燦若流霞裁錦色，北庭霜雪映寒旌。楔子夜露凝成霜，蘇北庭的玄甲已被血浸透。
暗衛(wèi)的彎刀貼著他耳際劃過，刀刃破空聲驚起崖邊夜梟，凄厲啼叫混著十?dāng)?shù)道暗器破空聲，
將夜色撕得支離破碎?！皩Σ蛔×耍首印卑敌l(wèi)獰笑未落，蘇北庭反手甩出袖中軟劍。
寒芒如游龍破云，卻在觸及對方咽喉時驟然轉(zhuǎn)向，劍鋒削斷對方束發(fā)的銀鏈。
墨發(fā)散開的瞬間，蘇北庭瞳孔驟縮——眼前人竟是一直侍奉在自己身邊的暗衛(wèi)林牧。
蘇北庭大怒，“我對你如親兄弟般，你竟叛變，如今還想殺了我。
”“大皇子有令—”林牧話音未落，已快速閃至蘇北庭跟前，雙手持劍，猛地刺下。
劇痛自腹部蔓延，那柄淬毒的彎刀不知何時刺入他肋下。 蘇北庭踉蹌后退，
靴跟碾碎崖邊碎石。林牧乘勝追擊，手持劍柄準(zhǔn)備再次落下時，蘇北庭眼前發(fā)黑，
因脫力瞬間跌入身后懸崖。林牧心中一驚，沒想到不費吹灰之力就完成了任務(wù)，站在崖頂，
冷笑著，“蘇北庭，一路走好！”一、撿了一個逃兵暮色像浸了墨的棉絮，
沉甸甸壓在青瓦檐上。沈燦攥著竹籃往山下跑，野薺菜的草葉在暮色里泛著冷白，
沾著的露水順著指縫往下淌。她跑得急，粗布裙角掃過路旁荊棘，
忽然聽見灌木叢里傳來重物倒地的悶響。撥開帶刺的藤蔓，血腥味混著鐵銹氣撲面而來。
沈燦嚇得后退半步，只見枯枝敗葉間躺著個身披玄鐵甲的男人。月光掠過他半張臉，
眉骨處凝結(jié)的血痂下，睫毛卻像被霜雪染過般蒼白。"莫不是逃兵？"沈燦蹲下身，
指尖懸在男人頸側(cè)。脈搏跳動如困獸撞籠，隔著冰冷的鎖子甲，
她甚至能感覺到他滾燙的體溫。男人突然抓住她手腕，鐵甲的棱角硌得生疼，
卻見他唇色發(fā)紫，喉間溢出破碎的音節(jié)："求…求你…救我?！鄙斤L(fēng)卷起枯葉打在兩人身上。
沈燦咬咬牙，將男人胳膊架上肩頭。他的重量幾乎要將她拽倒，
玄鐵甲上暗紋硌得她鎖骨生疼，
可那雙染血的手卻始終攥著腰間玉佩——雕著半闕殘梅的羊脂玉。夜色暗沉，
山上不時傳來幾聲狼叫，沈燦加快了腳步，身上越發(fā)沉重，“這人怎么這么沉！。
”拽著背上的人，走了一會兒后。不遠(yuǎn)處的草房亮著一絲光線，沈燦仿佛看見了希望。
"阿燦—"木門吱呀推開，沈燦爺爺拄著竹杖立在門檻處，渾濁的眼珠轉(zhuǎn)向響動方向，
"怎么這么晚才..."話音戛然而止，老人皺著眉嗅了嗅空氣，"血腥味？
""在山上撿著個人。"沈燦將男人放到竹榻上，竹筒燈的光暈里，
她才看清他鎧甲上暗繡的云紋?！笆裁?？你在山上撿了個人？
”爺爺摸索著朝沈燦說話的地方走去?！班?，看樣子應(yīng)該是個逃兵吧?！鄙驙N蹲下身子，
一邊解開男人染血的衣襟："他好像受了劍傷，還挺嚴(yán)重。""取冰柏葉、紫珠草。
"爺爺突然開口，布滿老繭的手按住要起身的沈燦，"再把檀木匣里的金瘡膏拿來。
"沈燦聽后，應(yīng)了一聲，起身去翻找爺爺所說的幾樣藥材。爺爺柱著拐杖緩緩蹲下，
