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慶的夏夜，熱得像蒸籠，空氣里全是汗味和灰塵。工地上的探照燈刺眼得像審訊，
林小月站在一堆鋼筋前，咬著牙，第一次扛起百斤重的水泥板。她的背彎得像一張弓，
汗水順著額頭滴到地上，砸出小小的坑。三十八歲，她從沒想過，有一天會站在這里，
為了五十萬的債，賭上自己的命?！傲中≡?，你行不行??？別在這兒拖后腿！
”工頭老王嚷嚷，嗓門大得像喇叭，旁邊幾個男工哄笑，眼神里全是鄙夷。林小月沒吭聲，
手指攥緊，硬是把水泥板扛到肩上，邁開步子。每一步，骨頭都在吱吱響，
可她腦子里只有一個念頭：不能倒，孩子還在等她，婆婆的藥錢還沒著落。誰能想到，
三年前，她還是個體面的家庭主婦，丈夫陳浩的養(yǎng)豬場紅火得像過年，
村里人都羨慕他們家日子紅火?？梢粓鲐i瘟，生意崩了，五十萬的貸款像座山，
壓得他們喘不過氣。陳浩從意氣風(fēng)發(fā)的老板，變成了整天喝酒的廢人，婆婆中風(fēng)癱在床上，
兩個孩子讀書的學(xué)費(fèi)像刀子，一刀刀割在林小月心上。“媽，你別去工地，同學(xué)都笑我！
”早上，十四歲的女兒小雪紅著眼，拽著她的袖子。林小月心一酸，硬擠出笑：“笑啥？
媽這是自食其力，丟不了臉?！笨赊D(zhuǎn)身，她眼淚就掉下來，攥著破舊的帆布包，
頭也不回地上了工地。工地第一天，她就撞上了硬茬。工頭老王是個勢利眼，看她是個女的，
開口就刺：“女人來這兒干啥？回家?guī)Ш⒆尤ィ 绷中≡乱а阑兀骸拔腋苫畈槐饶械牟睿?/p>
試試看！”老王冷笑，扔給她一堆活：“行，扛十趟水泥板，少一趟沒工錢！”十趟，
百斤一趟，對她這沒干過重活的身子，簡直是地獄。她扛到第五趟，腿已經(jīng)抖得像篩子，
汗水混著淚，模糊了視線。旁邊一個女工劉美看不過去，低聲勸：“小月，歇會兒吧，
別硬撐?！绷中≡?lián)u頭，聲音沙?。骸安桓?，明天吃啥？”劉美嘆氣，
遞給她一瓶水：“你這倔勁兒，真像我當(dāng)年?！眲⒚廊鲱^，皮膚曬得黝黑，
眼神卻透著暖。她是工地的老手，丈夫跑了，一個人拉扯倆孩子。林小月接過水，
喉嚨哽得說不出話，心想：這世道，苦的都是女人。天黑了，林小月終于扛完十趟，
累得像散了架，坐在地上喘氣。老王走過來，扔下兩百塊，語氣不屑：“還行，明天再來吧。
”林小月攥著錢，手抖得厲害，兩百塊，夠買婆婆一周的藥，可離五十萬的債，
還差十萬八千里?；氐郊?，破舊的出租屋里，陳浩醉醺醺地癱在沙發(fā)上，
電視里放著新聞：“重慶38歲女工扛樓還債，網(wǎng)友熱議……”林小月愣了，
新聞里她的背影模糊卻刺眼。她關(guān)了電視，胸口堵得慌。陳浩抬起頭，眼神渾濁：“小月，
你真去扛樓了？咱家丟不起這人！”“丟人？”林小月火氣上來了，聲音尖得像刀，
“你創(chuàng)業(yè)失敗，欠了五十萬，債主天天堵門，你讓我咋辦？孩子學(xué)費(fèi)誰交？婆婆藥錢誰出？
你倒是說?。 彼劭艏t了，攥著拳，恨不得砸點什么。陳浩低頭，
聲音悶得像蚊子：“是我沒用，可你一個女人，干這活，別人咋看？
”林小月冷笑：“別人看？債主看咱們的命，孩子看咱們的脊梁！陳浩，
你要是還當(dāng)自己是男人，就給我站起來，別在這兒醉死！”這話像針，扎得陳浩一顫。
他猛地起身，摔門而去，留下林小月一個人，對著空蕩蕩的屋子發(fā)呆。她摸出手機(jī)，
翻到女兒小雪的照片，喃喃：“媽一定撐下去，給你和弟弟一個家。”第二天，
