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金蓮拿著那半塊炊餅,一時竟忘了言語。
她細(xì)細(xì)咀嚼著,感受著那與眾不同的口感和香氣,心中掀起了不小的波瀾。
這書生,怎會做出這般好吃的炊餅?
“怎么樣?可還合口味?”陳風(fēng)見她半晌不語,主動開口問道,打破了短暫的沉默。
潘金蓮回過神,臉上微紅,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頭,“比……比尋常的好吃太多了,又軟和,又香甜?!?/p>
她這話是發(fā)自內(nèi)心的。
武大郎做的炊餅,她每日都要吃,那滋味,干硬粗糙,若不是為了果腹,實(shí)在難以下咽。
“陳家哥兒這手藝,倒是精妙?!?/p>
她抬眼,看向陳風(fēng)的目光里多了幾分探究和好奇。
陳風(fēng)笑了笑,不置可否,“不過是些粗淺手藝,勉強(qiáng)糊口罷了?!?/p>
他將剩下的幾個炊餅也從陶罐里取出,整齊地擺放在破桌上。
雖然簡陋,但那白凈飽滿的樣子,確實(shí)比一般炊餅的賣相要好上不少。
這時,一個路過的街坊,被這邊的香氣吸引,湊了過來。
是個矮胖的中年漢子,姓王,平日里也算熟絡(luò)。
“喲,陳秀才,你這蒸的什么?聞著挺香?。 蓖鯘h子好奇地看著桌上的炊餅。
“王大哥早?!标愶L(fēng)客氣地打了個招呼,“自家做了幾個炊餅,比不得武大哥的手藝,圖個新鮮?!?/p>
“看著倒是不錯,比武大家的白凈?!蓖鯘h子伸頭看了看,“怎么賣?”
陳風(fēng)心中一動,機(jī)會來了。
他想了想原主記憶里武大郎炊餅的價格,略作調(diào)整。
“不貴,兩文錢一個?!?/p>
王漢子嘿嘿一笑,“行,給我來一個嘗嘗!”
他掏出兩文錢遞給陳風(fēng)。
陳風(fēng)接過,小心地收好,然后拿起一個炊餅遞給他。
王漢子接過炊餅,也不怕燙,直接咬了一大口。
“唔!”他眼睛猛地瞪圓了,咀嚼的動作都停頓了一下。
“怎么樣?”陳風(fēng)心里也有些打鼓。
王漢子用力嚼了幾下,咽了下去,臉上露出驚喜的神色。
“嘿!陳秀才,你這炊餅……真他娘的好吃!”
他三兩口就將一個炊餅吃完,意猶未盡地咂咂嘴,“比武大家的強(qiáng)多了!再給我來兩個!”
“好嘞!”陳風(fēng)心中一喜,手腳麻利地又遞過去兩個。
王漢子爽快地付了錢,拿著炊餅,邊吃邊贊不絕口地走了。
潘金蓮站在一旁,將這一切看在眼里,心中的驚訝更甚。
她并沒有因?yàn)橥鯘h子的評價而生氣,反而對陳風(fēng)更加好奇起來。
王漢子是老街坊了,口味刁得很,能讓他這般稱贊,可見這炊餅是真的好。
她看著陳風(fēng),這個昨日還奄奄一息的書生,今天不僅站了起來,還搗鼓出了比武大郎手藝更好的炊餅,甚至已經(jīng)開始賺錢了。
一種復(fù)雜難明的情緒在她心頭縈繞。
陳風(fēng)收好王漢子給的六文錢,雖然不多,但這是他來到這個世界的第一筆收入,意義非凡。
他感覺,迎娶美嬌娘的希望,似乎又增添了幾分。
他注意到潘金蓮的目光,朝她笑了笑,“娘子若覺得好吃,這個便送你了。”
他指了指潘金蓮手里剩下的半個炊餅。
潘金蓮臉頰又是一熱,連忙擺手,“不,不用……我……”
她一時不知該說什么,拿著那半塊炊餅,感覺有些燙手。
“拿著吧,鄰里之間,不必客氣?!标愶L(fēng)語氣依舊平和,眼神清澈,沒有絲毫雜念。
潘金蓮咬了咬唇,最終還是低聲道了句:“謝過陳家哥兒?!?/p>
她沒有再停留,端著木盆,快步走向不遠(yuǎn)處的河邊,只是那腳步,似乎比來時亂了幾分。
陳風(fēng)目送她離開,目光重新落回自己簡陋的攤位上。
有了第一個顧客,很快就有了第二個,第三個。
“陳秀才,給俺也來一個!”
“這炊餅聞著就是香!”