摸索著靠在男人身邊，突然他摸到男人身上的盔甲的云紋，心里一驚，
“這…莫不是…”“爺爺，都找齊了?！鄙驙N將手里的草藥和金瘡膏都遞給老人，
接過東西后，老人又囑咐著，“去熬一碗解毒湯，這劍上恐怕沾了毒。”片刻后，
爺爺給躺著的男人包扎好傷口，一起協(xié)助著沈燦給他喂湯藥。一碗湯藥灌下去后，
沈燦貼心地給男人擦擦嘴角，找來一床破棉被給蓋上?！盃敔?，你說他還能活下來嗎？
”沈燦托著下巴，盯著竹榻上喂完藥也沒有任何反應(yīng)的男人。“看天意了，這小子應(yīng)該命硬。
”老人渾濁的眼珠轉(zhuǎn)動著，臉上浮現(xiàn)出一抹笑意。二、我是你的主人晨光透過糊窗的桑皮紙，
在火坑邊投下細(xì)碎金斑。沈燦攪動著瓦罐里翻滾的野菜粥，木勺撞出清脆聲響。
忽聽得竹榻傳來布料摩擦聲，她回頭時，正撞見蘇北庭撐著手臂坐起，玄鐵甲已被換下，
月白單衣松垮垮裹著精瘦腰肢，倒襯得眉眼愈發(fā)凌厲。"你醒了？"沈燦故意板起臉，
見他下意識摸向腰間，卻只觸到空蕩蕩的衣擺，眼中閃過剎那茫然。她舀起一勺粥吹散熱氣，
"昨夜在山上撿你時，還以為撿回具尸體。"蘇北庭按著額角，指腹蹭過結(jié)痂的傷口。
記憶像被撕碎的殘卷，唯有刀鋒破空聲與墜崖時的失重感揮之不去。"我...這是何處？
你又是何人？"嗓音沙啞得如同砂紙磨過陶甕。沈燦將粗陶碗重重擱在矮幾上，
濺出的粥汁在木紋里洇出深色痕跡："此地是青楓村，你嘛——"她繞著竹榻踱步，
指尖劃過他肩甲處未愈的擦傷，"既是我撿回來的，往后便做我的護(hù)院。"蘇北庭眉頭微蹙，
正要反駁，腹中突然“咕?！緡！逼饋?。他望著火坑上蒸騰的白霧，
瓦罐里野菜與糙米翻滾的香氣勾得喉頭發(fā)緊。喉結(jié)艱難地滾動兩下，
他盯著那碗泛著油花的粥，干裂的唇抿出緊繃的弧度。"想吃？"沈燦忽然湊近，
發(fā)間野菊香混著煙火氣撲面而來。她舀起一勺粥遞到他唇邊，在即將觸及的瞬間又撤回，
"叫聲主人聽聽？"蘇北庭盯著她眼底狡黠的笑意，莫名覺得羞恥。耳根發(fā)燙，
將臉轉(zhuǎn)向一邊，“安能為五斗米折腰，我…才不要叫…！”話音未落，溫?zé)岬闹嘁盐惯M(jìn)嘴里，
帶著糙米特有的粗糙感，卻勝過往日吃過的玉露瓊漿。沈燦捏著勺子，臉上笑嘻嘻的，
“好了好了，念在我心地善良的份上，就算你不叫，我也給你飯吃。”說著，
將端著的木碗塞進(jìn)蘇北庭手里，“愣著干嘛，還要我喂你吃嗎？”蘇北庭轉(zhuǎn)過頭，捏著碗，
盯著眼前人。女子眉眼彎若新月，鼻尖圓潤，梨渦一笑便盛滿甜意。麥色肌膚透著健康光澤，
碎發(fā)垂在臉頰，隨著動作輕晃。粗布短打襯得身形靈動，身上艾草混著野菊香，杏眼流轉(zhuǎn)間，
狡黠與溫柔交織，滿是山野靈氣?；剡^神后，蘇北庭的心“突突”跳著，耳根越發(fā)滾燙，
“還是多謝姑娘，敢問姑娘芳名？”沈燦轉(zhuǎn)身而去，繼續(xù)盛著鍋里的粥，脫口而出，“沈燦。
”這時，爺爺拄著拐杖進(jìn)來，“孫女，飯好了沒？”“好了，爺爺，快過來吃。