林小月再上工地，腰酸得像斷了一樣，可她沒停。工地上多了個新面孔，男工王子風(fēng)，
二十八歲，模樣俊朗，干活利索，眼神卻帶著股復(fù)雜。他瞥了林小月一眼，笑著搭話：“姐，
你這勁兒，比男人都猛?！绷中≡聸]理，埋頭干活，
可心底卻泛起漣漪——多久沒人這么夸過她了？中午休息，工友們圍著吃盒飯，
聊起最近的新聞：“聽說有個女工扛樓上了熱搜，網(wǎng)友都捐款了！”劉美戳戳林小月，
低聲說：“小月，那是你吧？”林小月?lián)u頭：“別瞎說，我沒那命?！笨伤睦镆痪o，捐款？
誰會管她這苦命人？正說著，老王走過來，陰陽怪氣：“林小月，聽說你出名了？
別以為上了新聞就能偷懶，今天加活，干不完沒工錢！”林小月咬牙應(yīng)下，
可心里卻冒出個念頭：這新聞，到底是福是禍？工地的清晨，太陽還沒爬上來，
空氣里就彌漫著水泥和汗水的味兒。林小月一身舊工裝，腰上綁著護(hù)腰，
咬牙扛起一塊水泥板，腿卻一軟，差點摔倒。昨晚她幾乎沒睡，
腦子里全是陳浩摔門而去的背影，還有女兒小雪那句刺心的話：“媽，你別干了，
同學(xué)都笑我?！笨伤龥]得選，五十萬的債像座山，壓得她只能往前沖。“喲，林小月，
還活著呢？”工頭老王叼著煙，斜眼瞅她，語氣里全是嘲諷，“昨兒上了新聞，
今天是不是等著粉絲來接你下班？”工友們哄笑，幾個男工故意撞她肩膀，
差點讓她手里的水泥板掉下來。林小月咬緊牙，硬是穩(wěn)住身子，悶聲回：“王頭，
活兒我干完了，工錢別少?！崩贤趵浜?，扔給她一堆新任務(wù)：“想拿錢？今天搬五十塊鋼板，
少一塊扣五十！”五十塊？林小月心一沉，昨天十塊就差點要她的命，今天五十塊，
擺明是刁難?？伤龥]吭聲，擦了把汗，埋頭干活。旁邊，劉美遞來一瓶水，
低聲罵：“老王這狗東西，就欺負(fù)新人！小月，悠著點，別拼壞了。
”林小月擠出笑：“美姐，沒事兒，我扛得住?！笨墒忠欢?，水瓶差點掉地上，
劉美一把扶住她，眼里滿是心疼。劉美是工地的“老江湖”，三十五歲，丈夫跑路后，
她一個人拉扯倆孩子，干活比男人都猛。她拍拍林小月肩膀：“你這倔勁兒，像我當(dāng)年。
記住，工地這地兒，男人瞧不起女人，你得比他們狠！”林小月點頭，心底暖了暖，
總算有了個能說話的人。中午，工地組織了一場“搬磚比賽”，說是給工人解悶，
其實是老板想拍視頻蹭熱度。獎品是一千塊現(xiàn)金，對林小月來說，這錢夠孩子一個月的學(xué)費(fèi)。
她報名了，引來一片噓聲。男工李強(qiáng)陰陽怪氣：“女人也來湊熱鬧？回家洗碗去！
”林小月沒理，默默站到起點，眼神倔得像釘子。比賽開始，男工們像瘋了一樣沖，
林小月咬牙跟上，每搬一塊磚，手都像被刀割。她腦子里全是小雪的校服、婆婆的藥瓶，
拼了命地干。最后一圈，她和李強(qiáng)并肩，圍觀的人喊得嗓子都啞了。林小月腿軟得像踩棉花，
可硬是搶先一步，把最后一塊磚扔到終點?！摆A了！”劉美激動地抱住她，工友們愣了，
隨即爆發(fā)出掌聲。李強(qiáng)臉黑得像鍋底，甩下一句：“運(yùn)氣罷了！”轉(zhuǎn)身就走。
林小月喘著粗氣，接過一千塊獎金，手抖得像篩子。她沒笑，眼眶卻紅了——這錢，
是她用命換來的尊嚴(yán)。獎金到手，林小月的名字在工地傳開了，有人叫她“鐵娘子”，
也有人眼紅，背后嚼舌根：“不就搬幾塊磚？裝啥英雄！”更糟的是，比賽視頻被傳到網(wǎng)上，
標(biāo)題寫著“38歲女工逆襲，扛樓還債50萬”，底下評論炸了鍋：“這姐牛逼！捐款支持！
