把陳領(lǐng)一家,安排在大表哥劉平的東廂房。
這讓陳領(lǐng)覺得很不合適:“姑姑,那房子是大表哥的,我們住花園里面的兩間就好了。”
陳領(lǐng)本來就很懂事,重生回來后,自然更懂得人情世故。
以前他經(jīng)常來,這座原本屬于地主的大宅子,有一個后院。后院里有兩間房子,平常就是客房,他在這里住過很多次。
他要是住了大表哥的房子,那不就成了“鳩占鵲巢”嘛?
“他又不住,你住這兒正好通通風(fēng)?!惫霉煤苁翘蹛鬯?,覺得他們住客房太擁擠了。
“這不好,表哥一家回來,就沒地方住了?!?/p>
老婆還有兩個多月就要生產(chǎn)了,家暫時肯定是回不去了,再加上坐月子,就得過年了。那表哥回家過年可怎么辦呢?
二表哥“吸溜吸溜”喝著茶,開口說道:“他是縣長,你還怕他沒地方住嗎?”
這話倒是沒錯,在鄉(xiāng)鎮(zhèn)上,誰不巴結(jié)縣長呢?鄉(xiāng)政府有客房,的確不用他操心。
然而,過年是團圓的日子,有家不能回,怎么說都不太合適。
他還在猶豫不決,姑父一錘定音:“你先住著,以后的事以后再說。記住,老婆孩子不能出門,那些人很快就會追過來的!”
姑父揮揮手,讓陳領(lǐng)帶著孩子去睡覺了。
這時,老伴和小藝去廚房洗碗了,房間里只剩下爺倆。老爺子說道:
“明天去買些議價糧回來,這一大家子人,糧食不夠吃了。”
現(xiàn)在還是用糧票的時代,他一家人,每人每月只有三十斤糧食。人口突然增加了一倍,糧食肯定是不夠吃的。
劉勝點燃一支煙,應(yīng)道:“嗯,我讓趙芳從糧管所買點?!?/p>
妻子就是從事糧食行業(yè),不管怎么說,近水樓臺先得月,搞點米面自己吃,應(yīng)該還是沒什么問題的。
父親腦袋一扭:“你還指望她?”
下午兒媳的表現(xiàn),已經(jīng)讓他顏面盡失!
陳領(lǐng)是個極其聰明的人。他能在云淡風(fēng)輕中轉(zhuǎn)移話題,不讓他們陷入尷尬,就足以說明他的智慧。
劉先志年輕時南征北戰(zhàn),見過無數(shù)的人,他斷定,這人將來必定不是平凡之輩。
父親向來不評論兒媳,現(xiàn)在說出這樣的話,顯然,對趙芳的表現(xiàn)非常不滿意!
劉勝連忙答應(yīng),明天親自去操辦糧食的事。
一夜悄然過去,次日清晨,一陣敲門聲傳來,陳領(lǐng)一家人蜷縮在屋內(nèi),連大氣都不敢出。
姑姑小心翼翼地打開門,門外站著的竟是陳領(lǐng)的小姨子,和鄭元山,他們送來了糧食。
為了避免被人發(fā)現(xiàn),二人凌晨四點就早早起床,騎著自行車,馱著糧食馬不停蹄地往這邊趕來。
小姨子周小佟芳齡二十,生得和姐姐一般貌美。由于家里沒有自行車,她只好騎姐夫的大金鹿。
那車子又大又笨,她無法攜帶太多東西。倒是鄭元山,不辭辛勞地帶來了整整一百斤小麥。
進了屋,周小藝開口問道:“小飛怎么沒來?”
妹妹周小佟的眼圈瞬間泛紅,嘴唇微微撅起,鄭元山見狀趕忙搶著回答:
“那小子昨晚與人喝酒,喝得都看到一只狗倆尾巴了,這會兒怕是還在床上躺著呢?!?/p>
周小藝并未察覺到妹妹的異樣,只是氣惱弟弟如此不靠譜。
看著二人的神情,陳領(lǐng)心中頓生疑惑,于是說道:“元山,屋里有孩子,我們出去抽支煙吧?”
二人走出屋子,穿過月亮門,來到了小花園。
這座小花園面積不大,里面栽了兩棵果樹和兩棵桃樹,還有一個葡萄架。此外,還有一小塊空地,種著大蔥和韭菜。
如今,植物的葉子已經(jīng)凋零,整個花園,呈現(xiàn)出一片灰蒙蒙的景象。
今天恰逢大雪節(jié)氣,外面的氣溫已降至零下三度。
陳領(lǐng)推開房門,示意鄭元山坐在凳子上,然后從兜里掏出一包煙,遞給他一支。
“元山,小飛到底怎么了?”陳領(lǐng)的語氣冷冰冰的,帶著一絲質(zhì)問。
周小飛雖然脾氣暴躁,但在這種關(guān)鍵時刻,他不可能如此沒有分寸。
昨天還特意叮囑他,送糧食過來,怎么會因為喝醉酒而爽約呢?
鄭元山深吸一口煙,嗓音低沉地講道:
“昨天你們走后,你爸就把周叔弄到大隊部,逼迫他講出你們的行蹤。周叔不肯說,被你爸一頓暴揍,打得渾身是傷。最后實在扛不住了,還是說了……”
周小飛回到家,看到父親被打得躺在床上,頓時怒不可遏。
他咬牙切齒地去找陳凱華理論,結(jié)果,卻被陳凱華父子狠狠揍了一頓。
陳領(lǐng)聽后,眉頭一皺,胸口上下起伏,他努力克制著怒火,問道:“小飛爺倆傷得如何?”
“周叔都是些皮外傷,小飛昨晚被送進醫(yī)院,被打斷了兩根肋骨!”鄭元山說著,也是憤恨不已。
陳領(lǐng)今天還要去省城一趟,前世他知道,那里有人埋下一筆錢。
遲則生變,他得去取出來,用作創(chuàng)業(yè)的第一筆資金。
事不宜遲,他讓鄭元山立刻回去,協(xié)助岳父和小舅子做法醫(yī)鑒定,然后讓岳母去派出所報案。
就算派出所偏袒不管,也好為日后清算留下證據(j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