”沈燦端起木碗，將老人扶到旁邊的木凳上。老人端著碗，耳朵似乎像是聽到了什么聲音，
聲音沙啞，“他…醒了嗎？”蘇北庭喝粥的動作一頓，嘴里含糊不清，“醒…醒了，
多謝老人家了?！薄靶蚜司秃?，醒了就好，要不是我孫女將你拖回來，你可小命不保了。
”老人微笑著，舀起一勺粥送到嘴邊?！安贿^，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呀？你身上怎么還有劍傷？
”蘇北庭將嘴里的粥咽進(jìn)肚子里，伸手摸了摸破布包扎的傷口，
嘴里嘀咕著“我…我好像也記不起來了。怎么回事呢？”沈燦見他沒什么反應(yīng)，
“興許是中毒后短暫失憶了，也許過幾天你就想起來了?！崩先它c點頭，“興許是這樣，
那你叫什么？家住何地還記得嗎？”蘇北庭撓撓頭，一副想不起來的樣子，
“也不…不記得了?！鄙驙N“噗嗤—”笑了出來，看著有些迷茫的人“那我給你取個名字唄。
”她看向蘇北庭身上穿的盔甲，又想起昨晚將他拖回來的艱難，眼睛骨碌一轉(zhuǎn)，
“你就叫—鐵疙瘩吧?！薄肮?，你這小女。
”爺爺被沈燦取的這個獨特的名字給逗笑了，“快別打趣人家了?！碧K北庭一聽也樂了，
雖然心里有點不太樂意，但念在她是自己“救命恩人”的份上，“好，沈姑娘取得真好，
從今天起，我就叫這名?！币娭袼系娜苏种煨?，沈燦心頭一驚，只是隨口一說，
還真答應(yīng)了，確實是個“鐵疙瘩?！比?、暗夜謀局龍涎香在青銅獸爐中蜿蜒升騰，
將乾清宮鎏金蟠龍柱熏得朦朧?；实劭菔莸氖种改笾旃P，在奏疏上重重勾畫，
硯臺里的朱砂映著他眼角堆疊的皺紋，恍若凝固的血漬。案頭突然傳來一聲悶響，
八百里加急的黃綢包裹滾落，驚得老皇帝劇烈咳嗽。待看清奏報上"六皇子遇刺"的字樣，
他猛然起身，玉帶勾撞翻了硯臺，猩紅的墨汁在明黃色的圣旨上肆意蔓延。"報信的人呢？
"皇帝抓住當(dāng)值太監(jiān)的衣領(lǐng)，渾濁的眼珠幾乎要瞪出眼眶。那小太監(jiān)抖如篩糠，
膝蓋重重磕在金磚上："稟...稟陛下，
是巡防營的人發(fā)現(xiàn)的...六皇子的車隊翻在青崖谷，
隨行侍衛(wèi)...無一生還..."窗外驚雷炸響，暴雨傾盆而下。老皇帝踉蹌著扶住龍椅，
喉間發(fā)出困獸般的低吼。他想起三年前將蘇北庭發(fā)往雁門關(guān)時，那孩子跪在丹墀下，
單薄的脊梁挺得筆直："兒臣定不負(fù)父皇所托！"而今邊塞烽火未熄，
少年將軍卻在歸京途中遭此橫禍。"派人去找，快去找。"皇帝抓起案上奏折狠狠摔在地上，
玉冠上的東珠隨著顫抖叮咚作響。"掘地三尺也要找到六皇子！膽敢戕害龍裔者，誅九族！
"話音未落，他突然劇烈抽搐，指縫間滲出的血珠滴在滿地狼藉的奏章上，宛如盛開的紅梅。
殿外暴雨沖刷著漢白玉階，將檐角銅鈴的嗚咽聲揉碎在風(fēng)里。電閃雷鳴，
大皇子寢宮內(nèi)燭火搖曳，映得四周的帷幔泛著詭異的紅光。暗衛(wèi)林牧單膝跪地，