”“裝的吧？炒作罷了！”林小月看到手機(jī)推送，心一緊：這熱度，到底是好是壞？
下午干活時，王子風(fēng)湊過來，遞給她一瓶冰水，笑得像個大男孩：“姐，你火了，
抖音都刷到你了！”王子風(fēng)二十八歲，眉眼俊朗，干活利索，
偏偏眼神里總帶著股說不清的復(fù)雜。林小月接過水，悶聲說：“火啥？債沒還完，
火了也沒用?！蓖踝语L(fēng)挑眉：“那可不一定，名氣大了，機(jī)會就多?！彼捓镉性挘?/p>
林小月沒接茬，可心底卻泛起漣漪——這小子，到底啥來頭？晚上回家，出租屋里冷鍋冷灶，
陳浩還是沒回來。林小月給婆婆喂了藥，哄孩子睡下，癱在沙發(fā)上刷手機(jī)。微信群里，
工友轉(zhuǎn)了條新聞：“重慶女工比賽奪冠，網(wǎng)友捐款已超十萬！”林小月手一抖，點開鏈接，
果然是她。評論里有人夸她勵志，也有人罵她炒作，還有人私信問她銀行卡號，說要捐款。
她心跳得像擂鼓，十萬塊，能還五分之一的債，可這錢，敢拿嗎？正想著，門“砰”地開了，
陳浩醉醺醺地進(jìn)來，眼神像刀：“林小月，你真行啊！上新聞，拿獎金，還勾搭小白臉！
”林小月愣了，隨即火冒三丈：“陳浩，你有臉說我？你干了啥？喝酒耍賴嗎？
”陳浩摔了啤酒瓶，吼道：“我沒用，可你也別丟人現(xiàn)眼！工地那王子風(fēng)，天天圍著你轉(zhuǎn)，
別人都看出來了！”“王子風(fēng)？”林小月氣笑了，“他就是個工友，你少胡扯！
”可她心底一虛，今天王子風(fēng)那句“機(jī)會就多”，確實讓她有點亂。陳浩冷笑：“林小月，
你最好干凈點，不然這家就散了！”說完，他又摔門出去，林小月追到門口，
喊了聲“回來”，卻只聽見樓道里的腳步聲。她跌坐地上，眼淚終于繃不住了。五十萬的債，
婆婆的病，孩子的學(xué)費(fèi)，丈夫的冷眼，現(xiàn)在還多了個“出名”的麻煩。手機(jī)又震了，
是劉美發(fā)來的語音：“小月，網(wǎng)上捐款的事兒，你得小心，有人盯著呢！”林小月一激靈，
盯著屏幕上的新聞，腦子里冒出個念頭：這錢背后，是陷阱還是救命稻草？工地上，
老王帶著幾個男工，湊在一起嘀咕：“林小月這娘們兒，火了咱們也得蹭蹭熱度！”旁邊，
李強(qiáng)陰著臉：“她算啥？不就仗著新聞炒作？老子非讓她栽個跟頭！”遠(yuǎn)處，
林小月扛著鋼板，背影倔強(qiáng)，可誰也沒看見，她的手，已經(jīng)磨出了血。工地的鋼筋堆旁，
林小月一聲悶哼，百斤重的鋼板從肩上滑落，砸在地上，塵土飛揚(yáng)。她捂著腰，
疼得冷汗直冒，腿軟得像踩在棉花上。昨晚的爭吵還在腦子里打轉(zhuǎn)，
陳浩那句“這個家就散了”像刀子，割得她心口生疼?？伤龥]時間喊疼，
工頭老王已經(jīng)黑著臉走過來，吼道：“林小月，你搞啥？鋼板摔壞了，賠錢！”“賠錢？
”林小月咬牙站直，聲音抖得像風(fēng)里的樹葉，“王頭，我腰扭了，醫(yī)藥費(fèi)你出嗎？
”老王冷笑，吐了口煙圈：“女人就是麻煩，干不了就滾！醫(yī)藥費(fèi)？自己掏！
”旁邊幾個男工竊笑，李強(qiáng)陰陽怪氣：“鐵娘子？鐵娘子也得趴下！”林小月攥緊拳頭，
恨不得沖上去甩他一巴掌，可腰痛得她動不了，只能咬牙瞪回去。劉美沖過來，扶住她，
低聲罵：“老王這狗東西，欺人太甚！”她轉(zhuǎn)頭對老王喊：“她受傷了，送醫(yī)院！
”老王不耐煩地擺手：“送啥送？自己爬去！”林小月擺手，喘著氣說：“美姐，我沒事，