“兩文錢一個,價格也不太貴?!?/p>
陳風(fēng)做的炊餅數(shù)量不多,總共也就十來個。
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居然就賣出去了大半。
他一邊收錢,一邊和街坊們寒暄。
雖然身體底子還弱,但精神卻前所未有的好。
看著手里的十幾文銅錢,陳風(fēng)心里踏實(shí)了不少。
至少,近期的飯錢是有了。
就在他正盤算著接下來該買些什么時,一個略顯尖利的聲音在不遠(yuǎn)處響起。
“喲,這不是陳大秀才嗎?怎么,不去啃圣賢書,改行賣炊餅了?”
陳風(fēng)眉頭微皺,循聲望去。
只見一個穿著半新不舊青色短衫,身形瘦削,臉上帶著幾分刻薄相的年輕男子,正雙手抱胸,斜眼看著他,嘴角噙著毫不掩飾的譏諷。
記憶里,這人叫張三,是縣里有名的潑皮無賴,平日里游手好閑,欺軟怕硬,沒少欺負(fù)過原主這個落魄書生。
“張三哥說笑了。”陳風(fēng)臉上沒什么表情,語氣平淡,“讀圣賢書也要吃飯,自己動手,豐衣足食,不丟人?!?/p>
他的平靜反應(yīng),似乎讓張三有些意外。
以前的陳風(fēng),見到他要么唯唯諾諾,要么就是漲紅了臉爭辯幾句,像今天這樣不咸不淡的,還是頭一遭。
“喲呵?”張三怪笑一聲,走了過來,圍著陳風(fēng)簡陋的攤子轉(zhuǎn)了一圈,目光在那幾個僅剩的炊餅上掃過,帶著嫌棄,“就你這窮酸樣,做的東西能吃?別吃壞了肚子!”
幾個還沒散去的街坊,見是張三,都下意識地退開幾步,顯然不想惹麻煩。
陳風(fēng)心里冷笑,面上卻不動聲色,“能不能吃,買了嘗嘗便知,王大哥剛才還說好吃呢?!彼匾馓崃艘痪鋭偛刨I餅的王漢子。
張三撇撇嘴,“王屠戶那是餓了,吃什么都香。”
“你這破玩意兒,白送我都不吃。”
他伸出手,似乎想去扒拉桌上的炊餅。
陳風(fēng)眼神一冷,握著搟面杖的手緊了緊。
系統(tǒng)出品的改良版搟面杖,他還是信得過的。
雖然他現(xiàn)在還很弱,但真要拼命,也不是完全沒有還手之力。
“張三哥要是沒別的事,我要收攤了?!标愶L(fēng)語氣轉(zhuǎn)冷,目光直視著張三,沒有絲毫恐懼。
他的眼神平靜,卻帶著一種張三從未見過的狠厲,讓張三伸出的手頓了一下。
張三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特別是注意到陳風(fēng)手里那根顏色有些奇怪的搟面杖,一時間有些心虛。
他心里嘀咕,這破書生今天怎么跟換了個人似的?
“哼,不就是賣幾個破餅子嗎?神氣什么!”張三悻悻地收回手,故作兇狠地罵了一句,“早晚餓死你!”
說完,他自覺沒占到便宜,又怕陳風(fēng)真豁出去跟他動手,便扭頭啐了一口,罵罵咧咧地走了。
看著張三離開的背影,陳風(fēng)緩緩松開了握著搟面杖的手,掌心已經(jīng)有些汗?jié)瘛?/p>
剛才那一瞬間,他確實(shí)動了念頭,想給這潑皮一下狠的。
但理智告訴他,現(xiàn)在還不是時候。
動手容易,后果難料。
在這個時代,一個沒有背景的窮書生打傷了地痞,官府會怎么判?
他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的火氣。
“陳秀才,別理那張三,他就是個攪屎棍!”旁邊一個好心的老婦人勸道。
“是啊,跟他置氣不值當(dāng)?!?/p>
陳風(fēng)朝他們笑了笑,“多謝各位關(guān)心,我沒事。”
他將剩下的兩三個炊餅收好,又把零散的銅錢仔細(xì)揣進(jìn)懷里,一共是二十二文。
他收拾好簡陋的攤位,將破桌子搬回屋內(nèi)。
張三的出現(xiàn),像是一盆冷水,澆醒了他因?yàn)槌醮纬晒嶅X而略微有些飄飄然的心。
這個世界,遠(yuǎn)比他想象的要復(fù)雜和危險。
光有技術(shù)還不夠,還需要力量,需要圓滑的處世之道,甚至在必要時還要有一些狠辣手段。
他看了一眼隔壁。
并沒有看到潘金蓮的身影,那扇破舊的木門緊閉著,不知她剛才有沒有看到張三挑釁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