周身還帶著山林間的寒意，他低垂著頭，聲音冰冷而篤定：“主人，任務(wù)已完成。
我給了他一劍，劍上沾了毒，況且他跌落懸崖?！贝蠡首用偷貜拈缴掀鹕?，
眼中閃過一絲狂喜，但轉(zhuǎn)瞬又染上了幾分不安。他踱步到林牧身前，眉頭緊皺，
語氣中帶著難以掩飾的心有余悸：“你真確保嗎？那蘇北庭詭計多端，
萬一……”林牧抬起頭，眼神中滿是狠厲：“天色那么晚，更何況還是深山老林，
說不定早被野獸吃了。蘇北庭肯定活不下來?！彼脑捳Z如同淬了毒的匕首，字字透著決絕。
大皇子臉上露出滿意的笑容，心中的喜悅再也按捺不住。他重重拍了拍林牧的肩膀，
大笑道：“好！做得好！”隨即，他轉(zhuǎn)身從案上拿起一沓銀票，扔到林牧面前，“這些賞你，
日后少不了你的好處。”林牧接過銀票，再次叩首：“謝主子！”待林牧退下后，
大皇子獨自一人在寢宮內(nèi)來回踱步，眼中閃爍著貪婪的光芒?！疤K北庭一死，
父皇肯定會將太子之位傳給我，到時候我就是南國的皇帝?！彼哉Z，
臉上的笑容愈發(fā)猙獰?？蓜偝两诿缐糁衅?，大皇子突然停住腳步，眼神瞬間變得陰鷙。
他深知蘇北庭的厲害，萬一那小子命大沒死，日后必成大患。想到這兒，他猛地握緊拳頭，
咬牙下令：“來人！再派二十名暗衛(wèi)，去蘇北庭跌落懸崖附近的村落，一個活口不留！
”夜色更深了，寒風(fēng)呼嘯著掠過宮殿的飛檐，仿佛在為即將到來的血腥屠殺奏響序曲 。
而此時，在那深山之中，某個未知的角落，命運的齒輪，
正朝著所有人都無法預(yù)料的方向緩緩轉(zhuǎn)動……四、村落驚變雨霽初晴的陽光穿過林間，
在青石板路上灑下斑駁金箔。蘇北庭將竹簍甩上肩頭，看沈燦蹲在溪邊洗蕨菜，
溪水映著她綰在腦后的靛藍(lán)頭巾，碎發(fā)被山風(fēng)撩起，沾著幾星晶瑩的水珠。"當(dāng)心！
"沈燦突然直起身，手中木棍指著他腳邊。蘇北庭堪堪后退半步，
只見一條青蛇吐著信子竄進(jìn)石縫，鱗片在陽光下泛著冷光。"這是竹葉青。
"沈燦甩干木棍上的水珠，從腰間摸出個陶罐，"用這蛇莓汁抹上，
方圓十里的蛇蟲都不敢近身。"她踮腳往他手背倒汁液時，
蘇北庭聞到她衣襟上淡淡的艾草香，混著雨后泥土的氣息。兩人沿著山徑往深處走，
沈燦忽然停在一叢開著小白花的植物前。"這是敗醬草，治刀傷最靈。"她手腕輕轉(zhuǎn)，
鐮刀劃開草根，"那天給你敷的草藥里就有它。"蘇北庭望著她沾著泥土的指尖，
想起昏迷時隱約觸到的溫柔觸感，喉結(jié)不自覺滾動。"看！"沈燦突然指向懸崖邊的野梨樹，
枝椏上沉甸甸的果實被雨水洗得發(fā)亮。她把竹簍往他懷里一塞，利落地爬上樹干，
裙擺被風(fēng)揚(yáng)起，驚起兩只白鷺。蘇北庭仰頭看著她靈巧的身影，這幾日相處下來，
他覺得沈燦真是個“神女”，不僅廚藝一絕，還見多識廣。山風(fēng)掠過樹梢，
帶著新割的青草氣息。沈燦抱著滿懷野梨跳下來，發(fā)間還別著片嫩綠的葉子。
沈燦拿起一個野梨用衣角擦了擦，遞給蘇北庭，“鐵疙瘩，你嘗嘗吧，這梨可甜了。