干完這活再說?！眲⒚兰绷耍骸澳惘偭耍垦鼈刹皇囚[著玩的！
”可林小月眼神倔得像石頭：“不干，孩子吃啥？婆婆的藥誰買？”她強(qiáng)撐著干完一天，
腰痛得像針扎，每邁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晚上，她拖著身子去醫(yī)院，
醫(yī)生皺眉：“腰肌勞損，再不休息，可能癱了?！贬t(yī)藥費(fèi)一千二，
林小月手抖著掏出比賽獎金，心像被掏空了。一千塊，夠孩子一個月學(xué)費(fèi)，
現(xiàn)在卻換來一堆藥和一句“別干重活”。她攥著藥袋，站在醫(yī)院門口，夜風(fēng)吹得她眼眶發(fā)酸。
回到出租屋，陳浩居然在家，桌上放著碗涼掉的粥。他低著頭，聲音悶得像蚊子：“小月，
我找了份保安的活，錢不多，但……我想幫你。”林小月愣了，心底一暖，
可隨即想起昨晚的爭吵，火氣又上來：“幫我？昨晚你說家要散了，現(xiàn)在又裝好人？
”陳浩猛地抬頭，眼眶紅了：“我沒用，可我不想你死在工地！你看看你，腰都傷了，
還硬撐！”“硬撐？”林小月冷笑，藥袋甩到桌上，“五十萬的債，債主天天堵門，
孩子被同學(xué)笑，婆婆藥錢沒著落，你讓我咋辦？陳浩，你要是男人，就別在這兒廢話，
干點實的！”陳浩一拳砸在桌上，吼道：“林小月，你非要逼死我！”他又摔門而去，
林小月癱在椅子上，眼淚終于繃不住，順著臉頰滑下來。第二天，工地上的氣氛更怪了。
林小月腰上綁著護(hù)腰，干活慢了半拍，李強(qiáng)帶著幾個男工故意擠兌：“喲，鐵娘子廢了？
還上熱搜呢，咋不找網(wǎng)友救你？”林小月沒理，埋頭搬磚，可心里卻翻江倒海。
網(wǎng)上捐款的事越鬧越大，手機(jī)里全是私信，有人說要捐十萬，有人罵她炒作，
還有人威脅：“拿了錢不還債，老子找你全家！”她心慌得像擂鼓，這錢，到底是救命稻草，
還是燙手山芋？中午休息，王子風(fēng)湊過來，遞給她一瓶冰可樂，
笑得像個沒心沒肺的大男孩：“姐，腰咋樣？別硬撐，男人干活的事，交給我。
”林小月接過可樂，心底一暖，可隨即警鈴大作：這小子，咋老是這么殷勤？
她悶聲說：“不用，我自己能行。”王子風(fēng)挑眉，壓低聲音：“姐，網(wǎng)上那捐款，
你真不打算拿？十萬塊，夠還五分之一的債了。”林小月一愣，盯著他：“你咋知道這么多？
”王子風(fēng)笑笑，眼神閃了閃：“工地都傳遍了，我還刷到你視頻，抖音都爆了。
”林小月心一沉，打開手機(jī)，果然，抖音上她的視頻又上了熱榜，
標(biāo)題刺眼：“38歲女工受傷仍扛樓，網(wǎng)友捐款百萬！”評論里一片亂戰(zhàn)，
有人喊“勵志姐”，有人罵“消費(fèi)苦難”。她手指發(fā)抖，腦子里冒出個念頭：這熱度，
背后有人推波助瀾？正想著，劉美跑過來，臉色發(fā)白：“小月，壞了！
你家小雪在學(xué)校被人欺負(fù)，說你上熱搜丟人！”林小月心像被攥緊，扔下磚就往學(xué)校跑。
到了學(xué)校，小雪坐在操場角落，校服上全是泥，眼神倔得像她媽。林小月抱住女兒，
眼淚直掉：“雪兒，媽對不起你?！毙⊙┩崎_她，哽咽道：“媽，你別干了，
他們說你是搬磚女，笑我沒爹沒媽！”林小月心像被刀剜，咬牙說：“雪兒，
媽一定給你爭口氣！”回到工地，老王又找茬：“林小月，跑出去干啥？活兒沒干完，
扣你一百！”林小月火了，吼道：“王頭，你當(dāng)我好欺負(fù)？醫(yī)藥費(fèi)你不出，活兒我干了，