”蘇北庭將梨送到嘴邊，咬了一大口，“好酸！”沈燦不懷好意地在一旁哈哈大笑，
“你還真吃，這野梨我用來熬湯的。”“那你騙我，你這個臭丫頭。”蘇北庭扔掉梨子，
從背后抱住沈燦，撓她癢癢。沈燦被他這樣一弄，“咯咯咯”笑個不停，
倆人的笑聲驚碎了林間清寂的晨光?！快F還未散盡，
青楓村口的石板路突然響起細(xì)碎的腳步聲。黑衣暗衛(wèi)如鬼魅般從山道涌出，
刀刃在朝陽下泛著冷光。領(lǐng)頭人攥著腰間令牌，上面"大皇子府"的刻痕在血槽中滲出暗紅。
沈燦家的茅草屋還飄著炊煙。沈爺爺佝僂著背往土坑里添柴，聽見木門被踹開的巨響時，
冰涼的劍尖已抵住他咽喉。長劍貫穿胸膛，老人渾濁的眼睛映著飛濺的血珠，
手中的柴火"啪嗒"掉在滿地谷糠上。片刻后， 哭喊聲很快響徹全村。
暗衛(wèi)們的彎刀劃過婦人的脖頸，孩童的啼哭戛然而止在血泊中。鮮血順著青石板縫隙蜿蜒，
將村口那棵老槐樹的根須都染成了黑色。"點火！"火把擲向茅草屋頂?shù)乃查g，
整個村落化作一片火海。濃煙裹挾著焦糊味直沖天際，驚起林間無數(shù)飛鳥。
沈燦正在山澗旁晾曬草藥，忽見家的方向騰起滾滾黑云，手中的野果"當(dāng)啷"墜地。
"是村子！"她的指甲深深掐進(jìn)蘇北庭手臂，"快走！"兩人跌跌撞撞往山下奔去，
碎石劃破鞋底也渾然不覺。當(dāng)青楓村的輪廓終于出現(xiàn)在視野里時，
沈燦的腳步突然僵住——昔日寧靜的村莊已被烈焰吞噬，沖天火光中。
沈燦的尖叫刺破烈焰的轟鳴，她跌跌撞撞撲向那團(tuán)蜷縮在灰燼中的身影。
蘇北庭幾乎是同時沖過去的，焦土在腳下發(fā)出細(xì)碎的呻吟。老人半埋在坍塌的茅草里，
染血的手指還保持著向前抓握的姿勢，胸前那道猙獰的傷口仍在汩汩滲血。"爺爺！
"沈燦的哭喊撕心裂肺，蘇北庭卻已單膝跪地，掌心死死按住老人傷口。
溫?zé)岬难樦缚p滲出，在他玄色衣袍上暈開大片暗紅。老人渾濁的眼珠艱難轉(zhuǎn)動，
染血的手顫巍巍撫上蘇北庭的臉，
.那日摸到你盔甲上的云紋...你定不是尋常人..."蘇北庭感覺掌心的溫度正在消散，
老人最后的力氣全用在攥緊他的衣袖："幫我照顧好沈丫頭..."話音未落，
那只手便無力垂下，重重砸在滿地瓦礫上。沈燦撲過去抱住老人逐漸僵硬的身軀，
哭聲像被絞碎的琴弦，在焦黑的廢墟上回蕩。蘇北庭的眼眶突然發(fā)燙，
有溫?zé)岬囊后w不受控制地滑落。他想安慰沈燦，喉間卻堵著千斤重的巨石。
劇痛突然從太陽穴炸開，
牧淬毒的長劍、墜崖時呼嘯的風(fēng)聲、還有大皇子府那枚暗衛(wèi)令牌的模樣...眼前天旋地轉(zhuǎn)，
蘇北庭踉蹌著向后倒去。在失去意識前，他聽見沈燦凄厲的呼喊穿透耳鳴，
混著遠(yuǎn)處未熄的火舌舔舐梁柱的噼啪聲。再睜眼時，夜幕已籠罩廢墟。沈燦蜷縮在火堆旁，
火苗映得她臉上的淚痕忽明忽暗。新墳上的黃土還泛著潮氣，幾株野菊歪歪扭扭插在墳頭。
"你倒輕松。"她啞著嗓子開口，撥弄火堆的木枝濺起火星，"連爺爺最后一程，
都是我一個人送的。"蘇北庭撐著地面想要起身，頭痛欲裂間，所有記憶碎片終于完整拼湊。
他望著跳動的火光，指節(jié)捏得發(fā)白，聲音冷得像淬了冰："我知道是誰干的。這筆血債，
我會讓他們百倍償還。"五、重返宮中乾清宮的鎏金燭臺在晨霧中搖晃，
太醫(yī)令將完脈的手縮回袖中，白須上還沾著未拭凈的血漬。床榻上的皇帝劇烈咳嗽，
繡著金龍的錦帕綻開大片刺目的紅，宛如臘月里未化的殘雪。
"報——"尖細(xì)的嗓音突然刺破死寂，傳旨太監(jiān)跌跌撞撞撲進(jìn)殿內(nèi)，
"青崖谷下村落...盡遭屠戮，六皇子恐..."話音未落，龍榻傳來瓷器碎裂的脆響。
皇帝撐著龍紋玉枕半坐起身，渾濁的瞳孔驟然收縮，喉間發(fā)出困獸般的嘶吼，
緊接著又是一口鮮血噴涌而出，染紅了明黃的床幔。
宰相王鴻儒慌忙上前扶住皇帝佝僂的脊背，掌心觸到他嶙峋的肩胛骨，心中暗驚。
"陛下保重龍體。"他望著滿地狼藉，聲音壓得極低，"儲君之位虛懸已久，
老臣斗膽諫言..."皇帝的指甲深深掐進(jìn)龍榻扶手，血珠順著檀木紋路蜿蜒。良久，
他沙啞著嗓子吐出幾個字："擬詔...立嫡長子，五日之后舉行封典儀式?！碑?dāng)夜，
大皇子府張燈結(jié)彩。寢宮內(nèi)，鎏金獸首燭臺吐出三尺高的火焰，將鮫綃帳幔染成流動的血色。
二十四名舞姬赤足踩在鋪滿玫瑰花瓣的地磚上，水袖翻飛間，
銀鈴綴成的瓔珞碰撞出細(xì)碎聲響。林牧斜倚在朱漆廊柱旁，
看著主位上大皇子歪斜的金冠隨著笑聲晃動，冠頂東珠險些滾落。"殿下福澤深厚，
這太子之位本就該是您的！"禮部侍郎舉著夜光杯踉蹌上前，胡須上還沾著酒漬。
"老臣早說過，六皇子那粗鄙..."話音未落，殿內(nèi)突然寂靜如墳。
大皇子握著玉盞的手青筋暴起，酒水順著杯沿滴落在蟒袍上，暈開深色水痕。
大皇子突然仰頭大笑，震得梁上金鈴嗡嗡作響："趙大人醉了！
"他起身扶住侍郎搖晃的肩膀，指尖卻在對方后心處重重一按，"六弟戍邊有功，雖遭不測，
朕...咳咳，本太子也要追封他為郡王。""殿下仁厚！"戶部尚書慌忙起身附和，
朝左右使了個眼色。樂師們?nèi)鐗舫跣眩⒓醋囗懜鼩g快的胡笳曲。
舞姬們踏著鼓點旋出更熱烈的舞步，薄紗衣袂掠過炭火，帶起零星火星。"林統(tǒng)領(lǐng)怎么不喝？
"大皇子突然將斟滿的酒杯推到林牧面前。酒液映著他眼底未褪的陰鷙，"若非你辦事得力，
本太子怎能高枕無憂？"林牧單膝跪地接過酒杯，“能為主人效命是我的榮幸?！闭f罷，
仰頭飲盡。鼓樂聲驟然拔高，大皇子攬過舞姬的細(xì)腰放聲大笑?！L(fēng)卷著枯葉拍打車簾，
馬車在官道上顛簸前行。沈燦攥著褪色的靛藍(lán)頭巾，指甲幾乎掐進(jìn)掌心："鐵疙瘩，
進(jìn)宮以后你真能給我爺爺報仇嗎？"車窗外，蘇北庭握著韁繩的指節(jié)發(fā)白，
馬蹄踏碎滿地霜花，揚(yáng)起的塵土在晨光里翻涌如血。他沒有回頭，
卻將聲音壓得極穩(wěn)："待進(jìn)了宮，你自會知曉。"皮革韁繩在掌心勒出紅痕，
記憶突然刺痛神經(jīng)——青崖谷的毒劍、爺爺染血的手、還有大皇子府那枚刻著蟒紋的令牌。
馬車搖晃間，他聽見自己心跳如擂鼓，震得胸腔生疼。沈燦忽然掀開布簾探出身，
晨露沾濕了她凌亂的鬢發(fā)。那雙曾盛滿山野靈氣的眼睛，此刻浸著濃稠的恨意："好，
我信你。"她將腰間短刃抽出半寸，寒芒映著眼底的決絕，"活要見人，死要見尸，
我定要親手宰了那群畜生。"遠(yuǎn)處城樓的輪廓已若隱若現(xiàn)，
朱雀門上的銅釘在陽光下刺得人睜不開眼。蘇北庭喉頭滾動，若她知道害她家破人亡的，
竟是自己的親兄長..."坐穩(wěn)了。"他猛地一扯韁繩，馬匹嘶鳴著加快腳步。
車輪碾過碎石的聲響里，蘇北庭聽見自己胸腔中某個東西轟然碎裂。
六、玉牌驚宮深秋的風(fēng)裹挾著沙塵掠過宮墻，蘇北庭勒住韁繩，
老舊的馬車在朱雀門前發(fā)出吱呀聲響。沈燦掀開布簾，望著巍峨的城樓吞了吞口水，
卻見兩名持戈守衛(wèi)已大步逼近。"什么人？擅闖宮禁！"為首的守衛(wèi)甲胄鏗鏘，
長槍直指馬車，"速速離去！"蘇北庭抬手示意稍安，粗布麻衣下的手掌緩緩探入懷中。
當(dāng)?shù)裰腙I殘梅的羊脂玉佩顯露在陽光下時，守衛(wèi)的瞳孔驟然收縮。"找你們將軍來見我。
"蘇北庭的聲音低沉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yán)，玉佩在指間翻轉(zhuǎn)，紋路在暮色中泛起冷光。
守衛(wèi)們面面相覷，其中一人撒腿便往城樓跑去，鐵靴踏在青石板上的聲響驚起檐下寒鴉。
片刻后，沉重的城門轟然洞開。一位身披玄色大氅的將軍疾步而出，腰間鎏金虎符還在晃動。
當(dāng)看清馬車旁那個灰頭土臉的身影時，他的長須劇烈顫抖起來："真的是六皇子嗎？你沒死！
"蘇北庭翻身跳下馬車，帶起一陣裹挾著塵土的風(fēng)。他穩(wěn)穩(wěn)按住將軍的肩膀，
指尖觸到對方鎧甲上凸起的云紋："劉將軍，好久不見。"沙啞的聲音里藏著三分感慨，
七分冷厲。城樓之上，暮色漸濃。沈燦躲在車簾后，看著守衛(wèi)們齊刷刷跪地行禮，
看著將軍老淚縱橫的模樣，握著短刃的手慢慢松開。那個總說自己是尋常獵戶的"鐵疙瘩"，
竟然是當(dāng)朝六皇子。沈燦張大了嘴巴，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將軍吩咐守衛(wèi)開城門，
親自恭迎蘇北庭進(jìn)城，卻看見馬車上若隱若現(xiàn)的身影?！斑@是？六皇子，還有隨行嗎？
”劉將軍開口，準(zhǔn)備上前去。蘇北庭搶先一步，跳上馬車將沈燦抱進(jìn)懷中，“不是隨行，
她是我的救命恩人?！鄙驙N有些害羞，在蘇北庭懷里掙扎著，卻被被死死禁錮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